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程晋年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小说最新章节列表（宋卿程晋年小说）
分类: 日记
时间: 2023-01-30 18:01:25
作者: shenliaoyuan
李文博没回答我，他反手一巴掌打在我左脸，力道之大震得我一阵耳鸣，那片皮肉起初只是钝麻，随后演变到火烧火燎的灼痛。这下麻烦了，李文博和程晋年是同个牌局，代表他们认识，李文博清楚我的底细，难保他不会揭发我卖程晋年一个人情，干我这行神秘最重要，露一回马脚业务就完了，当务之急必须安抚好李文博，别闹到程晋年的耳朵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捋顺被打散的卷发，“你干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想废了我？”
他怒不可遏掐住我脖子，“你坑了老子，你说干什么！”
我试图掰开他手，可拼尽全力也未能挣脱李文博，我停止和他较劲，“李总，你猜我今天是陪谁来的？”我两根手指抽出他口袋里的纸巾，在空中晃了晃，“和你一样，2号包厢里的人物。”
他动作一滞。
“华京集团程晋年，李总不陌生，对吗？”我直视着他，“我是他的小蜜。”
李文博半信半疑，但禁锢我的力度小了。
我倾身，说得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我们如胶似漆，你打他的心肝宝贝，不怕惹祸上身啊？”
他破口大骂，“程晋年不玩女人，你少他妈蒙老子！”
我说，“他明面上不玩，背地里玩不玩，你会一清二楚吗？”
李文博表情阴狠，舌头舔着后槽牙，“老子在你身上砸了几百万，床都没上，你搞程晋年倒是舍得岔开腿！”
我一脸得意，“谁让李总就喜欢对着得不到的女人犯贱呢。另外，我没花你的钱，那几百万我还给你老婆了。”
我缓缓站起，用那张纸擦干净膝盖处的污秽，“李总，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我是冯太太的人，太岁头上动土，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文博脸色铁青，“臭婊子，你拿一个女人压我？”
我笑里藏刀，“能压得住李总就行，管什么雌雄啊。”
他转动着眼珠子，“程晋年的老婆什么心思。”
我郑重其事警告他，“和你无关。可假如你出卖我讨好程晋年，等于得罪了冯太太，程晋年当初靠岳父发家，就算他如今势大，殷家照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揭我老底，是和冯太太过不去，冯太太出手，程晋年会搭理你的死活吗？你这点人情恐怕换不回什么利益，李总，不要得不偿失。”
李文博权衡利弊，彻底打消了报复我的念头。商业界地位分明，只要被谁压了一头，动对方的人就得再三掂量。
没成想我跟着程晋年还保了一条命。
李文博离开后，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走廊无人，才推开门迅速逃离男厕。我回到包厢，倒满新鲜的热茶依次摆放在四个人手边，全程气定神闲，像什么没发生过。
李文博当场泼了我斟的茶水，把杯子一扔，砸了个四分五裂，他阴阳怪气，“从前我受得起，现在都傍上冯董了，再服务我可当不起。”
我抿着唇不理睬，坐回程晋年身边。
我心里有数，这次多多少少要露馅了。一个富贵风流的男人，一个青春漂亮的女人，要说没有乱七八糟的纠葛，冲这副讥讽难堪的场面，我自己都不信，何况是一贯多疑的程晋年，不猜忌才怪。
我打量程晋年，他不言不语，手上全神贯注码牌，像听到了，也像没听到，看不出明显的波动，他摸了一张幺鸡，拇指在牌面一厘厘蹭着，完整露出才打进牌池，“李总认识我的助理。”
我心脏咯噔一跳。
李文博也许是顾虑程晋年的颜面，毕竟招聘女骗子当助理还发展成了小蜜，传出去不光彩，也许我搬出殷怡做靠山震慑住了他，再者他自己那点烂事也羞于启齿，总之没戳穿我，“认得，不熟。”
程晋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高深莫测。
李文博也意识到有漏洞，又补充，“两年前我在外地租场，和她有过交集，是巧合。”
程晋年捏着牌，有一搭无一搭地叩击桌沿，“你去过外地。”
我清楚他在和我说话，我回应，“实习。”
他看似漫不经心，“什么公司。”
我敷衍说，“外贸。”
程晋年点燃香烟，“我问你名字。”
我生怕他察觉到我心虚，故作轻松俏皮，“我叫宋卿呀，冯先生又忘了？”
程晋年衔着烟蒂，雾气熏得他微眯眼，“你觉得我脾气好吗。”
我自知打马虎眼没用，只好硬着头皮，“公司名字没印象了。”
青灰色的雾霭深处，程晋年那张面孔晦暗不明，看得我胆战心惊，“刚才去哪了。”
我说，“洗手间。”
“男的女的。”
我一霎慌了神，莫非他瞧见我和李文博在男厕打骂纠缠了？
程晋年偏头，“没看清就进去了，是吗。”
他语气平常，没有半点怀疑和试探，我却感觉更可怕。
