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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帝才发现，她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近乎鬼魅。
他想说些什么，又终是叹了口气。
“你何必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
他声音轻柔，却如一把软剑，将花萌字字凌迟。
千刀万剐不过如此。
抑制不住的眼泪涌出眼眶。
靖安帝上前轻轻抱住花萌。
“花萌，叶铭的事我很抱歉没告诉你，可岭南与京城相隔千里，我知道消息已经晚了。”
“若我当时告诉你，也不过无济于事，反而让你平白伤心。”
他越说，她越冷。
冷得花萌浑身发抖。
过往的岁月在这一刻无法挽救的尽数倾塌。

靖安帝眼眸变沉。
他看向花萌干涸的眼睛，里面一片红色血丝。
又听到她说：“从冷宫到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像我这样的傻子，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花萌说着笑了，笑得无比难看。
“可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觉到自己有没有被爱的，你把我留在身边，是因为我还有最后一点价值，是不是？”
靖安帝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他松开花萌，语气冰冷，带着一分威胁：“花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花萌惨白着脸，平静的开口：“王爷若还记我一点情，就放我走吧，花萌感激涕零。”
一片冷寂。
靖安帝攥紧拳，面色难看至极。
那种有什么东西即将逃出他掌控的恼怒攥住了他的胸口。
眼神的狠厉不再遮掩，明明白白的显示出来。
他蓦地嗤笑一声：“七七，签了琼花楼的卖身契，你以为自己想走就能走？”
花萌瞳孔骤缩，呆呆望着他。
“你是叶家最后的血脉了，你若死了，叶家可就真绝了后。”
靖安帝毫不在意的说着残忍的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乖乖听话，否则你就该尝尝真正的伎子要怎么活了。”
冰冷夜风呼啸。
花萌胸口一阵钻心的痛，口中涌上一片腥甜。
“好啊，随你。”她不在意的抹去嘴角血丝。
靖安帝望着那丝血痕，手骤然一松。
可接着从花萌嘴角溢出的血好像怎么也止不住。
莫名的慌乱攥住靖安帝的心口，他下意识上前扶住花萌，厉声喊道：“来人，去传御医！”
天色未明。
“王爷，叶小姐怒结伤肝，痛络伤心，气血逆行才导致吐血不止。”
被人强行从家里带来的御医恭敬说着。
靖安帝一双眼阴戾得吓人。
半响才开口：“你去开方子。”
御医退下后，他走进房间。
坐在床边，他已经面色如常，声音也温柔起来。
“是我错了，不该说那些话，等你病好了，我派人请慈恩大师给你弟弟做一场法事……”
他说了很多，可花萌一言不发，甚至不看他一眼。
靖安帝止住话，又看了她几眼，终是不耐。
“我之后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
身后，花萌睁大的眼中，眼泪慢慢滑入鬓角，很快消失不见。
三日后。
琼花楼掌事跪着禀报：“叶小姐不肯再接客……”
闻言，靖安帝脸色一沉，直赴琼花楼。
推开门，花萌只披了件外衣站于屋内，桌上放着两匣珠宝和一屉金元宝。
靖安帝扫了眼桌上金银，淡淡道：“这是何意？”
“七千两珠宝，三千两白银。”
花萌将它们推至靖安帝面前，缓缓跪下：“向摄政王赎我自由。”
靖安帝看着跪在身前的花萌，神色前所未有的冰冷。
半响，他突然说：“这就够了吗？”
花萌怔然看着他。
靖安帝嘴角勾起一抹笑，嘴里吐出的话却比冰更冷。
“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给的？叶家遭难时，若非我庇佑着，你早沦为供官家取乐的官妓，区区万两也敢向我要自由？”
一字一句，皆如银针刺进花萌的心，痛的她呼吸发窒。
花萌缓缓直起身子：“这些年，我替王爷从百官口中探取情报，收拢数十万黄金，难道王爷把这些都忘了？”
靖安帝默然无语。
僵凝片刻后。
靖安帝眉眼渐缓，他轻轻扶起花萌，声音亦如初识那般温柔。
“七七，若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我们便互不相欠。”
花萌心一紧：“何事？”
“我要你，杀了皇帝慕容持。”
花萌瞳孔骤然一缩。
“琼花楼花魁挂牌了！”
满城知道消息的男人都蠢蠢欲动，有资格进入琼花楼的更是早早预定了位置。
谁能做花魁的第一个男人，足够炫耀半年，特别是，当那个花魁还是前左相的掌上明珠之时。
入夜，酉时一刻。
琼花楼挂起花牌。
花萌穿着一身红衣，头上罩着盖头，被人打扮得精致无比，好似真是个新嫁娘一般。
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叶蝶也被掌事关了起来。
楼下的叫价声越来越高。
花萌闭着眼，她很想让自己别怕，但是事到临头，她才知道有多绝望。
——她被自己爱了十几年的人，当做一个物品在竞卖。
楼下的喊价声终于终结于一声天价：“一万两。”
“黄金。”
来人轻描淡写的将银票拍在桌上。
全场雅雀无声。
花萌被几个人抬着放在了马车上，一双熟悉的手递来一张包着几粒梨膏糖的手帕。
“只要他吃下这个，十二个时辰后你就自由了。”
靖安帝略带威胁的话语刺进花萌耳内，她攥紧手帕。
她知道，这些梨膏糖中都被放了时效十二个时辰的毒药。
迎着夜色，马车遥遥而去。
半个时辰后。
