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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慕白是队长？
不只是心虚的缘故，对上他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许、许队长，您看呢？」
许慕白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想公了还是私了？」
这、这、这是我能决定的事吗？
「还是公了吧。」
许慕白嗤笑一声：「哟，宋冉，长进不少啊。」
我讪讪地笑着：「哪里哪里。」
他仔细观察了被我撞过的地方，又回头看看我的车头。
「消防车皮实，掉了点漆，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的车——」
引擎盖儿都张嘴了，似乎在发脾气。
这辆五菱 mini 小电车是我买来专门接送儿子用的。
平时开着挺方便，哪知道这么不经撞啊。
我很上道：「我的车肯定不用你们赔，责任在我！许队长，您公事公办，该赔您多少我出就是。」
他微微皱眉：「是赔消防队，不是我。」
呵，还挺严谨。
「还不好说，先留个电话吧。后续赔偿等跟队里报过后再联系。」
呃……
也行。

事情都解决了，再堵着路就不太好了。
我准备带着儿子离开，他拉着许慕白的手死活不愿松开。
「你该上学了，等放学了妈妈再带你参观消防队好不好？」
「妈妈骗人，妈妈才不带我去，你工作很忙的。」
要是地上有缝，我早钻进去了。
儿子，妈妈丢不起这个人啊！
「宋知鸣，你这样会耽误消防叔叔救人的！」
我一边教育儿子，一边道歉：「对不起啊，让大家见笑了，孩子从小骄纵坏了。」
本想把儿子抱过来，不料许慕白轻松地从地上捞起矮团子。
「你的车再开上路很危险，学校在哪儿，顺道送你们。」
其实我还可以打车，但显然他没给我这个机会，抱着儿子就钻进车内。
车内他的同事们脸上憋着笑，甚至还有人热络地介绍起来。
「我们许队长还单身呢！」
儿子：「我妈妈也单身。」
「……」
「可以了解了解哈！哎对，你加我们队长的微信了吗？」
热情的消防小哥哥就差把许慕白的二维码贴我脸上了。
我尴尬不已：「留电话了！」
「微信方便啊。」
我不想掏出手机的原因之一是，许慕白已经在我微信的黑名单挺尸几年了。
这一路上，汗都把衬衣湿透了。
便宜儿子还跟许慕白约定好，周末要去参观消防车。
我一把将儿子塞进老师手里，示意她赶紧带进教室别丢人了。
「今天谢谢你了。」
许慕白双手插兜，眉宇间夹着笑意。
他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是标准的美男子。
当他勾起唇角微笑时，总有种精明的味道。
「哟，能从你口中听到『谢』字，可真不容易。」
他笑着：「走吧。」
我蒙了：
「去哪儿啊？」
许慕白微微皱眉：「你的车不要了？」
「要，要！」
刚才联系了拖车公司拉到门店维修，估计儿这会儿该到了。
许慕白突然说：「等我五分钟。」
他跳上车，三分钟后下来，身上的消防服脱去，换上了一套黑色运动服。
「许队长，去修车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能再麻烦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许慕白瞥了我一眼，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想多了，我是怕你跑了。」
「你不是有我电话吗？我能跑哪儿去？」
「谁知道你这些年跑哪儿去了，微信电话都拉黑。」
「……」
3
好的，当初确实我把他拉黑的。
我跟许慕白是高中同学，高考结束之后我跟他告的白。
本来我只是想给高中三年的暗恋一个善始善终的结局。
结果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我的告白。
就这样我们成了男女朋友。
考去了同一所大学。这期间，我们一直是朋友眼中的模范情侣，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毕业就会结婚。
但事实却是在毕业当天我给他提了分手。
至于原因嘛……
无非就是跟许许多多普通的毕业季情侣一样。
因为没有了学校这个乌托邦的庇护而不得不直面现实的残酷。
又因为不够成熟而无法体会对方一样忐忑又迷茫的心情。
工作上的压力跟生活中无止境的争吵终于让我崩溃。
在拿到毕业证书的当天，我收拾好自己所有的行李，平静地跟许慕白提了分手。
我永远都记得许慕白当时震惊又受伤的眼神。
他几乎本能地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到像要将我的胳膊生生地捏碎。
但我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许慕白猛地抿住唇，接着一点点松开了我的胳膊。
我没敢再看他受伤的眼神，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累了，他也累了。
那个时候的我们没有办法去平衡我们之间的关系。
无谓的坚持，或许会让我们连最后一丝体面都留不下。
至于宋知鸣……
发现他的存在，我也很惊讶。
因为我很清楚，我跟许慕白的防护措施一直都做得十分完备。