与此同时程晋年摸到一张二筒，他目光定格在上面，饶有兴味问，“李总，缺二筒吗？”
李文博一直在盯着我，程晋年这一句点醒了他，他们视线隔空碰撞，他低下头看牌，“就缺二筒了。”
程晋年把玩手中的牌，“底注翻十倍，李总跟吗？”
李文博毫不迟疑，“难得冯董兴致好，我奉陪。”
程晋年指节嗑了嗑烟灰，利落甩出牌，“那我送李总一把大的。”
李文博这才理解程晋年所谓送一把大的，不是让他赢一把大的，而是输一把大的。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冯董在牌桌和生意场如出一辙，无论敌友，从不手软，更无情面。”
程晋年从容不迫端起茶杯，“我在生意场讲究原则，不是自己的尽量不放肆。打狗要看主人，李总说呢？”
李文博抓着牌，额头青筋暴起，程晋年的话激怒了他，“我也奉劝冯董，养狗擦亮眼，别被狗咬了还当它是宝贝儿。”
我心烦意乱攥紧拳，手心全是汗。
程晋年抬眼，“烟。”
我去拿桌子上的烟盒，他叼住一支，我控制不住颤抖，按出的火苗哆哆嗦嗦，程晋年扼住我手，固定打火机的角度，猛吸一口。
李文博后仰，靠住椅背，“冯董，精明一世却栽在女人怀里的男人，社会上不在少数。”
程晋年注视焚烧的烟头，“李总有经验。”
李文博说，“冯董也即将步我后尘，您的小心肝，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瞪着他，李文博冷笑。
程晋年吞吐着烟雾，“什么小心肝。”
李文博从散乱的麻将牌中拾起一枚东风，“等损失大了才悔悟，悬崖勒马可来不及了。”
一旁的男人想要打圆场，被程晋年手势制止，“李总不如直言不讳。”
李文博皮笑肉不笑，“冯董是聪明人。”
程晋年夹着半截烟，没吭声。
钱数清算后，李文博一共输给程晋年二百二十万，前期输了二十万，末尾一局直接输了两百万。输这么多他自然不痛快，李文博借口还有应酬不再继续开局，三缺一索性就散场了。
我跟随程晋年从会所出来，他坐进后座，我正打算上去，他忽然关住车门，命令司机，“开车。”
“冯先生！”我死死地拽住扶手，“我有事坦白。”
程晋年目视前方，我只看见他模糊的半张侧脸，下颌线条紧绷，显然充满抵触，不是放松接纳的状态，“我不关心下属的私事。”
“可我不希望您误解我。”
程晋年沉默。
我小心翼翼钻进车里，含着哭腔，“李总把我堵在洗手间，还打了我。”
我撩开长发，肿胀的脸颊映入程晋年眼底。
他审视我良久，“为什么堵你。”
“他见色起意。”我泫然欲泣，“我说我是冯先生的人，他说他看上的女人才不管是谁的，他说完就过来抱我——”我拉着程晋年的手，摁在自己臀部，“摸这里。”又往大腿移动，“摸这里。”
程晋年看着我，“你还不老实。”
我委屈极了，“我在场景还原。”
我从轻声哽咽到声嘶力竭，层次感循序渐进，力争真情流露，“我拼命反抗才从他的魔爪逃脱，他还扬言让我在华京待不下去。冯先生，他要是向您诋毁我，您千万别当真。”
他抽回手，若有所思摩挲着衣袖覆住的腕表，“演得尽兴吗。”
我眼泪挂在睫毛上，风一吹，一颤一颤，像下一秒会碎。
程晋年出乎我意料的点破了，“以前勾引过李文博。”
我身体顷刻间仿佛被夹板钉住，在极度的惊惧之中完全动弹不得。
程晋年似笑非笑，“怎么，没成功所以换了目标。”
没成功...
我恍然大悟，程晋年以为我曾经跟过李文博，野心太大以致于勒索上位失败，闹个不欢而散，结果互相记仇了。
虽然他的想法过于离谱，也总好过我的身份暴露，我顺水推舟，“我在李文博的场子做过前台，他逼着我跟他，私下经常骚扰我，我实在没办法，才捅到他老婆那里，他从此就记恨上我了。”
我以一个无辜受害者的立场妄图求得程晋年同情，然而他根本不懂得同情别人，他太凉薄了，冷血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我编完这段故事，整个人差点虚脱了，将最后的成败去留赌注在程晋年的一念。他始终默不作声，凝望窗外的霓虹夜色，长长的灯火连同窗上我小小的影子，一并深陷在他漆黑的眼眸。
我一刻不敢松懈，维持着最柔弱无助的模样，好半晌，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是这样。”
我啜泣着，“冯先生，我不该隐瞒您。”
程晋年看向我，“除了李文博，还得罪过谁。”
我摇头，“没有了。”
程晋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邮件，我屏息静气坐着，我其实挺担心他会辞退或是调查我，人一旦起了疑心，不挖出点什么很难罢手。看目前的状况，我也没把握程晋年到底会不会追查，殷怡抹掉了我很多黑料，包括在李文博场子的入职经历，可程晋年手眼通天，他一心查，未必就无迹可寻。
我忧心忡忡坐了一路，车驶入小区我都浑然未觉，直到司机告诉我到地方了，我才推门下车。
“韩助理。”司机叫住我，我立刻驻足，后座的车窗在这时降落，程晋年朝外面丢出一个东西，玻璃随即又升起，从我面前扬长而去。
我望着坠落在地的手帕，晚风卷起帕子的一角，轻飘飘晃动着，空气里是程晋年的味道，一股清冽冷峻的男香。
我弯腰捡起，迎着路灯射出的亮光，帕子在指尖旋转了一圈，那股味道似乎越发浓烈。我嘴角噙着笑，擦掉脸上泪痕，然后将帕子塞进包里。
