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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鸾一怔，有些仓皇的转身要走。
身后却传来温柔而急促的挽留声：“天后娘娘，请等等。”
云鸾顿住脚步转身，看着素婉款款走近向她行礼：“娘娘，妾身自来天宫，还未去向您请安，望您见谅。”
云鸾心情复杂的打量她。
原来，萧廷宴爱上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殿内檀香冉冉，熏得云鸾胸口堵塞。
她移开视线，想起一个问题。
“我听说你不愿来天宫，为什么？”
素婉一怔，垂着眼道：“这天宫又冷又寂寞，做仙，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好。”
这话让云鸾心中微惊。
又见素婉难掩甜蜜和担忧：“还好有陛下陪我……若非陛下说他在这天宫没有一个知心的人，我应当早就回到凡间了。”
没有一个知心的人……
云鸾只觉有什么堵住了喉咙。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就是无端端的委屈，心攥紧的难受。
可她还是天后，就算难过，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云鸾抿紧唇转过身，只留下一句“再会”便迈步离开。
走出殿门，迎面却正好撞上了回来的萧廷宴。
看见云鸾，他当头便是一句质问：“你来做什么？”
云鸾顿住步伐，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男人面上戒备和厌烦。
唇颤了颤，她艰涩开口：“天医说，我的身体可能……”
“我不感兴趣！”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那句‘我活不长了’硬生生卡在喉间。
云鸾看着萧廷宴，一阵悲凉从心口涌出。
不知从何时起，他连好好听她说句话都已不愿……
萧廷宴往前一步，带着浓浓警告开口：“别想再做什么，下月初一，我就会娶她。”
云鸾脸色骤然苍白，眼中浮出深切痛楚。
萧廷宴看着这样的她，有一瞬烦躁，但随即抛之脑后。
他大步离开，独留云鸾孤零零站在原地。
风扬起她的裙摆，默默无语。
十一月初一，萧廷宴正式迎娶素婉。
天宫正门，他将穿着大红霞帔的素婉从八抬大轿中牵出，这是素婉坚持的凡人成亲的步骤。

走过三生石，萧廷宴突然看到了他和云鸾曾刻下的名字。

皱了皱眉，他有些烦躁的想：之后得叫人挪走。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在一声声祝祷中，谁也没发现，太宴殿门口，云鸾正一动不动的站着。
她看着仙官高喊：“一拜天地！”
看着萧廷宴牵着素婉的手，跪下朝东方磕头。
“二拜高堂！”
又看着两人再起，向北方下跪。
视线一点点模糊，云鸾只觉心也被一点点掏空了。
“夫妻对拜！”
最后一声，云鸾缓缓转头离去。
却仍能听到身后司仪高喊：夫妻，礼成！
礼成一句落下！
天空蓦地一声响雷，万里晴空转瞬黑沉。



第5章

乌云重累，在太宴殿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云鸾惊恐回身，‘天罚’一词猛地浮现脑中。
下一刻，“轰”一声，圆柱粗的紫雷连续朝太宴殿劈下。
云鸾想也没想便往回赶。
殿中，只见正中央的萧廷宴正撑起一片结界挡在素婉身前，嘴边溢出一丝血迹，苦苦支撑。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第八十道劈散结界，劈中萧廷宴。
最后一道，直冲着素婉而去。
云鸾便见萧廷宴不顾自身，以身牢牢护住素婉。
心口猛揪，她想也没想，化作云凰真身，上前拼尽全力挡住那道刺眼到看不清的天雷！
‘轰一声’，太宴殿直接倒塌。
天雷平息，萧廷宴下意识查看身下之人：“素婉，你怎么样？”
“陛下！”完好无损的素婉惊魂未定的流着泪抱紧了萧廷宴。
他们身前，一只半身焦黑的云凰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
劫后重生的两人紧紧相拥，竟没人想起看一眼身受重伤的云鸾。
只有司命随后冲进殿内，目眦欲裂。
……
云栖宫。
天医正在殿内为云鸾疗伤。
殿外，司命目光冰寒的看着萧廷宴和躲在他身后的素婉。
“萧廷宴，天罚降下，天道不容，你准备怎么交代？”
萧廷宴没答。
素婉一颤，拉着萧廷宴的袖子哀声道：“陛下，还是让我回凡间吧……”
萧廷宴这才回神，他收回盯着殿门的视线，满心烦躁的开口：“天罚已过，何须交代。”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司命再崩不住脸色，咬牙切齿道。
“悔？”萧廷宴目光幽暗，“我看后悔的是你吧？”
“毕竟，当初只差一点，你就能成为她的天帝了不是？”
冰冷带刺的讥讽，让司命脸色突变。
这时，殿门一响。
天医涂瑜垂下头才能掩饰住自己哀愤的神色：“陛下，娘娘醒了，但目前不能打扰她养伤。”
萧廷宴眉一皱，最终道：“我之后再来看她。”
云鸾虚弱的靠在床沿，本来如瀑的黑发被烧焦到只剩半截。
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殿门，只余一片哀凉。
涂瑜那句“您如今的身体根本不能受伤，如此一遭，只怕性命堪忧。”荡在耳边。
浑身都疼的云鸾无暇再想，苦涩的闭上了眼。
半月后。
云鸾在涂瑜的治疗下，愈合了皮外伤。
她正坐在院中吸取月华，一个熟悉的脚步响起。
她睁开眼，看到了捧着一壶帝流浆的萧廷宴。
萧廷宴将帝流浆放在她面前，这是月亮精华的凝结，但十分难以收集。
云鸾一怔，还未开口，便听到他淡淡开口：“多谢你挡下那一击，否则我也无法完全护素婉周全。”
“……不用。”说完这句再无言以对。
只有心尖汩汩流着血。
云鸾突然明白了凡间的一句诗：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像极了那含义：你虽近在我眼前，却原来我们的心早已远隔天涯。
云鸾垂下眸，压抑着上涌的泪意问。
“萧廷宴，娶我这三千年，你爱过我哪怕一点吗？”
萧廷宴一怔，心中那股烦躁又冒了出来。
他转过身看向太宴殿方向：“我曾以为我喜欢你，但是……遇见素婉后才知道什么是爱。”



