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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妍错愕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凌煊。
却见他眸光寒潭般寂冷，没有半分玩笑意味。
刹那间，她如坠冰窖。
“将军……”
萧凌煊眸色一沉，仿佛淬了毒:“怎么，下不去手？”
他冰冷的嗓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叶妍的心脏。
她紧攥着手，骨节被握得发白，泪水霎时从脸颊上滑落。
瞧见莹光，萧凌煊心头莫名发闷。
这时，被十几人束住的楚观棋突然出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萧凌煊，没能杀了你为南疆报仇是我无能，但我亦不会死于你手！”
话落，楚观棋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挣脱了束缚，直接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剑。
剑刃泛着寒光，流转间，迸溅了满眼的鲜血！
“兄长——”
叶妍瞳孔急剧收缩，脑海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仿佛有无数根尖锐的刺扎进心脏，她疼得连呼吸都不能。
楚观棋重重倒地，脖颈间的血如红河涌出，刺激着叶妍紧绷的神经。
她没了力气，只能爬到他的身边。
“兄长……”叶妍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
可怎么都擦不干净。
楚观棋望着她的双眼逐渐黯淡失去光芒。
他倏地抓住叶妍的手，声音断断续续：“阿依，替我……替南疆……杀了他！”
言罢，楚观棋手上陡然松力，手臂重重垂落——
再无气息，死不瞑目。
悲哀与伤痛瞬间蔓延了叶妍全身。
她喉间一疼，直接吐出口黑血。
在叶妍倒地阖上眼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萧凌煊站在一旁，漠不关心的眼神。
……
长安城少有这般阴冷的风雪天。
黑云密布，不见天光，白日也仿若傍晚。
叶妍足足昏迷了三日才醒来。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时，浑身冷得像结了冰。
在偏头看见坐于榻边的萧凌煊那瞬，昏迷前的记忆霎时涌上脑海。
她兄长死了……死在眼前人的步步算计之下。
叶妍眼眶一霎红起：“我兄长呢？”
闻言，萧凌煊神情骤然冷凝。
他守了叶妍整整三天，对外，他声称是怕她死了北桑会有天灾，可其中原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但没想到叶妍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关于楚观棋。
他幽黑的眼眸紧锁着她：“你想问的，只有这个？”
叶妍没察觉到萧凌煊眉宇间积郁的异样，仍颤着声追问：“我兄长在哪里？”
萧凌煊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伸手捏住她下颌：“叶妍，你被关的十六年中，楚观棋袖手旁观，你为何不恨他？！”
叶妍喉间发涩：“兄长……他不一样。”
“不一样？”萧凌煊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冷笑了声，“他那时不也说你是祸害？”
言罢，也不等叶妍再开口，就放手离去。
叶妍凝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再次被推开。
叶妍侧眸看去，只见苏映红唇扬笑：“好久不见，楚姑娘。”
“你来干什么？”叶妍嗓音沙哑。
“我来自是为了告诉姑娘，南疆太子葬于何处啊。”苏映挑了挑眉。
叶妍心感不安：“我兄长在哪？！”
苏映红唇轻动，字字震耳：“乱葬岗。”

======第九章======
刹那，如一道晴日霹雳在叶妍脑中炸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记忆中，楚观棋喜干净，总是一身依白，就像一朵不能被淤泥沾污的莲。
可他最后的归宿……却是最肮脏的乱葬岗！
苏映十分满意叶妍绝望的神情。
她红唇轻启：“那钦天监竟说楚姑娘是不幸之人，依我看，再没有比楚姑娘更幸运的人了。”
“南疆覆灭，只有楚姑娘活着；被送给皇上的那么多女子里，也只Ns有你既没疯又没死；就连南疆太子来刺杀，将军还是放过了你。”
“楚姑娘不觉得自己幸运吗？”
苏映一字一句，如一根根尖锐的针扎进叶妍的心。
她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眼睛却红得像滴血。
幸运？
巫师说她命格极凶，善夺人气运。
如今那些话皆成了真。
她的国、家、父皇母后、甚至兄长，全部都死在了她带来的不详之下！
叶妍指甲嵌入手心，疼得心脏好像被撕裂。
苏映看着她，脸上笑意不减，眼底却划过抹嫉恨。
哪怕她再不愿承认，也看出来萧凌煊对叶妍的感情不一样。
一直以来，萧凌煊从未爱过谁，自己也便不奢求什么。
可现在，面前这个女子已经扯动了萧凌煊的情绪！
这是苏映最害怕发生的事。
“楚姑娘，希望你能有些自知之明，早日离开将军，否则有一日，将军也定会被你害死。”
说完，苏映转身便走。
屋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响彻的一声。
叶妍的心一瞬茫然虚无：“害死……萧凌煊吗？”
然而，这一声轻喃最后还是消散在静寂中，无人回答……
这天后，叶妍有好久没再见过萧凌煊。
听到下人议论，才知他带兵征战去了。
很快，除夕到了。
叶妍拢紧大氅站在院中，听着将军府四起的热闹声，忍不住走了出去。
府内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和福字，一片热闹祥和。
正出神时，几个下人与她擦肩而过：“听说将军回来了！”
叶妍身形一顿，脚下控制不住地向外走去。
刚走到府门，便见萧凌煊站在府门口，一身铠甲、威风凛凛。
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是苏映。
萧凌煊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两人相依偎的身影看上去那般亲密。
叶妍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收紧。
她再不能看下去，正要转身离开。
这时，萧凌煊却抬眸看来。
四目相对，叶妍心如刀割般疼起来。
她倏然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深夜，檐下挂着的红灯笼烛火将熄。
叶妍伏在窗边瞧着，蓦然想起了从前在南疆的十六年，觥筹交错，欢腾喜气，全然与自己无关。
如今，也亦然。
出神间，只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她转头看去，便瞧见站在院落里的萧凌煊。
四目相对，萧凌煊走上前：“今日是除夕，你可有什么心愿？”
叶妍怔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问。
但见萧凌煊神色没有玩笑的意味，她沉默很久，脑内想起了很多。
从两人的初遇，再到成婚，最后到白日他与苏映的相拥……
叶妍抿了抿唇：“将军……可否陪我回一次南疆？”
萧凌煊眉心微微蹙起，眼底闪过抹什么。
但最后，还是应了声：“好。”
……
山道上，马车轮子碾过雪地留下两道车印。
叶妍无声转头，看向坐在身边正小憩的萧凌煊。
直到此刻，她都不敢相信他竟真的答应了让自己回南疆看看。
萧凌煊为何会应允？
叶妍想不明白，也没有勇气去问。
片刻，她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转眸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
萧凌煊无声地睁开眼，望着她的黑眸里情绪复杂。
两日后，一行人到了南疆。
叶妍走下马车，看着已然成了废墟的南疆皇宫，心底狠狠一震。
那日，萧凌煊救她出高阁时，蒙上了她双眼，自己并未看见南疆变成了何种模样，只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如今归来，不见横尸遍野，不见血流成河，只有焚烧后的焦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