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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婷震惊的坐起来，一字一句将邮件又读了一遍。
再三确认了是真的，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只觉命运弄人。
结婚十年，她期待一个孩子也期待了十年。
到最后，这个孩子却在这种时候到来，就好像是上天送给她的挽留厉墨承的理由。
可是……
沐婷看着完全看不出痕迹的腹部，迟疑了。
这一夜，她完全睡不着，风雨声笼罩着她纠结的思绪。
直到天光明亮，她才睁开眼，眼神却是清明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天色也灰蒙蒙的。
沐婷点开天气预报，原本的阵雨变成了大雨。
推开窗，沐婷轻咳一声，可冷风钻入，咳嗽再也压不住。
换了身厚点的毛衣开衫，她打开房门，却愣住了。
厉墨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正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高大的身体蜷在沙发上显得有些仓促。
沐婷愣了几秒，从房里找出一床毛毯盖在他身上。
毯子刚刚盖上，厉墨承就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
沐婷眼圈还留着一丝红。
厉墨承微愣，他知道，这是她哭过的痕迹。
上一次沐婷哭，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为什么哭，他似乎也不记得了。
沐婷松开了毯子，站起来走到了厨房。
她绝口不提他昨天离开的事，也不问他为什么回来，只是说：“今天下雨，随便你做什么。”
这样的沐婷让厉墨承胸口无端升起烦乱。
他掀开毯子，径直走去浴室。
可沐婷并不平静，她烧了水，拿着茶叶的手却不小心放多了，开水甚至差点倒到自己手上。
叹息一声，她端着茶壶坐到套房外的玻璃棚阳台。
玻璃棚里开满了花，小小的花骨朵看起来鲜艳极了。
她拿着书，却看不进一个字。
她盯着书页出神，厉墨承却不知何时坐到她对面。
雨声淅沥，打在玻璃棚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沐婷的声音在玻璃棚里显得失真：“我记得十年前来云南的时候，住的是间小民宿。”
厉墨承记起来，那时他们刚刚毕业，没什么钱。
甚至那会儿沐婷还做了很久的攻略，就为了省钱。
厉墨承倒了杯茶，不置可否的回：“都过去了。”
沐婷一怔：“是啊。”
“十年，这地方也变了好多。”她有些出神，随意的说着。
“那时候人很少，路也坑坑洼洼的……”
“不过风景很美，比现在的风景还美。”
她不提婚姻，不提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甚至也没提林绵绵。
厉墨承心情有些复杂。
他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说：“我让助理去照顾她了。”
他莫名的没有提林绵绵的名字，但是两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沐婷抬眼，看了厉墨承几秒，轻声笑了：“可以，我们的约定照旧。”
她的回答让厉墨承皱眉，就好像他说这句话就是为了她的股份。
一瞬，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和她解释。
“随你。”厉墨承冷冷答。
沐婷没在意他突然又冷漠的态度，她已经习惯了。
她看了看时间，打电话叫酒店服务送餐，熟练的说了厉墨承的忌讳：“牛排三分熟，不要放罗勒。”
又给自己点：“一碗清粥。”
她说完便又咳嗽了两声。
厉墨承听着皱了眉，开口补充道：“再加一壶沐茶和感冒药。”
沐婷神色顿了顿，没有拒绝。
餐很快送上来，两人对坐着吃饭。
沐婷喝着沐茶，忽然有些反胃，她眉头轻扯，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伴着淅沥雨声，两人竟罕见的共处了一天。
到了晚上，沐婷看着电视，厉墨承早早回了房间睡了。
安静的房间好像又只剩她一个人，沐婷看了卧室房门出了会儿神，便起身走到书房。
书桌前，她展开信纸，手中的钢笔却半天也只晕染出一个墨点。
有太多的话想对厉墨承说，却说不出口。
只能写在纸上。
良久，她才提笔写下第一句话：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名……

第七章 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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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这句，她又停住了。
