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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嫣的马车就停在山门外，她和谨烟一起将封墨扶上马车。
“快去找大夫！”
马车往山下走，没走多远，车猛地停下。
谨烟忙打开车帘，但见车夫被赶下车，一个乞丐换了上来。
“我的人。”封墨低声道。
叶芷嫣点头，“那我们赶紧回城。”
“不……不回城。”
叶芷嫣皱眉，见他脸色都发青了，急道：“你中毒了！中毒了！不赶紧解毒的话，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封墨压下一口血气，冲乞丐点了一下头，车子启动，他低低笑了一声。
“这毒，大夫解不了，只有拿到解药才行。”
“那怎么办？”

“等……”

“等死？”
封墨又是一笑，见叶芷嫣急得眼睛都红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是活不成了，你要哭就赶紧哭，我还能听见。”
叶芷嫣咬牙，“你放心，你死了，我绝不哭一声。”
“没良心。”
“你明知道那杯茶有毒，为什么要喝！”叶芷嫣气得想直接掐死他。
“乖，别生气。”
“封墨！”
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叶芷嫣咬紧下唇，她也不是不明白，皇后要毒死她，而且亲自出手，没人敢拦，没人拦得住。封墨替她喝下那杯茶，等于代她受死。
可她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一定要要她死。
不，她似乎在意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为什么？
叶芷嫣又想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封墨，“我中白木之毒，也是皇后所为？”
封墨重重咳嗽两声，血染红了前襟，叶芷嫣匆忙用帕子给他擦，很快帕子都湿透了。
“她为什么要害我们的孩子？为什么？”叶芷嫣一边慌措的擦着一边连声问。
封墨一把抓住叶芷嫣的手，继而长呼一口气，“离开盛京……越远越好……”
叶芷嫣摇头，“我不听你的。”
“不听也得听！”
“……”
这时谨烟往外面看了一眼，惊呼道：“这不是回京的路！”
叶芷嫣匆忙去看，马车已经离开官道，往偏僻的小路走了。
好在没走多远，马车停到一破旧的小木屋前，乞丐将封墨背了下来，放到屋里的草甸子上。
“你守着他吧，我去给他找解药。”
交代了一句，那乞丐就走了。
叶芷嫣让谨烟想法烧点水来，她从马车上拿来一个枕头，抬起封墨的头，给他枕下面。
他意识已经有些乱了，但眼神仍追随着她，像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芷嫣俯身过去，他伸手扶着她头，让她的额头抵着他的。
“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
“乖，别问。”
“那你别死。”
“以前我不想活，没意思，但现在，我真不想死。”
叶芷嫣捧住封墨的脸，用鼻子蹭了蹭他的，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她没有哭，因为她觉得他不会死。
按着上一世的轨迹，他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可她又不确定，会不会因为她重生，改变了这一轨迹。
“我死了……你立刻离开这里……立刻……不要让宫里的人找到你……不要让东厂的人找到你……出城三十里杏林酒肆……等木槿……”
“封墨……”叶芷嫣不想哭的，可她还是哭了，不想心痛的，可心还是很痛。
这一世，他没有把爱给她，却要把命给她了。
“你和孩子……永不回盛京……答应我……”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这样对我公平吗？”
“对不起……”
叶芷嫣苦笑：“算了，你好像忘了，我也活不久了。”
封墨亲了亲叶芷嫣的侧脸，“那我就不投胎，在下面等等你。”
“别，我不想在下面见到你。”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很快下起雨来。
冷风灌进来，叶芷嫣缩了缩身子。
“冷了？”封墨问。
“嗯。”
封墨拍了拍旁边，让她靠着他躺下来。
叶芷嫣躺下，贴着他的身子，但他却很凉。饶是如此，她依旧紧贴着他。
她不怕冷，只是怕这暴风雨。
有他，便不那么怕了。
“封墨，你别死。”
叶芷嫣说了这句，得不到回应，再看封墨，他已经闭上眼睛了。
夜色暗下来，叶芷嫣埋头在封墨的怀里，手抵着他的胸口。