马车终于停下，花萌被放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透过盖头下露出的红色地毯让她无比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花萌终于感到身体能开始动弹，喉咙可以发出声音。
她用尽全力想站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门响了。
一个脚步声在花萌的恐惧中逼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忽的一亮。
“七七。”
一个冷淡的声音喊着她几年都未听见的小名。
随着盖头被掀开，花萌抬头，眼底掠过丝诧然，从喉咙挤出两个字：“陛下。”
她没想到慕容持竟真的踏进靖安帝的陷阱，真的将自己“买”进宫内！
皇帝慕容持有着慕容家一贯的高鼻深目，俊美容颜。
他神情平淡，只在打量花萌红色嫁衣时，露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嘲讽微笑。
花萌面色越发苍白。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靖安帝之外，她还有不想再见的人，就是慕容持。
这个与她自幼订婚，却因为她对靖安帝的一往情深而主动退婚的男人。
慕容持淡淡开口：“你现在看起来倒真像是新娘似的。”
花萌心口一攥，无力垂下眼。
慕容持却伸手将她的下巴强行抬起，直直望进花萌眼底。
“靖安帝倒是挺会包装商品的，也是，毕竟是前任左相之女，花了朕万两黄金。”
慕容持声音冷淡，却是字字似刀。
一刀刀戳入花萌心口，戳地鲜血淋漓。
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清醒。
可非得另一个人再说一遍，你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慕容持摇头轻叹：“虽然朕知道你会蠢得被他耍的团团转，但也没猜到他会这么无情，将你利用得干干净净后还要大赚一笔。”
他有力的手指抚上花萌的红唇。
“七七，告诉朕，你后悔了吗？”
无法控制的眼泪顺着花萌的脸颊沾湿慕容持的手指。
慕容持猝然松开她。
花萌的眼中含着几乎喷薄而出的哀痛悲愤，喉间的哭喊被堵住，比哭更绝望。
慕容持看着这样她，黑沉的眼如同深渊。
半响，他伸手捂住她的眼。
接着，一把将她的腰带抽出。
 第7章
眼前一片黑暗，花萌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
这一瞬，害怕几乎压过了悲伤。
感到身上衣物正在离她而去，她紧紧闭着眼，又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
男人异常的温度靠近，她死死咬着唇，连唇被咬出了血都没有察觉。
身上男人的手又按住了她的唇，这一次很轻，花萌浑身一抖。
感受到身下纤弱的身躯的抗拒，慕容持暗了眼眸。
他随即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朕还没兴趣去睡一个被靖安帝弄脏的女人。”
话落，花萌被遮蔽的眼前一亮，她看着慕容持从她身上抽身离去。
明明暗暗的烛火照出慕容持和靖安帝相似的眉眼。
花萌白着脸仓皇低头，从地上捡起衣物裹在不着一物的身上。
慕容持看着她，气势越发冰冷。
忽然间，几粒梨膏糖从她的外袍滚落了出来。
花萌一怔，急忙要去捡。
慕容持却先她一步捡了一颗，身上冰冷的气势竟然缓了下来：“你怎么还爱吃这种东西？”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送给花萌的吃食。
“陛下见笑。”花萌努力镇定，匆忙将散落的梨膏糖拾起。
她告诉自己，慕容持是皇帝，饮食皆要验过才入口，他不会吃这颗糖。
下一刻，就见慕容持抬手就要将梨膏糖放入口中。
“不行！”花萌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扑上前将那糖打落！
糖块落地，一时一片寂静。
偌大宫殿，只有明烛偶尔燃烧的声音。
看着掉落的梨膏糖，慕容持似是有所察觉。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花萌，半响闭了闭眼，哑声问：“七七，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想走，还是想留？”
花萌愣住，半晌才开口唤了声：“阿持。”
她嗓音干哑，像小时候那样的唤着他的名。
被叫的人出神一瞬。
却听她说：“我不能留下来。”
慕容持攥紧指尖，看了她许久，最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花萌被马车送回琼花楼。
回到房间，她看见靖安帝端坐在内，看起来等了她好一会了。
花萌没有行礼，淡淡道：“他已经吃了。”
靖安帝却没有那种夙愿得报的开心，只是起身上前，修长的食指碾上她红色口脂消失殆尽的唇。
轻轻笑道：“没想到慕容持竟真算个情种，连你这破败身子都不嫌弃。”
花萌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好像被尖刀又狠狠剜了一下。
疼得她又清醒了几分。
“我这破败身子，如何能玷污陛下。”花萌淡淡回，眉眼间一片萧瑟。
“请王爷遵守约定，放我离去。”
靖安帝唇角笑容变冷，他猛地钳住花萌的下巴。
“啊……”花萌忍不住痛呼出声，可眼中坚决却半分未变。
终于，靖安帝像触碰到什么脏东西般甩开手：“你要走，我便成全你。”
他从怀中拿出两张卖身契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