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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定在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江幼橘一边准备主持人的讲稿，一边备战月考，忙得连轴转，几乎没有娱乐时间。陶嘉月属于天赋型选手，成绩在班上排中下，原本只想继续划水，看见江幼橘这么努力，也收了贪玩的心思，连季清送来的试卷都还回去了。
季清一脸茫然：“……？”
陶嘉月：“我不会再做抄别人作业这种走捷径的事了，季清，你这是助纣为虐。”
季清有点失落：“噢。”
江幼橘在旁边说道：“季清，你可以换个方式，直接帮月月讲题呀。我数学也不好，帮不上她，她肯定需要你。”
江幼橘的妈妈是数学老师，江幼橘自己的数学却一般般，说出去真让人大跌眼镜。从前孟女士也尝试教过江幼橘很多次，可她脑子就是转不过弯，再撒撒娇，孟女士根本舍不得把对学生那套狠劲用在女儿身上，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个样子。
孟婷见过太多被学习逼到心理崩溃的学生，并不要求自己的女儿有多出类拔萃，只要她过得舒适就好。
江幼橘看着乖软，骨子里却十分要强。她摸不透学数学的方法，便在别的科目加倍用功，并未让弱势科目拖她的后腿。
听了江幼橘的话，季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
陶嘉月的脸红了半边，抱住江幼橘的手，把她往一边推，“你别听她乱说，现在网络那么发达，我还可以去网上看讲解，怎么可能需要你！”
季清长睫微垂，“但我很想帮你。”

直球！传说中的直球选手！

江幼橘眼睛都亮了。
虽然催眠了自己那么多次不要关心别人的事，但是……但是人类的本性是八卦，谁能逃得过呢。
这场闲聊最终以陶嘉月红着脸拉江幼橘去洗手间收尾。
这学期第一次月考在兵荒马乱中落幕，接下来，就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国庆假期。
最近教育局抓得很严，学校不敢大张旗鼓地克扣学生假期，规定除了高三只放三天外，其他年级都正常放假七天。不过，学校在节日期间正常开放，鼓励大家来教室自习。
尤其是实验班，老师明确提出，大家最好四号就来教室，不要因为假期松懈了学习的劲。
不管老师有没有说，江幼橘都得来学校。熬过了月考，她要把心思放在迎新晚会上，跟林子峰一块排练。
假期与平时的生活并无不同，江幼橘白天写作业，晚上背讲稿，不时看看电视、刷刷手机。她初来乍到，没什么熟人，最好的朋友只有陶嘉月，但她这两天要跟家人出去旅游，不在滨城。
江明远只在家住了一晚，便急急忙忙地飞往下一个城市。孟婷要批改月考试卷、做数据分析，每天早出晚归。大多时候，都是江幼橘一个人呆在家里。
原本应该还有一个，然而从月考那天起，江幼橘就没见过程时。
他又一次消失了，像从人间蒸发一样。
孟女士比上次淡定许多，每天正常上下班，对程时的离开恍若未闻。江幼橘早上陪孟女士吃饭，刷了下学校超话，看见程时的名字，实在耐不住疑惑，主动问道：“妈妈，程学长最近不过来住吗？”
“他有点事。”
孟婷说道，看样子明显是知情的。
这个回答跟没说差不多，江幼橘扁扁嘴，做出一副自己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跳过了这个话题。
想起程时，孟婷心里也无奈。这孩子太有主见，沟通得好倒没什么，有些时候也让人头疼。
上次让他发试卷，他居然直接逃课，等到晚自习才大摇大摆地走回教室。孟婷差点发作，程时却将写完的试卷交给她，说教室空气太闷，换了个地方写题。
他的字迹龙飞凤舞，跟他这个人一样桀骜不驯。但答题思路清晰，一张卷子完完整整看下来，少有出错的地方，孟婷还能说什么呢，只有随他去了。
要不要给程时发消息，江幼橘纠结了一整天。
总不能直接问他去了哪里吧？她有点担心程时又突然跑过来淋雨，又觉得以她和程时的关系，还不至于像好朋友那样嘘寒问暖，显得她很关心程时似的。
她明明更在意程时的默写作业。……好吧，担心什么的，当然也有一点。
明天高三就要开学了，他会去学校吗？
江幼橘对着聊天框删删改改，最上方的用户名忽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短短几秒，程时的消息跳了出来：
【没带钥匙，学妹，开个门。】
单元楼下有一扇铁门，上班时间会打开，这个点，早就关上了。江幼橘拿起钥匙，快步下楼。
程时穿着一件黑色T恤，戴着一顶鸭舌帽，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与下颌线条。见多了他穿校服的样子，这样的打扮还是头一回，江幼橘一时怔住。
小姑娘下楼匆忙，长发披散，刘海有点乱，表情也呆呆的，程时没忍住，倾下身来，勾起笑，近距离看着她：“怎么，不想看见我？”
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江幼橘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仍然有薄荷香，只是淡了些，被另一种气味覆盖，像消毒水的味道。
他去医院了？
“啊不是……不对，也不想……”江幼橘语言体系混乱，耳垂开始发热，赶忙错开他的视线，“你去医院啦？消毒水味好重。”
程时抬起手，嗅了嗅，在医院那么久，沾上味道也不奇怪，这小姑娘，鼻子还挺灵。
“嗯，有位长辈住院，去照顾了几天。”他淡淡解释。
难怪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脸色沉沉的，还有点黑眼圈。一定是位对他很重要的长辈吧。
江幼橘一时忘了刚才的脸热，在心里酝酿安慰的话，却见少年抬起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一根黑色的挂绳，缠着一枚水晶吊坠，雕刻成小兔子的模样，雕工精巧，在微弱的路灯下，折射出温柔的蓝光。
“用月光石做的，”他笑了笑，眼尾向上勾，“好看么？”

