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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忙，就是一天。
日暮西沉，天渐渐暗了下来。
秦以歌整理完最后一人的血样，正准备送去化验，抬头却看到了几步外的商晟。
他正问着当地人的身体情况，叶知薇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看着两人的身影，秦以歌的心底狠狠一抽，痛的她眼眶发红。
而一旁其他医院医疗队的医生之间的话就像滚烫的岩浆灌进了她的耳内。
“安和医院的傅医生真幸福，出来援助妻子都跟着。”
“可不是，哪像我老婆是护士，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羡慕和无奈的叹息让秦以歌的心一沉。
“妻子……”她呢喃着这两个字，竟觉满心苦涩。
她的视线跟随着那被称为“夫妻”的两人移动着，双腿沉重的难以挪步。
橙黄色的夕阳落在商晟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秦以歌的注视太过显眼，商晟看向她，和叶知薇说了几句话后朝她走来。
“血液样本不能储存太久，否则会丧失细胞活度，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知道？”
商晟蹙眉，语气中带着丝丝嘲意。
闻言，秦以歌眸光一暗。
他或许正在为自己瞒着的事生气。
“知道。”秦以歌低声回了句，越过他朝着临时搭建的化验室走去。
却没想到在出来时又遇上了他。
她抿抿唇，刚想要绕开，商晟忽然叫住她：“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弋㦊？”
秦以歌脚步一顿。
“如果我不知道，你又打算瞒我多久？”商晟咄咄逼人般的连声问。
秦以歌转过身，沉声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每次提起，我妈态度都很激烈，后来就没再提过，我也习惯隐瞒，再说你也没有问过不是么？”
“那你不该和我说一声吗？身为妻子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吗？”
望着那愠怒的眉眼，秦以歌反问：“对你来说，这个家不就是个束缚吗？”
闻言，商晟眼神一怔，陷入了沉默。

秦以歌见他不说话，心底空落落的，只是无力地扯着嘴角：“就算我不在这里，你也会来的对吧？”
“是，这是我身为医生应尽的责任。”
商晟毫不犹豫地回答，秦以歌也不意外，她一字字道：“那现在，我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空气好像都因为她这一句话凝固了，只剩下周遭悉索的脚步声。
突然远处又是一阵喧闹，其他医疗队连忙赶了过去。
秦以歌和商晟相视一眼，而后转身。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背离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夕阳的最后余晖中。
来援助的女医生很少，叶知薇又突然过来，只能和秦以歌睡在一个安全房里。
入夜。
秦以歌躺在睡袋里，怎么都睡不着。
只要闭上眼，她就能看见那些被瘟疫折磨的痛苦不堪的人，还有商晟那清冷的眉目。
在她心烦意乱时，身旁的叶明薇忽然开口：“秦以歌，你说廷川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听到这个问题，秦以歌手不觉一紧，却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又觉得根本回答不了。
下一秒，叶知薇的脸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她皱眉抱怨道：“你没睡怎么不说话？”
秦以歌眼底闪过一丝烦意：“我不知道。”
叶知薇坐在一旁，滔滔不绝：“他救过我，叮嘱我复查，哪怕我偷偷跑到这儿来也没骂过我，还任由我跟着他……”
她一件件数着，说到激动时还攥住秦以歌的胳膊。
“对了你看到了吧？我下直升机的时候没穿防护服，他那么担心我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他一定喜欢我！”
秦以歌看着叶知薇脸上幸福的笑容，一颗心酸苦无比。
其实这些都是身为医生该做的，可不知为何，当这一切落在叶知薇一个人身上时，就成了偏爱。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已经结婚了？”秦以歌左手摩挲着右手空荡荡的无名指，眼神怅然。
叶知薇眼眸一闪，笑着否定：“不会的，廷川那么好的人如果真的和心爱的人结婚了，一定会告诉身边所有人，可我问过安和医院的人，他们都说廷川没结婚。”
说着有意，听者有心。
秦以歌摸着自己结婚两年却连戒指印都没留下的手指，竟然认同了她的话。
是啊，商晟只是不爱她而已。
“时间不早了，廷川答应明天早上陪我去看日出，我得睡了。”
叶知薇打了个哈欠，钻回了睡袋。
安全房中寂静无声，只有秦以歌孤零零地躺了一夜。
次日一早。
听着旁边窸窸窣窣起床的动静，秦以歌装作没听见，等一切安静了，她才睁开眼坐起身。
她没有跟过去，只是默默地穿戴好防护装备，去了化验室。
接下来的几天，这里的疫情越来越严重，甚至逐渐失控，感染的人也越来越多。
化验室。
秦以歌看着依旧没什么气色的疫苗培育皿，满心焦急。
这时，和她同一批过来负责小语种翻译的同事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四周，低声道：“这个消息你知道就好，我刚听主任和别人说话，情况是真的控制不住了，他在思考全员撤离的事情，这里已经开始进行高空管制，明天是最后一批物资过来，我们只能跟着那架直升机回去。”
闻言，秦以歌一愣：“我们走了，这里该怎么办？”
同事叹了口气：“走了还能通知外面来支援，不走就真的……倒是叶知薇，她是自己来的，没有撤离资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化验室里陷入了沉默。