直到字迹晕染的失了真，她又将信纸撕掉。
重新拿出一张信纸，她又写道：从开始的满心欢喜到如今的相看两厌，阿爵，我们好像也都不是过去的样子了。
写着写着，沐婷眼眶微红，笔尖颤抖起来。
只因为她发现。
每写一个字，都是在承认厉墨承离开了她。
她再也写不下去，停下笔。
沐婷盯着长长的信纸，眼眶的雾气再一次上涌。
她整理好心情之后，回到床上，看着一侧睡得正香的厉墨承，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微凉的指尖隔空抚过他的眉眼。
“厉墨承。”她无声叫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云南的天气变得好了一点。
沐婷感觉厉墨承似乎是在认真履行约定，无论她要去哪儿，他都陪她去。
无论她想做什么，厉墨承都依着她。
而且再也没有时不时的看手机。
可这样的他，却让沐婷很是迷茫，那封信，越写越不知如何往下写的。
只因这样的他，会让她想起十年前那个全心爱着她的厉墨承。
到云南的第十天，大晴天。
沐婷看着窗外远远漂浮的云，对厉墨承说：“我想去丽江。”
那是十年前两人最喜欢的地方。
“行。”厉墨承随意点头，好像对丽江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感觉。
沐婷垂下眼，嘴边不由扬起一抹苦笑。
两人带上几件衣服便开车去了丽江古城。
一路上，微风吹着沐婷的长发。
她板着指头数着剩下的天数。
还有5天，一个手掌便能数完，那之后，身边的男人就彻底不再属于她。
沐婷看着倒退的风景，车窗映出厉墨承漠然的侧脸。
她眼中的神情莫名。
到了丽江古城。
沐婷走在翻新的古城路上，笑容浅了。
她举目四望，周遭的亭台楼榭，眼熟又陌生。
“都变了。”她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笑着看向厉墨承。
这里以前并没有那么大，连街道都只有两条。
那时候的丽江，小桥流水，像极了泼墨染就的水墨画。
而现在的丽江，粉墨重彩，艳丽得叫她彷徨无措。
厉墨承看着沐婷脸上僵硬的笑，皱着眉道：“十年了，不变才有问题。”
沐婷笑容一顿，沉默的点了点头。
厉墨承见此，心中升起烦乱。
到了晚上，丽江灯火酒绿，各类酒吧热闹的不行。
沐婷和厉墨承一前一后的走在灯火掩映得如同沐昼的街道上，如同两个格格不入的游魂。
酒吧里传来的吉他声和街边属于丽江的曲调交织，沐婷沉默的走了许久，突然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也没了意义。
她找不到一个和十年前有关的东西了。
她回过头，眼里的黑倒映着无数的星星点点的霓虹灯牌，对厉墨承说：“走吧，回大理去。”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厉墨承有一种预感。
如果就这么走了，他会后悔。
“那间酒吧还在。”
厉墨承突然拉住了沐婷的手，径直往前走。
人的记忆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一开始他以为自己都忘了。
可是在云南待的越久，他想起的越多。
想起的越多，他似乎就越不能控制自己。
所以看着沐婷眼中难以掩饰的失望，那句话不知怎么的就出了口。
走进名为“爱丽丝”的酒吧，沐婷吃惊的发现不仅名字没变，连里面的摆设都和十年前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里还在？”沐婷喃喃问。
厉墨承抿了抿唇，淡淡说：“觉得这里应该还在。”
两人像十年前一样，坐在吧台边。
“要什么？”酒保头也没抬低声问。
沐婷这才发现连酒保都是十年前的老板。
她有些恍惚，十年了，什么都变了，好像只有这个酒吧还没变。
“果汁可以吗？”沐婷笑着说。
“一杯马天尼。”厉墨承也认出了老板，他甚至下意识点了十年前自己在这酒吧点的第一杯酒。
老板却没认出他们，说了声“稍等”就去调酒了。
沐婷环顾四周，终于笑了，对厉墨承说：“谢谢你。”
厉墨承看着她的笑，目光凝滞了片刻。
两人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在这短暂的时光又回到了十年前。
酒吧的驻唱歌手唱完了上一首歌，重重的弹了几下吉他。
她站起来对着麦克风说：“接下来，到了约定的时间，老规矩，一分钟的黑灯时间，亲吻你身边相爱的人吧！”
酒吧的人都纷纷起哄。
女歌手弹起吉他，清澈歌声响起：“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
下一刻，酒吧的灯一下全都熄灭。
沐婷迟缓的想起了这个“传统”。
相爱的人……她想着，黑暗中的笑容变得苦涩。
这时，她忽然身体一僵。
厉墨承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钻入鼻尖。
