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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空炸响一道巨雷，沈基俊的大脑空白一瞬。

未婚夫？

看着韩络那样亲密地搂着夏允燕，他的心脏传来细小而微弱的疼。

但太微弱，以至于沈基俊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异常。

他扯了扯嘴角：“小丫头终究是长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闻言，夏允燕嘴边的笑却僵了半分，不过片刻便调整如初。

“小叔岁数也不小了，也该成家，找个人照顾你。”她温柔一笑，平淡的眼神里带着疏离。

这份陌生倒是叫沈基俊心口一刺。

她在他身边呆了十年，而现在不过是分离三年，他们就变得这样淡漠，仿佛从前的那些时光都消失殆尽。

沈基俊敛了笑意，只是那唇角还轻勾着：“操心我做什么，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惯了。”

这么多年。

夏允燕垂下眼帘，掩去眸底转瞬即逝的悲伤。

他说的这么多年也包括了她陪在身边的那十年吗？

韩络站在一边，无声地看着两人，总觉得暗潮汹涌。

还是夏父先打破了寂静，他一把揽过沈基俊的肩，笑道：“基俊，咱们师兄弟好久没有坐下来一起好好叙叙旧了，晚上这顿饭一定是我请！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两盅。”

沈基俊笑笑：“都听师兄的。”

酒过三巡，夏父有些醉了，倚在椅背上放慢呼吸：“基俊啊，这次我回来，就不再走了。”

“我知道，师兄。”沈基俊递过一杯温水。

“你帮我照顾燕燕这么多年，我都还没有感谢你。”夏父说着，抿了一口水，“别的不多说，以后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沈基俊应了声：“有师兄在，我自然是如虎添翼。”

夏允燕拦住还要再喝一杯的父亲：“爸，您喝的够多了，别再喝了。”

韩络上前帮她一起扶着夏父。

沈基俊就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

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是挺般配的。

可是他的心里，怎么就那么堵得慌呢……

沈基俊站起身，身子摇摇晃晃，很快站稳：“我去躺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洗了手，他顺便用冷水泼了泼脸，赶走不少醉意，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头重脚轻。

出来时，意外看见了夏允燕。

她站在窗边，指间一点猩红，飘出袅袅烟雾。

沈基俊皱着眉走近：“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坏毛病？”

夏允燕倒是听话，随手就将烟蒂按灭，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转过头来用那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眸看向他，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三年前学会的。”

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时间点。

沈基俊的心头蓦地浮出一抹烦躁，他移开视线，用一贯阴郁的语调说：“以后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本以为她会说些别的。

不料，夏允燕倏地轻笑，真像当初那小姑娘般回：“小叔说的对，我都听小叔的。”

哪怕她随便回一句什么敷衍的话，沈基俊都不会产生这样奇怪的直觉。

偏偏她这样说，总让他觉得，她就是在认认真真地敷衍他的告诫、

就像小时候家长叮嘱孩子们不要吃街边的小吃，孩子们答应地极其严肃，但一转头还是会奔向小吃摊。

夏允燕也同那些小孩一样，把他当作真的长辈，认真而严肃地敷衍。

她仿佛是在告诉他，她现在对他已经别无其他感情。

他们之间，就是纯粹的，一声小叔的关系。


这个清晰的认知让沈基俊的心头没来由的一慌。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的，他终于打消了师兄女儿对自己荒唐的感情。

可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沈基俊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喉咙：“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夏允燕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小叔是要帮我找工作吗？”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推脱。”沈基俊压着自己的情绪，淡声道，“你需要工作，可以来基允。”

基允。

这两个字落在夏允燕耳朵里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挑起红艳唇角，笑意夹带讥讽：“不必了小叔，我和基允，不合适。”

这话是当年他亲口说的，现在她又亲自还给了他。

沈基俊想，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

夏允燕没有琢磨他的心思，敛了笑：“小叔，回去吧。”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便离开。

那又细又尖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声一声，针扎一般的刺痛沈基俊的脑袋。

他听了十几年的“小叔”，还是第一次这样不想听到。

而夏允燕也变了很多。

沈基俊看着她的背影，蓦然发现她在这三年褪去了身上的稚嫩和青涩，整个人成熟优雅，像极了他在名利场上见过的那群人。

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其实，一直是想保护她的那份天真烂漫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他做错了什么？

回到包厢，夏允燕和韩络已经扶着夏父准备离开。

韩络对沈基俊淡笑道：“沈律，账单我们已经付过了，您喝了酒，不能开车，做我们的车回去吧。”

彬彬有礼，绅士有度。

但沈基俊还是摇了摇头：“你们带师兄回去早些歇息，我叫个车就行了。”

两人没再推脱。

临走时，韩络从降下的车窗里看向沈基俊：“沈律，我一直很崇拜您，若是有机会，我想跟您多多学习。”

沈基俊淡声回：“可以。”

直到这时夏允燕才开口出声：“小叔，再见。”

但她没有看沈基俊一眼，甚至在说完后就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独剩下站在原地的沈基俊缓缓地放下了刚要抬起的手，嗓间中的那句“再见”也随着滚滚尘灰沉寂下去。

这小丫头三年前不告而别，从此了无音讯，再见面便像只刺猬，可见是真的恨透了他。

沈基俊站在暗黄色路灯的光束下，蓦地想起韩络的那双眼。

精明，野心勃勃。

他远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敦厚老实。

夏允燕没有什么心眼，跟着他真的是最合适的选择吗？

回到家，沈基俊没有进卧室，将自己的身子重重地丢到了沙发上。

沙发很软，是夏允燕十七岁那年选的，小姑娘最喜欢趴在这上年吃着零食看着电视。

他说了她好多回，说这样不利于消化，但她从来不听，撒个娇之后便去拿了盒冰淇淋继续大快朵颐。

沈基俊呼出满是酒精的一口气，手臂遮挡眼前。

今晚的月亮好亮，亮的他看不清、睁不开眼。

和这些年他见过的夏允燕的眼眸，一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