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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衡？”宁曦华当然非常惊讶，后后者看到她时也出现了一秒的断片，旋即又回过神将老人稳稳当当放在轮椅上。
见他没回答宁曦华又追问一句，“你今天上午怎么没来做理疗呀？”
“没空。”昨天她的话他并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昨晚失眠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之后醒来便已经十点多了。
“药吃了吗？好些没有？”她闻言也没再追问原因，便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像是没什么情绪一般同他闲聊两句。
“吃了，好些了。”
宁曦华端着椅子从房中出来，又坐在张奶奶身后替她按揉肩膀和颈椎，“奶奶，我这个月太忙啦没常来，现在腿怎么样啦？”
“还是老样子，但也还好，不那么难受了。”老人伸手去探了探膝盖，“就是这膝盖还是拔凉拔凉的，盖多厚的被子都不管用。”
“那等会儿我给您熏个艾。”宁曦华侧过身去看了看，地上的阴影绕开，她看见段衡又折回了房中，接着就不见身影了。
“好嘞。”老人应了一声。
今日的日头不错，能出门的老人们都让志愿者推了出来，宁曦华在房中替张奶奶做理疗的时候这些小子姑娘们正围在一处表演节目，院子里欢声笑语，她听着都有些高兴，更别提这些老人们了。
“今儿外头真热闹。”等着拔了针做艾灸时老人也顾念起了烟火气。
“好像是体院的学生来做志愿者活动了。”宁曦华说着又用手指试触着皮肤的温度，房中染起烟雾来。正说着，也不知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方才互动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一阵哄闹。
“有个老人晕倒了！”段衡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宁曦华，毕竟今天在场的也只有她是医生。
“怎么回事？”宁曦华把艾条塞进老人手里，又随着段衡快步往外面走去，远见着一群穿着红马甲的人围在一起。
宁曦华先探了生命体征，确认无需心肺复苏之后方才稍稍放下一颗心，“段衡，去帮我拿一下我的针包，就在治疗室桌上。”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身侧的人，二人贴得颇近，段衡闻言也没多反应，起身便往房中跑去了，这会儿围在一旁的人仿拂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纷纷向宁曦华投去看戏一般的目光。
接过针包之后她才想起来刚刚没让他拿酒精棉球。
“这个。”段衡伸手递给她一个瓶子，这瓶子他在德善堂的时候见过，当然知道是她用来消毒的。
“谢谢。”
取了水沟、少商和商阳穴之后，侧靠在人怀中的老人晃了晃神，睁开了眼睛，这会儿敬老院的护工方才快步赶过来，“黄叔！你是不是又没吃降血压的药！”
宁曦华是怕意外，等着老人稍微清醒之后便对他进行了问诊和查体，排除高血压引起的并发症之后方才让人随着护工将老人抬回床上去。
她还坐在地上，蹲坐了这半响之后下半身已经不听使唤，若不是还在一旁收拾残局的段衡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这会儿已经趴成了个狗啃屎。
“……脚麻了。”
等她站起来之后段衡才放了手，又转过身去继续清理着院子，地上还滚着用过的棉球，她正想低身去捡起来便被他提醒了一句，“你艾灸还没做完。”
算着时间恐怕香奶奶手上剩下的那半截儿艾条已经都烧成灰了，宁曦华拍了拍脑袋，“对哦。”
好在老人也是从她的手法里看出来名堂，这会儿已经自己处理完了。宁曦华又掏出备忘录查看了一下之前的记录，旋即继续后面的理疗，这敬老院中的人不少，她今日来也只带了针包和艾灸，忙忙活活一下午等着抬起头来时志愿者们已经散了。
“人都走光了啊。”宁曦华拔完了针才大喘一口气，围在治疗室里的老人也都让护工们推着去了餐厅。
