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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院长示意一下护士。
护士就跟宋瑾南说：「蝴蝶侠，要上课了，跟我走吧。」
宋瑾南一脸依依不舍地看着我，叮嘱我一定要等着他下课。
他说学校要放假了，等一下他就可以跟我回家。
我沉默着，不置可否。
可他自己开开心心地跟着护士离开，边走还边说：「张老师，等一下可以早一点下课吗？我想早点儿回家，我媳妇儿做的小鸡炖蘑菇可好吃了……」
我听着，眼睛有些发酸。
哪里好吃了？
小鸡炖蘑菇是我为他学做的第一道菜。
吃完，他拉了一天一夜，他忘了吗？
「你和宋先生……」
「不是。」我敛起情绪，迎向刘院长的目光，轻叹一声，「如果我是他的妻子，那我能不知道他在这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院长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问，宋医生和宋先生认识吗？」
我点头：「以前……见过他。」
她没有再多问，只说道：「这个病人，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大抵是如此，所以，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患了精神病，一直吃药，对抗……直到一年多以前，记忆混乱、失忆严重，才被送到我们医院，进行治疗。」
我翻开宋瑾南的资料，联系了他的负责人。
又问刘院长：「他说他在这里上学，是什么意思？」
刘院长忍不住一笑，说道：「刚才我说过，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他在这里，布置了一间办公室，平时就他自己一个学生，护士跟着，那就是他的老师，我是校长。」
「有趣的是，他上个月，还被警方找上了。」
我突然想起宋瑾南的职业。
我问道：「他做了犯法的事情吗？」
「没有。」刘院长摇摇头，笑着说道，「相反地，他替警方突破一个防护很强的犯罪分子暗网，警方原本是想按照他的 IP 地址，上门拉拢这个人才，却发现……」
却发现，那是精神病院的一个精神病人！

「他不发狂的时候，偶尔进行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
「嗯。」
刘院长说，宋瑾南的角色扮演，目前发现三个。
第一，公司总裁。
一旦他进入这个角色，他能如常处理公司的事务，这是他特助说的，处理得非常完美。
第二，大学生，蝴蝶侠。
这个角色，主要是一个计算机专业学霸，他非常优秀，目前还「接受」学校布置的作业。
其实，就是经过上次破获暗网之后，警方偶尔来求助。
反正，没出错过。
就算出错了，那边也会理智参考。
毕竟，谁会跟一个精神病较真呢？
第三，宝藏男孩。
这个角色，他的潜意识定义是四岁，他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
与其说是角色扮演，其实，这就是人格分裂。
刘院长说，一旦他进入角色扮演，无论是哪个角色，他都不痛苦。
清醒一些的时候，反而会发狂。
会砸东西，会伤害自己，十分暴躁。
「他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精神病人，住进精神病院。」
刘院长有些疑惑地道：「可是，即使他清醒了，痛苦着，却一次都没有闹着要离开。」
我眸子微暗，说道：「因为他坚定地想要治病。」
「其实，国外的医院可能会有更好的。」刘院长轻叹一声，说道，「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回国治病？」
4
我跟着院长，继续去查看其他的病人。
两个小时之后，季霖到我办公室找我。
「太太。」他看着我，自嘲地摇了摇头，抬手推了推金框眼镜，冲我一笑，说道，「不，我应该要叫您宋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请坐。」我抬眸看他，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没想到你会一直跟着他。」