第23章 橡皮绳
那一笑太过蛊惑人心，江幼橘看得晃了神，下意识说了句“好看”。
反应过来的时候，程时已经松开手，那只月光石做的小兔子落入她的掌心。
少年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随意地说道，“那送你了。”
像是再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
江幼橘受宠若惊：“我……我明天请你喝奶茶！”
“不用，回来的时候看见海边有中秋市集，随手买的，不值钱，”程时语调慢悠悠，“上次没跟你打招呼就去大礼堂，影响你工作了，送你个小玩意赔罪。”
程时看见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
这小姑娘看着乖软好说话，性子却倔得很，收人东西一定要有来有往，界限划得清晰分明。但只要给她一个台阶下，她迈过心里那道坎，就会重新变得好相处起来。
挂绳上的小兔子栩栩如生，江幼橘很喜欢，不知道是哪位手艺人有这样巧的雕工，居然把小兔子憨态可掬的神态也雕了出来。
她蹦蹦跳跳地上楼，神色明显雀跃起来，也没了刚才的拘谨。走到家门口，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个人，一回头，看见程时站在几步距离的地方，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江幼橘那颗漂浮不定的心，忽然静下几分。
她没有追问程时长辈的情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和脆弱的一面。
他能这样平静地站在这里，就可以了。
*
程时一早起床，在房门外看见了一瓶酸奶，江幼橘最爱的口味。
说是不用还，小姑娘心里仍记着人情，把自己最喜欢的酸奶分给了他。
程时垂眸，将酸奶揣进校服口袋。
回学校就要面对腥风血雨。
国庆高三三天假，老师们快马加鞭，把月考试卷改了出来。下第一节课，有学生过来，让程时去办公室一趟。
这次月考，七百五的总分，程时考了两百二十五分。
语文七十五，数学一百五，然后就没有了。
他就考了两门。
考完数学接到电话，急匆匆赶去医院，没参加之后的考试。
当然，这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之前的考试，程时都是考零分的，要么不参加，要么只写班级姓名就交白卷。
几乎将“问题学生”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办公室里，语数外物化生六个老师围了一圈，对程时三司会审。
程时数学考了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比实验班那帮尖子生还高，孟婷心里当然高兴，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这么多老师在这里，她作为班主任，只能严肃地咳嗽一声，说道：
“程时，你的情况老师们已经了解了，这件事暂时不怪你，但以后缺考要及时向老师请假，回去记得找时间把这次月考卷做完，交给老师们批改。”
程时嗯了一声。
孟婷只简单说了几句，接下来就是各科老师轮流上场，第一个开口的是语文老师，一个三十多岁、留着长刘海的忧郁大龄文艺青年，一脸幽怨地看着程时：“程时同学，你作文怎么做到只有十五分的？”
程时淡定：“那要问改卷老师。”
语文老师：“……我是问你作文为什么写成那样！平时教你们的技巧都到哪去了？”
问完才反应过来，程时又没听过他的课。
程时没说话，脸上表情分成两半，一半写着“没有技巧”，一半写着“全是感情”。
参加个考试跟施舍他们似的。
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看了看孟婷，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多向好的榜样学学，这次文言文不是答得挺好吗？努力还是有回报的。前几天我们开调研大会，高二那边改出来一篇满分作文，好像是孟老师女儿写的。别看人家比你小一届，可以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程时道了声好，“那把她的作文借我看看？”
语文老师早有此意，连连点头，眼神不时往孟婷那边瞥：“一篇哪里够，要不这样，孟老师，回去问问你家小姑娘，把她的作文整理整理发给大家看呗？”
“那孩子有什么技巧，就是平时爱看看书，”孟婷笑了笑，眼里的骄傲却掩饰不住，“回头我去问问她。”
几个老师轮流开口，谈话的内容都差不多，程时倚着墙，眼神不自觉地落向窗外，一群白鸽扑棱飞过，自由地朝向更加广阔的天空。
是个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
江幼橘在舞房排练。
学校请来了专业的播音主持老师指导他们，光是练仪态就练了一上午。一个白天结束，江幼橘腰酸背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教室。
老师虽然严厉，但没那么苛刻，没必要全力以赴，林子峰的态度比较散漫，好多次他想关心江幼橘几句，却发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没关注他，只好铩羽而归。
一个迎新晚会而已，又不是高考，至于那么用功吗？
陶嘉月在教室里等她。
她跑到隔壁城市疯了三天，本来想玩到五号，却被爸妈抓回来，老老实实地来教室自习。
班上来了一半人，有人自愿，有人被逼迫。比如斜前方的季清，上午看书，下午做题，一天都没抬过头，陶嘉月直接趴下，半天都睡了过去。
放学铃一响，陶嘉月如释重负，抱住江幼橘的胳膊，“小橘子，我们去吃火锅吧！”
江幼橘也急需一顿火锅治愈自己疲惫的身心：“好。”
小姑娘香香软软，抱起来很舒服，陶嘉月下巴搁在她肩窝，狠狠吸了一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宝，你身上好香，用的什么沐浴露啊？”
江幼橘摇摇头：“没注意，我妈妈买的。”
她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闻到了淡淡的甜香，是沐浴露的味道。奇怪的是，程时和她用的应该是同一款，她却没有从他身上闻到类似的气味，只有清凉的冷香，像薄荷糖。
陶嘉月抱住她的肩膀，目光向上挪，发现江幼橘的马尾用黑绳绑了一个蝴蝶结，蝴蝶结的中间挂着一只小兔子。
她戳了戳那只兔子挂坠：“这是什么？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