“还没走光呢，那个高高的小伙子好像在等你。”张奶奶往外探了探脑袋，这会儿夜幕也就降了下来，天色泛着深蓝，段衡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翻看着手机。
“你怎么还没走？”她也随着在他身边坐下来，二人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宁曦华娇小，坐在段衡身边便像是只有他一半的身躯那么大。
“路封了，公交和出租都不过来，你怎么回去？”他说着收了手机站起身来，一米九几的身形格外高大，说话时声音仿若是从天上传到曦华耳朵里的。
“啊？”她听罢快速起身，“封路干什么？”
“今天施工，早通知过了，从这儿到最近的路口有一公里多的路程。”段衡又道，“没有车的话，应该只能走过去了。”
敬老院前这条大道本来就因为重修改成了宁行道，下午时又因为施工暂时封锁了道路，宁曦华不常来这边当然也不知道施工通知，一公里多的路其实并不远，但是天也快黑了，这路上没有了来往的车辆，也少有行人。
段衡腿长，也不过两步就将宁曦华甩在了身后，她小跑着追上来后他便慢了下来，从身前的位置绕到了她的侧后方，只有一步的身位。
路上静得只有二人的脚步声，等着天色完全黑透之后因为施工断了电的路灯也不亮了，宁曦华胆子小，听着身侧草丛和溪流中窸窣声就后背发凉。
“你们不是有校车么？”她侧过头小声问了一句，像是在用声音为自己壮胆，但身侧的人并没有回答她，接着路面亮起了光，她看到段衡打开了手机闪光灯。
“那你一个人敢回去吗？”他直言道。
“那我就在敬老院住一晚……”她吞了吞口水，方才说罢路旁就跳过来一只青蛙，本来早在实验室里见惯了这玩意儿的人这会儿倒是被它的突然造访吓了一大跳，接着就跟抱柱子似的一把抱住了段衡的手臂。
“青蛙你也怕。”看着地面上的小动物跳远段衡也是为宁曦华的胆量捏了把汗，等她松了手二人才又继续往前走去。
本来还差着一个身位的二人这会儿就并排走在一起了，宁曦华伸手远远地勾着他的衣角，段衡顾及她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那什么，不好意思，实在冒犯了。”她嘴上虽然在道歉，但手上可是紧紧地拽着。
这一公里路就走了一刻钟，宁曦华为了追段衡的脚步也走快了好多，等到了路口时公交车站就已经近在眼前了，体院和中医大的方向一东一西，二人当然在这里告别。
“今天谢谢你。”远看着 56 路公交车就在不远处等着红绿灯，宁曦华率先打破了缄默说了一句。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回什么。
“明天下午我在德善堂，你来找我吧，我不问你什么，就当我报答你今日救命之恩。”宁曦华说得夸张，可低头来才发现手机早没电了，“完蛋啦，手机怎么没电了……”
她低头在包里找着零钱，段衡快一步上前去，在 56 路开门的时候用支付宝替她付好了车费，“快走吧。”
看着车站退远宁曦华才回过神来，她今晚上不仅欠了段衡一个人情，还欠了他两块钱。
回来后已经过八点，赵逍客今天没去跟女友约会倒是在家中坐着打游戏。这处房子是他俩一起租下来的，已经快一年，倒也相处得愉快。
“我可听说去敬老院的校车早就回来了。”赵逍客抬起头来颇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我什么时候回来对你有什么影响？”段衡当然懒得搭理他。
“那影响可大着呢，毕竟新得了一手瓜不还得找你确认一下。”赵逍客伸手接过段衡递过来的冰镇可乐，又冲他挑了挑眉。
“又是什么诽谤我的流言？”听风就是雨的话他当然见惯了。
“那个女医生是不是也去敬老院了？”
“嗯。”
“哟呵，你承认倒是挺快啊。”赵逍客又道，“最后没跟着校车回来是跟她一起回来的吧？”
“对。”
段衡当真是一点都没狡辩。
“哎哎哎，你怎么都不糊弄我一下，好歹我也掌握了一手证据，给我一点福尔摩斯破案的快感好不好！”
“实话实说啊，我确实是跟她一起回来的，不过也是因为那边断电又不通路，留她一个女生步行一公里多去坐公交确实不安全。”
“好好好。”赵逍客是知道段衡的性子，“热心肠段哥，上大学来扶过的老奶奶都能绕篮球场一圈了。”
这话术似曾相识，等着段衡进了浴室之后他方才反应过来，这小子跟他闹着玩儿呢，老奶奶是一回事，小姑娘可是另一回事，他啥时候能主动去搭理示好的女生了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等着热水传透了身体段衡才歇了一口气，没来由的放松了不少，可等着从浴室出来时赵逍客又通知了他一则好消息。