季霖挑挑眉：「知遇之恩，且他值得。我季霖一日做宋总的特助，就愿意一直做这个特助。」
「为什么你是他……我是说宋瑾南，你是他的负责人。」
季霖勾唇，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不然呢？宋总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
我怔了怔。
「我当年并不知道他……」
虽然当年是我提出离婚的……
「不怪您。宋总最不愿意的事，就是让您知道他得了这样的病。」季霖苦笑一下，盯着我，「可惜，命运实在弄人。」
可不是吗？
不想让我知道，我却偏偏成为了他的主治医师。
「但我很高兴。因为，我相信您不只是他的医生。」
季霖离开前，往我的办公桌上，放下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5
我拿过来，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取出来。
竟然是一本笔记本……不，是日记本。
时间，从我们离婚的那一天开始。
「终于，她还是提出离婚了。她自由了，也安全了，我松一口气，从此，人生路长，无人相伴。」
「宋青曼。」
「宋青曼，心上的宋青曼。」
再一次写，是半个多月之后。
「季霖说，她回国了。」
「想她，很想她。」
「特别想她！」
「宋清曼，你想我吗？一定没有吧。」
「我想死。但是，如果我死了，那我这辈子真的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再下一次，隔了一个多月。
「我的记忆丢失了很多，医生说，这是趋向严重的预警。」
又隔几天。
「医生建议我住院，可是我不想，我只能加强药量。」
又隔一个月。
「我和季霖说，我想将公司转移回国，我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再下一次，已经是大半年之后。
「我让季霖去查她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可是，季霖查出来要告诉我的时候，我制止了他。我不想知道了……她这么美好，怎能与疯子为舞？」
「……」
一直看到最后，我已经不去看日期。
一共几百页。
记录的数字，越来越少。
最后的十几页，每日都是：
「宋青曼。」
「我好想你，宋青曼。」
最后一页却是：
「宋青曼，是我媳妇儿。」
仿佛这是他最想要牢记的一件事情。
除了日记本，还有几张纸，满纸写着「宋青曼」。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
我拿过来，看到季霖发来的短信：宋总忘了所有人，唯独一直记得您。或许，您才是医他最好的药。
「媳妇儿！」宋瑾南的声音传来。
我抬眸，只见他一脸高兴地拖着一个行李箱进来。
「我下课了，我们回家吧！」
「哦，回……回家啊？」我有些手忙脚乱地收起日记本，放入包包里。
「媳妇儿，我帮你收拾。」宋瑾南上前，一股脑儿地将我的其他文件夹，包括刚打印出来的各个病人的病例。
我记得，在大学读书的时候，他过来找我，也总喜欢替我收拾书本，背包……
他眉宇英气，俊朗帅气，却已不是当初的少年。
「宋瑾南……」我承认，我心生恻隐。
等我回过神来，我的手已经抚上他的眉眼。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他握住我的手，冲我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不想喊我的代号，那你就喊老公！乖，媳妇儿，我允许你在我们学校喊我老公！」
我：「……」你疯是真疯了，却一点儿没傻啊！
6
可是，我真的要带宋瑾南回家？
且，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带他回家？
他的医生？
他的前妻？
还是他所以为的那样，他的妻子？
「媳妇儿，你磨蹭什么呢？」
宋瑾南见我这儿捣鼓，那儿收拾，就是不走。
他过来，说道：「你前天不是答应我，要给我做小鸡炖蘑菇吃吗？」
前天……
前年我都没见过你！
我默默地翻个白眼，可是，我不仅不能较真，我甚至还要哄着他。
谁让人家有精神病呢！
「我有说过吗？」
我寻思着，能不能告诉他，老师明天要加课，他不能回家？
但是，要找谁演呢？
找院长吧！
