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璃儿！”
祁廉迟失措地大喊曾经对叶琉璃的爱称，随后也立即跳入的湖中，被冰冷的湖水包围。
费尽力气才将已然昏死的叶琉璃给救了上来。
湖上的人都止不住地惊呼，猝不及防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在人群中被扒了秘密的叶流莺，心比湖水还要冰冷。
她捂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肚子，心想，自己要完了。
……
灵犀阁内，烧着足火的炭盆，与梨木屋中的一丝丝残留的药香混在一起，让人深感沉闷。
祁廉迟的心亦是如此。
他看着面色发紫的叶琉璃仿佛随时都要死去一般，心中悔恨不已。
“医师呢？怎么还没有来！”
祁廉迟一腔无名的怒火无处发泄，忍不住大吼了声，将屋内的祁老夫人与其他侍候的丫鬟都吓地心跳不止。
一时间静若寒蝉，就算屋内的炭火烧得卷起了火苗，也无法化解此刻的冰冷与死寂。
祁老夫人责怪地望了他一眼，见到祁廉迟如此怒火心焦，仿佛随时都要杀人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此刻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从前的祁廉迟便是如此将看作心尖上的宝，不想七年过去，亦是如此。
可人已经被他穿了心窝，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儿，又能做些什么……这要怪，也是怪他人，如今竟不分是谁的发起火来，实在怪哉！
在屋内的火焰愈烧愈旺时，提着药箱的大夫才匆匆赶来，替伤重昏迷的叶琉璃诊断后，颤颤巍巍地跪在了祁廉迟和祁老夫人面前。
“夫人确实有孕，可惜胎儿先天不足，已无法挽救……”
祁老夫人两眼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祁廉迟恨不得在自己的心口上剜下一刀！
他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而他自己竟刺了叶琉璃一剑，让她掉入湖中！
见大夫面露难色，祁廉迟更是恼怒：“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
大夫怕得不行，忙一块儿交代了：“夫人因身子旧疾新伤彻底伤了元气，又服了许多伤害身子的药，已是命不久矣，最多活不过……”
祁廉迟大骇：“你说活不过多久？！”
“不足一年……”
大夫的声音渐渐小了，而这四个字却重重地砸在祁廉迟的心上，血肉模糊！
祁廉迟这才知道叶琉璃所说的相伴九个月是何用意，她一直瞒着自己，不管是她的身子还是腹中胎儿，她一直在尽力忍耐，不束缚他，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叶琉璃爱他，真的到了舍弃一切的地步。
是自己让她失望至极，亲手将她的希望灰飞烟灭，若她醒来，必定恨死了自己！
叶琉璃凄厉的控诉犹在耳边响起，他拳头攥得狠厉发白，从掌心渗出几缕鲜血。
“她还能不能救？”
眼见着自己的儿子已说不出话来，祁老夫人替他着急地说了出来。
“医界中有一柳姓神医，青年才俊，医术了得，若有他在，方能有几分希望……”
大夫的话到了尽头，几分希望，然亦是渺茫。
祁老夫人颤声：“那位柳医师前几日就死在了咱们将军府中的地牢里，还是被将军夫人给赐死的！
“孩子留不得，竟还要再死一人！我们祁家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祁廉迟没想到柳言墨给叶琉璃护理身子，而他却将事实扭曲，间接害得柳言墨死在死牢中，现如今确实连一点救她的希望都没了。
“娘……是我做错了……”
祁老夫人厉声道：“你有什么错！你都是被人给教唆了！”
看着身下染红的叶琉璃至今昏迷不醒，祁老夫人对着外边的叶流莺破口大骂：“世间竟有如此恨毒的女子，给将军府蒙羞，还害得我祁家没了孙儿，真是罪不可恕！”
丝毫不觉得自己和祁廉迟有一点过错。
祁老夫人自从在叶琉璃被诊无法有孕时，多年来一直冷眼相待，各种难听的话从来不忌讳，还不止一次劝祁廉迟纳妾，甚至劝他休了叶琉璃，如今又对她的肚子痛心不已。
原本以为叶流莺有好生儿的福气，没想到竟是充假的货色，真是可恨！
祁廉迟在旁守候，握着叶琉璃始终无法温暖的手，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
他望向窗外，雪中有一人跪着，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假孕事情败露，叶流莺在庭院外脱簪请罪，脖子的鲜血，身上衣物凌乱也无暇顾及。
寒冷刺骨的风雪中，她娇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心中更是惶恐不安。
