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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洁白的被子上满是血迹，君凝烟紧闭着眼，痛苦的咳嗽着，红色的血不断从她嘴角留下来，染红了头下枕头。
“咳咳咳……”
君凝烟未插着枕头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心脏的绞痛混合着喉中的咸腥快要把她折磨到疯了。
“君凝烟！”
萧御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了进去。
当看见半张脸都是血的君凝烟时，他身形一震，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她一起痛了起来。
“君凝烟！你撑住。”萧御时握住她苍白瘦弱的手，语气轻轻的，就像在君凝烟儿时住院那般温柔。
君凝烟艰难的喘着气，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萧御时。
“小，小叔……”君凝烟扯着带血的嘴角，声音细小到听不见一般。
秦思辰绕到另一边，替君凝烟检查一番过后，立刻嘱咐护士：“快，准备手术，去叫凌医生还有刘医生！”
他额上带着细汗，看着君凝烟和萧御时：“病情恶化太快，必须要做心肺移植手术了。”

君凝烟却挣扎着，抽出被萧御时握住的手，晃着称重的脑袋：“我，我不要……”

“君凝烟。”萧御时又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语气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冷毅：“到现在了你还胡闹！”
君凝烟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融在满是血迹的枕头上，有气无力的笑了下：“对，我胡闹，我一直……就是胡闹的人。”
“反正，小叔你也知道……”
君凝烟心中有委屈也有气，他明明知道她心里的苦，却还是要帮着陈慧，甚至连她选择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萧御时忍着心中的疼痛，直接对秦思辰道：“送她去手术室吧。”
“不！我不要！”
不管君凝烟再怎么不愿怎么反抗，但都败给了疼痛给她的无力感，当麻药注射进身体那一刻，君凝烟只觉心中满是对未来的绝望。
萧御时站在手术室外，靠着墙壁，明明在接受手术的是君凝烟，他的心却觉得沉到了冰窖里。
从秦思辰嘴里听见君凝烟求神意志不强时，他还没有这样难受，当亲眼看到君凝烟黯淡的眸光中毫无生的意识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手机不断的在想，萧御时低头一看，又是方颖打来了。
他按了挂断，可才不过一分钟，薄母的电话又来了。
萧御时平缓了下情绪，望着亮着的手术灯，语气淡漠：“喂。”
“萧御时，你上哪儿去了？方颖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现在我们都等你呢！”
“你们吃吧，别等我。”
“怎么回……”
萧御时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一心一意的等着手术结束。
直到天黑，整整五个小时，眼带倦意的秦思辰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萧御时迈着有些僵硬的腿走上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秦思辰喘了几口气，摘下口罩：“手术还算成功，就看后期恢复了。但是萧御时，我可得先告诉你，这种手术并发症很严重，而且存活率也只有一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十八章争吵
存活率不高，甚至一点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了君凝烟的命。
萧御时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定在被推出手术室的君凝烟身上：“我知道了。”
秦思辰拉住他，又叮嘱了两句：“另外，你和方颖的事儿最好解决一下，不要让她一没有你的消息就来烦我。”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方颖打来的。
萧御时阴沉着脸点了下头，步伐匆忙的赶到君凝烟身边，与她一同进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方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秦思辰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本来就疲倦，声音都透着满满的不耐烦：“有什么事？”
“思辰，你跟萧御时在一起吗？”方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没有。”秦思辰随口应了声，正要挂电话，方颖语速变快：“我联系不上他，薄叔叔和薄阿姨现在吵的正凶。”
“……我一会儿找他吧？”说完，秦思辰就将电话挂断，他其实并不关心薄父薄母发生了什么。
病房中，昏睡中的君凝烟眉头紧蹙着，好像在梦里都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萧御时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氧气罩都快把君凝烟整张脸罩住了，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像万斤重的石头压在萧御时心上。
虽不愿相信，但他的确对君凝烟有了感情，或许这种感情他之前从没去注意，也就到了这种时候才开始惊觉吧。
萧御时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目不转睛的模样与当初君凝烟看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叩叩叩——”
“萧御时，你出来一下。”秦思辰朝他招招手。
萧御时替君凝烟捻了下被角，走了出去：“什么事儿？”
“方颖说你爸妈在吵架，你还是回去看看吧。”秦思辰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疲惫，“君凝烟这边我让护士照看着，有事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去。”萧御时毫不在意的甩下两个字就要进病房。
秦思辰拉住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怎么，君凝烟一场病就让你变成痴汉了？”
萧御时瞥了他眼，并未接话。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回去吧看一下总行吧，你不考虑你妈，也考虑考虑你爸，他才出院几天。”秦思辰又劝了几句，萧御时才答应回去。
“她醒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秦思辰看他两步一回头的模样只觉好笑，真是没有半点律法精英的气势。
萧御时赶回家，刚一开门，一个碗就砸到了他的脚边，碎片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他关上门，看着本来整洁的房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神情更为不耐。
“小节！你可回来了，你爸那混蛋居然在外面养女人了！”
薄母头发凌乱，满脸泪水的被方颖搀扶着，手指直直指向一旁沉默的薄父。
薄父憋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眼中满是不忿却始终没有辩解。
“爸，出了什么事？”对着薄父，萧御时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些。
没等薄父回答，薄父推开方颖，攥着薄父的衣领使劲晃：“你说，我卡里的钱都被你拿去养了那个贱女人了？你快说啊！”


第二十九章多年的真相
薄父扯开她的手，忍无可忍的怒吼：“你有完没完！”