第7章 出水芙蓉
周六早晨我在一片停电的黑暗中醒来，窗外天色灰蒙蒙，下了一夜的大雪覆盖江城，街道几乎没有声响。一簇车灯折射在纱帘上，很刻意地定格了许久，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台，漫天雪霜的尽头是天光乍亮，在雪色与月色、云光和路灯之间，窄窄的一缕线，程晋年的银灰色风衣沿着线被拉得很长，长过天际。
我顿时困意全无，揉了揉眼皮确定自己没看错，探出身呼唤，“冯先生！”
程晋年望向我这扇窗，他面容被雪花吞噬，看不真切，白皙挺直的鼻梁染着淡淡冻红。
我惊喜又茫然，“您来接我吗？”
空旷的巷子弥漫着我的回音，我们视线交汇的一刻，宾利扫出的白光也熄灭。程晋年把颈间的围巾向下压了压，口型似乎在说什么，可大雪铺天盖地，他的一切迷离又模糊。
“四楼的喊什么！才六点钟还睡不睡觉了！”
程晋年看了一眼三楼敞开的窗户，他别过头，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迅速冲进浴室清洗，穿上外套飞奔下楼，程晋年不紧不慢焚了一支烟，稀薄的白雾在唇边散开，分不清是他呼吸还是吐出的烟气。
我跑到他面前，将踩歪的高跟鞋扶正，“冯先生，我们不是约定八点钟在公司集合吗。”
司机降下车窗，“韩助理，你手机一直关机，冯董马上去机场，那边临时加了一档应酬。你再不起床，冯董就自己出差了。”
我急忙解释，“手机没充上电，公寓跳闸了。冯先生等多久了？”
程晋年没吭声。
我租住的小区偏僻，电力经常供应不足，其实这几年我攒了挺多钱，不过我不敢买房子，怕上门寻仇。那些男人在各自的圈子里有头有脸，私下报复我易如反掌，我一般完成一单生意会去隔壁城市避风头，没生意也基本三个月就跨区换房子，而且是混迹在鱼龙混杂的老小区里，任凭男人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我。
我拉扯程晋年的衣角，“我也想吸一口，太困了。”
程晋年看着我，“你会抽烟。”
我说，“您教我啊。”
他没反应。
我一把夺过程晋年手上的烟，含住他咬过的烟蒂，舌尖吮吸着，溢出断断续续的唾液声，很隐晦却又让人躁热难抑的挑逗，程晋年面无表情眯着眼。
烟雾盘旋而上，像翻滚的青色潮汐。
我压根不会抽烟，因此没有吸进喉咙，只是在口腔里打个转儿，就对准他的脸喷出，他没躲，任由我嘴里牙膏和尼古丁交缠的味道淹没了他，“冯先生，我们这样算是间接接吻吗。”
程晋年揭过扩散的烟尘和我对视。
我吸了几大口，直到烟蒂融合了我们两人的气味，我才把半支烟又塞回他唇内，程晋年没有张开嘴。
我莞尔一笑，“嫌弃我啊？”我踮起脚，将舌根底下残存的最后一丝浓雾渡进他的唇缝，他身后是汽车，前面是我，退无可退，“我很干净的，您信不信？我没爱过几个男人，我曾经发过誓，我爱上的男人一定是天下最厉害的男人。”
程晋年注视着那枚烟头上属于我的齿印，很小很细，他从未见过我如此模样，我的骨骼，我的眼睛，我的全部，都那么不安分，那么疯狂极端，一张纯情到极致的面孔，一具撒野而妖娆的灵魂。
我掰开他手指，强迫他衔住烟，“您教我，我立马就学会了，对吗？”
程晋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不抽也不熄，在快燃尽的时候，将那支烟丢在了雪地里。
他拉开车门弯腰坐入，我也上车，司机调头驶向通往机场的高速路段，我坐稳后拍打驾驶椅，小声问，“冯董等多久了。”
司机说，“我们也刚到，昨晚冯董回家了，从春风路过来。”
这个回家的含义我很清楚，是回他们夫妻俩的家。程晋年翻着杂志，玻璃上笼罩一层厚厚的哈气，他整个人像火炉一样干燥暖和，我情不自禁挨过去，一边偷窥他的杂志一边委屈的语气说，“您可真听冯太太的话，她来一次，您就回去了。”
按道理讲，程晋年已经彻底掌握了财政大权，冯太太是个没价值的摆设了，可殷怡的娘家不简单，即使他如今具备能力掣肘甚至脱离殷家，也得再三筹谋，因为殷家还有他的老丈人和林宗易，都是商界摸爬滚打的狠角色。所以殷怡发话了，程晋年必须走个过场尽一尽丈夫的义务。
“您和殷太太和好了？”我掌心盖住杂志上他正在浏览的位置，“您以后都回家住吗。”
程晋年一扭头，看见我挎着小脸儿，他合上杂志，“你管太多了。”
我可怜巴巴，“我舍不得您。”
他望着外面的雪景，默不作声。
我脑袋倚着他手臂，暧昧至极的姿势。司机从后视镜一瞟，升起挡板隔绝了前后。
我嘴唇贴在程晋年耳朵厮磨，“那您舍得我吗？您连我的衣服都没还给我。”
他胸口微微起伏，仍旧没半点回应。
程晋年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呼啸的风雪灌入，我眼前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我试图拂落，可拂偏了，他此刻忽然伸出手，指尖隔着一厘距离，择掉粘在我睫毛的红梅瓣。
我心脏狂跳不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接触，尽管并未实际触摸到，也是相当不容易的突破。我紧接着在他耳垂落下一个很轻的吻，程晋年不着痕迹僵硬住。
