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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床房才三十平方米大，段野走进来，将外套丢在一旁眼底都是嫌弃！
“这种地方怎么睡？”
江雨茉耐心地给段野拿了拖鞋，又把湿的外套挂起来，说：“以前我们北漂时住狭窄的地下室，你说地方虽小，但只要有我就满足了。”
段野一路上听够了她说这些，冷冰冰的开口：“我记得你和我吃的那些苦，没必要一直提，离婚后，财产不会少了你的。”
江雨茉瞬间说不出一句话。
她谈以前，并不是想段野离婚的时候给她多少钱，只想他能回到当初爱自己的时候。
段野先洗完澡。
等江雨茉洗完出来后，就看到大床上，放着两床被子。
段野裹着一床被子躺在一边，泾渭分明。
她走过去，躺在段野身边，忍不住隔着被子抱住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抱过段野，早在一年前，他就以公事繁忙为由搬到了客房睡。
段野紧闭着双眸，感觉到江雨茉抱自己，将她的手推开。
江雨茉愣了一下，轻轻地问：“你很煎熬吗？”
段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但也不想多问，敷衍道：“没有。”
江雨茉再次轻声说：“我要你爱我。”
段野身形一僵，没想到从前一直保守内向的江雨茉，竟然变了。
江雨茉见他没有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
下一秒，她就被段野推开了。
段野幽深的目光看着她：“适可而止。”
“从前你需要的时候，我从未拒绝过你，为什么我只开口一次，你拒绝地这么理所应当？”江雨茉看着段野一字一句问。
段野听罢，眼眸深沉：“既然你这么斤斤计较，这个月我都还你！”
江雨茉眼角含泪，心想，十二年的陪伴，一个月还，真划算！不愧是当老板的人……江雨茉看到他的手碰过来，第一次躲开了。
她不喜欢段野碰过别的女人之后碰自己。
段野的手愣在半空，不敢置信。
江雨茉抬头看着他，一张脸苍白之极：“六年前的圣诞节，你不是待在家吗？星星怎么会跑出庭院的？”
这句话，六年前她问过段野，当时他没有回答。
这次，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段野又沉默了。
江雨茉心里发凉，含泪看着他：“又要沉默吗？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说是我害死了星星，她也是你女儿，你也有照许她的义务，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段野喉咙像是被刀割一般，说不出话。
江雨茉再也忍不住委屈，抓着段野的衣服，第一次在女儿的忌日里歇斯底里：“是不是只要孩子出事，就是当妈的错？”
江雨茉泪流满面，把六年来所有的委屈尽数说出来。
“你不开心，你悲伤，你痛苦，你可以找你的小情人倾诉，可我呢？我没了爸妈，没了女儿，现在我丈夫还不要我，我找谁？”
六年来，段野第一次看江雨茉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心里狠狠抽痛，他想说，当天是他丢下孩子选择了工作，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段野这才发现，原来自私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他让所有人觉得女儿是因为江雨茉的疏忽害死的，让她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委屈和指责。
良久，他伸手将江雨茉抱在怀中，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江雨茉眼泪止不住的掉落，这三个字，她等了六年。
不需要段野说明那天晚上，他去做了什么，江雨茉心里已经明白。
她慢慢安定下来，双眼无神的看着段野身后，哑着嗓子说：“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不爱我，是因为星星的事，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不爱一个人了，没有任何原因。”
段野心里莫名很不舒服，眼尾发红，低头吻着江雨茉的发丝。
大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明明是最平常的夫妻动作，这一次，他却做的异常生疏。
他才发现真的很久没有好好对江雨茉了。
这天晚上。
两个人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着。
段野的手机一直在响，两人都知道是谁打过来的，不过段野一直没有接。
第二天一早。
段野先醒，他拿过手机把郑雨柔的电话设置成了静音，然后低头吻了江雨茉的额头，轻声说：“我爱你。”
随后，他起身去准备早餐。
江雨茉起来，就见段野坐在餐桌旁，等着自己。
她走过去，一眼就看到段野重新买了一个相框，把星星的照片框起来，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
段野看着她，唐声道：“星星其实一直都陪着我们。”
江雨茉眼底酸涩，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过得很平静。
一月之期马上要到了，江雨茉看着女儿星星的照片，回想这十二年的一切，忽然觉得很恍惚。
