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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裴荆州阴鸷的眼眸，黎希雾的心脏蓦地一疼。紧接着他瞳仁中微弱光线的反射，如同一根针细密地扎在她心底的那块空白处。
扎一下，留下一个印记。
她沉默不语。
然而静谧的空间，却被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划破。
裴荆州单手将她打翻在后座上的手包拉开，掏出手机。
黑色屏幕上闪烁着苏明礼三个刺眼的白字。
他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翘，未达眼底的笑意透着毒蛇般的阴狠，重复道。
“苏明礼。”
“不要。”
未等黎希雾能够阻止，裴荆州接通电话，打开免提。
苏明礼焦急的声音传来：“蓁蓁，演出结束了吗？保姆说她怕打扰你演出，留了信息给你。一直没有等到你的回复。她家里有些急事，得先回去。问我有没有空？”
裴荆州扔下电话，唇角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冷笑。
“唔——”
女人终究是敌不过男人的力量。
黎希雾被他摁在靠背上接吻。不管她有多不情愿，裴荆州捏着她的下巴，撬开了她的唇，男人甘冽淳厚的气息在口腔中充斥占据。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胸腔中的空气迅速消失，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没有等到回复的苏明礼，像是感知到电话对面的异常，试探性地问道：“蓁蓁你在哪里？”
发现她不肯配合，裴荆州恶劣地拉开她微湿衬衫的一角，伸手探进去。
黎希雾恐慌地去推，怎么也推不开。
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在羞辱自己。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这一声脆响让两人同时冷静下来，而电话那头也安静到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黎希雾拿起手机将电话挂断，拉开与他的距离，整理被捏皱的衣料，语气疏离：“我需要立刻回去。”
裴荆州颓然地倒回自己的座位，手掌架在眼眉处，将沮丧空落的神色掩盖。
幼稚。
只有三岁的孩子才会在自认为的对手面前抢糖吃。
侧头凝视她瘦弱的背影，安慰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瞥见手机上苏明礼的名字还在跳动。
一想到那个男人霸占了她整整五年。
他冷哼道：“地址。我送你。”
黎希雾没有拒绝，现在只要能让她回家，她什么都答应。
司机开得飞快，仍旧比不上她想回家的心。
……
地上积起的雨水被一个急刹炸开了花。
黎希雾迅速跳下车，消失在维也纳市中心一栋豪华公寓里。
打开大门，都来不及换上拖鞋，嘴里柔声喊道：“念念。”
三步并作两步往一间卧室走。走到近前，门从里面被打开。
门缝中透出暖黄色台灯灯光。
苏明礼出来，食指比在唇间，轻声说道：“刚睡着。”
黎希雾点点头，不安的目光穿过他的身侧落在一团柔软的小身体上，瞬间变得温温柔柔。
“出什么事了吗？你衣服……。”
刚刚给她打电话就听见奇怪的声音，现在看见人，忧虑更甚。
黎希雾顺着他的目光，才看清自己一身的狼狈。湿透的衬衫紧贴在身上，衣摆一角掖在黑色长裤里，一角散在腰际。
她答非所问道：“谢谢你，明礼。这么晚让你赶过来一趟。”
看出她的回避，苏明礼双手扣住她的肩头，再次问道：“蓁蓁，你和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礼你先回去。”
苏明礼没有问出所以然，视线却被一个身影吸引。
裴荆州双手插在裤兜，缓缓向挨着的两人走近，将逼仄走道里的空气挤走，让三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先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哪有什么好久不见？
他们俩就没有正式见过面。从黎希雾读音乐学院起，听她提起过几次，那时自己并没有当回事。
谁能想，当年就这么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把他的人给诱骗走了。
“裴荆州，你对蓁蓁做了什么？”苏明礼压抑着声音质问道。
