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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凝烟一身湿漉漉的站到他面前，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兴奋：“小叔，我辞职了，以后我可以每天接你下班。”
说着她又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礼盒递过去：“这里面是你最喜欢吃的青蟹，我特地骑车去城南买的。”
城南到这里骑车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这青蟹还不便宜，几乎用光了君凝烟半个月工资。
萧御时怒却看也没看一眼，冷淡道：“不必。”
话毕，他扭头就走了。
君凝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在意，追上前。
萧御时刚发动车，君凝烟就拉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她快速将安全带系上，无赖道：“小叔，我在楼下等了你四个小时，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
“谁让你等了？”
萧御时一句话堵的君凝烟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傻傻一笑：“小叔，你不愧是律师，我说不过你。”
萧御时剑眉微皱，本想赶她下车，但见她浑身湿透，不悦的将暖气打开。
君凝烟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身上的泽冷仿佛都被驱散了。
她知道小叔是个好人，就是嘴硬心软。
车辆缓缓驶离，君凝烟看着萧御时的侧脸，想起那张诊疗单，几次想告诉他自己的病。
可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小叔又不是医生，告诉他，他也不能延长自己的命，何必让人担心……
以前，君凝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这一路，她却从未有过的安静。
萧御时开着车，他从后视镜看向君凝烟，就见她的脸很是苍白。
收回视线，他将车停在了秦家门口，声音淡漠：“下车，以后不要再去事务所外等我。”
君凝烟听到此话，却固执得坐在车上，不肯离开：“为什么？”
萧御时对上她那张与年纪不符的打扮，没了耐心。
长腿迈下车，几步走到副驾驶旁，一把拉开车门，下一秒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其直接拖出车。
君凝烟还想钻进去，可紧接着萧御时一句话让她僵在了原地。
“我丢不起这个人！”
君凝烟怔在原地，待回神，萧御时的车子已经驶出了她的视线。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站在雨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踏进了被称之为“家”的房子。
刚进门，君凝烟就生生挨了继母陈慧一巴掌。
“不去接小依就算了，还到现在才回来！”
君凝烟没有吭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到她此刻所想。
陈慧依旧不依不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君凝烟正要爬起来，一张红色的请柬直接从她脸上划过。
请柬一角将君凝烟的脸划了一道口子，但她觉得这疼痛远不及那方方正正的红纸刺的疼。
“萧御时昨天送来的，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第二章配不上
漆黑的房间里，君凝烟孤独的蜷缩在角落，看着手中萧御时的结婚请柬，眼尾发红。
在她心底萧御时是一束光！
曾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如今这束光好像要没了……
她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萧御时的时候。
那时，萧御时还才十六岁，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衬衫很是斯文。
萧御时是舅舅远方亲戚的朋友，别人叫他小叔，君凝烟也跟着叫小叔。
当时他看着君凝烟一个人被打，在角落罚站，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递给了她一颗糖果。
然后说：“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这句话，君凝烟一直记在心底。
可现在不管她往嘴里喂多少颗糖，心底还是疼。
君凝烟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伏在满是淤青的双臂间，眼泪忍不住滑落。
夜深。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悄声离开家，踉跄着一步步走到萧御时家门前。
敲门声吵醒了睡梦中的萧御时。
他不耐烦地开门，就见君凝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的站在门外，眉头下意识皱起。
“你这么大人了还找别人打架？！”他声音冷沉，眼底的厌恶不言而喻。
