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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柔安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几秒前的问题也变得分外可笑。
她紧攥的手慢慢松开，耷拉着双臂犹如一个失败者。
林雪瑶语气淡淡：“你还年轻，会找到一个爱你的男人。”
听似安慰的话却像淬火的针刺进江柔安的心脏。
林雪瑶仿佛在提醒自己李邵修从始至终就爱过她。
江柔安眼眶酸涩，喉咙堵得说不出一个字。
看她这样，林雪瑶也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门开合声过后，江柔安不再遮掩自己的无奈和痛苦。
她抱着毛毯蜷缩在沙发角落，混乱的心渐渐冰冷。
之后几天，李邵修一直没回来。
初雪悄然而至。
江柔安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放进衣柜里，这样等要走的时候不至于太忙乱……
整理好一切，她便出了门。
她决定找父母好好谈谈，告诉他们自己生病了，只想回家度过最后的日子。
再回到家，江柔安犹豫了很久才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江母。
看见来人后，她立刻拉下了脸：“你又回来干什么？”
闻言，江柔安心一紧：“妈，陈哥已经有了未婚妻，Ns我想回家……”
听了这话，江母眼里霎时浮起怒色：“你还有脸说？没名没分了六年也绑不住人，你这么回来，多少人戳我们家的脊梁骨！”
冷漠绝情的话语，刺的江柔安心如刀绞。
她强忍着鼻尖的酸涩，扯开唇角：“我得了血癌，最多只有三个月了。”
江母愣住。
正当江柔安以为她会露出一点悲伤怜惜时，江母却一脸怀疑：“你去告诉李邵修，让他负责，哪怕让他愧疚也好，也不要浪费了你这病！”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江柔安僵在原地，俨然不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会说出这种话。
她想再摁门铃，可手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只有在眼里打转了半天的眼泪慢慢落下。
看着眼前的房子，江柔安越觉得陌生。
她站了一会儿，后转身落寞离去。
可刚离开小区，腹部的痉挛让江柔安脸色一白，痛的她举步艰难。
她无措地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拨通李邵修的号码。
嘟声响了很久，那端才传来李邵修淡漠的声音。
“在开会，有事快说。”
江柔安深吸了口气：“陈哥，我肚子痛……”
这回答像是激起李邵修的不满，连同语气都冷了几分：“那你该打120。”
话落，通话戛然而止。
江柔安顿觉疼痛翻了倍，颤抖的连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剧烈的痛苦像是千万蚂蚁吞噬着她模糊的意识。
她腿软地跪倒在地，凭着仅剩的一点力气抓住身边的路人：“救，救救我，120……”
说完，她顷刻陷入了黑暗。
……
等江柔安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医院病房了。
而身边站着接到病历资料的叶明辰。
看着眸光黯淡的江柔安，他沉声开口：“想不到我们第二次见面，还是在这里。”
他顿了瞬后继续道：“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很抱歉，孩子没了。”
良久，江柔安才回了句：“医生，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闻言，叶明辰欲言又止，最后还转身出去了。
听见关门声后，江柔安才哭了出来。
她摸着小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还是无法忍受孩子在自己身体里逝去的痛苦。
住院的五天里，江柔安没有接到过李邵修和父母的电话短信。
好像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她这个人。
第六天，江柔安不顾护士劝阻，执意要出院。
正好轮值下班的叶明辰说：“我送你吧。”
江柔安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
路上，两人一路无言。
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别墅门口。
江柔安下车，目带感激：“谢谢。”
叶明辰看着眼前的三层别墅，眼底掠过丝探究。
这些天，江柔安对自己的家人闭口不谈。
他以为她是因为家庭经济原因，可这么看似乎不是。
但叶明辰也没有多问，只说：“想清楚了就去医院找我。”