刘院长说，在宋瑾南「学霸」这个角色里，她是校长。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想悄悄给刘院长发个消息，让她「配合」我时，宋瑾南走近，将他的大脑袋贴上我耳侧，嗓音低沉磁性地说道：「媳妇儿，你不记得了？你还说，你给我做小鸡炖蘑菇吃，晚上睡觉我任你处置……」
「我什么时候……」我又羞又惊，立马看看四周。
还好没人！
我抬起手，打他一下：「你别胡说！」
这脑补，老厉害了！
宋瑾南揉了揉被我打的胳膊，蹙着剑眉，一脸儿委屈地看着我：「就是你说的……」
「我没有！」
我真被他气笑了！
「你有。」他走去角落，背过身去，大声嘟囔道，「你就是有！」
我：「？」
得！
神经病……不对！精神病是吧？
你是精神病人，那我还是精神病医生呢！
我还治不了你？
「哦对，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回事！」我笑着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说道，「生气了？」
「……」
他没吭声。
我说道：「我记得，以前高中有个男同学喜欢我，可是，他老小气了，我很讨厌他！宋瑾南，你也是小气鬼吗？」
「没有！我没有呀！」他一下就转过身来。
他看着我，嘴角一扬，笑意染着眉宇：「媳妇儿，你想起来了吗？」
「嗯，我想起来了。」我笑着看他，又问道，「你看，我记性好吧？」
「好，媳妇儿，你的记性最好了！」
「是吗？」我笑着，又说道，「所以，我也记得，你昨天说，你不能跟我一起睡觉！」
「为什么？」他瞪大眼睛，又赶紧摇头，「我才没有说过！」
「那我记错了吗？你刚才还说我记性好的！你骗我是不是？」
「我……我……我……」宋瑾南支支吾吾，开始衡量如何反驳。
「我最讨厌骗子！」我佯装生气，拎起包往外走，「你这个骗子，你别跟我回家！在学校待着吧你！」
「媳妇儿，哎哟……我想起来了！」他几个大步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臂，笑得一脸讨好，说道，「是，我有说过，但我只说……」
「你只说今年都不跟我一个房间睡了！」我连忙接话。
「是、是吗？」宋瑾南宝宝迷惑了。
他挠挠头，又看看我。
我点头，秀眉微蹙，佯装不高兴地问道：「你不记得了？还是你又觉得我记错了？」
「没有没有！」他接连摇头，说道，「媳妇儿没记错，肯定没记错！」
「那还差不多！行了，拉上你的行李箱，咱们回家。」
「哦。」宋瑾南拖过他的行李跟我走。
我开车，他坐副驾。
一路上，他偶尔看看我，仍是一脸困惑。
大概还在想着，他到底有没有说过一年都不跟我一起睡的事儿？
用魔法打败魔法！
从未让人失望！
7
我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给我的闺蜜郭薇发消息。
宋瑾南大概脑补不出来了。
毕竟，他根本不知道我住哪里。
他判断不出，这是不是到家了。
他很乖地坐在副驾上等待着。
很快地，我的手机响一下。
我看完消息，继续等着。
过了几分钟，我看到薇薇带着小家伙下楼。
我看着他们走远，这才下车。
「走吧。」
我带着宋瑾南上楼。
我住的是一梯一户的豪华大平层。
倒也不是我这个做医生的多有钱，而是当年离婚的时候，宋瑾南给了我五千万。
家里一共三百六十多平，五个房间。
其中一间，我做了书房。
一间儿子住的，我让薇薇锁上了。
一间我住的。
一间保姆住的。我让她跟薇薇走了，带小家伙过去住一阵子。
还有一个房间，原本是薇薇住的。
今年，她结婚了，她先生住的大别墅。
现在那间房间就空着。
我给宋瑾南指了指，说道：「喏，你就睡这间房，自己收拾一下，我去做饭。」
宋瑾南挽起衣袖，整理房间。
真正的学霸，是连家务也做得明白的！
我们俩留学的时候，同居了，生活起居就是他照顾我的。
一个男人，最让女人留恋的，绝对不只是脸。
「可是，这个世上谁少了谁，都死不了！」
所以，我早就学会做小鸡炖蘑菇。
今晚，让精神病宋总，吃上真正好吃的小鸡炖蘑菇！
我做饭的时候，宋瑾南已经把这个家「参观」明白了。
剩下儿子的房间，他进不去。
所以，他吃完饭，就跟我说：「媳妇儿，我的衣服好像放在那个房间了，你钥匙放哪里呢？」
他指了指兜兜的房间。
兜兜，我儿子的小名。
我嗤笑一声，看着他。
心说，你大概是最聪明的精神病人！
还知道套路我呢？
「不可能。」我说道，「那房间是放杂物的，都很久没打开了。」