从最开始意外发现有孩子的恐惧无措到最后下定决心留下他。
他的出现，就像是逼着我褪去学生的天真，快速成长起来的推动剂一样。
……
这些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回忆却无比清晰。
我没敢去看许慕白，只是含糊地应付道：「那就麻烦许队长了。」
许慕白「嗯」了一声，带着我走到了他的车旁。
他很自然地帮我拉开了副驾的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许慕白的车很宽敞。
干净、简单，连车载熏香都没有，很有许慕白的风格。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一点女人的痕迹。
许慕白已经发动了车子。
他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的路况，一边单手打着方向盘。
我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他线条流畅的手臂上去看。
不得不说，几年不见，许慕白越发迷人了。
4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强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不行宋冉！
控制住自己！
想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
不就是清楚自己的自控力，怕忍不住回去找他吗！
许慕白把车开到了马路上，SUV 平稳地随着前方的车流前进着。
这会儿安静下来，我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提问跟前男友坐一辆车，怎么才能显得自然不做作？
在线等挺着急的。
「孩子他爸呢？」许慕白突然开口，问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嘴比脑子快，开口：「死了。」
合格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这么说也没问题吧？
许慕白似乎被噎了一下，扭头看向我的眼神闪过一丝狐疑。
我自觉这波敷衍的太过明显，赶紧找补了一句。
「那就是个渣男，知道我怀孕就跑了，在我这里就跟死了一样。」
说完，我在许慕白古怪的眼神中心虚地别开了眼。
「主要是我魅力太大，分手之后无缝衔接。
「那个啥，你也别太心疼我哈。」
上帝，我在说些什么！
许慕白轻轻嗤笑了一声。
恰逢红灯，他把车子停稳，直接转过身面对我。
他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盯着我，像是要让我的谎言无所遁形。
我被他看得承受不住，差点就要弃车而逃。
就在这时，他突然开口道：「所以，宋知鸣现在没有爸爸？」
嗯？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点头。
「理论上来说……确实没有。」
许慕白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
我心里蓦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刚想说什么，面前的红绿灯已经转红为绿。
许慕白没再跟我多说，他重新发动车子，一路沉默地把车开到了 4s 店。
他刚把车子停好，我飞速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没等许慕白一起过来，我又快一步跑进店里去询问我车的情况。
结果毫无意外。
消防车安全系数太高，我的小车承受不起，大概还要修个几天才可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开始头疼接送宋知鸣上下学的问题。
倒是能再早点出门挤地铁。
只是距离我上班的地方……啧，真的有点不太方便。
但急也没办法。
我跟经理道过谢，登记后就出门了。
5
许慕白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看到我过来，他十分自然地将抽了一半的烟头捻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看着他抽烟有些别扭，要知道许慕白从前可是烟酒不沾的优良青年。
但这其实不是我第一次见他抽烟……
许久之前……我也见过一次。
因为他抽烟勾起了一些回忆，我脱口而出：「你现在要抽烟啊？」
「嗯。」许慕白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解释，只是绕到副驾驶帮我拉开车门，问道：「车怎么样？」
「还行吧。」我仍然头疼宋知鸣上下学的问题，「就是还要修几天，暂时提不回去。」
「能顺路送我去个地铁站？」我上班快来不及了。
许慕白坐在驾驶座上，挑了下眉，轻瞟了我一眼：「还要上班？」
我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不上班我跟儿子喝西北风吗？
但鉴于我现在还在他车上，所以我选择好声好气地解释。
「我只请了半天假，地铁过去还要一个小时，我得早点过去。」