“你！你个混蛋！”薄母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我辛辛苦苦攒的钱你居然拿去养外边的女人！”
薄父气的直抖：“什么外边的女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要是没在外面养女人，那我卡里的钱呢？”薄母瞪着通红的眼睛，依依不饶的问着。
萧御时看着薄父不回答，又矢口否认有外遇，他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薄父才站起身，不理会哭嚎的薄母，对萧御时道：“小节，你跟我来。”说着便越过了薄母和方颖进了房间。
即使关上了门，房内还可以听见薄母的哭声，萧御时却不由的想到医院中的君凝烟，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薄父坐在床上，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表情就像是在忏悔罪过一般。
“小节，我们家对不起君凝烟啊。”
薄父声音变得沙哑哽咽起来，在萧御时不解的目光下，他红了眼。
萧御时知道，他们家的确对不起君凝烟，小时候妈把君凝烟推下楼梯，而他生生帮着陈慧和秦父将君凝烟所有的希望击破，最对不起君凝烟的，也就是他了。
薄父搓着酸涩的眼，问着：“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们家突然富裕了吗？”
萧御时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回了句：“不是开了公司……”
“不是。”薄父捂着脑袋摇摇头，一脸痛苦，“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司，是你妈她拿了君凝烟奶奶留给君凝烟的两百万拆迁款！”
“什，什么？”萧御时瞳孔一缩。
“她骗了君凝烟，骗了她奶奶，她说会帮忙照顾君凝烟，但她从没有花一分钱在君凝烟身上……”薄父说出压了心中多年的秘密，像是解脱，又像是在挣扎。
“小节……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你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
“这些年我每天都要受着良心的指责，君凝烟和她奶奶真的太苦了，她们本来是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
“……你妈卡里的钱，被我拿去请律师保释君凝烟了，比起当年从她们手中抢走的钱，我出的那些钱根本不够……”
薄父一句句话像是一道道闪雷劈在萧御时心头。
他呆滞的看着追悔莫及的薄父，好像看到了内心的自己。
原本君凝烟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她可以上完高中，然后考一所好的大学，之后更是可以有一份好的工作，这足够她带着奶奶逃离她那无情无义的爸爸和继母。
可这一切，都被他们家给剥夺了，或者说是被他萧御时给夺走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君凝烟的苦难之上。
“小节，我们欠她们祖孙二人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萧御时僵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君凝烟满身伤痕的模样。
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偷了本该属于君凝烟的生活，还总是以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去嘲讽她的堕落和无知。
“我……”
“砰砰砰——”
“你们给我出来！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撞死在这儿！”
薄母疯狂地踢着门，方颖劝阻的声音也被她的尖叫压了下去。
萧御时无法再待下去，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小节！”


第三十章不想欠他
无人的街道，昏暗得了路灯只能勉强照着前方的道路。
一阵急刹车声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萧御时猩红的眼眶中带着点点泪水，他仰起头，喉中的堵塞感让他难受不已。
或许该站在被告席上的应该是他才对，而他却以原告律师的身份去控告无辜的君凝烟，真是讽刺至极。
手机铃声又开始不断的想起，萧御时看着来电显示，“妈”这一备注让他只觉恶心。
“嘭”的一声，手机被狠狠摔出车外，他发动车子，直接去了医院。
病房中，秦思辰刚收起笔，君凝烟就醒了。
胸口伤口的疼痛让君凝烟紧蹙着眉头，身边站了个白色的的身影，她知道那是医生。
她记得萧御时来了，还让她做手术，她不愿意，可他却让医生把她推进了手术室。
“你别乱动，你刚动完手术，要多休息。”秦思辰说着就拿出电话给萧御时发了个消息。
君凝烟咬着牙，忍着疼痛，含糊不清的说着：“为，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有人不愿让你走。”秦思辰背着手，虽然理解君凝烟的苦楚，但座位险医生，他还是不愿君凝烟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的。
同样，作为萧御时的好友，他也不一样萧御时在明白自己心意后面对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君凝烟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带着苦涩弯了弯嘴角：“我不想……欠他。”
秦思辰还真就不这么认为，明明是薄家欠她的，但他也不好说出来，只能安慰道：“没有什么欠不欠的，他自己愿意。”
话音刚落，萧御时就带着一股子泽气奔了进来。
秦思辰敏锐的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只能借口离开：“我今天值夜班，有事儿叫我。”
说完便走了出去。
君凝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加上手术前萧御时擅自替她做了决定，更不愿意理会他。
她闭着眼，装作休息的模样，希望萧御时快点走。
萧御时看到虚弱不堪的君凝烟，心中所有的感情都好像绞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句：“对不起。”
因为这三个字，君凝烟睁开了眼，她从没有听过萧御时说对不起，无论是对谁，他永远不会低头。
而此时此刻，他却对着她说对不起。
君凝烟没有搭话，只是带着些许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融进了松软的黑发中。
萧御时走到她身边轻声坐了下来，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覆上君凝烟的手：“君凝烟，我对不起你。”
又一声对不起，让君凝烟的眼泪落的更多，也让她不得不开口。
“小叔，才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从小就……不是好孩子，不念书，跟个小，小混混一样……比不得小叔，小叔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的。”
君凝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将这些话说完的，只是她觉得她和萧御时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嘴里的话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萧御时竟不知道如何去告诉她他的过错。
没想到能言善道的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君凝烟望着天花板，泪眼朦胧：“小叔，你说我为……自己买的，墓地……还能用，的上吗？”


第三十一章就他不知道
君凝烟好像是又有了力气，不断的说着：“我活够了……真的活够了……”
她不只是活够了，而是活的太累了。
如果知道她的人生会如此惨淡，她宁愿薄母那一下彻底的了断了自己，这样也就不会再有之后的种种。