我嘘声说，“假如我现在还没醒，您会上楼敲门吗？我平时裸睡，万一撞见了怎么办。”
他不再出声，闭上眼养神。
四十分钟后我跟随程晋年进入头等舱的候机室，我先给手机充了一点勉强够打电话的电量，然后借口去卫生间，藏到过道的角落联系殷怡，我问她合约还继续吗。
她立刻明白我误会了，以为她要放弃离婚，“韩小姐，我并不是改主意了，我们各有各的计划，想要的结局不冲突。”殷怡非常懊恼，“我本来准备拍几张亲密照片证明我们感情好，坐实他同期出轨欺骗我，可是程晋年没睡在卧室，他凌晨回来说要加班，后半夜都在书房办公。之前在他住处，保安告诉我那层的摄像头坏了，我们拥抱的录像我没有拿到。”
要是别的男人，我肯定不可思议，毕竟殷怡长相还可以，身材保养也好，哪怕是逢场作戏也没道理分房，不过程晋年能干出这事，百分百正常，因为他的清心寡欲简直出神入化了。
当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我和殷怡说，“我怀疑他知道您的意图，故意不漏把柄，保安兴许是他授意的。”
殷怡说，“韩小姐，我所有的希望都押注你了。”
飞机临近中午降落在滨城国际机场，程晋年提前安排了饭局，在和平西道的水晶宫酒楼。我跟着他走进雅间，里面有七八名派头很足的中年男人，我都不认识，应该是当地的大人物，要么有势，要么有钱，否则请不动程晋年。
我们是最晚到达的，程晋年在掌声中自罚了三杯酒，他坐下后，右边戴眼镜的男人给他递了一根烟，“冯董，自己来的？”
他婉拒了香烟，男人自己嘬着，“索文集团的林董上午到的，黄尧亲自迎接。”
程晋年摇晃酒杯，没接茬。
男人说，“您看中了万利集团，业内早已心照不宣，资本雄厚的企业还敢与您争上两轮，差距大的都不耗时间了。”
程晋年饮了一口酒，“黄尧在什么地方。”
男人回答，“万科办公楼，和林董一起。”
程晋年取出西装口袋内的手机，摆弄了两下撂在桌上。
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转身张望门外，是赵秘书，我赶紧出去，她给我一份资料，“冯董需要的合同。”
程晋年今天提早了两个小时出发，我根本来不及返回公司拿这份文件，所以起飞前他通知了赵秘书搭乘下一架航班送来，我接过文件袋，一脸歉意，“辛苦你一趟。”
赵秘书说，“冯董每次到滨城都会去天汇洗浴中心四楼的游泳馆健身，你务必打点好。”
我一愣，“这次也要去吗？”
她点头，“从无例外。”
我脑海骤然生出一个打算，我笑着说，“我记下了。”
我目送赵秘书离开，回到雅间直奔程晋年的座位，我俯身说，“冯先生，我肚子不舒服。”
程晋年皱着眉头。
我央求他，“我请半天假。”
他没说话。
我把文件交给他，此时周围谈笑风生，没有人关注这边的情况，我手撑在他肩膀，有意无意地抚过坚硬的发茬，“如果逮到我撒谎，您会生气吗？”
程晋年说，“看什么谎了。”
“无伤大雅，小谎怡情那种。”
旁边的男人向程晋年敬酒，我趁他接住杯子无暇顾及我的时机，悄悄溜出了酒楼。
我拦住一辆计程车赶往天汇洗浴中心，找到管理员让他按照我的要求布置泳池，程晋年游泳一贯都是包场，水也会换一池新的，他从不用别人下过的池子，几桶牛奶相继注入池中，清水逐渐变成朦胧的乳白色，我坐在大理石台上，化了一个防水的淡妆，一阵脚步声从换衣室方向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走廊外。
我知道程晋年来了，毫不犹豫脱掉浴袍，只穿着比基尼，两条腿沉入水里，细腻光滑的皮肤在水光衬托下散发出光晕。
我沉入的同时，门也被推开，程晋年和一名年轻男人一同进来，“查到什么了。”
男人说，“林宗易公司账面的流动资金有十二个亿。”
程晋年神色阴郁。
男人又说，“林宗易承诺黄尧，借万利集团五个亿周转还贷，等万利渡过破产危机之后，黄尧给林宗易20%的股份做酬谢。”
“黄尧作为董事长才持股32%，再转让林宗易20%，无异于成为了后者的傀儡，分明被拿捏住命脉，还视作恩人。”程晋年笑了，“好手段。看来，我低估他了。”
男人摇头，“您没有低估林宗易，他既然有本事在证监会查出问题的前提下，还一手操纵索文集团顺利上市，必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狠人。”
“他觊觎华京不是一日两日，费尽心机把万利收为己用，是封堵——”程晋年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他目光所及是一副身躯，十颗脚趾涂着红色指甲油，在水面欢快嬉戏，波浪一晃，娇艳欲滴。长发掩住肩颈，白腻肤色若隐若现。
男人循着他的目光也发现了我，先是怔住，随即低垂着头退下。
程晋年一声不响，静默站在原地。
我透过荡漾的水面，看到他腹部两侧结实贲张的肌肉，线条深度凹陷，黑色泳裤盘旋在细窄的腰肢，程晋年脸部的肤色最白，身体色调要更浓郁，略微带点蜜腊色，显得刚毅又充满男人味。
我眼神并没停留太久，在男人离去后，我憋住口气，一个俯冲扎下池底，沉没的瞬间，程晋年朝岸边走了两步。
我慢慢向上游，竭力控制水流的幅度，只在身下泛起极为细碎的波澜，那样的美感尤为强烈致命，我在漩涡深处摇曳，无声无息地靠近他。天窗照进的阳光投映在粼粼波光之上，水中的身段格外风姿绰约，程晋年观望这一幕，没有任何动作。
