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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谦一怔，只好拽着背包起身离开。
她走出KTV大门，独自一人往冰场方向回去。
冰冷刺骨的风雪从卫谦脸上刮过，吹得她双颊通红。
年后就是初选赛，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卫谦埋头走着，耳边忽然响起道玩味的声音：“还真被冰姐猜中了，这个叫卫谦竟然这么晚了还要去冰场训练。”
卫谦脚步一顿，抬眸正对上沈冰讽笑着的面容。
她手里夹着根香烟，与平时单纯的形象大相庭径：“师姐为了世界赛还真够刻苦。”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卫谦心底涌上阵不安。
她攥着包缓缓后退：“你想干什么？”
沈冰闻言，脸上笑意愈发诡谲。
她挥手示意那两个混混往前，一字一句：“当然是想让师姐好好休息！”
卫谦瞳孔一缩，丢下包毫不犹豫地往后跑去。
只是一转身就狠狠撞上了一堵人墙。
卫谦撞得眼前发黑，还没回过神就被两个身形高大的混混架起！
她被死死钳制着，抬眼就见沈冰从她散落在地的包里取出一把冰刀，放在手中把玩。
卫谦眼底俱是惊惶，她竭力挣扎：“你们放开我……”
“沈冰，你这样做就不怕被开除吗？！”
可沈冰恍若未闻，她缓缓蹲下身子，冰冷的冰刀从卫谦脚后跟划过！
只一瞬，殷红鲜血汩汩流出，剧痛一瞬从脚踝蔓延至全身！
卫谦痛到失声，眼前阵阵发黑。
却听沈冰阴郁的声音在暗巷中响起：“师姐，你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怎么会被开除？”
“和慕桑榆一起拿到世界赛冠军的人，只能是我，不是你！”
凌晨三点，医院。
卫谦强撑着睁开发沉的眼皮，入目是一片雪白。
“你醒了。”
卫谦转头看去，对上了医生的目光。
她一瞬回神，挣扎着起身：“我的腿……”
医生将病例报告合上：“跟腱断裂是可以恢复的，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就还能站起来。”
跟腱断裂？！
卫谦耳边一阵轰鸣。
她猛然抬眸：“沈冰在哪里？沈冰呢？！”
医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送你来的那个女生？她回去了。”
话落，医生转身走出了病房。
卫谦坐在床上，视线落在自己被纱布包裹的脚踝上，眼中蓄满惊慌的泪。
那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她的职业生涯已经落下帷幕！
翌日，病房内。
迟父裹着黑色棉衣推门走进。
他将怀里捂着的保温杯放到桌上，看向病床上面色灰白的卫谦。
迟父张了张干裂的唇瓣：“卫谦，吃饭。”
卫谦却罔若未闻。
她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体育频道正播放着往年冰滑的赛事锦集。
荧幕里的卫谦身姿轻盈，像是冰原上掠起的白鸟。
迟父眼眶泛红，赶忙低头去拧保温杯盖。
耳边却忽然响起卫谦低哑的声音：“爸，你还从来没看过我的比赛，我就已经不能跳了。”
迟父鼻尖一酸，一颗浑浊的泪倏地砸落在地。
他胡乱抹了把脸，从怀中掏出个钱包来。
“爸爸看过……”迟父颤抖着手将钱包打开，送到卫谦面前：“你的每一场比赛，爸爸妈妈都看过。”
“小迟，其实你一直是爸妈的骄傲。”
卫谦怔怔垂下眸去，就见钱包夹层里放着她八年前在少年宫头次夺冠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位置很靠前，却也很偏僻。
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站在暗处默默为她喝彩。
卫谦眼泪一瞬夺眶而出。
她扑进迟父怀中，肆意地发泄着全部的惊慌和痛苦。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是想跳冰滑，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迟父紧搂着卫谦，眼眶红到发烫。
他轻拍卫谦瘦弱到吓人的后背，竭力隐忍着开口：“小迟，爸爸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
十天后，复健室内。
卫谦强撑着轮椅起身，刚抬起脚就重重栽倒在地。
右脚后跟传来撕裂般的痛意，护士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她看着卫谦身上这几天摔出来的淤青，忍不住劝慰：“迟小姐，您已经很恢复得很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常行走……”
“可我想要的不是站起来！”护士话音才落，卫谦就急急出声。
她推开护士，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冰滑初选赛就在明天，我想要是重新站在冰场上！”
跟腱断裂无非是在她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又砍去一刀。
卫谦心底漫上绝望，身后突然传来慕桑榆的声音：“卫谦。”
她猛地转过头去，正对上男人冰山般的面容。
卫谦瘦弱的身形摇晃，狼狈无处可藏。
她强忍疼痛，语无伦次的向着慕桑榆解释：“锦川，你怎么来了……”
“我复健做得很好！就算今年来不及和你参加世界赛，明年也一定可以！”
而慕桑榆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微微拧起。
他唇瓣启合，每个字都残忍到极致：“明年？”
“卫谦，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再也无法站上冰场！”
“我可以！”
卫谦近乎声嘶力竭，眼眶里蓄满泪：“如果我不去，你明天要怎么参加比赛？！”
这些天来不要命般的复健，她从来都不是只为了自己。
话音落地，慕桑榆少有的沉默了片刻。
卫谦敏锐的抬眸看向他，心中涌上巨大的不安。
而慕桑榆挪开了视线，嗓音是惯常的冷漠。
“我搭档已经换成沈冰了，以后也都会是她。”
卫谦一瞬僵在原地。
在她为和慕桑榆的约定摔到满身伤痕的时候，慕桑榆却早已准备好退路。
卫谦不怪他未雨绸缪，可为什么要给自己希望？
她攥紧手，强忍撕裂痛意一步步走向慕桑榆：“为什么……你不肯多等我一年？”
“只要一年，我就可以重新和你并肩站在冰场上的！”
话落，卫谦在慕桑榆面前站定。