萧御时紧紧握着君凝烟冰凉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是我不好。”
事已至此，他除了道歉再说不出任何话。
此刻他如果表明他对君凝烟的感情，恐怕在君凝烟看来只是觉得可笑，亦或者她会认为他只是在安慰可怜她。
君凝烟重重的舒出一口气，合上眼不再说话。
从前她巴不得萧御时能跟她多说两句话，她卑微到只要他对她笑一下，她就觉得做什么都可以。
而现在，她心中除了抗拒便是感叹。
若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心中的伤害，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死心二字了。
她对萧御时，再没了期待。
“君凝烟……”萧御时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看着她不愿多说什么的模样心如刀绞。
整整一夜，萧御时都站在病房门口，直到次日一早秦思辰来查房，他还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门口。
“你……站了一夜？”秦思辰看着萧御时下眼睑的乌青，还有下巴的青渣，直说：“你没病吧？你不知道你有胃病啊？”
萧御时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目，嘴角弯着一起嘲讽的弧度：“思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秦思辰闻言，顿觉萧御时情绪不对，现在更加的奇怪了。
“你在说什么？”
“你说得对，我欠她的，而且欠她太多了，多到我拿命都还不清了。”
萧御时苦笑着，再无往日的干练和气势。
因为欠君凝烟的，他连带着连同他对君凝烟的感情都觉得卑微，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告诉君凝烟他喜欢她。
不管在谁的记忆力，萧御时给君凝烟最多的只有伤害。
秦思辰看他的表情，半信半疑的问了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萧御时听了这话，一把抓住秦思辰的肩膀：“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说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我……”秦思辰吞吞吐吐着，好半天才说：“你妈拿了君凝烟的钱的事儿，我在十三年前就知道了，那时我去你家，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话……”
“你！”萧御时瞪着他，怒极反笑的将他推了一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你居然也瞒着我！”
明明知道那是一笔“不义之财”，却看着他用着那笔钱上高中读大学，甚至在记起君凝烟后还不告诉他。
秦思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解释着：“你要我怎么说？你当时因为能上大学正高兴着，你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对君凝烟好也算是补偿……”
“够了！”萧御时打断他，逐渐焦躁的心让他越来越疲惫。
好像之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不起君凝烟，就他还自以为的去贬低君凝烟，甚至说出“你的确配不上我”这种话。
秦思辰看着眼神里满是痛苦的萧御时，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搭着他的肩膀：“现在你想弥补的话还不迟，君凝烟还活着，如果后续治疗顺利，你还有更多的时间去留住她。”


第三十二章方颖的心思
其实秦思辰也不确定君凝烟会不会回心转意，现在也只是口头上安慰萧御时两句。
良久，萧御时才恢复了平静，他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嗯？”秦思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你手机呢？”
“砸了。”
“……”
拨通事务所的电话，萧御时用着沙哑的声音道：“小江，帮我请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我不接任何案子。”
“啊？薄律师您……”
萧御时挂了电话，将手机扔给秦思辰。
秦思辰简直不敢相信工作狂萧御时居然要请一个月假，恐怕是为了陪君凝烟吧。
“哎，你去哪儿？”秦思辰看着转身要走的萧御时，刚还猜他要做君凝烟的“护工”，现在走了又算什么。
“帮她买点吃的。”
另一边，哭闹了一夜的薄母终于没力气再闹了，她抓着同样疲倦的方颖，不断的说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颖神情有些急躁，昨天萧御时跑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连电话也打不通。
“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萧御时。”方颖也听烦了薄母的哭嚎，拿钱起身就往外走。
又打了两通电话，还是关机状态，方颖直奔去了医院，打算去问问秦思辰。
检查完君凝烟情况秦思辰回到办公室没多久，萧御时提着粥走了进来，将粥扔在他面前，表情冷淡：“给你。”
秦思辰看了眼已经被打开过的盖子，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不是特地给我买的吧？”
“她不吃。”萧御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示是君凝烟不愿意吃他才拿过来给秦思辰的。
秦思辰一瞪眼，气的直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昨天我做了五个小时手术，你一句问候还没有，今天还把君凝烟不吃的给我。”
当然，萧御时知道他也只是玩笑话。
他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君凝烟的恢复期要多久？”
秦思辰看着君凝烟的检查结果，想了想才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恐怕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而且这一个月是关键。”
他说完，画风又一转：“方颖的事你还没处理好？她一找不到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都快烦死了。”
提起方颖，萧御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她，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都是方颖和薄母的一厢情愿，他又怎么会同意。
“我没心思去理她，我只要保证君凝烟不出事。”萧御时一颗心全扑在了君凝烟身上，现在君凝烟冷淡的态度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门外，方颖的表情晦暗不明，萧御时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朵里。
君凝烟，果然是君凝烟。
方颖抿着唇，看了眼办公室的门，转身去了住院大楼。
找到君凝烟所在的病房后，方颖轻轻打开了门，此时君凝烟还没醒，整个房间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
方颖只见过君凝烟三次，每次她都是一头张狂的红发，化着夸张的妆，举止轻浮而没有礼数。
而眼前这个孱弱不堪的女孩，脸上还带着伤疤，整个人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让方颖很难将她和记忆力那个君凝烟联想在一起。
恍惚中，君凝烟因疼痛感而醒了过来，她感觉到身边有人，而且是一个很陌生的人。
“你……你是谁？”


第三十三章只是愧疚
君凝烟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女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方颖对现在的君凝烟嗤之以鼻：“我叫方颖，是萧御时的未婚妻。”
