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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江妤被闹醒的，一睁眼便看到一个人影。
慌乱中，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推。下一秒，那熟悉的滚热身体让她收了手。
感觉她醒了，男人不再小心翼翼。他低头时，江妤能闻到他身上温暖的香气……不过这只是假象。
实际上，男人颇为强硬。
江妤毫无准备，脑袋差点撞到床头。她紧咬嘴唇，忍着痛，没有出声。
又是这样。
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少个日夜是这样被惊醒的。
除了刚做完移植手术的那几个月，男人还有些顾忌。但短暂的关怀后，便是漫长又窒息的婚姻生活。
他从未顾及过她的感受。
枕边火热，床下冷漠。
这些已经成为了他们婚姻的全部内容。
结婚三年，1095个日夜。
他的眼中有的只是他妈妈，他自己，还有……

她被切掉的肾。

男人动手将江妤翻过去，睡衣滑落，黑暗中他看到了江妤腰上像长蜈蚣一样难看的伤疤。
“疼么？”
男人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江妤的伤疤，她身子不自在的抖了抖。
颤抖从身体的连结部位传到了男人身上……他迟疑了一下，哑声问：“还疼？”
已经三年了，不管多严重的伤疤，也早就好了。
三年……
再浓重的爱意，也淡了。
躺在床上，她心凉如水。
她最爱的男人，却带给她最大的羞辱。
他将她满腔的爱意逐渐磨成了忍受婚姻的耐心。
真恶心。
想起那道伤疤和丢掉的肾，江妤觉得自己贱的恶心。
“请你，”江妤没有心情和他谈心，她只希望早点结束现在的状态，“快点吧！”
男人以为她想了，就没再吭声，埋头继续努力。
许久后，男人坐在一旁微微喘息着。
有些汗湿的胳膊正好落下，贴在江妤的胳膊上。
江妤浑身无力的趴在枕头上，从缝隙中看他的侧脸。
迷离，英俊……又是那么的冷漠无情。
毕竟是自己爱了多年的人啊……
江妤忍不住悄悄伸出另一只手，试探的想要抱住男人的胳膊。
指尖还未触碰到男人的皮肤，男人却猛地起身，下床。
很快，浴室传来了水流声。
江妤蜷缩了下手指，指尖上好像还停留着男人的温度，即使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温度。
那温度有些灼人的烫，疼的江妤流下泪来。
她紧紧的缩成一团，咬着被子小声的哭。
“我疼啊……”江妤细若蚊蝇的声音在空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渺小无助，“程潇野……我疼啊……”
因为爱你，我没了一颗肾。
因为爱你，我疼的快要死了。
因为爱你……我就要被如此对待吗？
江妤很想问问程潇野，却怎么都问不出口。而等程潇野洗完澡回来，江妤已经蜷缩着睡着了。
听到江妤睡熟的呼吸声，程潇野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
一个正常大小的双人床，因为两个人紧紧贴在床沿的睡姿，愣是如同隔了万水千山。
不可填。


第2章
第二天起床后，床上已经没了萧楚的身影，江妤怔怔的看了眼有些凌乱的床单半晌，才拖着酸痛的身子起床洗漱。
今天是周末，江妤本不用去上班。不过程潇野他妈病了，她不得不早起给老人煲汤。
自从三年前，萧楚他妈做了手术以后，就变得特别惜命，一点头疼脑热的都会赶紧催着萧楚把她送到医院。
三天一小检，五天一大检，医生听了他妈“余美丽”的大名都皱眉。
这次因为感冒，婆婆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了。医生告诉她可以出院了，她就躺在病房门口哭。最后程潇野没办法，只好包了个VIP让她妈在里养身体。
锅里煲着的汤咕咚咕咚冒着小泡，江妤看着鼓起又破裂的汤泡愣愣的出神。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江妤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一阵的窒息。
程潇野。
这个时间打来能是什么事儿？肯定是为了他那个伟大的妈！
“喂。”
“在炖汤？”
果然。
江妤深吸口气，平静的说：“是，早上有点起来晚了。”
“嗯，那你叫个车去。”程潇野冷淡的说，“别自己开车了。”
就怕我端着凉汤去虐待你妈吗？江妤自嘲的笑。
“知道了。”
“肾脏手术的伤……还疼么？”
江妤想起了程潇野他妈无理取闹的泼辣样儿，多少还是有点心疼他：“放心吧，医生都检查过了。她应该是衣料过敏，皮肤刺激到了，伤口没问题的。”
“江妤……”
“嗯？”
“谢谢。”
程潇野的话让江妤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电话里立马有一个谦卑的女声说道：“萧总说的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我……”
江妤挂了电话。
呵，那个男人都恨死自己了，哪里会跟自己道谢？
不过也是，自己难道不招人恨吗？
江妤拿着勺子在汤里搅了搅，自嘲的笑着：“我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啊！趁着人家妈妈有病，拿一颗肾就逼人家娶我，婚后不管人家怎么折磨都不肯走……我也恨我自己。”
恨自己怎么就这么贱。
每次婆婆住院，她都是拜托护士小刘帮忙送进去，她自己从不出现。
但是今天小刘刚好请假，她便只能自己来了。
走到病房门口，正好听到里面有谈话声音，江妤就后退一步，打算等他们谈完自己再进去。
“你那个儿媳妇，又要来送汤了吧。”这个声音江妤很熟悉，是旁边vip病房的张太太，因为喜欢串门，所以跟婆婆之间关系也不错。
“别，我可没有这样的儿媳妇，高攀不起。”婆婆尖细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满满的不屑。
江妤握着保温桶的手指，不由的收紧。
“哎呦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那儿媳妇多贤惠啊，每周都给你煲汤，平时也任劳任怨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心虚！不就是给了我一颗肾？竟然用这个威胁我儿子要进我萧家门！她那汤我可不敢喝，每次都直接倒了喂狗。”
“好了姐姐，别生气了啊。那些下等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进我们的圈子，正常。你这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可别气着。一会儿汤来了，你就别起身了，我帮你倒。你还别说，医院后院那只流浪狗这三年来真的是被你喂得皮光水滑的……”
剩下的话，江妤也不用听了。
总归就是江妤下贱，江妤不自爱，江妤跟狗似的舔着她儿子。
来来回回听了三年，以程潇野他妈的想象力，也想不出什么新鲜词儿来了。
三年了，什么都够了。
江妤把汤放到门口，转身就走。
回家路上，因为太过疲劳，江妤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上蹭掉了好大一块皮，血流的有点吓人。
她拿出纸巾稍微擦了一下，然后没事儿人一样的爬起来，继续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到了家，江妤从药箱里拿出药酒，打算给伤口消消毒。
正小心翼翼的往棉签上倒，手机突然响起。
是萧楚的。
江妤接起后，放到耳边，用肩膀夹住，“嗯”了一声。
“妈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萧楚沉声说道。
江妤任由腿上的药酒流下，没动也没吭声。
“她身体不好，情绪不能太过激动，你应该知道。”
江妤手一抖，药酒全部洒在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不想每次听到妈哭着给我打电话。”萧楚语气一点都不重，可每个字却都如同刀子，深深捅进了江妤的心窝。
江妤扔掉手机，整个人倚靠在沙发上，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膝盖依旧火辣辣的疼。
是，他妈妈做了换肾手术，身体不太好。
可他是不是忘了，手术已经做完三年了。
而且，因为这个手术失去了一颗肾的，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