裴荆州挑眉，无赖地说道：“她是我老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将黎希雾从苏明礼身前拉开。
“当年她不过是被你们陆家用恩情胁迫嫁给了你。你别再纠缠她了。”苏明礼跨前一步，用手指戳在他胸口。
裴荆州也不客气，单手扣住他的手腕，反扭使劲，声音冷戾：“我纠缠她？你给我记住，我和她没有离婚。不该纠缠的人是你。”
他手上的劲越来越大，身体清瘦单薄的苏明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额头挂上细密的冷汗。
黎希雾看出不对劲，急忙摁住两人的手，对着裴荆州斥责道：“裴荆州，你快放开。明礼的手不能受伤。”
裴荆州？明礼？
叫个小三叫得那么亲热，自己的肺快要被她气炸。
正要发作，房间里传来一串奶酥酥的轻哼声。
黎希雾顾不得争吵的两人，跑进房间，跪坐在小床边，轻拍床里小女孩的肩膀，柔声说道：“念念乖。妈妈在。”
半梦半醒的小女孩，颤了颤睫毛，像是感受到妈妈在身旁，嘴角下意识地咧开浅笑。
一对小梨涡嵌在肉肉的脸颊上，可爱得让人心颤。
可这一幕，让裴荆州的眼底蓄积起层层冰霜，甩开苏明礼的手，额颞处暴起的青筋直跳。
连孩子都有了吗？
敛目，咽下口中的苦涩，转身朝客厅走去。
裴荆州转身时，黎希雾眼角余光瞥见他浮动的人影，心绪缓缓沉落，撞在心底，将碎成尘埃的悲伤扬起。
再次安顿好女儿，黎希雾走出房间，将房门合上。对着还等在门外的苏明礼劝道：“你先回去。”
“蓁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和他待在一起。还有念念也是。”苏明礼舔了舔嘴唇，不安道。
黎希雾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扯出苦涩的笑容：“我迟早要和他有个了断的，既然他都找上门来。我和他应该好好谈谈。”
她的话没有错。
苏明礼再是不甘心，也只能让步。临出门前，狠狠剜了裴荆州一眼。
两人对坐在厨房的餐桌边，一盏圆口的吊灯在他们头顶间投下光线。
裴荆州斜靠椅背，指尖捏着烟盒，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
“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五年前。”
“生日。”
黎希雾拿出一张联合医疗证，压在桌面上，推到他的视线下。
裴荆州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只是稍稍触及了证件上的第一行数字，手里的烟盒瞬间被骨节分明的手指蹂躏成团。
7月2日。
他们做的最后一次，是她毕业前一天，6月30日。
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

夜间的维也纳市区很安静，偶尔窗底下会传来醉酒青年的嬉笑声。
半开的窗户灌入一阵带有雨后清新的风，吹动黎希雾蝶翅般的眼睫。桌下纤细的手指揪着黑色裤管，叠起一层层褶皱。
烟盒外包装上的塑料声，随着裴荆州手掌的揉搓发出刺耳的叫嚣，将她的心脏一点点割碎。
他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抬起眼眸，带上伪装的面具，黎希雾淡漠道：“没有为什么，自然而然的事。”
裴荆州呼吸一滞，嘴角扬起的笑意，冷得痛彻心扉。
从她逃走的那一刻起，他整整找了五年。
骗鬼的拉斯维加斯，她根本没去过。
前两年他踏遍了欧洲所有的音乐学院，演出厅，古典乐团。她就像人间蒸发了般。
他也去查过苏明礼的底，一样不见她跟在身边的踪迹。
而后三年集团内部斗争激烈，无暇分身，他只能派人去调查。
直到她小有名气后，行踪才真正浮出水面。
原来是躲着去生孩子。
黎希雾对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声音平稳缓和：“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协议婚姻。当时你要同意了，现在也不必多这些麻烦。我和明礼早就……。”
一声闷响，震得整张桌子发颤。
她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裴荆州沉默，几变脸色，最后露出商人惯有的狠厉神情，嗓音狂妄恶劣：“他既然有胆子诱骗我裴荆州的妻子，那他就要做好身败名裂的准备。”
蓦地，黎希雾拍案而起，抵在桌面的双手因气愤压抑泛出森然的惨白。
“裴荆州，你疯了。”
“我疯了？”裴荆州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说过，这辈子你别想离开我。听不懂，装疯卖傻的是你。”