未婚妻！？
君凝烟努力地睁着眼，眼前这个叫方颖的女人看起来的确和萧御时很般配。
她心中不由的凄楚一笑，前脚萧御时体贴完了，后脚他的未婚妻就来了，一个个都不愿意她安静的活着。
方颖没觉君凝烟对她有什么威胁，但对于萧御时对她的关心，还是让她不满：“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希望你不要骚扰他。”
君凝烟更觉可笑，她喘着气，艰难的回道：“我……骚扰他？我现在……怎么能骚扰他？”
若真的可以，她巴不得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忘掉过去的种种，好好过完往后剩下的日子。
方颖冷哼一声，继而又道：“君凝烟，你知道帮你取保候审的是谁吗？”
君凝烟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是萧御时的爸爸。”方颖双手环抱着，言语之间满是讥讽，“你入狱，是你活该，可薄叔叔觉得对不起你，花了薄阿姨的钱将你保释出来，他们因此大吵了一架，而萧御时又帮你出了巨额手术费和治疗费。”
“君凝烟，你不要以为萧御时多么对不起你，他们家底都快被你掏空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君凝烟眸光闪动着，怎么也无法相信。
方颖前倾着身子，迎上君凝烟的目光：“不然呢？萧御时他心中也有愧，不然也不会为你做这些。”
“但你要是把他的愧理解成了爱，就是你的自作多情了，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他的累赘，我不想他在和我结婚的时候还带着对你的愧。”
“萧御时他不爱你，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觉得你可怜。”
说完，方颖踩着高跟鞋就出去了。
君凝烟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
萧御时不爱她，从一开始就不爱，现在对她的好全来自对她的愧疚。
君凝烟含泪笑着，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萧御时驳了她为奶奶讨公道的机会，又把她送进牢里，君凝烟以为是他无情，而现在看来，好像是她更无情一般。
眼眶酸涩的感觉让君凝烟不停的眨着眼，她想要断了这份情可真是不容易了，她除了一条命，还有什么？
因为方颖的几番话，君凝烟比之前更加的消沉，甚至连秦思辰跟她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秦思辰关上门，不解地看向萧御时：“她最近怎么了？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一样？”
萧御时眉头紧蹙着，整整一天了，君凝烟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就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
“她身体怎么样？”萧御时看着君凝烟那越发消瘦的脸，心一阵疼痛。
秦思辰也微微皱了眉：“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主要看有不有排异反应。”
萧御时几日都不曾合眼，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秦思辰劝道：“你去我办公室睡一会儿吧，别等她还没好，你倒先倒下了。”
萧御时压下一个哈欠，才道：“她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知道。”秦思辰一脸无语，他怎么不知道萧御时还有这么磨叽的一面。
见萧御时走了，他才转身进了病房。
“说吧，你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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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凝烟勾了勾嘴角：“医生……果然聪明。”
秦思辰无奈的撑着额头：“你让我支开萧御时，不只是为了夸我吧？”
“我……”君凝烟即使戴着氧气罩，也觉得难以呼吸，“我现在……被逼着活着……”
“……等过了恢复期，你会好起来的。”秦思辰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现在的君凝烟是真的只吊着一口气，只要出现一点排异反应或者并发症，那她就真的如了她的愿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情况，请你也……瞒着萧御时好吗？”君凝烟噙着眼泪的双眼满是祈求。
秦思辰当时就愣了，又要瞒着萧御时，之前瞒着拆迁款那事儿差点没被他记恨上，这回可是关乎君凝烟的事儿，他又怎么好瞒过去。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君凝烟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怕秦思辰不答应，她立刻要起身。
“别动！”秦思辰被她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应道：“行行行，我答应你。”
他只想先稳住君凝烟再说，如果真出了事儿，他还是会告诉萧御时的。
一个月后。
君凝烟安全度过了恢复期，只是人变得越来越冷漠，特别是对萧御时，有时两天才和他说一句话，但有时五天都不一定理他。
秦思辰拍着萧御时的肩，劝慰道：“她经历的事儿太多了，你让她好好缓缓吧。”
ｚｈｕｌｕ
萧御时从未抱怨一句，他知道君凝烟心中有怨有气，他愿意等她怨消了气消了。
只是还未等到君凝烟转移病房，薄母突然跑到医院来。
“萧御时！你和你爸都疯了！？把所有的钱都花在君凝烟那个短命鬼身上！”薄母丝毫不顾场合的嚷嚷着。
“阿姨，这是医院，请你小声一些。”秦思辰不留声色的后退几步，拉开与薄母的距离。
“什么小声一点，我就是要让大家听听，一个短命鬼赖着我们家是什么意思？”薄母说着就要往病房里去。
“妈！”萧御时一把拉住薄母的手臂，疼的她龇牙咧嘴。
薄母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真的是反了天了，她一个罪犯你还要护着她，她横竖都是要死的，你……”
“住口！”萧御时瞪着薄母，她内心的黑暗远比他想的要大的多，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母亲。
他压低了声音：“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十三年前的事情。”
一句话顿时让薄母一惊，萧御时已经知道了吗？
“什么十三年前的事，现在是现在！”薄母眼神慌乱的想逃避这件事儿，“我把话撂这儿了，要么让她把钱还回来，要么你就跟方颖结婚！”
说完，扭头就跑了。
秦思辰看着薄母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着一脸愤恨的萧御时，不禁道：“要不是看你们长得像，我还以为你是抱养的。”
言下之意不过是讽薄母没有一点做人该有的良心。
萧御时面色如常，心中却分外疲倦，若是真要想秦父那样，将当年的事儿翻出来，薄母免不了要被追责，可是这也会连累薄父。
薄父现在是君凝烟取保候审的担保人，他要是出了事儿，君凝烟取保候审的资格也会被剥夺，甚至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三十五章让他怎么办？
病房里，君凝烟睁着空洞的双眸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薄母的话她听到了。
她不想纠缠萧御时，是萧御时不肯放过她。她终于知道当初她一直纠缠萧御时，他是什么心情了。
“君凝烟。”萧御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坐到了她床边，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小叔。”君凝烟侧过头，眼神平静，“你要是结婚了，我去给你当伴娘。”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萧御时顿感不满：“说什么傻话。”
他没想过结婚，要真是结婚，他娶的也是君凝烟。
