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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棺内，却不见她父，只有一套染血的甲衣和一柄断剑。
苏白汐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出征时，她亲手为他系好的战甲。
而那剑亦是他最爱的佩剑。
跟过来的林梓嘉看到这一幕，沉默走上前。
苏白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他，哑声问：“我爹……人呢？”
她心里早有答案，却不愿相信。
林梓嘉见她这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但很快便被压下。
“苏将军尸身被敌军带走，未能抢回来。”
林梓嘉的声音和心里的答案重合，那一刻，苏白汐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脚下一个不稳，跪倒在棺木旁。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却让她清醒了不少。
苏白汐将视线从林梓嘉的身上移回棺椁内。
她看着那满是剑痕的盔甲，发颤的手将其捧起，紧捂在心口。
甲衣上的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一片一片，亦如刀穿透了心。
苏父为国征战沙场几十年，最后归宿也不过黄土一抔。
坟前。
苏白汐跪在地上，看着同母亲坟并立的新坟，眼眶通红。
苏淮安跪在她身边，不发一言，只是呆呆地看着。
林梓嘉站在他们身后，也没有开口。
火燃尽了纸钱，飞灰随着风四散。
良久，苏白汐才开口：“爹，您放心，女儿会请旨出征，代您打赢这一仗！”
为我朝安宁，为将军府，也为将您带回来！
林梓嘉闻言眉心一皱：“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闻声，苏白汐回头看向他，语气坚定：“我知道。”
可林梓嘉却冷峭开口：“苏白汐，将士性命不是任你逞勇斗狠，用来儿戏的！”



    第七章 合适人选

风卷着淅沥的雨浇在地面上。
苏白汐看着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的林梓嘉，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
她没想过他会不同意，她以为他即使不喜欢自己，也会懂。
苏白汐不否认她想为父报仇，但她更想的是延续将军府历代沿袭下来的信仰，守护朝廷安宁。
而今朝内并无能大将，否则也不至于让年迈的父亲披甲上阵。
想到这儿，苏白汐看向一旁跪着的苏淮安，眼中有什么闪过，最终只是归于平静。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苏白汐将苏淮安送回将军府，交代下人好生照料后便回了王府。
正要迈进院门的那一刻，她想起今日坟前和林梓嘉的对话，脚步一顿，后还是决定去找他。
她想出征的事还是要和他再说一说。
书房。
苏白汐看着正在看书的林梓嘉：“请旨出征的事我想和你聊一聊。”
林梓嘉翻书的手一停，头也没抬直接说：“本王不准。”
苏白汐没想到他如此坚决，但还是解释：“我不是在逞勇斗狠，你应知道朝中并无大将，现在也无人能挡敌国马蹄，而我随父征战沙场四年，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话，句句肺腑。
可林梓嘉却还是不同意。
苏白汐不解：“你为何不准？”
林梓嘉将手中书合起放在桌案上，抬头看向她：“本王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将军府也好，你自己小将军的名声也好，本王只知此战不能再输，断不能任你胡闹。”
胡闹？！
这两个字浇灭了苏白汐心底最后的希冀。
她还曾妄想林梓嘉许是担忧自己，却不想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做出的一切选择在他看来皆是胡闹！
这一刻，苏白汐心凉无比。
借着烛光，她看着林梓嘉，哑声问：“是不是在你心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是胡闹？”
四年间随父出征是，嫁给他是，如今想要出征也依然是！
而林梓嘉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只字不语。
看着这样的他，苏白汐仿佛知道了答案，她再也无话可问，无话可说，转身离去。
林梓嘉看着她背影，眉心紧皱，心里说不出的烦。
这一夜。
苏白汐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与天上被薄云掩盖的弯月，脑海中满是林梓嘉的话。
心里一阵阵酸楚与苦痛，像是被人用针戳着，点点冒着血。
风吹过，带走薄云，露出月。
苏白汐看着，好像看明白了些什么。
人生哪得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宁愿深爱无归路，不愿浅喜变浅薄。
她与林梓嘉这一辈子，原本就是自己勾画的一场梦，如今也该梦醒了。
翌日，苏白汐进宫觐见。
大殿上，她看着坐在皇位上的皇上，双膝跪地：“臣女苏白汐参见皇上。”
“平身。”
苏白汐却没动，反而再度开口：“臣女请命出征，夺回平远城，护我朝安宁。”
殿内一度寂静。
皇上看着叩首在地的人，沉默了会儿开口：“朕知晓你的才能，可将军府仅剩你兄长与你两条血脉，你如今又身为渊政王妃，这……”
苏白汐听言，直起身子直视着他：“所以臣女还有一事请皇上奏准。”
皇上诧异：“何事？”
“请皇上准许我与渊政王和离。”