君凝烟却不在乎，朝他靠近几分：“小叔，你要结婚了吗？”
萧御时闻言神情微变，不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跑来问这种问题。
他的无言让君凝烟的安全感开始消散，她哑声又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接你下班吗？”
萧御时被她问的心烦，就要关门：“出去。”
君凝烟却猛然扑进他怀中，死死的抱住他：“小叔，我不会再惹事，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或者……或者迟点儿结婚？！”
她说着话，近乎祈求。
萧御时皱眉，一把将君凝烟扯开，丢了出去：“我这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嘭”的一声，君凝烟被隔绝在外。
随着那决绝关门声，君凝烟缓缓蹲在地上，隐忍了许久，胸口的疼痛迫使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眼前的晕眩感差点让她栽倒在地。
她颤抖抱住自己，想要痛觉减轻。
可这时，一辆跑车飞驰而过，路上的积水泼了她一身。
跑车上住在附近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见她，掉头过来，哄笑着。
“红发妹子又来薄大律师这儿当保姆了？”
“高中都没毕业，人家薄律师能看上你？算了吧！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他都嫌臭！”
君凝烟眼眸一震，似是被人戳中了心中伤口，捡起路旁的石头朝着那辆跑车砸过去。
一时间，车喇叭震响连天。
房内萧御时听到声音，再次下楼，将门打开，就看到君凝烟竟然与几个纨绔子弟扭打在了一起！
“君凝烟！你到底还要闹多久！？”他沉声道。
君凝烟听到萧御时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手。
而那几个纨绔子弟看到萧御时，火速跳上车驰骋而去，只留下一身泥水和伤痕的君凝烟。
君凝烟无措的看着萧御时，压制住胸口的疼痛，解释：“他们说我高中毕业配不上你，还说……”
话未说完，萧御时冷言将她打断：“你确实配不上我！”


第三章喜欢他
君凝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萧御时家的。
她拖着一身泥水，不知该去何处，脑海中都是萧御时那句话：“你确实配不上我。”
她望着微微亮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抬起僵硬的腿踉跄着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走至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略微佝偻的身影正在站在屋里擦着桌子。
君凝烟眸光流动，缓缓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秦奶奶抬起头，见是君凝烟，浑浊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但看到她一身泥水，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擦着，心疼问：“漠漠，你这是怎么了？”
君凝烟握住她枯树皮般的手，不愿透露一丝委屈：“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坐。”秦奶奶拉着她坐了下来，爱怜的抚着她略微苍白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君凝烟没有回答，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出了神，喃喃问：“奶奶，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必须要有配得上对方的学历？”
秦奶奶闻言，似是知道她的心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
“漠漠，你喜欢小薄，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
“只要这个喜欢能让人变得开心就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君凝烟听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点头。
她在奶奶这儿待了许久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报刊亭旁，一本萧御时为封面的访谈杂志吸引了君凝烟的视线。
君凝烟将其买下，小心翻看着，当看到其中择偶标准时，那个答案立刻抓住了她的心。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君凝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
晚上，律师事务所。
萧御时忙碌了一天，正欲下班回家，却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小叔！”
君凝烟穿着一身白裙，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我这样好看吗？”