君凝烟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语气就像是从前那样亲密：“我饿了。”
萧御时对她突然的转变有些猝不及防，但更多的是欣喜，他立刻站起身：“我去给你买吃的。”
看着他出了病房，君凝烟才收起笑容，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推开卫生间的门，正对着镜子中映着她那一张带着丑陋疤痕的脸。
君凝烟颤颤巍巍的走到镜子前，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缓缓抚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左脸颊。
她眼泪如同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她抽泣着，她每天就是顶着一张脸面对萧御时。
这张脸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怕，对比方颖，她真的从内而外就是和丑小鸭。
“叩叩——”
“君凝烟？”
听见秦思辰的声音，君凝烟慌忙擦掉眼泪，洗了把脸才从卫生间里出去。
“怎么了？”
见她从满脸水珠，眼睛还红红的，恐怕是哭过了。秦思辰也没有问，只道：“肖警官过来看你了。”
说是过来看，不过是例行公事，监察她的情况。
说了一番关心的话，肖警官就走了。
只是肖警官才走不过五分钟，君凝烟便觉心脏疼痛难忍，甚至比手术前还要痛。
秦思辰忙让护士叫上其他两个大夫，带她去手术室检查。
“医生！”君凝烟紧紧抓着秦思辰的衣袖，因疼痛而纠结在一起的小脸上满是汗水：“不要！不要告诉……萧御时！求求你！”
秦思辰看她嘴角隐隐流出了血，慌忙答应：“好好好，你先别说话，我们先给你做检查！”
听到他应了，君凝烟的手才松开，重重的垂了下去。
“不行，她身体还是出现了排异反应，这样下去恐怕……”
秦思辰看着像血压直线下降的君凝烟，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真的是老天爷知道君凝烟不想活了所以才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吗？
“一会儿萧御时来了就说君凝烟被送去观察室了，让他等一会儿。”秦思辰回身对一个护士道。
他主要还是担心萧御时知道这事儿冲进来，以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君凝烟半睁着眼，只觉呼吸越来越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很想对身边的医生说放弃吧，饣并可她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要是这次真的去了，她就可以见到奶奶了，还有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妈妈，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也将画上一个句号。
“君凝烟！你撑住啊！萧御时可是在等你的！”秦思辰在她耳边大声喊着，企图唤回她的意识，“你死了，让他怎么办？！”


第三十六章往事
秦思辰的声音就像一阵风渐渐的飘远了。
君凝烟只觉被黑暗所包裹着，这种感觉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舒服而又轻松，而黑暗中的她，也正做着一个她这一生的梦？
十五年前。
八岁的君凝烟用着胆怯的眼神时不时偷看着眼前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孩。
萧御时注意到了君凝烟的目光，不过十一岁的他眼神就跟大人一样平静，甚至还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君凝烟，以后你就叫他小叔。”
不知是哪个亲戚说了一句，君凝烟红着小脸对萧御时细细的叫了一声：“小叔。”
萧御时没有应，只是点了点头，甚至好像都没记住君凝烟的模样，只知道这小女孩胆小的过分。
那时候秦薄两家住的近，君凝烟每次挨打都会跑到萧御时家门口坐着，运气好便可以遇到放学的萧御时。
萧御时看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再看看她脸上的伤痕，以为她是摔跤了，好心拿来创口贴帮她贴上。
“以后别跑，容易受伤。”
萧御时随口的关心让君凝烟像是收到了什么天大的恩惠。
她睁着大眼看着萧御时，声音还是细细的：“小叔。”
只是在那以后，萧御时始终没有再象那次一样关心她，可君凝烟依旧乐此不疲的去找他。
直到君凝烟九岁那年，她跟着陈慧去了薄家，她坐在楼梯上等萧御时。
薄母突然怒气冲冲的下了楼，见君凝烟坐在一边，突然甩了她一巴掌：“死老太婆！这赔钱货有什么可稀罕的。”
小小的君凝烟被她推下了楼，血染红了一地，也染红了萧御时的眼。
但是对于君凝烟来说，她太喜欢这次受伤了，她住了院，虽然秦父他们都没有来看她，但萧御时篴麓每天都来，有时候还背着书包，坐在一边给她念课文。
“小叔，以后你要做老师吗？”
“不，我要做律师。”
这样短暂的幸福仅仅持续了十天，君凝烟被带回了家，后来秦父不准她乱跑，她见萧御时的机会也少了。
初中刚念完，君凝烟辍了学，在外面找零活儿赚钱，也跟着一群小混混学会染发抽烟打架。
总是在外面怎么混，回到家，她还是要被陈慧和秦父打到不能动弹，在萧御时面前，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你现在的模样真难看。”
刚考上大学的萧御时眼中不知何时多了满满的厌恶，看着君凝烟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冰凉。
萧御时讨厌她了。
君凝烟拉住转身就要走的萧御时，将手里的饭盒递给他：“小叔，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你拿去。”
“嘭”的一声，饭盒被掀开掉在地上，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不需要。”
君凝烟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泪也渐渐流了下来。
再后来，她脸皮越来越厚，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缠着萧御时。
就算他工作了，她还是会去他上班的地方蹲点，守着他下班。
“小叔！”
新染着一头红发的君凝烟兴致勃勃的朝萧御时跑了过去。
萧御时身边的同事看着夸张发型的君凝烟都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薄律师还有这么个另类的红发小妹。”


第三十七章无尽的孤寂
刚入职不久的萧御时只觉丢人，无论他怎么赶怎么骂怎么讽刺，君凝烟就想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不肯走。
……
眼前的一幕幕就像是电影一样回放着，君凝烟就好像是一个看电影的人，看着她曾经所经历的事情。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她回顾了这一生，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要死了呢？
“君凝烟！你给我醒醒！”
萧御时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生生的将黑暗中的君凝烟拉了出去。
“有心跳了！”秦思辰看着心跳已经恢复但依旧虚弱的君凝烟，又惊又喜，还差一点就没救了，要不是萧御时，君凝烟恐怕真的就去了。
萧御时捧着君凝烟的脸，眼泪落在她的额前，心中的后怕差点让他瘫倒在地：“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死！”
刚刚心电仪中那平整的直线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了他的心里，他怎么也不能接受半小时前还笑着说饿了的君凝烟突然就死了。
脸颊处浅浅的气息让他不安的心缓缓平稳了些，秦思辰手中拿着手术刀，对着萧御时道：“多和她说话，别让她睡过去。”
