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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时意再一次醒了过来，入目，便是傅遇冷漠的眉眼。
之前那一击，已经绝了她对他的期待，可感受到自他手中传来的力量，经脉中的疼痛确实少了些。
褚时意忍不住问：“为什么救我？”
傅遇眼眸未动，只在起身收回手时才说了句：“因果未了，你不得赴死。”
何种因果？
褚时意还没询问，却见江白露带着几位宫人走了进来，宫人手中的托盘还盛着嫁衣。
褚时意顿时心凉。
果然，就听江白露说：“妹妹可算醒了，三日后你就要启程去南国了，快试试这嫁衣合不合身。”
褚时意猛然望向傅遇，颤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因果？你拖着不让我死，是因为我死了，就没人替江白露代嫁？”
面对质问，傅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见他承认，褚时意只觉得胸中郁气翻涌更甚，又吐出一口淤血。
傅遇瞥见那淌有些发黑淤血，隐隐觉得不对。
他正要上前，却被江白露抢先一步挡住。
“妹妹，傅遇好心救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恩，怎么还责怪他？莫不是被黑巫术反噬了心智，还未清醒？”
傅遇闻言，眉头果然一皱，露出不耐的神色。
江白露眼中闪过得意，又伸手拎起一件嫁衣抖开，那竟是一件红色的袈裟！
在褚时意震惊的目光下，她故意冲傅遇说：“我们的婚期也近了，父皇特地命人赶制出了嫁衣，你不如回房试试？”
傅遇点了点头，和江白露转身离开。
“等等！”
直到他们跨出了房门，褚时意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忍疼撑起身体奔到门口，不可置信问：“你们一个是圣女，一个是圣僧，却要成亲？”
江白露轻笑一声，含羞说：“我和傅遇姻缘是命盘测出来的，乃天赐姻缘，妹妹不必担心，我和傅遇定能恩爱白首。”
褚时意摇头不愿相信，理智早已山崩地裂。
她扯住傅遇的衣袖，流泪质问：“傅遇，你不是告诉我，你心中只有佛祖，只有修行？”
“自三年前你拒绝我，我便是在灵闵谷日夜煎熬，都不曾去找你，生怕坏了你的修行！”褚时意凄怨低吼，却道不尽心中委屈。
“如今你竟要成亲，是你不要你的佛祖了，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可傅遇却极其平静回答：“天命所归，我自当遵从。”
“这算什么天命？！”褚时意嘶喊着控诉，“傅遇，在你的眼里，这天道是否就是江白露的每一句话？”
“冥顽不灵！”傅遇冷眼怒喝，甩袖就把大门关上。
门外，还传来他不容抗拒的命令，“看好褚时意，三日后绑也要把她绑上花轿！”
褚时意瘫软在地，眼泪几近流干。
她的心，已再无出路。
三日后，褚时意被逼穿上嫁衣，绑上了花轿。
花轿外，锣鼓喧天。
可这热闹不是为她这和亲公主送行，而是庆祝傅遇和难白露的大婚。
据说，今天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呢。
褚时意苦笑，想讽刺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她就这样默默无声被抬出京都。
可在路过一道峡谷之时，一伙人竟然冲出来劫跑了花轿！
这场劫持死伤无数，褚时意终被抢走。
她以为自己将会是这世上死的最窝囊的公主，可没想到盖头掀开，她竟然见到了自己的表哥！
“巫旭！你怎会在此？”
巫旭一边为她解绑绳，一边怒骂：“我不来，难道眼睁睁见到那妖僧逼你嫁给一个老昏君！”
褚时意张了张嘴，可话却全堵住喉咙，巫旭见此，皱紧眉头问：“汐儿，你不会还想着那个妖僧？”
褚时意一顿，喉咙瞬间溢满苦涩。
“巫旭，你不该来。”深呼吸缓解了心头四处逃逸的荒芜，褚时意便着急规劝。
“巫旭，私逃入京，劫和亲花轿都是大罪，若是被发现，巫家族人恐怕都在劫难逃，外祖父年纪大了，哪还经得起折腾？”
她反正都活不了几天了，何必累得族人也丢了性命？
巫旭却苦涩一笑，语调低沉又愤恨：“汐儿……没有祖父了，巫氏一族只剩下我们和五个孩子了……”
眼前倏然一黑，褚时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扭头，压不住心慌问：“巫旭，你胡说什么？”
“明明两月前我还收到了外祖父的信，他说他的身体还硬朗……”褚时意的声音听来，仿佛是求救般呜咽。
“汐儿，那妖僧一直在骗你！巫氏仅剩的族人在一月前就被一道狗屁预言屠戮！他们连襁褓稚子都未打算放过！”
一种难以言喻的冷痛由内而外包裹着她，褚时意极力忍耐，却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心头血。
她双目空洞，痛苦呢喃：“是我连累了大家，我果然是灾星。”
“汐儿，这不是你的错。”巫旭扶着褚时意的肩膀，眼眶忍得通红。
“祖父逝前最遗憾此生未曾见你一面，他盼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汐儿，跟我走吧。”