「哦。」他应一声。
一听说是放杂物的，他没有再追问。
「别急，你的床上用品放在我房间，等会儿就拿给你。」我说道。
我家的床，除了保姆间，都是一米八的规格。
我收拾完餐桌，去拿一套天蓝色的备用四件套，给他铺上。
衣柜里，他带过来的衣服已经挂得整整齐齐的。
我说道：「你去洗澡，早些睡吧，我还有工作。」
后来，我洗完澡，去书房。
没一会儿，宋瑾南就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
我抬眸看他，问道：「你干什么？」
「我有作业要做啊。」他一屁股坐在桌子对面。
「……」真的假的？
我悄悄给刘院长发消息询问。
刘院长回复：没有。
我看着对面认真「做作业」的狗男人……
行啊，这是一个会撒谎的精神病人！
然而，人家做得可认真了！
我都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接了其他的「作业」？
为免出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这个作业，是谁给你布置的？张老师吗？」
「不是。」
「那是谁……」
宋瑾南冲我一笑：「我自己给自己布置的！」
「……」你玩儿我呢？
8
然而，这一夜还没有过去。
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房门被「哐哐哐」地用力拍打着。
「媳妇儿，开门，快开门啊，救命啊……」
我：「？」
「你干什么？」我打开门。
只见宋瑾南抱着一个枕头，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外。
我一打开门，他就往我房间里冲进来。
「哎，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使劲儿地拖他。
拖不动啊！
「你给我出去！」我恼了。
他却扒拉着我的床，抱着床头，死活拖不动，还一脸委屈地说道：「媳妇儿，那个房间里有鬼！」
「……」有你妈个头！
「宋瑾南，我数三声，从我床上下来，不然我上去一脚把你踹下床，你信不信？」我指着他，警告他。
他磨磨蹭蹭地，还是从我床上下来。
他知道，我说踹他，就真的踹。
看来，没失忆完！
「回你房间去。」我说道。
他却抱着枕头，瑟瑟发抖：「不要啊！媳妇儿，那个房间真的有鬼……我就在这个房间打地铺吧？」
我盯着他，说道：「那这样，你睡这个房间，我去那个房间睡。」
「不行，媳妇儿，你要保护我，那个鬼，她盯上我了。」他连忙抱住我。
我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哪个鬼？是男鬼呢？还是女鬼呢？为什么盯上你了？」
人精神病大哥，想都没想，回道：「女鬼！长得还怪丑的，却说喜欢我这个大帅哥……但是，媳妇儿，她怕你，你跟我在一起，她就不敢出现！我跟你一起睡觉，肯定就没事儿！」
这脑补，无敌了！
这一次，我用魔法也无法打败魔法。
话题怎么都兜不开「有女鬼，一定要跟媳妇儿在一起」这一点。
这一刻……我总觉得，我才是被套路的那一个？
「行，喜欢跟我一起睡，是吧？」
「嗯嗯！」宋瑾南点头快如捣蒜。
我去那个房间，把他的床单被褥拿过来。
然后，在我的房间，给他打地铺。
「我睡床，你打地铺，明白吗？」我指了指。
宋瑾南看了看我，一脸儿委屈，抱着他的枕头，乖乖去躺下。
我轻哼：「这还差不多，不听话，我明日就让刘校长，以后都不给你放假，每天上课，你连家都不能回。」
说完，我就躺下。
宋瑾南却猛地坐起来，问道：「刘校长，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因为，我是学校董事，她是校长，也得听我的话。」
跟精神病聊天，不用太认真。
持续魔法输出，才有胜算！
「哦？」他又躺下了。
我说道：「我要关灯了，记住，你不能跑我床上，否则，我踹飞你！」
「记住啦！」他委屈巴巴应道。
我把灯关了。
好一会儿，寂静着。
在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地嘟囔一句：「媳妇儿什么时候成了校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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