萧御时抚着君凝烟松软的黑发，在她耳边细细地说着：“君凝烟，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但是，我喜欢你……”萧御时哽咽着，极力让声音清晰，“是我不好，没有早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君凝烟，只要你活着，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君凝烟半睁着浑浊的双眼，空洞的眼神让人以为她没有意识。
但萧御时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听得清清楚楚。
曾经做梦都想听到的话如今听到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君凝烟知道她心里还有萧御时，但她也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从前她只想让萧御时永远陪着自己，但她太自私了，她根本陪伴不了他多久，却还想让他爱她。
与他相爱，她撒手一走，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经过抢救，君凝烟再次被秦思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现在的情况又回到了当初刚入院时，她又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里。
萧御时伏在玻璃窗前，看着昏迷中的君凝烟，通红的眼眶中不断流着眼泪。
秦思辰也无法再说什么让萧御时放宽心的话，他实话实说道：“萧御时，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她随时都可能……”
“我知道……”萧御时闭上眼，语气颤抖不已。
见他接受了这个一事实，秦思辰心中五味杂陈，作为好友，他希望萧御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君凝烟命定如此，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
君凝烟的情况被薄母知道后又是一通抱怨：“我说什么来着，君凝烟就是个短命鬼，白白替她花了快一百万，还没两个月就要死了。”
薄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积点口德？你想想你做的事，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厨房中的方颖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君凝烟既然快死了，萧御时也应该也会死心了，他们也可以结婚了。


第三十八章什么都答应
重症监护室。
君凝烟只觉全身都被束缚了，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奋力的睁开眼，看着熟悉的病房，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君凝烟。”穿着防护服的萧御时站在她床边，一双通红的眼里还残留着泪水。
“小……叔。”君凝烟细小的声音被掩盖在仪器的响声里，她就像个弥留之际的人一样气息奄奄着。
萧御时将头凑到君凝烟耳边，隔着氧气罩，他努力的听着她的声音。
“我……我好想……看你……结婚……”
君凝烟想起用着全身的力气说着，从前她害怕萧御时结婚，因为他一旦结婚，那份温柔可能就不再属于她了。
但到了此刻，她倒是期盼着萧御时快点结婚，不仅仅是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希望萧御时能和一个好女人相守一生。
“不，我不会结婚的，除非你好起来。”萧御时忍着泪和心痛，声音轻的像是怕惊到君凝烟。
君凝烟笑了一声，呼吸更加沉重起来：“小……叔，对不，起……纠缠了，你这么……久。”
“我……我不坏的，我……也没有想……想杀陈……陈慧……”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萧御时低泣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君凝烟下意识的想去帮他擦眼泪，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抿了下干裂苍白的嘴唇：“别哭……”
她从没有见过萧御时哭，她甚至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他哭，没想到他会因为她的死而泣不成声。
眼皮越来越重，但君凝烟却不愿合上，仍然憋着一股劲说着：“真，真好，我买的……墓地用的……上了……”
“小，小叔，你要……记住我……要记……住我啊。”她流着眼泪，眷恋的看着萧御时。
萧御时擦着她的眼泪，不住地点头：“你别说话了，你休息一会儿，你会没事的。”
他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
君凝烟张了张嘴，呼吸变得颤抖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
“小，萧御时……”
这一声“萧御时”，叫的萧御时近乎肝肠寸断。篴麓
“漠漠……”
他低唤一声过后，心电仪传出“滴”的声音，那刚才还起伏着的绿线又变得平直。
秦思辰感到重症监护室时，只见萧御时一手覆在君凝烟的眼睛上，一手握着她的手，头贴在她的肩窝处，若不是那颤抖的双肩，秦思辰以为萧御时真的心如止水的接受了君凝烟已经死了的事实。
“萧御时。”秦思辰看着被萧御时挡住双眼的君凝烟，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还是没能留住她。
萧御时许久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红的吓人，神情却是分外颓废：“把这些东西搬走，我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秦思辰点点头，让护士把仪器都撤下后，他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萧御时轻抚着君凝烟还有余温的脸颊，像是在对待珍贵的珍宝：“你比我更狠心，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活着，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三十九章信
萧御时不止一次想过君凝烟死了他会如何撕心裂肺。
但当君凝烟的在他面前渐渐没了气息，但最后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体，萧御时却无法再哭出眼泪了。
若不是那心中的刻骨的痛楚，他都以为他根本不爱君凝烟。
君凝烟的手渐渐僵硬，残留的余温也渐渐闲散，萧御时把她的手轻轻放入被子中，又深深地看了看她，才将洁白的被子拉上来盖住她消瘦的脸。
秦思辰现在门口，看着萧御时走了出来，踉跄了几步后扶住身侧的墙，声音沙哑的不像是他：“我，我带她走。”
殡仪馆。
除了萧御时和秦思辰，还有薄父来送君凝烟。
薄父看着几天中像是沧桑了十岁的儿子，心疼不已：“小节，人死不能复生……”
萧御时没有说话，眼神像是定住了一般看着君凝烟的遗照。
秦思辰拍了下薄父的肩，低声道：“这两天跟他说什么他都这样，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吧。”
薄父只能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相比这边的悲伤，薄母倒显得异常兴奋，她甚至已经开始帮着方颖挑婚纱了。
“小颖，这款不错，你穿上一定很漂亮。”薄母指着画册上一张图，兴味盎然。
虽然方颖不喜欢君凝烟，想尽快跟萧御时结婚，但君凝烟才刚死，薄母就这么着急把他们婚事定下来，方颖总觉得瘆得慌。
“阿姨，要不问问萧御时的意见吧。”方颖有些尴尬的合上画册，想暂时逃避一下，“毕竟君凝烟她……”
不料薄母一点也觉得不妥，照样从容自若：“管她那死人干什么？那是她的命，咱怎么能为了她就不管自己的事儿。”
方颖知道薄母心狠，但也没想到她心也冷到这种地步，不过也亏得她这样心狠心冷，才能促成她和萧御时的事儿。
细想想薄母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方颖重新打开画册，一心一意的挑着婚纱。
萧御时不知是不是伤心过了头还是真的放下了，他的生活过的与从前没有半分分别，只是生活中少了一个君凝烟。