我一直游到他脚下，才从水里跃出，双手将湿透的长发沿着头顶捋向脑后，那一刹的妩媚和英气，流泻出万种风情，烙印在程晋年眼眸，无法形容的动人。
我仰起头凝望他，装作是一场偶遇，“冯先生也在呀。”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捋顺被打散的卷发，“你干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想废了我？”
他怒不可遏掐住我脖子，“你坑了老子，你说干什么！”
我试图掰开他手，可拼尽全力也未能挣脱李文博，我停止和他较劲，“李总，你猜我今天是陪谁来的？”我两根手指抽出他口袋里的纸巾，在空中晃了晃，“和你一样，2号包厢里的人物。”
他动作一滞。
“华京集团程晋年，李总不陌生，对吗？”我直视着他，“我是他的小蜜。”
李文博半信半疑，但禁锢我的力度小了。
我倾身，说得要多逼真有多逼真，“我们如胶似漆，你打他的心肝宝贝，不怕惹祸上身啊？”
他破口大骂，“程晋年不玩女人，你少他妈蒙老子！”
我说，“他明面上不玩，背地里玩不玩，你会一清二楚吗？”
李文博表情阴狠，舌头舔着后槽牙，“老子在你身上砸了几百万，床都没上，你搞程晋年倒是舍得岔开腿！”
我一脸得意，“谁让李总就喜欢对着得不到的女人犯贱呢。另外，我没花你的钱，那几百万我还给你老婆了。”
我缓缓站起，用那张纸擦干净膝盖处的污秽，“李总，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我是冯太太的人，太岁头上动土，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文博脸色铁青，“臭婊子，你拿一个女人压我？”
我笑里藏刀，“能压得住李总就行，管什么雌雄啊。”
他转动着眼珠子，“程晋年的老婆什么心思。”
我郑重其事警告他，“和你无关。可假如你出卖我讨好程晋年，等于得罪了冯太太，程晋年当初靠岳父发家，就算他如今势大，殷家照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揭我老底，是和冯太太过不去，冯太太出手，程晋年会搭理你的死活吗？你这点人情恐怕换不回什么利益，李总，不要得不偿失。”
李文博权衡利弊，彻底打消了报复我的念头。商业界地位分明，只要被谁压了一头，动对方的人就得再三掂量。
没成想我跟着程晋年还保了一条命。
李文博离开后，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走廊无人，才推开门迅速逃离男厕。我回到包厢，倒满新鲜的热茶依次摆放在四个人手边，全程气定神闲，像什么没发生过。
李文博当场泼了我斟的茶水，把杯子一扔，砸了个四分五裂，他阴阳怪气，“从前我受得起，现在都傍上冯董了，再服务我可当不起。”
我抿着唇不理睬，坐回程晋年身边。
我心里有数，这次多多少少要露馅了。一个富贵风流的男人，一个青春漂亮的女人，要说没有乱七八糟的纠葛，冲这副讥讽难堪的场面，我自己都不信，何况是一贯多疑的程晋年，不猜忌才怪。
我打量程晋年，他不言不语，手上全神贯注码牌，像听到了，也像没听到，看不出明显的波动，他摸了一张幺鸡，拇指在牌面一厘厘蹭着，完整露出才打进牌池，“李总认识我的助理。”
我心脏咯噔一跳。
李文博也许是顾虑程晋年的颜面，毕竟招聘女骗子当助理还发展成了小蜜，传出去不光彩，也许我搬出殷怡做靠山震慑住了他，再者他自己那点烂事也羞于启齿，总之没戳穿我，“认得，不熟。”
程晋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高深莫测。
李文博也意识到有漏洞，又补充，“两年前我在外地租场，和她有过交集，是巧合。”
程晋年捏着牌，有一搭无一搭地叩击桌沿，“你去过外地。”
我清楚他在和我说话，我回应，“实习。”
他看似漫不经心，“什么公司。”
我敷衍说，“外贸。”
程晋年点燃香烟，“我问你名字。”
我生怕他察觉到我心虚，故作轻松俏皮，“我叫宋卿呀，冯先生又忘了？”
程晋年衔着烟蒂，雾气熏得他微眯眼，“你觉得我脾气好吗。”
我自知打马虎眼没用，只好硬着头皮，“公司名字没印象了。”
青灰色的雾霭深处，程晋年那张面孔晦暗不明，看得我胆战心惊，“刚才去哪了。”
我说，“洗手间。”
“男的女的。”
我一霎慌了神，莫非他瞧见我和李文博在男厕打骂纠缠了？
程晋年偏头，“没看清就进去了，是吗。”
他语气平常，没有半点怀疑和试探，我却感觉更可怕。
与此同时程晋年摸到一张二筒，他目光定格在上面，饶有兴味问，“李总，缺二筒吗？”
李文博一直在盯着我，程晋年这一句点醒了他，他们视线隔空碰撞，他低下头看牌，“就缺二筒了。”
程晋年把玩手中的牌，“底注翻十倍，李总跟吗？”
李文博毫不迟疑，“难得冯董兴致好，我奉陪。”
程晋年指节嗑了嗑烟灰，利落甩出牌，“那我送李总一把大的。”
果然是二筒，李文博眉开眼笑，“冯董慷慨，我和了。”