对于裴荆州这样拥有滔天权势的男人，来硬的只能被迫害得一无所有。
黎希雾缓缓坐了回去，漂亮的蜜茶色发丝从鬓前垂垂盘在手背上，语气悲凉：“我一直当您是长辈，听从陆家的吩咐。你对我做的那种事……。”
“那种事……对你来说只有逼不得已的吗？”
裴荆州将烟盒越捏越紧，仿若在手掌心里蓄积了一股力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黎希雾淡淡地嗯了声：“我拒绝不了。”
拒绝不了沉沦。
话音才落下，被捏碎的烟盒从她脸颊边掠过，重重砸在对面的墙上，滚落在地又弹了两下。
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禽兽。
“你不准欺负我妈妈。”
伴随着哒哒哒脚步声的小奶音，镇定大气。
黎希雾慌忙转头，女儿云念已经跑到了她的膝边。
她下意识地将她掩在身后，这个举动刺痛了裴荆州的眼。
裴荆州目光犀利地盯着那小萝卜头。
黎希雾八岁起就养在陆家，这女娃跟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杏眼，圆脸，还有那标志性的茶色头发。
他就是想欺骗自己，这孩子是黎希雾出于什么原因领养的，都不可能。
她的的确确和其他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胸中紧绷的一口气瞬间松懈，顺着唇齿间缓缓吐出：“一周后，你跟我回东国。离婚。”
说完，拉开椅子，朝门外走去。
黎希雾怔怔坐在原处，手心揉着云念头顶柔软的发丝，嘴唇颤抖道：“谢谢三叔。”
***
一周后，黎希雾辞去乐团工作，退了租赁的公寓，简单收拾行李，带上云念准备回东国住一段日子。
既然裴荆州已经同意离婚，那她不用再躲避，可以和女儿回国正大光明的生活。
黎希雾与女儿坐着裴荆州派来的车抵达机场，在候机厅入口处碰见急急赶来的苏明礼。
“苏叔叔。”被黎希雾牵着小手的云念见到他，欢喜地打招呼。
苏明礼小跑两步到近前，弯腰揉了揉云念的额头，嘱咐道：“念念乖，等会做飞机的时候，要照顾好妈妈知道吗？”
云念胳膊里夹着星黛露，粗粗短短的手指怼怼，小大人般地回道：“妈妈爱乱跑，念念一定看紧她。”
苏明礼俏皮wink，赞同她的说法。
云念又问道：“苏叔叔不和我们一起坐飞机吗？我怕念念一个人看不住妈妈，而且那个坏……。”
说着回头看向自动移门内等着的高大男人。
黎希雾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瞬间就被裴荆州犀利的眼眸捕捉，当下心弦一紧，赶紧捂住云念的碎嘴。
裴荆州不是什么好人，在连城商界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雁过必定拔毛的独狼。
现在云念明面上是她出轨苏明礼的孩子，若如再触了他的逆鳞，说不准会让她们母女俩为这场婚姻陪葬。
她收回目光，催促苏明礼：“你回去吧。我自己能处理好。”
苏明礼点头，越过她的肩头瞥了眼看似耐心到达极限的男人，叮嘱道：“万事小心。等我欧洲巡演结束就去找你们。”
“不必了。”黎希雾脱口拒绝了他的好意，看见他脸色一僵，才意识到话里的冒失，又婉转道，“这些年多亏你的照顾。也浪费了你不少时间。回去后国内机会很多，已经有多家乐团和我联系。你不必担心。”
苏明礼知道，这些年来他从未走进过她的心里。
那个男人始终是她的最爱。
不过……。
既然他们要离婚，那代表他还有机会。
黎希雾这样才华与美貌并存的女人，是男人都会垂涎三尺。
十步外的裴荆州见他们一来一往地交谈，心底升起丝丝浮躁气息，让周身的毛发都有些忍不住地要炸开。
身侧随时待命的助理萧雷眼神疑惑，完全看不懂这三人的状态。
总裁夫人与小小姐和陌生男子亲切交谈像是一家人，而总裁却在一边跟个局外人似的。
他偷眼一瞥，裴荆州清隽的脸庞黑了一度。
心下打定主意，老板的事少管，不然迟早得回家种地。
“你去接夫人的行李，催她快点。”裴荆州低头，不耐烦地用皮鞋底搓了搓候机厅内几近明亮的地砖。
收到指令，萧雷不敢耽搁，取过总裁夫人行李的同时，苏明礼也上车离开。
将行李箱放置在推车上，黎希雾的小提琴架在最上面，推到裴荆州身旁。
裴荆州提醒：“当心她的琴。”
就在萧雷点头要答应，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喊，按下了机场人声鼎沸的暂停键。
裴荆州眼眸一乱，刚刚还在眼前的母女俩凭空消失在入口处。
一道白影划过他的眼角。
他想都没想，解开西服衣扣，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