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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着薛曼的背，柔声说：“我没事的。”
薛曼哽咽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摇着头。
怎么可能没事？
怎么还能说自己没事？
她只是看着，都快要崩溃了！
薛曼好不容易才平息了情绪，薛小蕙握着她的手，眼中情绪复杂。
最终，她还是下定决心，缓缓开口：“曼儿，我想打止痛针。”
薛曼双眸忽的睁大，下意识的拒绝：“不行！”
之前医生就说过，如果薛小蕙继续打止痛针的话，病情一定会恶化！
薛小蕙苦涩一笑。
如果不打止痛针，她现在上冰，痛得都快要站不稳了。
离世锦赛还有半个月，她怎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薛小蕙站起来，却突然朝薛曼跪了下去！
她声音像绷紧的弦：“曼儿，这是姐姐最后一次求你了……”
薛曼慌忙拉住她，却见薛小蕙眼睛蒙着一层泪光。
她猛地一怔。
这一刻，薛曼忽然明白，薛小蕙或许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这些天痛苦的化疗，她不是为了治疗自己。
而是为了她，为了能够陪她更久一点……
薛曼看着跪着的薛小蕙，终于眼泪夺眶而出。

第十章最高的礼赞
她不能答应，也不该答应。
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眼中带泪的薛小蕙，她却怎么也拒绝不了。
薛曼拉着薛小蕙的手一松，难以自抑的转身，似是逃一般的离开。
身后，薛小蕙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她知道，薛曼终究是妥协了。
世锦赛决赛现场。
薛小蕙一路比赛，终于到了最后一场了。
昨天夜里，她在医院足足打了四个小时的止痛针，才能让她坚持着到了这里。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考斯滕，和冰面相映成辉，美得如同冰面上的仙子。
上面的水钻都是薛曼一颗颗手工缝上去的。
还有一名选手，就要到她上场了。
薛小蕙站在预备席，她转头，看见了禾云清。
他就像从前一样站在护栏外等待处，好像他还是她的教练似的。
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弟子，代替了她的位置。
他们之间相隔不过百米，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相许无言。
禾云清目光压抑着一丝痛苦。
薛小蕙鼻尖忽然涌上一股热流，她习以为常的伸手默默擦掉了鼻尖的血迹。
那抹红色却让禾云清心中一震。
他急忙想要走过去，可这时，比赛广播却念出了薛小蕙的名字。
禾云清只能压下心中的急躁和不安，站在护栏边凝视着薛小蕙上场。
薛小蕙滑入冰场，向裁判致意。
音乐剧悲惨世界里的名曲“idreamedadream”响起。
——那时他们的声调温柔，字语动人。
曾有一段爱情是盲目的，那过往的时光——
伴着歌声，薛小蕙在冰上起舞，在空中旋转。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自己这一次的状态无比的好，所有的动作没有失误。
禾云清目不转睛的看着冰场上的薛小蕙，神色难掩紧张。
这时，他的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这是她自己编舞排的，没有你也很好，不是吗？”
禾云清转头，只见薛曼紧攥着栏杆，神色冰冷。
不知是何时来到他旁边。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着。
他的目光又移回冰场上。
音乐到了后段。
——我梦见过往的时光，那时的我，希望满怀——
薛小蕙向后弯腰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她展开双臂，拥抱全世界，又有种垂死的美感。
一个完美的贝尔曼动作。
护栏外，薛曼却在疑惑的问禾云清：“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禾云清心口似被揪紧了一般。
他的手紧紧抓着护栏，一个“爱”字却在舌间顿住。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剃光头吗？”薛曼这样问着，取下了帽子。
禾云清看着薛曼光洁的头，心中莫名的不安突然放大。
薛曼声音冰冷：“因为薛小蕙在做化疗的时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就把头发剃光了。”
禾云清一下睁大了眼睛，他猛然攥住薛曼的手臂，急切的问：“什么化疗？你说清楚！”
他看着薛曼光洁的头，一种巨大的慌乱几乎将他淹没。
虽然和禾云清说着话，可薛曼的眼神一直看着冰场上的薛小蕙。
她看着薛小蕙在冰上跃起，又单足旋转。
画面那么美，可这种美背后却含着那么多痛苦。
她眼中控制不住的涌出泪：“骨髓肿瘤演变的癌症，现在已经癌细胞扩散了，她活不了了。”
禾云清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曼，难以言表的恐慌突然淹没了他。

他的目光猛然间落在冰场上。

此时，音乐到了最后。
——可我现在身处地狱，与曾经的梦想判若云泥，我的美梦，它被现实扼杀。——
随着音乐里芳汀的死去，薛小蕙最后的动作是闭着眼旋转着倒在冰面上。
全场静默了片刻，然后爆发了猛烈的掌声。
观众们全场起立，纷纷抛出手中的维尼熊。
漫天的维尼熊，是给场上的花滑运动员最高的喜爱和敬意。
薛小蕙想站起来，可全身的力气却突然都离她而去。
后知后觉的疼碾压过她的全身。
冰面的冷侵入她骨髓，胸口紧缩的疼化作一口血从她喉间涌出。
血染冰面。
全场一片哗然！
禾云清不顾工作人员阻拦，冲进冰场。