第6章

风吹动院中梨树叶，哗哗作响。
萧廷宴说完那句，又有些烦躁的加了一句：“你放心，你是天后这一点永不会变。”
云鸾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说不出的悲切。
“你走吧。”她闭上眼，哑声道，“不用再来看我。”
这句话说得古怪，萧廷宴却没放在心上。
他只以为云鸾还是生气了。
但他也知道，云鸾从来不会生他的气很久。
萧廷宴回头看云鸾，她苍白的脸色似乎比月色还白。
只一眼，他收回目光，径直回了太宴宫。
他走后，云鸾拿起那瓶帝流浆。
她起身忍着疼走到院中最大的那颗树下。
那树没有一片树叶，似乎早就死去许久。
云鸾打开瓶子，将那帝流浆‘哗啦’一下，全倒在了树根上。
冷风吹来，她咳了两声，又强自忍耐住喉间腥甜。
云鸾丢开瓶子，蹲下身去刨树根处的土，最终刨出来一坛酒。
酒不知好坏，坛子上写着“龙云”两字，是萧廷宴的字迹。
云鸾就地坐下，掀开了坛口。
酒水清冽，但云鸾闻不到酒香，只因她自雷劫后便失去了嗅觉。
她就着坛口，喝了一大口。
“咳，咳……！”
酒入肺腑，她又咳了起来，血腥混着酒香。
“好酒。”云鸾赞叹。
她想起好多年前，和萧廷宴埋完这酒的第二天，司命替她批命。
司命说：兰因絮果，情深不寿，你嫁给他定是错事。
自己回答他：沧海既无心，化去不复悔。
如今想来，她还是不后悔，只是好像真的错了。
就着月亮，云鸾一口接一口，眼泪也淌了满面。
天明了，云鸾悠悠转醒，忽的一惊。
她的身上，周围落满了厚厚一层花瓣，她抬头，树还是光秃秃的。
竟是不知何时花开又落尽了。
……
天医涂瑜照例前来云栖宫治疗。
但这一次，他格外高兴。
云鸾忍不住问：“怎么了？”
“娘娘，有救了！我找到了一张万年前的丹方，只要能找到天机草，便能练成神丹，续命万年！”涂瑜激动的说。
云鸾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会不想活呢？
她对死亡的坦然，只是因为她从失去云凰元丹那一刻便不停告诉自己，要接受死亡。
“这草可难寻？”她问。
“每任天帝继位之时，都会有天机草重现，陛下那里肯定有！”
云鸾心一沉，在涂瑜期盼的视线下点了点头：“我会去寻他要。”
涂瑜离去后，云鸾正准备去太宴宫，司命前来拜访。
随之送来的还有满满一房的灵药，那数量恐怕是他所有的库存。
云鸾想要推辞：“多谢星君好意，我恐怕受之有愧。”
司命看着眼前端庄优雅，和记忆中那个活泼快乐的小姑娘几乎判若两人的云鸾，抿了抿唇。
“我推演星象，你只需离开天宫，还有一线生机。”
云鸾一愣，司命掌命星，却不能干涉他人命运。
如今却几次为她破例……
云鸾心情复杂的摇头：“我……暂时不能离开。”
云族还没有选定继承人，她不能随心离开。
司命苍眸更黯，没问缘由，点头转身要走。
云鸾莫名有些难过，张口喊道：“玄庚，谢谢你。”
司命背脊一僵。
成为司命，便要丢弃前尘，玄庚这个名字，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用尽所有力气，他才没有回头。
太宴宫。
云鸾有些局促的问：“陛下，你是不是有株叫天机草的灵药？”
萧廷宴眼神骤暗：“是，又如何？”
云鸾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从头开始讲述。
“你还记得千年前和魔尊梵天那一战吗？你重伤垂死，后来又起死回生。”
“是我，用我的云凰元丹救了你。”
云鸾一口气说完才抬起头，却在看清萧廷宴神色时一愣。
萧廷宴毫无惊异，淡淡开口：“你说这个，是想用救命之恩来换天机草？”



第7章

萧廷宴的平静如一只大手缓缓的攥紧了云鸾的心。
她张了张嘴，声音低微几乎宛若哀求。
“没有云凰元丹，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只有用天机草练成神丹，才能续命。”
萧廷宴皱紧眉，似在考虑。
这一刻，云鸾恍惚觉得自己像个贪婪的无耻之徒。
可实际上，她要的不过是萧廷宴本就欠她的……
忽然，殿内门传来一道惊慌的呼声。
“陛下！你在哪儿？”
云鸾还未回神，便见萧廷宴猛地站起，朝门口走去。
她看见萧廷宴将一身白衣清瘦许多的素婉小心搂在怀中问：“怎么了？”
“醒来后你就不见了，我好怕。”
素婉颤着声说，那婉转声音足以让钢铁化作绕指柔。
萧廷宴温柔得像变了个人：“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云鸾移开视线，墙上两人相拥的影子凝然不动。
她眨了眨眼，一股酸涩涌上眼眶。
安慰了好一阵，萧廷宴正要带素婉回后殿，似乎才想起云鸾的存在。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之后再说。”扔下这句话，他便干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