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戚莞尔想笑，毕竟自己承受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
可她笑不出来，她已经失去了太多。
延霆勋受到了极大冲击，心里混乱成一团，看着戚莞尔，神色复杂。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想说什么，可什么语言能弥补这个错误？
“对了，你的苏伊，还指使王姨给我下致幻药。”戚莞尔踮起脚，凑到延霆勋耳边说道：“她处心积虑的想整死我，夺回你，你是不是很感动？”
“对不……”
还没说完，她就“啪”的一耳光打断了他，眼里血丝密布，嘶喊道：“延霆勋，你欠我！现在是你欠我的，你拿什么还？”
她又一次疯狂厮打他，字字句句比拳脚更重的砸在他心上！
“我失去孩子，失去父亲，失去自由，失去尊严，都是拜你所赐！”
延霆勋默默的承受着，身上的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心口清清楚楚的绞痛提醒着他，他要弥补，他想弥补。
不只是偿还亏欠，还有不知何时就为戚莞尔动了的感情。
延霆勋等到她打累了，一把将这个最疯狂也最悲伤的女人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如此契合，如此安心，他简直迟钝得令人发指。
“戚莞尔，我喜欢你。”
戚莞尔一怔，眼神有些滞涩。
“苏伊呢？”
“我和她，已经是过去了。”
不远处，季西礼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黯然。
他尊重戚莞尔的任何选择。
戚莞尔跟着延霆勋办理了出院手续，坐上了回去的车。
延霆勋吻了吻她的手背，轻柔的祈求道：“莞尔，跟我重新开始，好吗？”
她垂眸，不置可否。
日思夜想的东西到手了，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开心。
延霆勋也没有追着要答案，他很自信戚莞尔对自己的爱，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苏伊开着车迎面而来，看到副驾的戚莞尔，再看到延霆勋，顿时满脸扭曲狰狞，脑子一热，猛地将油门踩到底。
“戚莞尔，你毁了我，我就拉你一起去死！”
延霆勋见对面的红色小轿车直接撞过来，惊得猛打方向盘，可还是没来得及……“砰”的巨响，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归于静默。
延霆勋痛苦的蹙眉，咬牙爬出翻倒的车厢，再将戚莞尔拉出来。
“莞尔，你没事吧？也不知道哪来的疯子……”
这话戛然而止，他看到头破血流的苏伊，伸着手朝他呼救。
“霆勋，我好痛，救救我……”
苏伊的车没有翻，被安全气囊弹得头破血流。
延霆勋摸了摸戚莞尔，见她没什么伤，起身就要迈步走过去。
戚莞尔抓住他，不可置信道：“她差点撞死我们！你还要去救她？”
“苏伊流了很多血……”延霆勋摸了摸她的脸，“莞尔，你乖，我只是过去看看。”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她抓紧他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突出，“延霆勋，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今天，有我没她！”
“莞尔，不要无理取闹。”
延霆勋见戚莞尔一贯的纠缠模样，忍不住语气加重了些。
苏伊满头满脸的血，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戚莞尔握紧被延霆勋被甩开的、空空如也的手，叫道：“延霆勋，你就是个骗子！”
延霆勋脚步一顿，并没有迟疑多久，仿佛那一下也是错觉。
他走向了苏伊。
苏伊哭得越发凄惨，“霆勋，我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死啊？你快送我去医院……”
延霆勋将她从车里扶下来。
忽的，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空洞战栗，转身一看，戚莞尔已经不知所踪。
还能生气离开，应该没问题吧。
有车驶过来，延霆勋无暇顾及其他，忙拦住，送苏伊去了医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戚莞尔正背对着他，渐行渐远。
“重新开始？我没答应你，没答应你是对的……”
“你喜欢我？你的心里还是只有苏伊……”
“我再也不会被你骗了。”
她苍白的唇瓣不停蠕动着，倏然，喉头收缩了几下，一口暗红的血吐了出来！
内脏像是破碎，极致的痛疼席卷全身。
戚莞尔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路边，口鼻不断有血涌出，肺部像是破风箱，“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这具破身体，终于到了极限。
她这短短的一辈子，一意孤行的爱延霆勋，究竟得到了什么？
戚莞尔艰难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已经碎了，如果打不出去，那就是她的命。
还好电话通了。
“季医生，最后，再帮我一次……”
医院。
将苏伊交给医生后，延霆勋便不停的打着戚莞尔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气性这么大，该怎么哄才好？

他按了按不安跳动的眼皮，烦躁的拧起眉。
等不及苏伊出来，延霆勋腾的起身，再度朝着事发地而去，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戚莞尔的身影。
一连几天，她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电话打不通，家也不回，怎么都联系不到。
延霆勋愈发焦躁不安，伴随着不明的恐慌。
就在他要派人去搜寻戚莞尔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您好，延霆勋先生是吗？您的妻子戚莞尔小姐生前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还需要直系家属过来签字……”