“刚刚老李说让你明天下午去特训。”赵逍客把手机甩给他，“群里还艾特了祝西楚，那家伙估计也要去。”
那这么说理疗又要泡汤了。
宁曦华做了个梦，她梦到眼前一大堆漆人在跑，跑着跑着段衡也跟进来了，她腿抡圆了也没跟上人家的尾巴。再醒来时手机上已经摆了一堆消息，张恕之少有地联系了她，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且段衡也在昨晚上给她留了一句言。
“明天训练，来不了。”
“啊？你不是腰伤还没好么？”她回复的消息如石沉大海，段衡这会儿正在训练，并没有看手机。

“咋？家属能进？”
“谁都能进啊。”崔舒雨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难不成你去过？还没进去？”
说到这里宁曦华脚指头都要抠出个三室一厅了，想想前两天在训练馆门口的尴尬场景她就一个激灵，旋即坐起身来装模作样地辩解一句，“没去过。”
上午随着张恕之跟诊，时间过得奇快，宁曦华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师弟师妹，她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去，时不时指着这里问问，指着那里问问。
“曦华，课题的事怎么样了？”等着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张恕之问起她来。
“唉，人还没拿下呢，我再努力努力。”
“什么人这么难伺候，要是师姐找我那我不得乐开花。”一旁的小学弟接了一句，宁曦华无奈地摊了摊手，段衡这人说他冷吧好像又不太冷，不过他确实不太想搭理人。
“这人晕针。”她又说了一句。
“晕针？那确实不太好办。”张恕之挠了挠下巴，“没事，课题我可以帮你保留一段时间，但是你也要尽快搞定，毕竟期刊那边审核时间也不短，还要排刊。”
“好。”
上午跟完诊宁曦华在医院食堂解决完午饭之后便回了德善堂。
“今天理疗的来了吗？”她靠在护士站听着两个小护士细声细语地聊八卦，寻玉闻言抬起头来，“还没来呢，温医生不接诊，做理疗的也没几个了。”
“正好。”宁曦华舒口气，“上午差点把我忙死。”
“你前两天接诊那个帅哥怎么没来了？”寻玉很少见过身形和外表那么完美的人，当然记得牢。
“怕我吃了他，不来了。”宁曦华少有地打趣了一句，又快步往诊室走去，等着患者应诊的时间又联系了一下温蕴。
“师兄，那人我啃不下来啊，怎么办？”她发去消息，手里抱着杯子磨蹭。
“要不你先迂回一下。”大概这会儿正是午休起床时间，温蕴回复得也比较快，“先近身，再突破。”
“怎么说？”
“先熟悉熟悉嘛，至少让他对你没什么戒备了再提条件。”温蕴又道，“总不可能跟一个提着枪的人谈一个对他来讲毫无意义的合作。”
“好吧。”宁曦华有些丧气，“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下周。”温蕴接了一句，“不过我回来了也可能暂时没空，还得你帮我周旋两天。”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她是看惯了温蕴的作风，“温爷爷每个月不得来坐诊两次么，这个月都还没动静，又要安排到什么时间？”
“他最近忙里偷闲出去玩了，什么时间还没定，不过你放心，他来时我必在。”
温蕴给她画下了大饼，等电脑屏幕亮起之后宁曦华就收了心思准备工作了。下午人不太多，但都是间隔着时间来的，所以里里外外忙活完还是已经过了下班的点，而崔舒雨早就打电话催了她好几遍了。
“你再等我一下，二十分钟，我一定飞奔过来。”宁曦华又道，“要不去谭记吃饭吧，他家新上了个青花椒鱼，肯定还不错，正好我俩都爱吃鱼。”
“好吧，那你不能迟到太久哦，我先去点菜。”崔舒雨只能无奈地接下她的提议，毕竟医生这门工作也不是说停就能停，说走就能走。
本来是打算离开德善堂去赴约了，可宁曦华走出诊室才忽而想起明天是周六，张恕之周六是全天坐诊，她是来不了德善堂的，而上次给段衡开的外用膏药只有两天的量，本以为他还会来，没想到变故一层又一层，搞得她也只好现在改变计划。
开好药之后她才从德善堂往谭记赶去，崔舒雨早就等得不耐烦，宁曦华一杯奶茶将人治愈后她才变了脸色，“曦华宝贝啊，你可要把握一下机会啊。”