萧御时就看君凝烟一头红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长发，白色的连衣裙，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他眼底惊艳一闪而过，却只是冷淡道：“这样比较适合你。”
君凝烟心底喜悦顿时遮盖不住，忍不住像小时候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那我现在是不是不丢你的脸了？”
萧御时看着她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将她的手直接掰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君凝烟眼中的笑一下僵住。
她低头看着自己现在的装扮，不明白还有哪里不对！
眼看着萧御时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萧御时！我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周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可她却浑不在意，说完心底的话，觉得全身都轻松了。
萧御时眼底一派冰泽，他快步走回一把将君凝烟拽上车：“疯了吗，你当自己是孩子？”
君凝烟没有防备，被丢上车，鼻腔忽然一股湿粘涌出。
鲜红的血汩汩流下，刺得她双目胀痛，她知道她的病发作了。
萧御时惊愕的看着她：“怎么了？”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病。”君凝烟忍着突至的心痛，一把抹去人中上的血，麻利的动作丝毫没有让萧御时觉得她生了病。
“医生说我只能活半年了，小叔，你和我谈一次恋爱吧，就谈半年。”君凝烟说着话，澄澈的眼眸望着他，生怕他拒绝。
岂料萧御时嗤笑一声，眼中无半分信任：“混了几年，脸皮倒是越混越厚，撒起谎来都这么从容。”
君凝烟长睫颤抖，看着萧御时鄙夷的目光，心脏的疼痛感一下翻了数倍。
车停在秦家门口。
君凝烟被萧御时扯出车中，就听他说：“这是最后一次送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
君凝烟喉咙像是被一根针堵住了一样，她试图去抓萧御时的手，而男人却一下躲过。
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
“小叔，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你会牵着我的手，还会给我买糖吃……”
萧御时听着她自言自语，没了耐心。
只说了一句：“我们都长大了。”
而后，他上车离开。
君凝烟看着他的车从眼前离开，忍不住追上去：“小叔……我没说谎，我真的……”
生病了几个字，她还没说出口。
身后一个人凶神恶煞的看着她。
“嘭！”巨大关门声，萧御时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公路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出来……


第四章她不值得
君凝烟躺在地上，痛苦的卷缩成一团，棍棒一下下地挥向她。
秦父的谩骂萦绕在她的耳边，而她浑浊的目光却只是紧盯着那扇门。
可直到意识模糊，那扇门依旧紧闭着。
“咔哒”一声，大门突然开了。
君凝烟喘着粗气抬起眼，眸光一亮：是萧御时吗？
“老，老秦……老太婆出事了……”
陈慧眼神一片慌乱，白色的上衣带着点点血迹。
不是萧御时，君凝烟正失望闭眼之际却又因陈慧嘴中“老太婆”三字紧绷起来。
“怎么回事？”秦父收了棍子，不耐烦的问道。
君凝烟拼命撑起身子，咳了一口血踉跄的冲了出去。
“死丫头！给我站住！”
君凝烟捂着剧痛的肩膀奔跑在小路上，心脏的病痛像是一颗拦路石，绊的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奶奶……”她呜咽着，强迫自己站起来。
她不能让奶奶出事，决不能！
等到了奶奶的住处时，她愣住了。
几个小时前还安慰她的奶奶此时躺在地上，身下全是鲜血。
君凝烟所有的疼痛好似都被眼前这一幕夺走了，她红了眼扑上去：“奶奶——”
邻居听到君凝烟的呼救，帮忙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而过，君凝烟紧紧握着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直到要进急救室，她才不得不放了手。
君凝烟靠在墙边，缓缓滑落蹲在地上，眼泪爬满了脸。
奶奶是她心中唯一残存的亲情，没了奶奶，她就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整整两个小时，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老人家伤及肝脏，又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还是要去ICU观察几天。”
看着昏迷中的奶奶被推进ICU，君凝烟心中止不住的心疼。
陈慧打她，她认了，可是奶奶已经快八十岁了，她怎么下得了手！
她的眼眸渐渐染上了一层恨意，双拳缓缓紧握起来。
第二天傍晚。
萧御时从公司回家，正为君凝烟没有去公司等他感到放松时，却在家门外看见了君凝烟。
嘴中无情的话因君凝烟满是伤痕的脸卡在喉中。
萧御时蹙着眉，半晌才道：“你又来干什么？”
