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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月没有想到，向来一袭黑衣，手握长剑的她，如今身着襦裙，头戴珠花，竟也能如此貌美。
刀尖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姜念月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实则是女子的身份。
唯有在萧景行面前心跳不已的时候，姜念月才恍然记起，她原来不止是萧景行手中的一柄剑，她也是会爱恨痴嗔的一个人。
说起来，她已醒了多日，可萧景行却没来这别院看过她一次。
想到这里，她不禁询问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小桃。
小桃也是一番哀愁的模样，“小姐，王爷先前是对您极好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自从那姜念月死了之后，就一切都变了，他变得不经常来这，有什么好玩的也不再送到您这里来，我前阵子听王府的侍卫说，王爷前几天跑去那姜念月的坟前守了一天一夜，小姐，您说王爷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或者……他直到现在才弄清楚，他真正爱着的，是那个姜念月。”
听到这句话，姜念月瞳孔猛地放大了。
她强压住心头震动，“别胡说，念月救了我，他……去看她，是应该的，都是为了我。”
这般解释过后，小桃不愿主子失宠，自然接受了这个想法。
可只有姜念月知发，方才自己听了这番话，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以前做萧景行暗卫的时候，她每日在刀山火海里厮杀，日日都期盼着每日能多见主子一面，可如今，她不需要在刀尖上舔血了，她变成了万众宠爱的姜紫月，却又有人告诉她，其实他心心念念的，可能一直是姜念月。
何其荒谬！
先不说这种想法本就不成立。
萧景行对待姜紫月，是独一无二的娇纵，无条件的信任。
仅凭这点，便已是她姜念月穷尽一生也追寻不到的了。
此番，就连君莫离都知道了，这次事故乃姜紫月一手操控的，萧景行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知道了以后，也并未因此降罪于姜紫月，顶多只是没有第一时间来探望她而已。
是了，姜紫月虽歹毒，可只不过是连累死了他的一个暗卫而已，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因为摄政王府内，最不缺的就是暗卫。
哪怕姜念月已经坐上了暗卫首领，得到了萧景行的特赦，又能如何呢？
她的贱命在萧景行心中，从始至终都是不值一提的。
可……分明她也是骁勇将军的亲生女儿啊……萧景行他一直知道的！
她和姜紫月的身份分明一模一样，就连模样都生得别无二致，为何萧景行要如此区别对待？
说到底，还是因为姜紫月对他而言始终是无法替代的，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一母同胞又如何，容貌一样又如何？在萧景行的心中，她永远也不会是姜紫月。
姜念月掩下心中万千愁绪，坐在凉亭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就在这时，门口穿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姜念月拿茶杯的手不禁一抖䧇璍。
因为不用回头她也能分辨的出来，来人正是消失了好几日的萧景行。
那日姜念月醒来之后，君莫离曾细细的叮嘱过她，姜紫月的秉性。
如今她和姜紫月的容貌已别无二致，谅是萧景行也分辨不出她二人。
只是她做杀手多年，目光冷肃，又向来擅长掩埋心绪，和颇有些娇气、感情自然而然流露的姜紫月有些不同。
说起来，姜念月还得感谢萧景行这几日没来看她，否则她多半会在萧景行面前露出马脚。
可这几日她经由君莫离指点，又有小桃陪伴，已然摸清了姜紫月的性情。
此时就连她说话的语音语调，都与姜紫月大差不差。

严谨如姜念月，她甚至在这几日内还临摹会了姜紫月的字迹，又翻看了一下姜紫月书案上常看的书。

只要别让她跳舞，姜念月自觉她不会露出马脚，叫人看出她不是姜紫月。
朝夕相处的这几日，就连姜紫月的贴身婢女小桃，都没能看出来姜念月的异常之处，说明她学姜紫月已经学了个八九分。
因此，在听见那脚步声渐进了之后，姜念月连忙起了身，屈膝向萧景行行了个礼，随后才抬头看他。