“什么机会？”老人常说吃鱼不说话，宁曦华已经闷着头大干了半天。
“我都带你去体院两次了，你要不看看谁还满意，脱个宁呗？你今年都本命年啦！”崔舒雨是回回有什么美事都领着她，但以崔舒雨那直爽的性子也不是每次都能事事圆满，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跟在后面替她擦屁股。
“还是随缘吧。”她向来信奉缘分，不过原因也不全是这个，这里面还有她的私人感情掺杂以及令人打死退堂鼓的慢热性子，后者崔舒雨了解，但前者一直是一个秘密。
“缘也是机缘，机缘巧合是机会和缘分，宁靠一句缘，那也可能有缘无分。”崔舒雨说起了大道理，宁曦华不置可否。
“算了算了，我看我就是拿着芭蕉扇也是在你耳朵边上吹耳旁风。”崔舒雨一向讲究及时行乐，对于缘分这种模糊的概念一向没什么好感，人还是得抓住机会才行。
吃过饭后二人便往体院去了，入夜时校园里格外热闹，处处都散发着荷尔蒙。综合训练馆里正在进行一场室内篮球对抗赛，李钊掐着腰正在一旁观战。
“这真能进？”宁曦华站在高处看着楼下，崔舒雨指了指看台，“你看，人不少吧？”
围观的人是不少，但从着装上来看基本都是篮球系的学生，又或者是在这栋楼里训练的其他系学生。崔舒雨当真是社牛，拽着她便一屁股坐在了看台上，但这会儿场上正打得激烈，所以旁人对于忽然造访的二人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段衡一个侧身躲过祝西楚的防守，又在回身之后越过三分线和罚球线内的人，稳稳地将篮球扣在了篮筐里，接着第二局比赛到处结束，场上的比分因为他刚刚这一球反超一分。
场下响起了欢呼声，段衡甩了甩脑袋上的汗水，又随着赵逍客往休息区走去。
“今天还不错啊。”赵逍客拍了拍他的肩膀，昂首时便见着看台上来了人，一个学弟正在同那女孩讲话，而女孩身旁坐着的人正是宁曦华。
“喏。”赵逍客努了努嘴，“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说什么呢。”段衡抬手就是一巴掌，接着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来人正是宁曦华，二人视线相融。
“她正看你呢。”赵逍客拿起水来灌了一口，正说罢李钊就召集人大概讲了一下方才那局比赛的一些要点，然后点名表扬了段衡刚刚的表现。
因为只是普通对抗赛，所以中场并没有休息满十五分钟，等着李钊讲完之后第三局比赛就开始了。
学弟在崔舒雨身边坐了下来宁曦华就有了一个免费的解说员。
“红色方抢下篮板了，在追，传球，祝师兄拿到球了。”正说着宁曦华还没看清怎么回事那球就飞了出去，“一个完美 012 啊……可惜，没进球，被段师兄盖帽儿了哈哈。”
段衡只是指尖触到了球，但手上力道不小，那球旋即就飞上了篮筐，然后弹飞到线外去。
裁判鸣笛之后段衡松了口气，后面这几分钟过得格外的快，记分牌上却没什么大的动静，一直到这一场对抗赛结束积分都固定着，没再翻动一次。
“一分之差啊。”学弟有些惊喜，“段师兄这次比前天那场状态好了太多，不过我觉得他潜力无限，真不是个花瓶，球技一流。”
段衡撩起球服擦了擦汗，腹肌上也是个汗水涔涔，祝西楚走过来，“昨天去敬老院听人生大道理了？”
祝西楚的话外之意当然是对段衡的状态调整有些意外，后者闻言自然还是没理会他，兀自往上走来了。
宁曦华看着人往上走便忽而心口一跳，也不知是在跳什么，段衡本来是看着脚下，在离她五六步远的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她。
“等一下。”她这会儿才想起正事，喊停之后便低头去在包里翻找，“我明天要跟诊，一天都不在德善堂，这是外用的药，上次只给你开了两天的药量，要去做理疗的话就直接去综合治疗室就好了，反正你也不扎针。”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段衡接过药，“好。”
“还有这个。”
手心还有两枚硬币，是昨天的车费，段衡当然没收，赵逍客见状道，“楼下有贩卖机，矿泉水也是两块一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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