说到这，我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许慕白发动车子，他问道：「你公司在哪？」
我报了个地址，并告诉他坐三号线就可以直达。
许慕白只是「嗯」了声。
我以为他会放我在地铁站下车，
直到我眼睁睁地看着三号线地铁口在面前一闪而过，我这才着急地拍了下他的胳膊。
「停车停车！过了！」
许慕白岿然不动，连晃都没晃一下。
他慢悠悠道：「我今天出完任务后正好轮休，送你去公司。」
我一愣，等反应过来要拒绝，车子已经跑到了绕城的高架之上。
我：「……」
我有些气闷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抱胸把头一偏，决定下车之前不理许慕白了。
结果许慕白还挺开心。
轻笑的声音绵延不绝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更想打他了怎么办。
6
下午到公司的之后，我疲惫地趴到了桌子上。
至于为什么下午才到？
因为中途许慕白绕了个路，非要跟我一起吃午饭。
我毫无拒绝的余地，只能吃完午饭后再来公司，竟然刚好踩着下午上班的时间点。
这半天假我真是没请亏。
心累得长舒一口气，我想到许慕白说下午还要接我下班顺便接儿子，我就想剁了早上没有及时踩住刹车的那只脚。
然而工作还是要继续。
下午我一直在处理堆积了一上午的工作，忙到最后，竟然连下班的时间都忘了。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张表格做完，我拿起手机一看时间，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完了完了！又过了接儿子的时间了！
小家伙又要失落了。
我拿起包急急忙忙地往外跑，手上熟练地打开通话记录想给儿子的老师打个电话。
结果我就看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竟然高达了十几个。
我愣了一下，就这会儿工夫，那个号码又打来了一遍。
我下意识地点了接听，许慕白好听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你下班没？」
我刚想回话，突然听到电话那头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叔叔，我妈能接电话了就说明她下班了！不然你就是把手机打爆也找不到她的！」
嗯？？？
这不是我儿子的声音吗！
我急忙问道：「宋知鸣在你那？」
「嗯。」许慕白应了一声，我听到他跟宋知鸣温柔地说了句「等一下」，这才转过头来继续跟我说。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看着快到孩子放学时间了就先把他接到了。
「你要是忙完了就来楼下等等，我们过去接你。」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又想到儿子还在他车上。
略微沉默了一下，我轻声道：「好，今天谢谢你。」
许慕白轻轻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没事，我们很快到。」
我很多年没从电话里听到过他的笑声。
这会儿，熟悉的声音透过耳骨传遍全身。
我就像被手机微弱的电流电到一样，猝不及防的热意在脸上炸开，让我猛地挂断了电话。
冷静冷静！宋冉你把持住！
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不能连个动物也不如！
7
我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确保脸上不红了，这才拿好东西下楼。
刚到楼下，许慕白的车就开到了我的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许慕白勾着唇看向我，简直明眸皓齿，俊脸帅气。
「上车，我带你们去吃饭。」
我深吸了口气，刚想拒绝，后排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
正是我那好大儿宋知鸣。
「妈妈！许叔叔带我去了儿童乐园，他打枪好厉害！」
我拒绝的话咽在嘴里，震惊地看着许慕白的后座。
他什么时候安的安全座椅？
他难不成还打算长期接送宋知鸣？！
儿子还在手舞足蹈地讲着许慕白有多帅。
我瞪着眼看许慕白，他对我笑得越发灿烂。
「妈妈你怎么还不上来呀！许叔叔说要带我们去吃大餐，我等你等得都快饿死了！」
儿子的声音有几分委屈，看着我的眼神泫然欲泣。
我一下子心软了下来。
想到每次加班后去接儿子，学校都只剩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忍不住有些愧疚。
今天也是多亏了许慕白，要不是他，恐怕儿子现在还留在学校呢。
想到这，我叹了口气，准备上车，可后座的门怎么都拉不开。
没办法，我只能拉开副驾驶认命地坐上去。
是我该请他吃饭。
许慕白发动车子，儿子还在后面叽叽喳喳地讲着他跟许慕白今天的经历。
我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笑着回应两句。
听到最后别的没听出来，倒是听出来儿子是真的喜欢许慕白了。
我顿时心情复杂。