秦以歌坐在办公室内，看着桌上的台历发了愣。
今天是8月19日，医生节。
她和本该值班的医生换了班，让他们去聚餐过节。
落寞的目光一转，停在了台历旁的全家福照片上。
一家四口的笑脸却像针刺进了秦以歌的眼中。
今天是医生节，却没有人知道，同样也是她爸的忌日。
办公室紧闭的门忽然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商晟走了进来。
秦以歌抬眼望去，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你没和他们一起去过节吗？”
商晟，急诊科一把手，也是她结婚两年的丈夫。
然而商晟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坐着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模样。
办公室又重回一片死寂，以至于窗外的鸟叫蝉鸣都听得分外清楚。
秦以歌心尖发涩，却又忍不住用目光去描摹着近在咫尺的商晟的容颜。
结婚的两年里，他们相敬如宾，可又比普通的同事更加疏离，甚至整个人医院都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夫妻。
突然“叮”的一声微信消息响动，惊醒了商晟。
他拧眉看向秦以歌，眼神透着一股凉意。
秦以歌低下头，躲闪着那让她心不由发紧的注视，艰难地将注意力放在消息上。
是顾母的消息。
“祭拜你爸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和廷川赶紧回来吧。”
秦以歌抿唇，忐忑开口：“今天是我爸忌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有事。”
商晟声音清冷，回答的很快，好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闻言，秦以歌喉间一紧，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当他在医院有手术要忙。
秦以歌一个人回了家，顾母见她身后空空荡荡，脸色一沉：“商晟人呢？连着两年你爸忌日他都不来？”
“他还有手术。”秦以歌解释道，眼中却难掩失落。
顾母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念叨道：“当初说了不让你找医生你不听，现在好了，结婚两年你们来看过我几次？你弟也是，就说太忙回不来……”
秦以歌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
两人给顾父上了香后，顾母话锋忽然一转：“你别做配药师了，正好我们学校在招医学专业的讲师，你过来试试。”
闻言，秦以歌动作一滞：“妈，我只想当医生。”
她拒绝的很干脆，也惹得顾母拉下了了脸。
看着顾母气得扭头进了卧室，她望着顾父的遗照，深叹了口气。
想着还要值班，秦以歌赶回了医院。
夜幕渐渐降临，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不见商晟，她以为他又忙着去看病人。
秦以歌坐了下来，习惯性地打开朋友圈，叶知薇的动态让她心头一窒。
——谢谢傅医生陪我过生日。——
一句简短的话下配的照片赫然是商晟。
叶知薇是之前商晟手里的病人，前些天已经痊愈出院了。
秦以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倏地按灭了手机，恍觉有些难以呼吸。
商晟，她的丈夫在她爸爸忌日这天，给别的女人过生日。
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开始在秦以歌心底漫延开来，却又无可奈何。
她一直都知道，商晟娶她只是为了应对傅家父母的催婚，与爱无关。
八月的夜风从窗吹进来，一片燥热，她却只感觉到了满身的凉意。
心里一团乱麻的思绪促使着秦以歌拨通了商晟的电话，想要寻求一个解释。
手机铃声在隔壁的休息室里响了起来，秦以歌愣了愣，起身走了过去。
商晟就坐在里面，手里拿着手机，没有半点要接的意思。
见秦以歌站在门口，他剑眉一蹙：“有急诊？”
“不是。”秦以歌关上门，看着那深邃的眉眼，脑海中却是朋友圈中那张照片。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今天妈问我你为什么没去，我说你有手术忙，你忙的真的是手术吗？”

闻言，商晟目光微沉：“这是医院，不重要的事回去再说。”

“不重要”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剑穿过秦以歌的心，痛的她颤了颤。

看着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她哑声又问：“那什么重要？叶知薇吗？”
休息室陷入一片沉静，让人心慌不已。
突然，急救车尖锐的鸣笛声打破了一切。
休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护士焦急地叫着：“傅医生，环路发生重大车祸，需要医生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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