江柔安目光闪烁，没有回应。
然而就在她准备进去时，别墅门被拉开，李邵修带着林雪瑶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江柔安看着那双墨眸扫过自己和身边的叶明辰后，一点点冷了下去。
江柔安后退了几步，转身想要逃离。
“站住。”李邵修冷声呵住。
叶明辰视线在眼前三人打转，当看见和江柔安长相相似的林雪瑶时，脸上多了分惊讶。
可听到李邵修的语气，不觉替江柔安担心起来。
“你回去吧。”江柔安低声道。
叶明辰看了眼面色阴沉的李邵修：“他是你家人？”
江柔安抿抿唇：“姐夫。”
闻言，叶明辰脸上的惊讶渐渐褪去，叮嘱了几句后便上车离去。
一直沉默的林雪瑶收回眼神：“景远，我先去妈那儿，你好好跟她聊聊吧。”
说完，她转步远去。
那极为信任和从容的姿态让江柔安更觉难堪和悲戚。
面前的视线像刀刃在她身上游走，刺的她不敢直视。
良久，李邵修才转身进了门。
江柔安犹豫了一下才跟了过去。
寂静房间，因为僵凝的气氛而多了分冷意。
“他是谁？”李邵修质问。
江柔安回答：“医生。”
李邵修凤眸微眯：“这些天你都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话，江柔安眼眶泛酸。
这些天，他从没找过自己，现在听到医生也不会往医院方面想，她明明说过自己生病了。
而她迟疑让李邵修脸色瞬变：“想从良了？”
江柔安心底狠狠一抽，痛的喘不过气。
她抬眸，猝不及防地被床尾凳上一件不属于自己的格子短裙锁住视线。
想到刚刚从这儿出去的林雪瑶，她目光渐渐黯淡。
李邵修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又因她的沉默而变成怒意。
他突然攥住江柔安的胳膊，嘴里更尖锐的质问在感受到掌中的纤弱时顿住。
她瘦了。
李邵修紧蹙着眉，声音低沉：“为什么不说话？”
江柔安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泪水，伸手抱住他：“陈哥，你会记住我吗？”
微颤的声音让李邵修一怔。
“会吗？”江柔安又清晰地问了遍。
她以为短暂的无言后会得到李邵修一个“会”或者“嗯”的回答，然而他只是推开了自己，更加清晰地回答：“不会。”
江柔安呼吸猛的一窒，垂下的手开始颤抖：“为什么？”
“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对我的意义，也不该惦记不该得到的东西。”李邵修语气渐渐平淡。
一字字都像刀剜空江柔安的心，她红了眼：“那你也从没想过我的痛苦？”
“别忘了，一切都是你自愿。”
李邵修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被摔上的大门，江柔安无力瘫坐下去，鼻血一点点滴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愣了愣后慌乱地抽出纸去擦，可擦着擦着竟哭了。
泪水混着血，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次日。
一夜的雪让整个城市裹上了白色。
行人来来往往，江柔安站在上次路过的婚纱店前，脸色憔悴。
半晌，她才迈开腿走了进去。
热情的店员立刻走了过来，江柔安指着橱窗的一件婚纱：“我想想试试那一件。”
她今天只化了个淡妆，遮住了病容却遮不住落寞。
婚纱很合身，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看着镜中的人，江柔安目光掠过丝恍惚。
视线模糊中，她好像看见了镜中的自己身边多了穿着新郎服的李邵修，那笑容温柔的好像可以抚平她身心所有的痛苦。
好半天，江柔安才推开试衣间的门，朝店员道：“等帮我拍张照片吗？”
她顿了瞬后补充道：“我给钱。”
店员同意后，江柔安双手覆在小腹，面对镜头扬起一个带着泪水的笑容。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漂亮。
雪又开始下，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枝。
江柔安走出婚纱店，看着手机中自己一个人的婚纱照，满心愁绪。
她想将照片发给李邵修，想再告诉他最后一次自己的心意。
可还没按下发送键，李邵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柔安犹豫了几秒才按下接听键：“陈哥。”
手机那端沉默无声，她的心也跟着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好一会儿，李邵修微哑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
“雨曦，我们断了吧。”

======第十章 下辈子======
江柔安怔在原地，有一瞬觉得自己失聪了。
六年来，李邵修第一次叫她“雨曦”，然而带来的却是“断了吧”。
江柔安收紧手，努力扯开僵硬的嘴角：“好。”
她不记得是谁先挂了电话，只记得雪很大，风把她眼睛吹红了。