秦思辰是又惊又怕：“萧御时，你没事儿吧？”
萧御时头也不太的看着手中的案件资料：“没事。”
他一副认真研究案件的模样让秦思辰一头雾水，君凝烟走了快十天了，他愣是没见过萧御时哭，甚至连君凝烟的名字也没提过。
要不是他办公桌上放着一张君凝烟的照片，他差点以为萧御时伤心到失忆了。
“我这几天很忙，没事儿别打扰我。”萧御时起身走到书柜前翻找着什么。
秦思辰站了起来，看了眼桌上君凝烟的照片，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说着就走了出去。
待办公室中只剩下萧御时一人，他的手才无力的垂了下来，直接将一个纸盒打翻，撒了一地的资料。
萧御时仰着头，干涩眼中满是不清的情绪。
许久，他才蹲下身，缓缓将资料一张张捡起。
直到捡起一份案件分析后，一封信突然从夹缝中掉了出来。
简易的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萧御时（小叔）收。


第四十章唯一一丝光明
像是看到了君凝烟站在面前一样，萧御时颤抖着伸出手，将信封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君凝烟什么时候学会写信给他了？
萧御时抬头望了望桌上君凝烟的照片，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
信缓缓展开，每一个字都扭曲着，好像写信的人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中着下的。
小叔：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相信我，我并不想伤害陈慧！我更没有故意把她推倒！
小叔，我八岁第一次见你，你给我的关心是我黑暗的过去中唯一一丝光明，除了奶奶，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从小就失去了妈妈，爸爸不仅不关心我，还会跟陈慧一起虐待我，我恨陈慧，也恨我爸。
我在被他们毒打时想过杀了他们，但是想到你和奶奶，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只要看到你，身上的伤口再多再疼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是小叔，我不坏的，我不会去害陈慧，也不想背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你是个很厉害的律师，哪怕只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只要你对我还有一丝的信任，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君凝烟
日期正是萧御时去拘留所看君凝烟那天。
“嗒——嗒——”
一滴滴眼泪无声的落下，砸在薄薄的纸上，模糊了一片字迹。
萧御时坐在地上，紧紧地靠着书柜，将信贴在胸口，仰着头抽泣着。
君凝烟在那样无助的情况下只期盼着他的一丝信任，可是他却做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那日君凝烟为什么认罪认的那么痛快，与她的病无关，是对他彻底的绝望了，所以才觉得牢里牢外都是一样的。
萧御时扯着自己头发，伏在臂弯处抽噎着，一颗心仿佛被这一封信切割成了无数块。
可现在他除了满心懊悔也无济于事……
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的萧御时一回到家就被薄母拉着说结婚的事。
方颖坐在一旁，紧紧地攥着衣角，看着萧御时冷漠的脸一脸紧张，她心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行，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五吧。”萧御时没有一丝反对，甚至连日子都给定好了。
薄父一听，气愤的站起身：“小节！君凝烟她才……”
“闭嘴！老提一个死人都不嫌晦气！”薄母张嘴就把薄父噎了回去，“小节都没说什么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方颖已经呆住了，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立刻又问道：“萧御时，你是说真的吗？要和我结婚？”
“要是不结就算了。”萧御时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薄母赶忙扯住他，解释着：“结结结，小颖她只是太高兴了，怕你逗她。”
方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一脸笑意的点点头。
薄父失望地看了萧御时一样，气哼了一声回了房。篴麓
薄母翻着画册，指给萧御时看：“这是小颖挑的，看看好不好看？”
方颖已经想象到了穿着白婚纱嫁给萧御时的场景，她不由的红了脸，眼中满是羞涩。
萧御时推开画册，解开领带，语气冷道：“随便你们挑吧，我无所谓。”


第四十一章茫茫无期
萧御时要结婚的消息就像是登上了日报的头版头条，薄母恨不得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来。
秦思辰收到请柬后怒上心头，忍着想把请柬撕碎的冲动直接跑到律师事务所去找萧御时。
“啪——”
请柬被甩在桌子上，秦思辰一拳打在上面，咬牙切齿的看着依旧风轻云淡的萧御时：“萧御时，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萧御时没有抬头，只是微微蹙了眉。
“君凝烟才去世没多久你就要结婚，还下个月初五，你不知道那天是君凝烟的七七吗？！”秦思辰真的想把萧御时的脑袋砸开，看看里边到底在想什么。
萧御时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是淡淡道：“你有时间就来吧。”
秦思辰气的啐了一口：“呸！混蛋才去！算我看错你了！”
说完，他拿起请柬就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里。
萧御时轻抚着相框中君凝烟的照片，低声说着：“对不起……”
婚礼筹备完全由薄母和方颖在负责，萧御时只说婚礼当天他会去，其他事他一概不管。
方颖穿着婚纱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精致的脸。
她不知比君凝烟好了多少倍，而且君凝烟现在也不在了，她和萧御时也要结婚了，只要两人生活在一起，她有信心走到萧御时的心里去。
“小颖真漂亮，比那些模特还好看。”薄母一脸满意的点点头。
方颖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心中还是有些遗憾，没领结婚证，也没拍婚纱照，现在连试衣服都不来，萧御时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这场婚礼。
“阿姨，萧御时他……”
“没关系，他都说了会娶你，他不会食言的。”
纵使薄母这么说，方颖还是担心的等到了结婚那日。
宾客进了门，方颖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妆已经化好半天了，萧御时却还是没来。
薄母不停的打着萧御时关机的电话，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都几点了！小节跑哪儿去了？”
方颖捏着手机，电话那头出现秦思辰的清冷的声音。
“喂，干什么？”
“萧御时在哪儿？是不是在你那儿？”方颖声音微微颤抖着，语气中透着不安。
秦思辰嗤笑道：“你不要一找不到他人就给我打电话，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况且今天不是你们结婚的日子吗？他的去向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以后你也别给我打电话，我嫌烦。”
“你……”
方颖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正想反驳几句，秦思辰却将电话挂断了。
司仪已经来催了好几趟，方颖的心也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就在薄母都要放弃时，一身新郎西装的萧御时突然来了。