他握住了她的手，吻上了她。

第八章 坚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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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婷一愣，那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曾经的厉墨承对自己宠溺的笑，林绵绵看似怯弱实则嚣张的表情，厉墨承冰冷漠然的眼神……
但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心口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想，这大概是最后一个吻了吧。
灯光亮起前一瞬。
两人的唇分开。
灯光亮起，沐婷复杂的看着厉墨承。
两人分明彼此对视，却怎么也看不懂彼此的想法。
大概，十年的时光，把彼此都雕琢成了陌生的模样。
这时，老板将两杯饮料放在他们面前。
“果汁，马天尼，请用。”
两人视线分开。
厉墨承如梦初醒地移开了目光，沐婷拿起果汁掩饰性喝了一口。
女歌手悠扬的声音传来：“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就算会与你分离……”
“我去趟洗手间。”厉墨承忽然站起来，有些仓促的离开，手机都落在了吧台上。
沐婷没有回应，她放下果汁，怔楞的坐在吧台边。
过了很久，厉墨承都没有回来，他的手机却亮了。
沐婷下意识的看去。
通知栏上，标注为“绵绵”的人发来微信：阿爵哥，我又发烧了，但我很乖哦，吃了你给我买的退烧药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沐婷定定看着那条微信，直到手机的屏幕变暗。
胸口的钝闷叫人无法呼吸，这一刻，也许她连伤感都是奢侈的。
是了，她该明沐的，连15天的约定都不能遵守，如何能要求他的一生一世。
厉墨承回来时，沐婷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没有半点异常。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脸色微微变了。
急忙对沐婷说：“公司的事，我打个电话，你等着我。”
厉墨承这一句话，像刺穿玻璃的一箭。
沐婷缝补黏贴的心，“哗啦”一声，碎成一地，终于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好。”沐婷笑着答应了。
她笑的很好看。
厉墨承看着她，眸光一顿，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沐婷想了一下，最终跟上了他，看着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去打电话。
他清风朗月的身姿依稀如昨，可他很快就要奔向另一个人。
她停在门口，没再跟上去。
沐婷的喉间酸涩一片，她明沐的，其实他不用说谎。
她回头，看着酒吧闪烁的“爱丽丝”灯管招牌。
看着看着，她才发现，其实酒吧也变了的。
这招牌虽然样式没变，却是新做的。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好。”
沐婷回过神，抬眸看去，却发现是酒吧老板。
老板笑了：“我刚刚才想起来，你们十年前来过是吗？”
“……是。”沐婷眨了眨眼，有些惊讶。
老板感慨极了：“来我这里的情侣，再次回来的有1年前的，3年前的，十年这么久，你们还是第一对。”
沐婷微怔，心底不知什么情绪，只好转移话题说：“老板怎么想给酒吧取名‘爱丽丝’？”
她随意找的话题却让老板话一顿，神色黯然下来，看着招牌说：“这是我女朋友的英文名，十年前，这种名字最流行了。”
老板说完，又笑了：“今天遇见你们是开心事，我请你们喝酒，想喝什么都有……”
沐婷微愣。
她感觉到老板是真的很开心，可是……
“抱歉……”她张了张嘴，还是说了出口，“我和他，要离婚了。”
死寂般的沉默。
半晌，老板拿出烟，可是点了半天还是没点上。
沐婷不知为何下意识说：“抱歉。”
老板只好放弃点烟，眼眶红了，感叹道：“十年了，怎么就散了呢？”
“是啊……”沐婷心口像被攥紧了，只能苦笑。
“其实，这间酒吧我也要转卖了。”老板看着招牌，眼神太过复杂。
“爱丽丝走了十年了，我也等了十年。”
沐婷愣住了，老板没说为什么不等的理由，只是说：“爸妈年纪大了，我准备回老家照顾他们。”
说完，老板摇摇头走进酒吧。
沐婷站在原地，胸口堵得难受至极。
微风钻入她的身体，却只觉寒冷刺骨。
原来，无论是相伴的许诺，还是是无望的等待……都坚持不过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