如今祁廉迟如此在意叶琉璃，自己必定会被叶琉璃狠狠报复！
回想起她曾做过的那些事，明明是飞雪的寒冬，她的额上和手心却满是汗水。
叶流莺也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下一刻祁廉迟的怒火就将她燃烧殆尽。
祁廉迟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屋外，若不是叶流莺三番两次地教唆，自己定会将她付出代价！
他抽出那把仍沾着叶琉璃鲜血的利剑冲出屋外，叶流莺吓得在雪地上往后爬，在剑锋再一次抵住叶流莺受伤的脖颈：“将九转回还丹交出来，本将军饶你不死！”
叶流莺脸色一变，她不能将叶琉璃还有一丝活着的机会，否则叶琉璃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于是她啼哭作态：“那药莺儿早已服下，如今莺儿身体康健，日后定能为将军生儿育女，请将军饶了莺儿罢！”
“撒谎！”
祁廉迟怒道：“你害得自己亲姐至此，竟还不愿意救人，世间怎会有你这般歹毒之人！”
叶流莺哭得楚楚可怜，企图唤起祁廉迟对她的一丝疼惜之情“莺儿不敢欺瞒将军！”
见她死活不愿意说出那药放到何处，怒火滔天的祁廉迟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来人，将叶流莺押入地牢，想尽办法撬开她的嘴，将九转回还丹找出来，否则决不能让此毒妇自裁！”
“将军！您不能这么对莺儿，莺儿是您的妻子啊！”
叶流莺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她被府中的奴仆架住，在雪地中拖拽。
脖子上落雪的血，在一片干净的白茫茫中显得刺目。
她哭喊着：“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您多关心，姐姐的病莺儿是真的不知！求将军饶了莺儿，莺儿必定会尽心尽力侍奉姐姐！”
祁廉迟厌恶地看着她。
“住口！你真是叫本将军恶心！”
叶流莺就这么被人带下去了，前几日才关了叶琉璃死去的师兄，现在却知道这只是一个误会，如今又关了她的亲妹，而叶流莺却是害人不浅，.真真是讽刺得很！
叶琉璃仍在灵犀阁内有人不间歇地伺候着，仍不见转醒，祁廉迟心焦到难以入眠，不过一日便有了憔悴之态。
他紧张忧愁地等待着自己的夫人苏醒，可有人却不这么想。
祁老夫人思忖了一夜，第二日便劝祁廉迟放了叶流莺。
与叶琉璃的时日无多相比，叶流莺才是更能生下他孩子的女人。
更何况，叶侯府听闻了此消息，特来请祁廉迟饶恕叶流莺，并奉上珍宝无数，希望将此事压下，她已收了人家的好处，断不会再将这事闹大的道理。
这要是惊动了当今圣上，他们将军府也没有好果子吃，甚至还会在朝堂上被弹劾。
叶琉璃一条活不长的性命，怎能与他们偌大的将军府相比！
……
大堂中，庭院仍飘着散着冷气的白雪，丝丝凉入人心。
祁廉迟与祁老夫人坐在一处，商量着话。
说是商量，实则都是祁老夫人的苦口婆心：“叶流莺是你明媒正娶抬回来的，如今你们成婚不过几日，往后的日子还长，你又何必为了叶琉璃与叶侯府撕破脸？”
见祁廉迟蹙眉不言语，眉目间尽是担忧之色，祁老夫人叹息。
“更何况，她如今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活不久了。”
于是便开始忆起了旧事：“从前我让你放几房妾室在屋里，为咱们祁家开枝散叶，叶琉璃仍是你唯一的妻，你死活不愿意。”
祁廉迟心中听得不是滋味，就仿佛此刻在狠狠地掌掴着自己的脸。
自己从前如此爱她，非叶琉璃不可，可最后也是他将叶琉璃逼上绝境，如今他又怎么肯再去伤害她？
祁老夫人见祁廉迟似有动容，趁热打铁地劝。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年轻健康的女子，哪怕心术不正，日后也一定能给你生个孩子！你就将叶流莺生下的孩子给叶琉璃，她们是姐妹，也差不了多少。”
这齐人之福，不正是自己儿子想要的么？
如今两两出事，这才让他心里不平衡罢。
不想祁廉迟听了却怒，拍桌而起：“我断不能再负她！”
祁老夫人也不高兴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假孕之事传出，咱们祁家的老脸还要不要了！你非要为了一个活不了多久的叶琉璃，与整个叶侯府对着干？”
原是为了这个缘故，为了叶侯府与将军府的颜面，所以要将此事压下，他的璃儿就算受尽委屈也是应该的？
“难道叶流莺就是他们叶侯府的叶流莺，璃儿就不是了？她是我将军府的夫人，叶流莺害她至此，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更何乎再与她生子！”
这话引得祁老夫人一声冷笑。
“你可别忘了，叶流莺是你的另一位夫人，当初将她抬回来时，你可是当宝一样看待！我原以为你开窍了，结果你最看重的还是叶琉璃。”
老夫人看得精明：“难道她不再恨你，就能给祁家再添一个子嗣？我可是听大夫说了，叶琉璃往后都再无可能有孕！”