她小心翼翼将照片放进了行李箱中，而后又从最底层拿出了那封离婚协议。
默默地看了良久，最终还是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12月31日，最后一天。
吃完早餐。
两人要去往最后一个旅游地，险峰山大峡谷。
路上，江雨茉握着段野的手。
段野自然扣紧了她的手，还打开了她最喜欢的音乐。
没过多久，两人便登上了峡谷。
江雨茉远远就看着这里新设了蹦极台。
她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对段野说：“听人说这辈子一定要和最爱的人蹦一次极，你陪我去好吗？”
“好。”
段野没有半丝犹豫。
两人上到蹦极台，段野准备把手机放到一旁，这时就看到一条短信发进来。
“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自杀给你看。”
是郑雨柔发来的。
段野蹙眉，转头看向江雨茉：“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江雨茉知道他要打给谁，最后一天了，他们肯定等不及，迫不及待想要在一起。
看着段野远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不都能挽回他了。
峡谷的风呼啸而来，她低头看着身下万丈峡谷，眼睛有些酸涩，忽然觉得一切坚持都没了任何意义。
另一边。
段野一边拨打电话，一边看向江雨茉的方向。
等电话接通后，直接说：“你不要再打来，我们结束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一步步朝着江雨茉走去。
望着不远处相处了快半生的人，回想着这一个月的相处，段野才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她。
也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荒唐，有多自私。
自从女儿离开后，他将所有的错都归咎给了江雨茉，从未考虑过她也是受害人。
段野回想起十二年前对江雨茉的许诺，要爱彼此到生命的尽头，可没想到自己却先一步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离江雨茉越近，他越愧疚。
原来他不是不爱江雨茉，只是忘了该怎么去爱。
他也忘了该怎么做好一个丈夫和父亲，这次，他想要给年少轻狂的自己一个悔过的机会。
这段路走了很久，段野才来到江雨茉的面前。
江雨茉朝着他伸出手：“最后抱抱我吧。”
段野这一次习惯性抱住她，大掌将她的头扣到胸口。
江雨茉靠着他宽阔的胸膛，鼻尖有些酸涩，她贪恋的停留了片刻，而后轻轻地说：“我接受你不爱我的事实，你不用陪我跳了。”
说完，江雨茉松开了手，独自一人走到了跳台上。
段野嘴唇动了动，想说我还爱你，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等江雨茉上来之后再郑重的说。

于是开口：“等你上来，我们谈谈。”
站台之上，大风肆虐地吹着江雨茉的头发。
工作人员检查好安全装置，扣好安全绳，示意江雨茉：“可以跳了。”
江雨茉背着峡谷，笑看着段野，张口无声的说：“我爱你。”
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啪”的一声，解开了身前的安全扣，往后倒去……
四周顿时尖叫声大起。
段野怔在原地，看着空荡的站台，脑海中只剩下江雨茉最后的笑容。
没过多久。
寂静的峡谷里，传来“嘭！”得一声巨响！段野被这一声巨响砸的回过神来，全身血液回流，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到旁边直达峡谷底部的电梯内。
手指按键的时候是发抖的，眼神中一片慌张，喉中干涩，说不出任何话来。
电梯里，他用力的眨眼，摇头，想把脑海中出现的一些不好场景全部丢掉。
无力的靠着电梯，段野抬头盲目的看着下降的指示箭头，第一次觉得这短短几分钟，竟如此漫长。
整个峡谷上的人突然沸腾起来，视线直直的往峡谷底部荡起的巨大水花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峡谷底部。
接人的小船还停在岸边，就等游客蹦极下来后接住他们。
这时，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激起的涟漪让一旁的小船摇摇晃晃，上面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半晌，水花渐平，一道身影浮了上来。
下一刻，船迅速被划到水花中心，工作人员穿着救生衣跳到水里，把人救上来，带到岸边。
与此同时，段野已经到达峡谷底部，出电梯一眼看到躺在船上生死不知的江雨茉。
颤颤巍巍的跑到江雨茉身边，见她紧闭双眼，呼吸近无。
段野不敢伸手，声音轻颤：“小温，江雨茉，你醒醒……”
没有人能回应他。
强烈的悔意让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不自主的抚摸江雨茉的脸。
“我不和你离婚了，不离了……你醒来好不好……”
旁边的人早早打了急救电话，不一会儿，救护车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几个医护人员把段野带到一旁，迅速查看江雨茉的生命体征。
恍惚间，段野好像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