后脚跟结成疤的伤口又撕裂，鲜血在洁白瓷砖地上蜿蜒。
她视线逐渐模糊，分不清是白血病并发症还是泪。
慕桑榆却不为所动。
他耐心告罄，蹙眉反问：“白血病晚期患者还有一年吗？”
卫谦一怔。
她不敢置信地抬眸：“你……都知道？”
“是。”慕桑榆淡淡回应，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掀了掀眼皮：“卫谦，别成为我的累赘。”
留下这句话，慕桑榆转身离去。
卫谦被彻底击溃，目光却始终追着他背影。
直到彻底模糊不见。
……
几天后。
迟父搀扶着卫谦在走廊上慢走。
一抬头，就见冰滑队教练提着果篮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教练有些拘谨：“小迟，你恢复得怎么样？”
卫谦垂下眼睫：“还好，教练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教练走到卫谦面前，把手里的果篮放下：“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锦川和沈冰拿到了初选赛冠军，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呢！”
慕桑榆和沈冰拿到冠军。
这句话像是巨石压在卫谦心上，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默契那么容易被取代。
卫谦张了张苍白的唇瓣，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让她说什么？
恭喜慕桑榆没有她在，照旧风光无量吗？

卫谦心脏向被大手攥住，一下一下扯得她生疼。

而站在她身侧的迟父脸色一沉，生硬开口：“以后这种消息就不要来告诉我们了，我们不想听。”
话落，他搀着卫谦往病房走去。
父女二人刚踏进病房，卫谦的主治医生就迎了上来。
他格外欣喜：“迟小姐，您去哪儿了？”
“我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找到和你适配的骨髓了！”
卫谦早已寂灭的眸光又倏地亮起。
她紧忙问：“是谁？”
医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她：“是那天送你来医院的姑娘，她当时留下做了个体检……”
卫谦在医生的话声中打开资料，下一秒，便彻底僵在原地。
医生的话还在继续，字字清晰地贯入卫谦耳中——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沈冰。
卫谦攥着资料的手一寸一寸收紧。
她看着照片上沈冰精致的五官，心底忽地涌上阵寒意。
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毁了自己追寻一生的梦，让她再也无法踏足冰场！
现在又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带给她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卫谦眼尾泛红，手里的资料被攥的发皱。
她将资料塞回医生怀里：“不好意思陈医生……我不接受她的骨髓移植！”
“小迟！”
话落，迟父就失声呵止，唇瓣直颤：“找到适配的骨髓不容易……”
她声音嘶哑：“可是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她！”
如果接受了沈冰的骨髓移植，她连恨的资格都被剥夺！
迟父心口涌上一阵酸涩，抬手抚过卫谦发红的眼角：“可只有你活下去，才能重新站在你想去的地方。”
“爸妈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
卫谦视线逐渐模糊，眼泪大颗滚落。
眼前闪过无数场景，跟腱撕裂又愈合的痛意挥之不去。
她知道父亲说的对，只有活下去才有重新站上冰场的机会。
许久，卫谦抑住心中绞痛，朝迟父重重点头：“我知道了，爸……”
“我要活下去。”
……
三天后，冰场。
慕桑榆看着沈冰空中转体时又一次失去平衡，不由得眉关紧拧。
他不自觉开口：“卫谦空中鹿跳时身子会往前倾，不是说过吗？”
话落，慕桑榆一怔。
沈冰掩住眸底不悦：“我知道了，继续吧。”
留下这句话，她重新滑回起跳点。
慕桑榆却紧抿着薄唇站在原地。
这些天的练习将沈冰和他的默契短板揭露，每次失误眼前都不自觉闪过卫谦的身影。
就算是她已经是白血病晚期，也保持着高配合度。
偏偏那时候他还总是不满。
“师兄，你还没准备好吗？”
不远处传来沈冰的询问。
慕桑榆抬眸看向她，眼前浮现的却是卫谦那双灵动的双眸。
他呼吸一窒，收敛纷乱的思绪：“先休息。”
话落，慕桑榆转身就走。
他靠坐在教练席上，垂眸按亮了手机。
自从初选之后，二人就没有联系。
等回过神，慕桑榆才发现指尖已经悬在了屏幕上方，就要拨通卫谦电话。
慕桑榆一怔，鬼使神差的按了下去。
可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冰冷的电子忙音。
慕桑榆蹙了蹙眉，刚放下手机，却听冰场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他抬头看去，正对上卫谦消瘦的面容！
“那是……卫谦师姐？”
“听说是跟腱受伤外加白血病晚期……可惜了。”
众人的议论声响起，卫谦却恍若未闻。
她在大家同情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向沈冰，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锋。
卫谦强撑着站定，咬碎苦涩看向沈冰：“医院通知我……你的骨髓与我高度适配。”
“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进行骨髓捐献。”
话落，场馆内一片哗然。
沈冰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戏谑：“我当然想帮师姐，但是骨髓捐献后还有恢复期……”
“不可能。”
一道冰冷的男声骤然打断了沈冰的话。
卫谦心头一紧，寒意蔓延至四肢。
她抬眸，就见慕桑榆阔步朝她走来。
男人冰冷的话声在冰场内回荡，一字一句格外清晰——
“世界赛在即，我的搭档不可能和你一样，走路都一瘸一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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