第十一章不可以！
禾云清颤抖着手抱起薛小蕙。
那一瞬，他几乎崩溃。
医生连忙抬着担架上了冰场，禾云清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将闭上了眼睛的薛小蕙抱在怀里。
他白色的西服胸口已经被薛小蕙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
禾云清看着医生愣了一下，薛曼也冲了过来，她神色焦急的站在一旁。
两人手忙脚乱把薛小蕙抬在担架上，两人跟着医生身后一起上了救护车，在车上却相许无言。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可禾云清却全然没了欣赏的心情。
冰场的广播正在报着薛小蕙的分数，可他却已经管不了了，他的目光落在宛如睡着了一般的薛小蕙身上，眉间紧锁成一个“川”字。
很快，救护车抵达了医院，薛小蕙被推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门外。
薛曼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一片。
她仰头看着急救室上亮起的红灯，可她也知道薛小蕙只怕是凶多吉少。
禾云清在走廊上踱着步，他看着红彤彤的灯光，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攥紧，手心里都冒着虚汗。
他隔一阵就会抬眸看着上面的灯光，禾云清垂眸看着手腕的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一颗心坠入了谷底。
恍惚间禾云清眼底涌现出巨大的自责，眼前回忆着两人相处中的诸多细节。
薛小蕙过生日那天，禾云清之前劝说薛小蕙退役，但是都被她一次次的拒绝了，为了逼她退役，他没有办法指导着莫新月，可却看见了角落里熟悉的练习裙……
禾云清想着想着，仰头靠在椅子上，汹涌的泪意涌上眼眶。
他想起那天晚上，薛小蕙还在冰场训练，昏暗的灯光下，她在冰上翩翩起舞的模样，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时候的他的眸光自然没有错过薛小蕙眼角滑落的眼泪，那天他因为故意装作不记得薛小蕙的生日模样，而让她如此伤心。
禾云清回过神仰头看着急救室外迟迟没有灭的红灯，一颗心仿若被利箭穿过。
对面的薛曼似有所悟的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目光交汇了几秒，薛曼将目光移开。
薛曼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只要自己的姐姐薛小蕙回来，她的双手用力握住，给自己力量。
就在这个的时候，手术室的灯霎时灭了。
禾云清僵硬了几秒，连忙冲了过去问道：“医生，薛小蕙她……”
薛曼也站在医生身侧，神色焦急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两人，然后沉声说：“病人能不能脱离危险，就看她挺不挺得过明天了。”
禾云清望着被推出来的病床，他匆忙上前看着病床上沉沉昏迷的薛小蕙，脚步踉跄了几秒，他堪堪抓着病床的栏杆，才让自己没有摔在地上。
薛曼听到医生的话，垂眸看向薛小蕙，眼眶很快红了一片，即使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无法接受。
护士推着薛小蕙的病床朝着重症监护室而去。
重症监护室。
禾云清坐在病床边，抓着薛小蕙的瘦弱的手。
薛曼却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着体育新闻。
“薛小蕙的花滑最终打破了女子单人花滑世界记录，摘得世锦赛的金牌，她是女子单人花滑第一个大满贯选手，让我们祝贺她！”
禾云清看着电视上有关薛小蕙的介绍，脸上浮现一抹惋惜，她才刚刚取得世锦赛的金牌，怎么会……
他回眸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她，神色黯然。
而一旁的薛曼也盯着电视，良久她微勾了唇角：“真好，她终于做到了。”
禾云清望着目光看向电视的薛曼，沉声问道：“她的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曼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了禾云清的身上，她的眼底氤氲着雾气：“如果你有一丝一毫关心她，也就不会问我她的病情了。”

第十二章来不及
禾云清闻言脚步踉跄了几步，直到他手撑在墙上，才避免自己摔倒。
薛曼的目光落在电视上薛小蕙花滑选手的介绍，眼尾赤红，她猛然起身说：“禾教练，她18岁就是你的学生了。”
禾云清神色闪过一抹痛苦，他的视线落在病床上的薛小蕙。
薛曼站在病床前，深深凝视着惨白着一张脸的薛小蕙，她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姐姐那会多快乐吗？那会她高兴的拉着我的手说，她喜欢了一个人。”
禾云清摔坐在凳子上，他紧攥着病床边的栏杆。
薛曼冷冷的望着他的动作，继续说着：“你知道我姐姐那会的表情吗？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姐那双憧憬的眼睛。”
禾云清紧紧捂着耳朵，可耳畔却回荡着薛曼的那番话，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不曾散去。
这时候电视里响起解说员的声音：“薛小蕙的教练是曾经获得男子单人花滑大满贯的选手。”
无论禾云清想要忽略那些声音，可它们全都钻入他的耳边，无不提醒着他。
薛曼将电视关掉了，她呼出一口浊气，无声的看着病床上的薛小蕙，她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医院通知我的时候，她已经……”
薛曼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一张诊疗单，然后递给了禾云清。
禾云清接过来垂眸看着那份报告，直到看着诊疗单的病症，他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的笑。
原来薛小蕙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承受了那么多。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次诊断书：癌细胞突发性扩散。
禾云清呼吸一窒，他的心好似被人用力攥紧，疼的他喘不过气。
不可能的，不会的……
她才25岁啊，很多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
禾云清连诊疗单的一个字都无法放过，直到看见医生的建议那一栏：建议立刻住院，延缓病情。
他脚步踉跄了几步，摔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