在萧景行身边做暗卫的那些时日，姜念月鲜少如此光明正大的盯着萧景行看，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卑躬屈膝，不敢抬头看他。
可此时她是姜紫月，不再同他有主仆之别，也不用再像从前做暗卫那样，隐藏自己的情绪。
此时她是完完全全的姜紫月，亦是完完全全的她自己。
因此，姜念月此刻看向萧景行的眼神，也不再似平常波澜不惊、冷静自持，而是肆意的展露了她对萧景行深埋在心底的情思。
只见她眼眸微亮，语气羞怯，学着姜紫月往常的喊法，低声唤了他句：“景行哥哥……”
闻言，萧景行的脚步陡然一顿。
不知为何，分明平日里姜紫月也是如此喊他，可今日却叫萧景行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异样情绪。
萧景行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姜紫月”。
眼波含情，眉梢嘴角都带着笑，一如过去看见他时的样子，可萧景行总感觉，她如今好像哪里有些不同了。
但谅是萧景行也绝对料想不到，君莫离竟敢大胆包天的将她们姐妹二人掉了包。
没看出什么端倪，萧景行淡淡应了声，随即在凉亭中的另一方石凳上坐了下来，“坐吧。”
姜念月原本下意识就要接上一句“属下不敢”，但她突然想起她如今是姜紫月，便顺从的坐了下来。
姜念月已经记不清，她究竟有多少年没和萧景行坐在同一张桌上了。
自从多年前成为他的暗卫之后，他为主，她为仆，他们之间便再也不是可以同桌而坐的关系。
如今时隔多年同桌而坐，姜念月有些忐忑，她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而后主动的给萧景行倒了杯茶，推到他的面前，“景行哥哥，喝茶。”
既然萧景行迟迟不开口，那她便只能这样来缓解一下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此前姜念月从未见过萧景行和姜紫月相处的场景，就连君莫离对此也所知甚少。
因此，姜念月只能猜测着姜紫月可能会做的事情，来应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还记得，那日小桃说，姜紫月此番从药王谷回来，是准备讨得萧景行的欢心，一举入主摄政王府为妃的。
念及此事，姜念月的心中不由得酸涩了一下。
她爱慕萧景行多年，却从未妄想过有朝一日，萧景行会娶她。
她所求的，从始至终便是能一直待在萧景行的身边。
可就连这点奢望，萧景行都不愿满足她。
一想到萧景行此前说不需要自己了，姜念月的心便密密麻麻的疼。
萧景行察觉她情绪的低落，抿了口茶水，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听见萧景行和她说话，姜念月的心中不由得一跳。
她垂下眼睑，不敢对上萧景行锐利的目光，“我不知道景行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萧景行将茶杯重重一顿，厉声道：“当日分明是你捅伤自己，故意算计念月，却被有心之人利用，在刀上抹了剧毒。念月为了救你丧了命，你如今还在这儿装模作样？”
姜念月心中一怔，萧景行这是在为她出头吗？
怎么可能，想必他只是因为恼火姜紫月的欺骗吧。
她学着姜紫月娇滴滴的语气，辩解道：“景行哥哥，我当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趁此机会将姜念月赶出王府。我只是不想王府中有个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人……我也不知道那刀上竟然有巨毒……”
萧景行握紧了茶杯，他又如何会猜不到姜紫月这样做的本意。
只是她先是派人想杀害姜念月，后又使出计谋栽赃陷害她，将他耍得团团转，更是令姜念月丢了命。
萧景行不知他到底是在气姜紫月的所作所为，还是在气姜紫月的任性妄为害死了姜念月。
自从君莫离将“姜念月”葬在后山的海棠树下后，他这几日总是忍不住去那无字碑前站上一站，心中满是哀愁。
这些日子里，他习惯性的想要传唤姜念月，那个他亲手教导出来的、最好的杀手。
可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萧景行直到如今才发现，他曾经很爱面对着姜紫月这张脸，是因为他的脑海中尽数都是她幼时可爱的模样。
可如今，他再度回想起来的时候，姜紫月的面容却尽数被姜念月给覆盖了。
萧景行终于能够确定的是，他对姜念月有情，所以姜念月才一次次的从他这里得到例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她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