    第八章 小惩大诫

皇上听后，不禁哑然，许久才问：“何时要？”
“若我能活着回来，我便亲自来找陛下取。若我尸身回来……”说到这儿，苏白汐默了瞬，才接着说：“就烦请皇上下一道和离圣旨送往渊政王府。”
殿内的沉默似乎将时间拉长。
良久，苏白汐才从中走出。
她站在殿门口，仰头看着天上的烈日，握着出征圣旨的手紧了紧。
苏白汐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离皇城几里外的明安寺。
这是她这四年间养成的习惯，每每出征前都要来这儿走一走。
寺塔上钟声长鸣。
四周万籁俱寂，但余钟磬音。
苏白汐跪在蒲垫上听着，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佛祖在上，信女此去未见归期，一愿我朝长安万里，不见峥嵘，二愿我兄长平安长乐，岁岁无忧，三愿……”
想到之前和林梓嘉的不欢而散，再想起今日去求的那道圣旨，她心里微微涩苦。
最后也只化作了无声的长叹。
“三愿林梓嘉长命百岁，无灾无祸。”
苏白汐低声喏着，缓缓起身将手中香烛插入香灰鼎中。
离开佛殿前的那一刻。
苏白汐回头看着那三支慢慢燃着的香烛，香烟袅袅，丝缕不绝……
离开明安寺后，她准备回将军府将苏淮安以后的事安排好，将他托付给值得信任之人。
可将军府内却是一片死寂，兄长也不在。
苏白汐眉心紧皱，唤来伺候苏淮安的小厮问：“我兄长呢？”
小厮砰地跪在地上：“少爷冲撞了赫国公府，被赫国公府的人带走了！”
闻言，苏白汐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直接出门往赫国公府而去。
赫国公府行事一向胆大妄为，仗着自己是开国功臣之后行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她兄长虽失智，却从未做过冒犯之事，那赫国公府与将军府分立南北，她兄长如何能冲撞到那儿去！
苏白汐想着，心中担忧更甚。
一刻后，她赶到了赫国公府，却被门房拦在府外，不让进去。
而这时，院内突然传出一声痛喊。
苏白汐一惊，瞬间明白了什么，推开门房直接冲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苏淮安趴在地上，满背血痕。
那红刺痛了眼，苏白汐冲上前将施刑的人推开，将苏淮安护在怀中：“哥！”
可苏淮安却只是朝她笑了笑，连话都说不出。
苏白汐眼眶唰就红了，她看向坐在正堂内喝茶的赫国公府小公爷：“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小公爷却只是将茶盏放下：“我好心请令兄来府内做客，他却不知礼数冲撞了我家祖宗牌位，差点毁了御赐金牌，这四十大板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闻言，苏白汐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抽出剑直指他：“我将军府征战沙场，向来不知京城礼数，只知刀剑！”
那剑尖闪着寒光，见此，国公府的人慌忙四散跑开。
小公爷气急败坏，指着她怒吼：“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国公府造次！”
却也只敢待在堂内，不敢上前。
苏白汐无视了他的话，将苏淮安搀扶起来，往外走去。
回将军府的路上。
湿润的血从苏淮安唇边一点点滴落下来，洇湿了肩膀处的衣襟，慢慢向下蔓延。
那股湿冷如跗骨之疽，冻得苏白汐不断打颤。
“困……”
闻言，苏白汐只觉得身子发软，她紧咬住唇稳着身子，“哥，别睡，你陪我说会儿话。”
她声音压不住地颤抖，眼眶湿润模糊了视线。
耳边苏淮安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
苏白汐的心不断下沉着，口中却一直喃喃不断的说着什么，等着兄长给她应答。
可渐渐的，那回应从几个字慢慢变成了无意识的“嗯”，到最后变成冗长的沉默……
而那原本搭在脖颈的手，也缓缓地滑落下去。
苏白汐看着，却没有手去再将它圈起。
她压着泪意，哑声说：“哥，我手不够用了，你自己搂住我好不好？”
可没有人回应她。
苏淮安的手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垂在那儿，再也没有力气提起。
这一刻，苏白汐眼中的泪意如泉涌，再也止不住。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将情绪压了下去，重新迈开步伐。
“哥，我们回家！”
苏白汐呢喃的话随着风慢慢散去，无人听见，也无人知晓。
而他们二人几乎合为一体的身影也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