李文博这才理解程晋年所谓送一把大的，不是让他赢一把大的，而是输一把大的。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冯董在牌桌和生意场如出一辙，无论敌友，从不手软，更无情面。”
程晋年从容不迫端起茶杯，“我在生意场讲究原则，不是自己的尽量不放肆。打狗要看主人，李总说呢？”
李文博抓着牌，额头青筋暴起，程晋年的话激怒了他，“我也奉劝冯董，养狗擦亮眼，别被狗咬了还当它是宝贝儿。”
我心烦意乱攥紧拳，手心全是汗。
程晋年抬眼，“烟。”
我去拿桌子上的烟盒，他叼住一支，我控制不住颤抖，按出的火苗哆哆嗦嗦，程晋年扼住我手，固定打火机的角度，猛吸一口。
李文博后仰，靠住椅背，“冯董，精明一世却栽在女人怀里的男人，社会上不在少数。”
程晋年注视焚烧的烟头，“李总有经验。”
李文博说，“冯董也即将步我后尘，您的小心肝，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瞪着他，李文博冷笑。
程晋年吞吐着烟雾，“什么小心肝。”
李文博从散乱的麻将牌中拾起一枚东风，“等损失大了才悔悟，悬崖勒马可来不及了。”
一旁的男人想要打圆场，被程晋年手势制止，“李总不如直言不讳。”
李文博皮笑肉不笑，“冯董是聪明人。”
程晋年夹着半截烟，没吭声。
钱数清算后，李文博一共输给程晋年二百二十万，前期输了二十万，末尾一局直接输了两百万。输这么多他自然不痛快，李文博借口还有应酬不再继续开局，三缺一索性就散场了。
我跟随程晋年从会所出来，他坐进后座，我正打算上去，他忽然关住车门，命令司机，“开车。”
“冯先生！”我死死地拽住扶手，“我有事坦白。”
程晋年目视前方，我只看见他模糊的半张侧脸，下颌线条紧绷，显然充满抵触，不是放松接纳的状态，“我不关心下属的私事。”
“可我不希望您误解我。”
程晋年沉默。
我小心翼翼钻进车里，含着哭腔，“李总把我堵在洗手间，还打了我。”
我撩开长发，肿胀的脸颊映入程晋年眼底。
他审视我良久，“为什么堵你。”
“他见色起意。”我泫然欲泣，“我说我是冯先生的人，他说他看上的女人才不管是谁的，他说完就过来抱我——”我拉着程晋年的手，摁在自己臀部，“摸这里。”又往大腿移动，“摸这里。”
程晋年看着我，“你还不老实。”
我委屈极了，“我在场景还原。”
我从轻声哽咽到声嘶力竭，层次感循序渐进，力争真情流露，“我拼命反抗才从他的魔爪逃脱，他还扬言让我在华京待不下去。冯先生，他要是向您诋毁我，您千万别当真。”
他抽回手，若有所思摩挲着衣袖覆住的腕表，“演得尽兴吗。”
我眼泪挂在睫毛上，风一吹，一颤一颤，像下一秒会碎。
程晋年出乎我意料的点破了，“以前勾引过李文博。”
我身体顷刻间仿佛被夹板钉住，在极度的惊惧之中完全动弹不得。
程晋年似笑非笑，“怎么，没成功所以换了目标。”
没成功...
我恍然大悟，程晋年以为我曾经跟过李文博，野心太大以致于勒索上位失败，闹个不欢而散，结果互相记仇了。
虽然他的想法过于离谱，也总好过我的身份暴露，我顺水推舟，“我在李文博的场子做过前台，他逼着我跟他，私下经常骚扰我，我实在没办法，才捅到他老婆那里，他从此就记恨上我了。”
我以一个无辜受害者的立场妄图求得程晋年同情，然而他根本不懂得同情别人，他太凉薄了，冷血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我编完这段故事，整个人差点虚脱了，将最后的成败去留赌注在程晋年的一念。他始终默不作声，凝望窗外的霓虹夜色，长长的灯火连同窗上我小小的影子，一并深陷在他漆黑的眼眸。
我一刻不敢松懈，维持着最柔弱无助的模样，好半晌，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是这样。”
我啜泣着，“冯先生，我不该隐瞒您。”
程晋年看向我，“除了李文博，还得罪过谁。”
我摇头，“没有了。”
程晋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邮件，我屏息静气坐着，我其实挺担心他会辞退或是调查我，人一旦起了疑心，不挖出点什么很难罢手。看目前的状况，我也没把握程晋年到底会不会追查，殷怡抹掉了我很多黑料，包括在李文博场子的入职经历，可程晋年手眼通天，他一心查，未必就无迹可寻。
我忧心忡忡坐了一路，车驶入小区我都浑然未觉，直到司机告诉我到地方了，我才推门下车。
“韩助理。”司机叫住我，我立刻驻足，后座的车窗在这时降落，程晋年朝外面丢出一个东西，玻璃随即又升起，从我面前扬长而去。
我望着坠落在地的手帕，晚风卷起帕子的一角，轻飘飘晃动着，空气里是程晋年的味道，一股清冽冷峻的男香。
我弯腰捡起，迎着路灯射出的亮光，帕子在指尖旋转了一圈，那股味道似乎越发浓烈。我嘴角噙着笑，擦掉脸上泪痕，然后将帕子塞进包里。
第7章 出水芙蓉
周六早晨我在一片停电的黑暗中醒来，窗外天色灰蒙蒙，下了一夜的大雪覆盖江城，街道几乎没有声响。一簇车灯折射在纱帘上，很刻意地定格了许久，我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台，漫天雪霜的尽头是天光乍亮，在雪色与月色、云光和路灯之间，窄窄的一缕线，程晋年的银灰色风衣沿着线被拉得很长，长过天际。