慢慢的，她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了。
谨烟焦急的守在门口，不时冒雨到外面望一望。
这样一直等到后半夜，外面终于有动静了。
瓢泼大雨中，几人骑马而来，最前面的那位穿着绛红色的飞鱼服。
及至门口，那上官胥飞身而下，大步进了里面。
在上官胥进来后，叶芷嫣打起精神，慢慢退后至门口。
封墨说过，不能受控于任何人。
她继续退，几乎要淹没在大雨里了……
“他还活着！”上官胥大喊一声，而后朝身后之人伸手，“快拿解药来！”
叶芷嫣身子一软，亏得谨烟扶着，才没有摔到地上。她举目四望，夜色浓郁，看不清前路，没有退路。
如果只剩她一个人，真的能穿过这黑夜吗？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往屋里走去。
上官胥喂封墨吃了一粒解药，再回头看向叶芷嫣，眉头皱紧了几分。
“他想用他的命换你们娘俩的命。”
叶芷嫣垂眸：“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得知道！”
“知道什么？”
“他死了，你们娘俩绝对活不成！”
说完，上官胥又快速离开了。
叶芷嫣忙来到封墨身前，用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是有的。
她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来。
天快亮的时候，东厂来人将封墨带走了。叶芷嫣和谨烟回府，之后几日，她让子衿去打探，却没有半点关于封墨的消息。
老夫人受皇后指使，诓骗她去惠安寺，叶芷嫣质问她，她倒也不抵赖。
“皇后的密令，我能怎么办，我敢违抗吗？”老夫人病还没好，说话的时候不时咳嗽一声，“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竟敢得罪这位！”
叶芷嫣见她脸色极差，不用她找她算账，好像都活不久的样子。
这时，玉莲在外面嚷了起来。
“二夫人，老夫人身体不舒服，不许人打扰！欸，二夫人，不能进去！”
紧接着，门帘打开，二夫人薛氏进来了。
夜里已经上霜了，虽然还没入冬，但今天冷得早，大家都换上薄袄子了，而这薛氏却还穿着单薄的衣服。
有些日子不见，这薛氏瘦了很多，面色发黄，此刻头发散乱着，像是和谁打过一架。
她气汹汹指着老夫人：“你生的好儿子，他和外院的粗妇竟厮混到一起了！”
“放肆，你指谁呢，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老夫人怒喝一声。
“我都活不成了，还要什么规矩！”
“你整日疯癫癫的，别胡言乱语了！”
“你不信？”薛氏瞪大眼睛，神色有些癫狂，“那你跟我去看看啊，他们被我关在屋里，衣服可都还没穿呢！”
老夫人还是不信，直到二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追过来，证实了二夫人的话。
老夫人悲恸的拍床板，“这孽子，他要气死我啊！”
叶芷嫣吃惊不小，不过不关她什么事，趁着屋里正乱，她悄悄退了出来。
出院门口的时候，她听到薛氏悲怆的喊了一声：“这是报应啊！”
“可不就是报应，活该！”谨烟小声骂了一句。
叶芷嫣拍了拍她的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好戏还在后面呢。”
用过晚饭后，那薛氏突然来了。
谨烟见她神色不大正常，拦着叶芷嫣不让她出去见她。
“没事，我想听听她要跟我说什么。”
来到门口，那薛氏正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夜空。叶芷嫣走过去，也仰头看了一眼，今日难得一轮皎洁的明月。
“叶芷嫣，我为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道歉，对不起。”
叶芷嫣沉了口气，“有些伤害，非是道歉能弥补的。”
“我不求你原谅。”
“我也不会原谅你。”
薛氏沉默的望着那轮月亮，许久后又问：“你说我是从哪里开始错的？”
“你要问你自己。”
“我想了很久很久，大概是我嫁给他那时候起吧。”
叶芷嫣想起上一世，二爷回府后不久就上吊自杀了，她把痛苦发泄到她身上，但因为伤心太多，身体渐渐不好，并没有活多久。
那时候，直至闭眼那一刻，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其实那晚那个乞丐并没有碰你。”
薛氏先愣了一愣，随后笑，“我倒是怀疑过，但一直觉得不可能。”
“你去跟二爷说清楚，你们能和好如初吗？”
“不能了。”
叶芷嫣望向那一轮明月，许久后道：“你错在不该生害我之心。”
因为她的报应，是她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