延霆勋脑子里轰然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破开来，从没有过的惊悸争先恐后涌上。
“你胡说什么？什么遗体捐赠？戚莞尔活得好好的！”
那边被吓到了，报了地址让他赶紧过去，便挂断了电话。
延霆勋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整个人如同雕塑般，僵住了。
只有拿着手机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抖。
不可能的，戚莞尔一定是生气了吓唬他，才几天怎么可能没了？
他要把她抓回来，狠狠的教训一顿，什么狗屁遗体捐赠，有她这么咒自己的吗？
遗体捐赠管理中心——
负责接待的一个女性工作人员见到延霆勋，就被他骇人的目光盯得全身发憷。
“戚莞尔在玩什么？你去告诉她，我来了。”
工作人员皱眉，有些讶异，亡者的丈夫居然不知道妻子已经离世？
“听说戚小姐是受了很严重的撞击，器官多处内出血，发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
严重撞击、器官内出血……
延霆勋眼前骤然发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不，一定不会是他以为的那样！
“延先生，戚小姐的器官无法用作移植，遗体将会送去医学院，给医学生用作解剖练习。利用完毕，医学院会承担火化费用……”
工作人员声音越来越小，做这行几年，就没有遇到过这样可怖的家属。
眼前男人的脸色白得可怕，狭长幽深的眼里又像是有摄人的火焰，要将理智燃烧殆尽，仿佛再多说一句他就能吃了她。
工作人员不敢再多说，引着延霆勋来到遗体摆放间。
推开门，才有些光线落入这间幽暗的房。
工作人员开了灯，就看到房间中央，一个透明的玻璃棺，无色的福尔.马林中，清清楚楚的，躺着一具……尸体。
延霆勋的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腿不受控制，一步也抬不起来。
他看到尸体的长相，一瞬间像是被狠狠烫到似的别开眼，眼眶霎时血红。
“这根本不是戚莞尔，我为什么要签字？”
工作人员咽了咽口水，被他略显狰狞的神色吓得有些结巴起来。
“是、是戚小姐啊，您有什么疑问吗？要不您找她的家人，做个鉴定？”
“谁送来的？”
“是我。”
季西礼走进来，脸色憔悴，眼里的红不比延霆勋少。
延霆勋这时候来了力气，几步冲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喘着粗气吼道：“你把戚莞尔藏到哪里了？把她还给我！”
季西礼一把推开他，歇斯底里的呼喝——
“我也想藏起她！可我怎么藏？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她才离开医院不到半个小时，就死在了路边！”
“她打电话给我，第一句话就是拜托我替她捐献遗体……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送她去医院！”
“为什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突然就没了？！”
“她吐了好多血，怎么也止不住，但她说她不痛，再也不会痛了，再也不用怕被人舍弃……”
那位默默站在一旁，听到这些控诉的工作人员，顿觉无比心酸，竟忍不住啜泣起来。
“不——！”
延霆勋猛地嘶吼出来，将那影影绰绰的哭声给吓得忽的止住。
他的脸色涨得赤红又瞬间转为青白，气息越来越重，胸膛不停起伏，像是一只困兽，眼里满是惊惶和破碎。
在那一声大喝之后，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什么抽走，再开口只剩下不可置信的喃喃：“不会的，不是……”
让他该如何接受，在他发现自己爱上她，想跟她重新开始的时候，居然是他害死了她！
季西礼冷冷一笑，眼里满是讥嘲。
“那些血迹还在，我可以带你去看。延霆勋，你敢看吗？你有脸看吗？”
“你发出那个视频的时候，杀了她一次！你将她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又杀了她一次！”
“现在好了，你终于把她杀了，让她死得彻底！”
戚莞尔将自己和延霆勋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季西礼，包括她无法面对的耻辱。
他还记得她满是怅然的说：“也许是孤独了太久，想要找个人说说，你是我的医生不是吗？”
季西礼努力不让自己的心疼之色露得太过，他不止是她的医生啊，还是个短短相处之后，为她心动的男人。
说出来她也不会信吧？
季西礼无数次后悔，那天，他不该就那么轻易放戚莞尔走。
莞尔，你心里的伤，我想治愈。
我想看到你真正“莞尔”的那天。
延霆勋被季西礼的连番质问击溃，用尽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死死绷紧牙关，眼眸猩红。
字字句句，言语如刀，搅得他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皆是血肉模糊，痛不可抑。
工作人员看向延霆勋的眼神惊讶又夹杂着嫌恶，简直是极品渣男，禽兽不如！
那个视频她也看到了，谁能想到居然是身为丈夫的那个男人发出去的。
哪个老公肯让自己老婆被全世界观看的？
现在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也是在做戏吧。
延霆勋踉跄着上前，颤抖着将手放在玻璃棺上，哑声问道：“是不是没有家属的签字，就不能捐献遗体？”
“是，但我们希望您尊重亡者的遗愿。”工作人员闷闷的回答他。
“这种狗屁遗愿，为什么要尊重？”
“戚小姐做的是伟大无私的事情，您这么说，太过分了！”
工作人员涨红了脸，有钱有势的渣男，真可恶！
“出去。”延霆勋背对着他们，直接下逐客令。
感觉到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延霆勋慢慢的将身体俯下去，贴上冰冷的玻璃。
“嗤，玩得还挺大。我说你啊，气性太大了，也只有我受得了，是不是？”
“你鬼点子多得很，你还很有耐心，现在是不是躲在哪里嘲笑我？”
“笑我是世界上最大的蠢货，笑我瞎了眼，这我承认，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然后呢？我跟你认错，给你跪下都行，你肯不肯出来？”
说到这里，有液体“啪嗒”落到玻璃上。
延霆勋高大的身躯不停颤抖，越发用力的抱住玻璃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