我顿时困意全无，揉了揉眼皮确定自己没看错，探出身呼唤，“冯先生！”
程晋年望向我这扇窗，他面容被雪花吞噬，看不真切，白皙挺直的鼻梁染着淡淡冻红。
我惊喜又茫然，“您来接我吗？”
空旷的巷子弥漫着我的回音，我们视线交汇的一刻，宾利扫出的白光也熄灭。程晋年把颈间的围巾向下压了压，口型似乎在说什么，可大雪铺天盖地，他的一切迷离又模糊。
“四楼的喊什么！才六点钟还睡不睡觉了！”
程晋年看了一眼三楼敞开的窗户，他别过头，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我迅速冲进浴室清洗，穿上外套飞奔下楼，程晋年不紧不慢焚了一支烟，稀薄的白雾在唇边散开，分不清是他呼吸还是吐出的烟气。
我跑到他面前，将踩歪的高跟鞋扶正，“冯先生，我们不是约定八点钟在公司集合吗。”
司机降下车窗，“韩助理，你手机一直关机，冯董马上去机场，那边临时加了一档应酬。你再不起床，冯董就自己出差了。”
我急忙解释，“手机没充上电，公寓跳闸了。冯先生等多久了？”
程晋年没吭声。
我租住的小区偏僻，电力经常供应不足，其实这几年我攒了挺多钱，不过我不敢买房子，怕上门寻仇。那些男人在各自的圈子里有头有脸，私下报复我易如反掌，我一般完成一单生意会去隔壁城市避风头，没生意也基本三个月就跨区换房子，而且是混迹在鱼龙混杂的老小区里，任凭男人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我。
我拉扯程晋年的衣角，“我也想吸一口，太困了。”
程晋年看着我，“你会抽烟。”
我说，“您教我啊。”
他没反应。
我一把夺过程晋年手上的烟，含住他咬过的烟蒂，舌尖吮吸着，溢出断断续续的唾液声，很隐晦却又让人躁热难抑的挑逗，程晋年面无表情眯着眼。
烟雾盘旋而上，像翻滚的青色潮汐。
我压根不会抽烟，因此没有吸进喉咙，只是在口腔里打个转儿，就对准他的脸喷出，他没躲，任由我嘴里牙膏和尼古丁交缠的味道淹没了他，“冯先生，我们这样算是间接接吻吗。”
程晋年揭过扩散的烟尘和我对视。
我吸了几大口，直到烟蒂融合了我们两人的气味，我才把半支烟又塞回他唇内，程晋年没有张开嘴。
我莞尔一笑，“嫌弃我啊？”我踮起脚，将舌根底下残存的最后一丝浓雾渡进他的唇缝，他身后是汽车，前面是我，退无可退，“我很干净的，您信不信？我没爱过几个男人，我曾经发过誓，我爱上的男人一定是天下最厉害的男人。”
程晋年注视着那枚烟头上属于我的齿印，很小很细，他从未见过我如此模样，我的骨骼，我的眼睛，我的全部，都那么不安分，那么疯狂极端，一张纯情到极致的面孔，一具撒野而妖娆的灵魂。
我掰开他手指，强迫他衔住烟，“您教我，我立马就学会了，对吗？”
程晋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他食指和中指夹着烟，不抽也不熄，在快燃尽的时候，将那支烟丢在了雪地里。
他拉开车门弯腰坐入，我也上车，司机调头驶向通往机场的高速路段，我坐稳后拍打驾驶椅，小声问，“冯董等多久了。”
司机说，“我们也刚到，昨晚冯董回家了，从春风路过来。”
这个回家的含义我很清楚，是回他们夫妻俩的家。程晋年翻着杂志，玻璃上笼罩一层厚厚的哈气，他整个人像火炉一样干燥暖和，我情不自禁挨过去，一边偷窥他的杂志一边委屈的语气说，“您可真听冯太太的话，她来一次，您就回去了。”
按道理讲，程晋年已经彻底掌握了财政大权，冯太太是个没价值的摆设了，可殷怡的娘家不简单，即使他如今具备能力掣肘甚至脱离殷家，也得再三筹谋，因为殷家还有他的老丈人和林宗易，都是商界摸爬滚打的狠角色。所以殷怡发话了，程晋年必须走个过场尽一尽丈夫的义务。
“您和殷太太和好了？”我掌心盖住杂志上他正在浏览的位置，“您以后都回家住吗。”
程晋年一扭头，看见我挎着小脸儿，他合上杂志，“你管太多了。”
我可怜巴巴，“我舍不得您。”
他望着外面的雪景，默不作声。
我脑袋倚着他手臂，暧昧至极的姿势。司机从后视镜一瞟，升起挡板隔绝了前后。
我嘴唇贴在程晋年耳朵厮磨，“那您舍得我吗？您连我的衣服都没还给我。”
他胸口微微起伏，仍旧没半点回应。
程晋年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呼啸的风雪灌入，我眼前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我试图拂落，可拂偏了，他此刻忽然伸出手，指尖隔着一厘距离，择掉粘在我睫毛的红梅瓣。
我心脏狂跳不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接触，尽管并未实际触摸到，也是相当不容易的突破。我紧接着在他耳垂落下一个很轻的吻，程晋年不着痕迹僵硬住。
我嘘声说，“假如我现在还没醒，您会上楼敲门吗？我平时裸睡，万一撞见了怎么办。”
他不再出声，闭上眼养神。
四十分钟后我跟随程晋年进入头等舱的候机室，我先给手机充了一点勉强够打电话的电量，然后借口去卫生间，藏到过道的角落联系殷怡，我问她合约还继续吗。