这话说得祁廉迟无地自容，因为正是他才会让叶琉璃的身子差到如此地步，也是他一次次负她，才会让叶琉璃隐瞒一切，独自承受所有的苦痛。
祁老夫人严肃着一张老脸：“一个短命之人，如今你倒是肯为她放弃一切了，那你身为祁家唯一的后代，当朝大将军，有没有考虑过家族的未来？”
祁廉迟痛心道：“娘，您莫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若是璃儿不行醒，我就这么守着她一辈子！”
若她愿意，这条命给她也是应当。
“嗔儿！果真是嗔儿！”祁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捶地，敲得极响，怒骂道：“咱们祁家，要被这姓叶的女子给毁了！”
能生的他不要，不能生的现在倒是珍惜无比起来！
如今倒好，搞成了这样的局面，若是叶侯府发难，圣上责问，叫自己这个老太婆如何在京城中见人？
这祁府还轮不到姓叶的女人左右！
灵犀阁，病榻的人终于恢复了意识，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她。
叶琉璃仿佛大梦初醒，身子的寒冷与疼痛在顷刻间向她汹涌而来，难受至极，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祁廉迟坐在塌边，紧紧得握着她的手，激动得就差喜极而泣：“璃儿，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瞬间清醒过来的叶琉璃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引得胸口上的刺伤更一步撕扯般疼痛。
她狠狠地看着祁廉迟：“我没死？还是你与我一同来到了炼狱？”
回想起祁廉迟在沉重的湖水中抱着她，死都不愿意放开，随后叶琉璃又笑。
“祁廉迟，你真是到死都不放过我……”
“不，璃儿，你没有死，我们都没有死，这是灵犀阁！你没事，你终于醒过来了！”
祁廉迟心底莫名地慌乱，
只往后希望她不要再用这样看待仇人的目光，如此刺痛他的心。
叶琉璃捏着旁边空了的药碗，在塌边敲了个四分五裂，手中是最尖锐的部分，直抵祁廉迟的心口，她的嘶吼中饱含血泪：“我没死，就更不能让你活！”
“璃儿，不要这样，我们往后好好地过日子，我不会再对不起你了！”
祁廉迟看到鲜血从她白瘦的手间流出，内心焦急不已，嘴上也只能温声哄着她，叶琉璃却对他嗤笑：“我师兄，小若，我孩子的命，你都还不起！”
讲到了痛心之处，叶琉璃哭喊出声：“我真是蠢，竟爱了你这般薄情寡义的人这么久！”
祁廉迟如今最见不得叶琉璃如此，只好紧抓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任尖锐的瓷碗部分，刺入自己的血肉。
“璃儿，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给你。”
他握住叶琉璃颤抖的手，“如果你觉得还不够，我就换把匕首来，任你刺。”
祁廉迟想拿下那块尖锐的碎片，望着她猩红的眼，温柔而深情。
“只是答应我，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从此以后，你的伤痛都由我来承受。”
叶琉璃却挣脱了祁廉迟对她的禁锢，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正冷冷地说了三字：“你不配。”
如今的她，已然对祁廉迟不屑一顾。
闹够了，叶琉璃静静地挨在一旁，就算再怎么愤怒，这样要了祁廉迟的性命，自己的亲人也都回不来了。
现在再纠缠，累的也不过是自己。
叶琉璃怔怔地开口：“我与将军，再无关系。”
她无神的眼中，一片死灰。
如今自己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一切都离她而去了。
原来这就是再也不爱一个人的感受，竟是如此简单，又是无时无刻的折磨。
从前如今，都是她自作自受。
七年之痒，永生之痛。
从那日起，叶琉璃便一言不发，她被软禁在灵犀阁中，一举一动都在祁廉迟的监控之下，似乎怕她想不开要了结自己的性命，还将灵犀阁上下所有尖锐物品都尽数藏了起来。
就连所盛饭菜的，都是用木头所制的碗筷。
毫无锋利性所言。
更不会危集及性命。
祁廉迟迟来的体贴周到，都用在了这些方面。
她觉得好笑，自己在战场上见过不少死法，当初自己既然能够不顾生死同他一起征战杀敌，若真心寻死，又怎么可能会被这些东西弄得没有办法。
若真的一口气过不去，撞死也来得干脆。
更不用说，她口中常含的那口鲜血，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一并吐了出来。
想要寻死，简单得很。
但她并不会这么做，不是为了祁廉迟的回心转意，而是为了师兄的小若为了救她而留下的这条命。
祁廉迟首先不说，没有让叶流莺付出她应有的代价，她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