不知道是许慕白太会讨人喜欢，还是血缘天生强大呢？
「妈妈，许叔叔还是单身哟。」
好大儿这句话说得猝不及防，我一个没忍住直接被口水呛到咳了起来。
「咳咳，宋知鸣，别乱说话。」我故意板起脸，严肃地跟儿子说。
儿子瘪了瘪嘴，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我确实是单身，小家伙没说错。」许慕白突然开口，宋知鸣的小脑袋在后座疯狂地点头附和。
我：「……」
「宋知鸣，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你胳膊肘往外拐了？」
我扭过头，咬牙切齿地盯着儿子，威胁似的挥了挥拳头。
儿子对我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他笑嘻嘻地撒娇道：「我就是心疼妈妈才想找个人照顾你呀，许叔叔真的很好！」
我磨了磨牙暗自腹诽，许慕白是真牛呀，这么快就让儿子认可他了。
又回想起了我们两个分手前时常因为琐碎的事吵架，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
「好了鸣鸣，我们给你妈妈点时间，逼得太急她要被吓跑了。」
许慕白终于开口，笑吟吟地阻止了这个话题的延续。
儿子意外地特别信任许慕白。
许慕白这么一说，他立马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捂着嘴不说话了。
我：「……」
这破孩子真的没法要了！
8
我气鼓鼓地转回了身，看着这父子俩哪儿都不顺眼。
儿子不说话，车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没过多久许慕白淡淡地开口：「你一直是自己带孩子吗？」
「是啊，不然还请个保姆吗？哪国的王子啊。」我阴阳怪气道。
许慕白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无奈。
「你别火气这么大，我就是想问你爸妈为什么没来帮你带孩子？」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听鸣鸣说你工作很忙，经常要加班来不及接他。」
「我记得你妈妈已经退休了，为什么不让她来帮帮你？」
我沉默了下来，听他语调轻缓，刚刚那股玩闹似的火气瞬间消失了。
微微抿了抿唇，我垂眸道：「他们住得远，不方便过来。」
说完，我不管许慕白的反应，扭头看向了窗外，用行动拒绝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许慕白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
当初……我爸妈其实是不同意我生下宋知鸣的。
我跟许慕白分手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可我才大学毕业，正是风华正茂却未婚先孕，我爸妈当然不支持我生下这个孩子。
我纠结过也挣扎过，最终还是不舍占据了上风。
后来我甚至去找过许慕白，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对于这个孩子的去留，我还是想要听一下他的意见。
但我没有找到他。
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那段时间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他，连他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索性我拉黑了他。
因为孩子的事我没少跟爸妈吵架，虽然他们最后默许我生下这个孩子，也照顾了我整个孕期跟哺乳期。
可之后生活的摩擦也不断。
等到我重新工作后，拒绝了我妈帮我带孩子的提议，带着宋知鸣从家里搬了出来。
我想靠自己，把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这些年我拼了命地工作，终于让我们娘俩在这个城市有了一隅安居。
时间久了，我跟爸妈那边也达成了默契，谁都没再提过去的事。
同样地，他们也再不插手我的生活。
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苦说实话我不在意。
许慕白人间蒸发让我找不到他，我也不怪他。
毕竟当初是我提出分手，他不想见我也很正常。
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儿子。
因为我的自尊跟任性，他被迫跟着我过了一段清贫的日子。
明明还是小家伙，却比其他同龄孩子都要成熟懂事。
轻轻叹了口气，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儿子。
儿子还在捂着嘴控制自己不要说话。
对上我的眼神，他鼓着脸颊弯着眼睛看我。
我看着儿子乖巧的脸忍不住眼眶发酸。
对他轻轻牵起一抹笑，我飞快地把头扭了回头，生怕他看出我的情绪。
我垂下眸，小小地深呼吸两口，浮动的心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还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