褚时意颤抖着，还未来得及回应，此时，一支羽箭突然凌空刺来！
“小心！”
巫旭侧身挡在了褚时意面前，闷哼一声，利箭正中他的臂膀！
褚时意慌乱抬眼，正见到不远处的傅遇。
他穿着大红的婚服，坐在高马上，望过来的眸光冷如冰刀。
褚时意瞬间清醒。
她立即挡在巫旭面前，她已经没有几天能活了，她必须保住巫旭，保住巫家最后一点血脉。
她第一次做到不带任何感情正视傅遇，“放了他，我保证会乖乖去南国和亲。”
“褚时意，和亲本就是你该做的。”傅遇的语调听起来依旧平静淡漠。
视线划过对面紧紧靠着的两人，历来波澜不惊的他，莫名动了杀念。
他盯着巫旭的眸子越来越暗沉，还说：“诱和亲公主私逃，乱两国邦交，此人必须死！”
说完，他利落翻身下马，直取巫旭命门！
褚时意却更快一步，提起之前巫旭给她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在上！
她沙哑喊道：“傅遇！你要是敢动他，我立即死在你面前！到时候看谁替江白露代嫁！”
褚时意丝毫没对自己留手，一道鲜血顺着锋利的匕首蜿蜒而下。
“汐儿，别做傻事！”巫旭慌乱喊着。
不远处的傅遇也停了动作，神色莫名望着她。
褚时意见傅遇仍未同意，心中很是着急，握住匕首的手不受控制又划深了一分。
傅遇终于说话：“褚时意，你可知南北两国开战，会致多少生灵涂炭？”
褚时意惨然一笑，却说：“傅遇，你心怀天下苍生，可巫氏一族难道就不是这苍生中的一份？”
“巫氏一族上到耄耋老人，下到牙牙稚儿被无辜屠戮之时，怎不见佛祖慈悲为怀——！”

第8章 献祭

恍然间，褚时意似乎听到那凄楚的哭喊，心中无尽悲凉。
“而你如今更是要杀尽巫氏之人，这到底是佛祖的慈悲也分人？还是你在分人？！”
“褚时意！”傅遇突然怒吼。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失控。
可褚时意却半点不示弱，跟着怒吼：“难道我说的有半句虚言！傅遇！你深夜坐禅时就没听到冤魂啼哭？”
不知为何，这一次傅遇竟没有反驳。
他静静望着褚时意，眼眸深幽的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
片刻后，他竟然妥协说：“我可以保下幸存的巫氏族人，亦会超度亡魂，但和亲一行，不可再出差错。”
傅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下保证，褚时意知道这是最后的让步，总算心安。
她也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好，那我便再信你一次。”
之后，褚时意、巫旭以及藏起来的巫氏一族的五个孩子，都被带到了灵闵谷看管。
褚时意按照傅遇的吩咐，重新整顿，预备两天后再出发。
期间，褚时意已经跟巫旭说清楚自己的情况，巫旭虽痛心，却答应会护着几个孩子，好好活下去。
褚时意以为自己可以放心赴死，可没成想，在出发离开的前一晚，江白露竟突然出现在灵闵谷。
便听她厉声吩咐：“把这贱人拖去往生涯！”
往生涯是灵闵谷不远处的一座万丈悬崖，江白露的不怀好意，如今已经毫不掩饰。
“江白露，你要做什么？！”褚时意心中不安起来。
却见江白露慢条斯理撩起衣袖，露出布满黑色纹路的左手腕，朝褚时意意味深长一笑。
“褚时意，你蓄意破坏了我的婚礼，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她凑到褚时意的耳边轻声说：“今日，我便要你尝尽孤家寡人之苦！”
褚时意心中不安加剧。
可她身受重伤，根本无力反抗，被抓到了涯顶，褚时意才发现，涯顶聚集了一群人，就连傅遇也赫然在列！
而巫旭和五个孩子竟然被绑在了铺满干柴的刑架上，皆奄奄一息！
“你们要做什么？！”
褚时意满心惶恐，冲着傅遇喊道：“傅遇，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护着他们的吗？”
傅遇冷着脸未答，反而听皇帝怒斥，“你这灾星，竟伙同巫氏族人偷用禁术，屡次谋害江国圣女，妄图祸乱江国根基！今日便执以火刑，以儆效尤！”
“我们没有！”褚时意大声反驳。
又是莫须有的罪名！
可哪怕气到发颤，褚时意却知道，只要她背负灾星的名头，他们恐怕都恨不得她死。
但族人是无辜的，褚时意凄哀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傅遇身上。
出家人慈悲为怀，他是她唯一的机会！
褚时意跌跌撞撞奔到傅遇面前，狼狈求着：“傅遇，这两天我们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机会偷用禁术啊！”
“是吗？”傅遇眼中闪过冰冷的厌恶，按住她的肩膀逼她回头，还厉声呵道：“那你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只见巫旭和几个孩子胸口纷纷涌出鲜血，鲜血落地，竟在他们的脚边形成了鲜红献祭禁法！
褚时意脑海骤然空白，天仿佛塌了……献祭禁法一动，他们会灰飞烟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