薄母又气又喜的捶打着他：“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跟小颖都快急死了？”
萧御时冷着一张脸，目光停在方颖身上，像是在极力忍耐着。
“你先陪陪小颖，我去告诉司仪，婚礼可以开始了。”薄母一脸欣喜的跑出去。
方颖激动的站起身，她以为萧御时是耍她的，没想到他来了，也就是说他们是真的要成为夫妻了。
萧御时一步步逼近方颖，语气冰冷：“你跟君凝烟说过什么？”


第四十二章不重要
方颖激动的心顿时被萧御时一句话问的开始忐忑起来。
她笑着掩饰内心的慌乱：“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见过君凝烟了？”
“方颖，你当医院的监控摄像头是摆设吗？”萧御时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方颖。
“我……”方颖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着，她不甘的辩解着：“我是去找过她，但我也只是去问候了的几句，让她安心养病这些话……”
“呵。”萧御时冷笑一声，“你说了什么你心里有数，你不是想结婚吗？那你就好好享受这场婚礼吧。”
说着，萧御时将胸前的花扯下来扔到方颖的面前，转身就要离开。
“萧御时！你要去哪儿？”方颖扯住他，一脸惊恐。
萧御时要是走了她怎么面对外面的宾客，她会彻底成为一个笑话的。
一把推开她的手，萧御时厌恶的拍了拍被她碰到的地方：“你好自为之吧。”
“萧御时！”方颖穿着高跟鞋，爬起来就要去追萧御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电梯。
方颖瘫坐在走廊上，泪水将她精心化好的妆冲花了。
为什么萧御时要这么对她，就算为了君凝烟，可她也爱了萧御时整整十年啊！她的爱根本不比君凝烟少！
薄母带着几个人来叫他们时，只见方颖坐在走廊里哭，萧御时却不知去向。
薄母立左顾右盼，急的直拍大腿：“小颖，你怎么了？小节去哪儿了？”
方颖只是掩面哭泣着，没有回答。
墓园。
萧御时站在君凝烟墓前，缓缓蹲下身将一枝玫瑰花个一束白菊放在她碑前。
“漠漠，今天我结婚了，你看到了吧”萧御时轻笑着，目光温柔的与刚刚大相径庭。
天空飘着毛毛雨，萧御时伸手抚着碑上君凝烟的照片，含泪低语：“漠漠，如果还有下辈子，你不要再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中却想，若是真有下辈子，他宁愿被伤害的人是不是他。
“萧御时？”秦思辰一脸惊讶的看着穿着新郎服的萧御时，“你怎么在这儿，你今天不是要跟方颖结婚吗？”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之意，毕竟今天是君凝烟的的七七。
萧御时起身，看秦思辰走过来将花放在君凝烟碑前后他才说道：“我要走了。”
“怎么，结婚前来做告别的吗？”秦思辰还是一副嗤笑模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萧御时要答应娶方颖，更不明白为什么要选在今天，生怕君凝烟天上不知道吗？
“两个小时后的飞机，一会儿就走。”萧御时丝毫没有在意他言语之间的讽刺。
“什么意思？你要出国？”秦思辰眼中的嘲讽变成了惊讶，“为什么？”
萧御时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君凝烟的照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倦：“带着她到处走走。”
而且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即使君凝烟已经不在了，他心中仍然替他母亲背负着浓浓的罪恶感。
秦思辰看着他眼中的眷恋，也放下了心中对他的不满：“我送你吧。”
或许萧御时答应结婚是有什么原因，到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他知道萧御时这一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四十三章终有归期
机场有些吵杂，萧御时提着一个小行李包，握着秦思辰的肩头：“我爸你帮忙照顾照顾。”
秦思辰依旧不忘打趣他：“照顾你爸，不用照顾你妈？”
“她有方颖。”提起她们，萧御时依旧是满脸的嫌恶。
“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秦思辰看着他，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些不舍。
君凝烟到底还在这座城市里，萧御时难道真的打算永远在外边飘荡不成。
萧御时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颤抖：“也许吧，君凝烟现在就在我身边。”他将手覆在胸口照片处，“我在哪儿都一样。”
提醒登机的声音响了起来，萧御时松开手，最后看了眼这个最好的朋友：“谢谢你，谢谢你对君凝烟的照顾。”
如果不是他，或许他连君凝烟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秦思辰一向不是感性的人，只是在这一刻，他忍不住落了泪：“到了地儿记得联系我，别到时候我找你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
“嗯。”萧御时点点头，伸出拳头与秦思辰的拳头碰了碰，最后转身进了登机口。
秦思辰看着萧御时消瘦了许多的背影，心中一阵感慨。
四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亲眼看见了萧御时的变化，一切都因为君凝烟。
但他除了遗憾也没有其他了，若是君凝烟没有出事，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同。
也许萧御时会将她视若珍宝，重新挽回她的心，又或是帮助她翻案，卸下那莫须有的罪名，但这一切的可能都被君凝烟带进了土里。
飞机划过天空，秦思辰用力的挥挥手，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萧御时坐在机舱中，看着窗外的白云，手中攥着君凝烟的照片，眸子虽是宁静一片，却依旧让人觉得分外感伤。
突然，身边本来戴着眼罩睡觉的女孩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去摸小桌板上的水杯，却不小心将其打翻。
水溅在君凝烟的照片上，萧御时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用纸将水擦干。
“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孩一脸抱歉的抽出纸递给萧御时。
萧御时抬眼望去，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眼前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眉眼之间与君凝烟有些相似，就像是她的妹妹一般。
萧御时下意识的呢喃着：“漠漠……”
他知道她不是君凝烟，但是遇到这么像她的女孩的确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叫什么名字？”
“啊？秦潇潇。”名叫秦潇潇的女孩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男人，总感觉他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秦潇潇，君凝烟，完全不同的名字。
而秦潇潇也瞥了眼萧御时手中的照片，她眨了眨眼，照片中的人居然跟她有点像，难怪眼前这个男人盯着她看。
“冒昧问一句，这是……您亲人吗？”秦潇潇小声的问了句。
萧御时将视线放到照片上，眼神深情的回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您这是要去找她？”
“……嗯。”
秦潇潇没有再问，萧御时透过窗户的反光，看到身旁女孩与君凝烟更加相似的侧脸，眼眶渐红。
飞机落了地，萧御时闭着眼并未着急下飞机，身边的秦潇潇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打着电话。
“小叔，我到了。”
熟悉的称呼让萧御时猛地睁开眼，却只抓住了那女孩匆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