她立刻明白我误会了，以为她要放弃离婚，“韩小姐，我并不是改主意了，我们各有各的计划，想要的结局不冲突。”殷怡非常懊恼，“我本来准备拍几张亲密照片证明我们感情好，坐实他同期出轨欺骗我，可是程晋年没睡在卧室，他凌晨回来说要加班，后半夜都在书房办公。之前在他住处，保安告诉我那层的摄像头坏了，我们拥抱的录像我没有拿到。”
要是别的男人，我肯定不可思议，毕竟殷怡长相还可以，身材保养也好，哪怕是逢场作戏也没道理分房，不过程晋年能干出这事，百分百正常，因为他的清心寡欲简直出神入化了。
当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我和殷怡说，“我怀疑他知道您的意图，故意不漏把柄，保安兴许是他授意的。”
殷怡说，“韩小姐，我所有的希望都押注你了。”
飞机临近中午降落在滨城国际机场，程晋年提前安排了饭局，在和平西道的水晶宫酒楼。我跟着他走进雅间，里面有七八名派头很足的中年男人，我都不认识，应该是当地的大人物，要么有势，要么有钱，否则请不动程晋年。
我们是最晚到达的，程晋年在掌声中自罚了三杯酒，他坐下后，右边戴眼镜的男人给他递了一根烟，“冯董，自己来的？”
他婉拒了香烟，男人自己嘬着，“索文集团的林董上午到的，黄尧亲自迎接。”
程晋年摇晃酒杯，没接茬。
男人说，“您看中了万利集团，业内早已心照不宣，资本雄厚的企业还敢与您争上两轮，差距大的都不耗时间了。”
程晋年饮了一口酒，“黄尧在什么地方。”
男人回答，“万科办公楼，和林董一起。”
程晋年取出西装口袋内的手机，摆弄了两下撂在桌上。
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转身张望门外，是赵秘书，我赶紧出去，她给我一份资料，“冯董需要的合同。”
程晋年今天提早了两个小时出发，我根本来不及返回公司拿这份文件，所以起飞前他通知了赵秘书搭乘下一架航班送来，我接过文件袋，一脸歉意，“辛苦你一趟。”
赵秘书说，“冯董每次到滨城都会去天汇洗浴中心四楼的游泳馆健身，你务必打点好。”
我一愣，“这次也要去吗？”
她点头，“从无例外。”
我脑海骤然生出一个打算，我笑着说，“我记下了。”
我目送赵秘书离开，回到雅间直奔程晋年的座位，我俯身说，“冯先生，我肚子不舒服。”
程晋年皱着眉头。
我央求他，“我请半天假。”
他没说话。
我把文件交给他，此时周围谈笑风生，没有人关注这边的情况，我手撑在他肩膀，有意无意地抚过坚硬的发茬，“如果逮到我撒谎，您会生气吗？”
程晋年说，“看什么谎了。”
“无伤大雅，小谎怡情那种。”
旁边的男人向程晋年敬酒，我趁他接住杯子无暇顾及我的时机，悄悄溜出了酒楼。
我拦住一辆计程车赶往天汇洗浴中心，找到管理员让他按照我的要求布置泳池，程晋年游泳一贯都是包场，水也会换一池新的，他从不用别人下过的池子，几桶牛奶相继注入池中，清水逐渐变成朦胧的乳白色，我坐在大理石台上，化了一个防水的淡妆，一阵脚步声从换衣室方向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走廊外。
我知道程晋年来了，毫不犹豫脱掉浴袍，只穿着比基尼，两条腿沉入水里，细腻光滑的皮肤在水光衬托下散发出光晕。
我沉入的同时，门也被推开，程晋年和一名年轻男人一同进来，“查到什么了。”
男人说，“林宗易公司账面的流动资金有十二个亿。”
程晋年神色阴郁。
男人又说，“林宗易承诺黄尧，借万利集团五个亿周转还贷，等万利渡过破产危机之后，黄尧给林宗易20%的股份做酬谢。”
“黄尧作为董事长才持股32%，再转让林宗易20%，无异于成为了后者的傀儡，分明被拿捏住命脉，还视作恩人。”程晋年笑了，“好手段。看来，我低估他了。”
男人摇头，“您没有低估林宗易，他既然有本事在证监会查出问题的前提下，还一手操纵索文集团顺利上市，必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狠人。”
“他觊觎华京不是一日两日，费尽心机把万利收为己用，是封堵——”程晋年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他目光所及是一副身躯，十颗脚趾涂着红色指甲油，在水面欢快嬉戏，波浪一晃，娇艳欲滴。长发掩住肩颈，白腻肤色若隐若现。
男人循着他的目光也发现了我，先是怔住，随即低垂着头退下。
程晋年一声不响，静默站在原地。
我透过荡漾的水面，看到他腹部两侧结实贲张的肌肉，线条深度凹陷，黑色泳裤盘旋在细窄的腰肢，程晋年脸部的肤色最白，身体色调要更浓郁，略微带点蜜腊色，显得刚毅又充满男人味。
我眼神并没停留太久，在男人离去后，我憋住口气，一个俯冲扎下池底，沉没的瞬间，程晋年朝岸边走了两步。
我慢慢向上游，竭力控制水流的幅度，只在身下泛起极为细碎的波澜，那样的美感尤为强烈致命，我在漩涡深处摇曳，无声无息地靠近他。天窗照进的阳光投映在粼粼波光之上，水中的身段格外风姿绰约，程晋年观望这一幕，没有任何动作。
我一直游到他脚下，才从水里跃出，双手将湿透的长发沿着头顶捋向脑后，那一刹的妩媚和英气，流泻出万种风情，烙印在程晋年眼眸，无法形容的动人。
我仰起头凝望他，装作是一场偶遇，“冯先生也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