等回到别墅，江柔安看见李邵修正坐在沙发上，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
在那淡漠的目光中，她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走。”
“不用走。”李邵修吐了个烟圈。
江柔安步伐一滞。
李邵修捻灭烟，将一张黑卡放在桌上：“这栋别墅已经转到你的名下，往后你一切的消费都由我负责，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
他停顿了瞬：“至于江氏是死是活，只能看你爸的能力。”
说完，李邵修起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冷漠让江柔安心如锥刺。
她攥着手，指甲深陷掌心：“我从来没有把救江氏作为爱你的目的。”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这么死心塌地。
死寂中，李邵修的声音无比清晰：“把心留着吧，给以后对的人。”
话落，他一步步离开。
风从门的开合中吹进来，差点把江柔安扑倒。
她站了很久才有了力气上楼。
李邵修的东西都还在，仿佛他下了班就会回来。
可江柔安知道，这个充满了他们回忆的地方从今往后只剩她一个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先离开的，竟然是李邵修。
寂静冷夜。
江柔安蜷缩在床边，浑身烫的像被火灼烧着。
恍惚中，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江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她忍着全身的痛拨通江母的电话，可响了几声后便被挂断。
江柔安红着眼，倔强地一次次按下拨通建。
直到整个房间都环绕着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着不断重复的话，江柔安的心一点点变冷，连同身体的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
新年将至，外面已是一片喜庆。
江柔安抱着毛毯坐在沙发上，嘴里衔着李邵修经常抽的烟，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她眸色微微一亮，撑着身体去开门。
是李邵修的助理。
他递出一张婚礼请柬：“陈董让我送来的。”
江柔安僵僵接过，只觉这薄薄的纸重如千斤。
她看着请柬上亲吻的两个娃娃，又想起父母的冷漠，眼里顷刻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
她从没觉得活着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望着漫天的雪花，江柔安眼底最后的光芒渐渐熄灭。
天渐黑。
江柔安坐在放满水的浴缸沿上，木讷地用打火机点燃婚礼请柬。
看着它烧完才拿过一旁的安定药，倒出一把淌进浴缸后塞进嘴死死吞下。
锋利的刀刃深深划过手腕，割裂的疼痛让江柔安呼吸一窒。
但在这种痛苦中，她找到了解脱。
伴随着生命渐渐的流逝，泪水划过江柔安惨白的脸。
下辈子，她希望最爱的人是自己……
医院，血液内科。
叶明辰刚准备下班，却见李邵修站在门口。
李邵修先声夺人：“你和江柔安在一起了？”
闻言，叶明辰目光掠过丝诧异，只觉这问题荒唐可笑。
“先生，我想你误会了，她只是我的病人。”他蹙起眉，“另外，你作为她的家属，不该关心她流产甚至得了晚期血癌的事吗？”
听到这话，李邵修一怔：“你说什么？”
流产？晚期血癌？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叶明辰脸色微变：“你不知道？她如果不接受治疗，可能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
几乎是瞬间，李邵修整个大脑都被江晴苍白的脸和那一句句无力话语充斥。
下一刻，他拿出手机拨通江柔安的电话，匆匆离开医院。
然而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隐隐的，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和恐慌占据了李邵修的心。
他赶回别墅，当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他呼吸都慢慢僵住。
李邵修跑上楼，可房间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是地上淌着很多水。
他心一悬，几步上前推开浴室的门。
当看见浴缸中浸泡在血水里的人时，李邵修心脏骤然紧缩。
“江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