他眼底一缩，猛地看过去，只见江雨茉在迅速的被转移到救护车上。
……
医院手术室外。
段野已经呆呆地站在门口几个小时。
他不知道这几个小时是怎么过的，痛苦、后悔、害怕各种强烈的情绪围绕着他。
峡谷中的一幕和六年前星星的死一直交替出现在脑海中，让他感觉压抑的可怕。
他不知道江雨茉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如此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是早有打算？还是一时起意？
他才决定以后好好的爱江雨茉，她就当着他的面跳下去。
如果当时他对江雨茉说了我爱你，是不是会有所不一样，她还会这样吗？
段野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害怕结果他不能承受。
双拳紧紧攥住，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持续振动，他没有任何感觉。
终于，在他感觉快要崩溃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颤抖着双脚，段野小心的靠近手术室的门。
双眼直射打开的门缝，心里隐隐闪过一些希望。
里面医生走出来的那一刻，段野觉得他就像是要接受审判的犯人一般，忐忑不安。
“性命危险没有了，但是内脏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可能会昏睡几天，还要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段野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回到了原位。
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重症监护室外，段野手放在玻璃上，视线直直的看着里面浑身插满仪器的江雨茉。
她刚从手术室内出来，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段野感觉他看到了江雨茉皱眉，她现在肯定很痛。
她一直很怕痛，段野还记得星星出生后他从外地赶回来。
看到病房内痛的直流泪的江雨茉，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我保证，你这辈子只会痛这么一次，以后的日子只有鲜花和蜜糖。”
后来，他没有兑现自己诺言，星星意外去世，他把所有的错归咎在江雨茉身上，两人的感情日渐变淡，她的日子只有痛苦和噩梦。
心不是一日变冷的，长久以来种下的绝望，只会开出苦涩的果实。
段野眼尾泛红：“等你醒来，我想每年都带你去旅游，你以后天天来接我下班好不好，或者你想上班也可以，你这么聪明，肯定做得比我更好。”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你还这么年轻，比我还小三岁，星星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小温，对不起……欠你的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还清，希望你还能给我机会，如果……不给……也没关系。”
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其他的段野已经不在乎了。
只有失去过一次，他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什么是让他最害怕的。
段野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直到护士跟他说探视时间已过。
走出来时，段野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很黑了。
茫然地回到酒店。
一走进房间，就看到两人之前逛街的时候，江雨茉给他买的衣服，正挂在阳台上，迎着风飘荡。
思绪一下回到今天早上。
段野拿出外套想穿在身上，江雨茉走过来看着他说：“新买的衣服还要晾一下才能穿，你今天别穿了，我帮你挂在阳台，你明天就可以穿了。”
说着拿了一件之前的外套给段野穿上。
段野也没有反对，穿上后两人出发去了险峰山峡谷。
现在他身上这件外套，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变得皱皱巴巴。
躺在床上，段野闭上双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拿过手机一看，里面多个未接电话和短信，一些是郑雨柔的，还有一些是公司，助理，大部分是陌生电话。
段野退出通讯录，没有回銥誮复他们。
他打开相册，看着之前和江雨茉的合照。
里面的都是他们这一个月照的，还是江雨茉强行拿过他的手机拍摄。
一张一张翻着，段野看见照片，发现自己还能清晰的回忆起拍照之前的点点滴滴。
“小温！”
半夜，段野突然睁开双眼。
眼里还残留着一些惊慌失措，手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伸，什么也没有。
顿时思绪回笼，回过神来，眼中逐渐黯淡。
他刚刚梦到江雨茉离他远去，没有回头。
段野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打开，发现没有医院的电话进来。
心里稍稍有些安定。
只是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