君凝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切切：“小叔，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萧御时，他是律师，而且就算他不喜欢她，两人好歹也认识了十多年，不可能见死不救。
“什么事？”萧御时声音冷淡。
“帮我打官司。”君凝烟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没了底。
萧御时打量了她一下，嗤笑出声：“你是跟哪个混混打红眼了，还是混到被别人告了？”
君凝烟眼眸一震：“我……”
“另外，你有钱请我做辩护律师吗？”萧御时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君凝烟捏着空荡荡的裤兜，心中一阵悲凉。
萧御时的话堪比秦父的棍棒，但这一下砸在了她的心上，力道也更甚。
“要是我真的要坐牢，你会替我辩护吗？”不知怎么的，君凝烟突然问了句。
萧御时看着她哀戚的目光，心中烦闷：“不会，因为不值得！”


第五章堕落
不值得三个字就像压在君凝烟身上的巨石，差点让她在萧御时面前倒下。
良久，君凝烟低下了头，自嘲一笑：“是吗？”
她后退着离开萧御时，随后抬起头强扯一笑：“小叔，那这几天我就不来帮你收拾房子了。”
话毕，她转过身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望着她有些颤抖的背影，萧御时心中的烦躁就像是被催发了一般。
他阴沉着脸解下领带，扭头进屋。
屋子里干净整洁，君凝烟从前都是三天来打扫一次，虽然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但君凝烟偏偏乐在其中。
茶几上还放着胃药和维生素，全都是她放的。
萧御时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歇了会儿，脑子里尽是君凝烟离开的背影。
“哐”的几下，萧御时突然将药全部扔进了抽屉，目光复杂的仰头喝了口水。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死心，他不明白，君凝烟倒底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被余晖笼罩的客厅分外寂静，萧御时看着君凝烟离去的方向出了神。
另一边，身无分文的君凝烟陷入了巨大的困难中。
一是奶奶的巨额医药费，二是请律师的费用，哪一个她都无法拿出钱来。
万般无奈之下，她去了高级会所中当陪酒。
整整一周，君凝烟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短裙和黑色丝袜，看着一个个大肚便便不停给她灌酒的中年男人，从最开始抗拒到最后麻木。
萧御时很讨厌会所的风月气息，但为了公事又不得不踏入这个满是酒气的包厢。
一中年男人醉的七荤八素迎着萧御时，随后对靠在一边的君凝烟喊：“小秦，来给大律师敬酒！”
君凝烟醉醺醺的直起身，端着酒杯对着萧御时笑道：“律师……律师好，我敬你酒，你帮我打官司。”
这声音像是炸弹爆炸在萧御时脑子里！
萧御时抬头就看见打扮妖艳的君凝烟，面色一沉，一把抓住摇摇晃晃的她，借着大屏幕的光看清了她酡红的脸。
胸口“噌”的冒上了一把火，萧御时紧紧揪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包厢中拽到无人的走廊处。
“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萧御时怒视这她，他知道君凝烟叛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做陪酒女。
看着她一身黑色的紧身裙，披着黑色的波浪卷发，目光迷茫再想到刚刚包厢中那几个男人，萧御时恨不得打醒她。
君凝烟眯着眼，似是认出了他。
“小，小叔。”她嬉笑着靠了过去，高跟鞋加上醉意让她难以站稳，“你来了啊。”
萧御时推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君凝烟，你还要不要脸？”
君凝烟踉跄了几步，一手扶着墙，双目游离在意识以外：“脸？”
她突然笑了出来，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胸口：“我，只想要命……呃，要我和奶奶的命。”
即使是醉了，她却还能感觉到心在隐隐的疼痛。
萧御时只当她在说醉话，一脸深恶痛绝：“你真的没救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多看君凝烟一眼。
君凝烟喘了口气，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用着哭腔唤：“萧御时，萧御时……不要走，别丢下我……”
萧御时身形一怔，君凝烟从未这么叫过他，这几声软软哀切竟让他一时间忘了去挣脱。
直到同行的人看到后打趣：“怪不得薄律师还单身，原来是把小情人藏在这儿了。”
这一句话让萧御时羞愤不已，掰开君凝烟的手，一把将她推开。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摔倒在地的君凝烟，毫不留情转身而去。
“萧御时……”君凝烟伏在地上抽泣着，散乱的黑发黏在满是泪水的脸上。
两天后。
君凝烟面容憔悴，背着包走进一家没有萧御时的律师事务所。
她从包中掏出一叠钱放在律师面前，语气疲倦但坚毅：“请帮我打场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