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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镇国夫人知我这些年都在装病，开心得不得了，拉着姨夫喝了整晚的酒。
我刚关上门，被一只手臂拖进角落ˢᵚᶻˡ里，狠狠按在了墙上。
对上裴湮晦暗的眸色，我避其锋芒，辩驳：「腿疾虽假，可寒蛊是真的，我确实畏寒，不信你摸摸。」
说完，我就贴上他的脸颊。
裴湮将我掀翻，我软倒在床，头后却枕上他宽厚的掌心。他垂着眼，指腹拂过我骨肉匀称的小腿。
我倏然按住了他的手腕。
裴湮拢着我，声音特别温柔：「公主莫怕。臣帮公主检查一下，是否真的痊愈了。」
他的手沿着腿廓游走，继续向上，划过腰线，划过……
我咬着指骨，脸上映出薄红，勾勒出绯色的眼尾盯住他。
月光洒进窗棂，映出纱账内两道交织纠缠的身影。
过了两日，徵国皇帝邀我入宫。
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那日见我真如传闻中能够呼风唤雨，感到好奇罢了。
茶喝腻了，也懒得与他客套。我缓缓起身，说：「五日后，定州山谷坼裂，坏败城寺，尽快下旨安顿百姓吧。」
皇帝还没从我的预言中回过神来，我望着他惊愕的神色不做解释，由人搀着转身出了宫门。
五日之后，定州地震，山崩泉涌，但无一人伤。
世人皆知是我未卜先知，预言成真，才避免了一场天灾。
徵国皇帝大喜，赏赐流水一样往镇国公府送，府上忙成一片。
与此同时，不知是谁将我那日被唐悦冲撞后大病一场的消息传了出去。
我天下信徒众多，成千上万的信众纷纷虔诚跪在神庙外为我抄经祈福，声讨唐悦的声音越发振聋发聩。
于是，一直以来都被天家捧在手心里的唐悦，竟被下旨闭门思过。
我轻嘲地笑了笑，看吧，没什么是不可代替的。
没有人比皇帝的女儿更了解皇帝。
唐悦的好运傍身只是一种异兆，虚无缥缈。
真正的吉兆，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未卜先知。
我坐在床上，将腕上的佛珠脱下来，缠在裴湮手上，一圈两圈，摆弄着玩，像个幼稚的孩童。
男人的手筋骨分明，光看着就很有力度，轻而易举就能扼断人的喉咙。
裴湮将我散落的墨发往耳后一别，「皇上如今对公主信赖非凡。」
我笑笑，「求神不如求己，求己，不如求我。」
多年来，唐悦仗着自己的特殊，享受着徵国上下的偏爱，备受瞩目，风头无俩。
如今被我压了一头，大概会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我午膳还没吃完，就听到婢女来传，唐悦带着皇上来镇国公府了。
8
唐悦来找我道歉的，请皇帝作见证。
她眼中含泪，但我看得清楚，她脸上没半点愧意。
唐悦着我的手柔声道：「公主，之前是我不好。你若是还生气，就打悦儿出气好了。」说着，抓着我的手便往脸上抽去。
我眨了眨眼睛，铆足了劲就是一巴掌，打得唐悦身子一栽，往旁边踉跄了两步，头发都歪了。
镇国夫人满意点头：「唐小姐果然有诚意。」
唐悦被打蒙了，红了眼睛看向皇上，可惜谁都ˢᵚᶻˡ爱莫能助，是她自己主动提出这样赔罪的。
皇帝正襟危坐，道：「今日不如就让悦儿留下，跟镇国夫人好好学学礼数。」
唐悦连忙行了一礼：「悦儿一定会好好学的。」
镇国夫人不吃这套，拧眉冷哼一声，撂下茶杯，拂袖而去。
唐悦入府了，但我却出了府，被裴湮带走了。
裴湮很早就在外立了自己的府邸。这段时日是镇国夫人不舍我，裴湮才跟我回去镇国公府小住。
裴湮对我说镇国夫人会帮忙「照顾」好唐悦的。
我在侯府后花园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投壶，石箭抛出一道弧线，花瓶应声破裂。婢女又换上新的花瓶来，我摆摆手，不玩了。
这些哪有唐悦有意思。
没过几天就传来唐悦那边受不了的消息。
她日日传信给唐首辅哭诉镇国夫人对她不好，把她当丫鬟用。而镇国夫人却说这就是镇国府做儿媳的规矩。
她不服，反驳道：「那公主平时也干这些吗？」
镇国夫人摆弄着指甲，眼皮抬都不抬：「她不是我儿媳，她是我女儿！」
9
唐悦又委屈巴巴地跑皇帝面前哭诉镇国夫人对自己不好。
她以为这一次也能靠着宠爱搏得圣上撑腰，没想到却惹了龙颜大怒，下旨让唐悦去城外一处尼姑庵静心思过。
镇国公府是连皇帝都要敬让三分的存在。
唐悦这般抱怨，别人看了定会背后嚼舌，说他们君臣离心。
可唐悦没关几天，尼姑庵就半夜走水。
大火扑了一宿才灭。死七人，伤九人，唯有唐悦躲进倒下的香案中安然无恙。
皇帝知道后很自责，亲自到唐府探望。
失宠又复，坊间开始流传福星显灵。
最后的结果就是唐悦的好名声又回来了。
身旁的人一字不落的跟我讲述着火的经过。
我一边听着，一边用剔骨金刀丈量着该如何下手，等我敲定了，手稳刀快地瞬间划开，没溅一滴血，一张青花蛇皮就完整地剥下来了。
那条毒蛇大张着嘴，毒牙毕露。我侧着头看它，目光无邪。
我把死了的毒蛇扔进酒罐里，将那块鳞光闪闪的蛇皮递了过去，「拿给你哥哥做个荷包。」
蛇皮荷包……
穿着黑衣的冷面少女唇角抽动了一下，「多谢公主。」
我洗手又擦净，倚在榻上开始怀疑唐悦的福运来自哪。
当年她林中救驾，之后就有人摔了马，断了肋骨。
她结交的贵人越来越多，京都中的名门望族却一个接一个地衰败。
我摩挲着下巴，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词。
换运。
种种迹象表明，唐悦似乎能汲取周围人的幸运，把对自己不利的灾祸都转嫁给旁人。
我外公在外行军多年，见多识广，这种人他就遇见过。
这是一种失传的术法。需将对方的生辰八字写进黄纸，拿血浸上七日。
这术一旦成了，就算身处九死一生的绝境，也能做到身边众人皆死，唯他不伤。
换运者越幸运，被换者就越倒霉。更有甚ˢᵚᶻˡ者会厄运不断，暴毙而亡。
唐悦这一身千娇万宠，当真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呵，漫溢的虚荣心。
我命龙氏兄妹去查，果然在唐悦闺房中发现了一碗没用尽的羊血。
正当我在猜她对谁下手时，镇国夫人突然一夜病倒了。
10
皇帝派了御医来，一同来的还有唐悦。
进屋后，唐悦就轻步上前，沾湿了手帕为镇国夫人拭手，任谁看了都要夸颂一声的孝女姿态。
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自然都看到了装模作样的唐悦忙前忙后。
我坐在一旁，啜了一口茶，看她表演。
她每和一个贵夫人说话，都要带上我，「公主金尊玉贵，侍疾这种事我做比较好。」
我噙着笑，话里有话：「确实该你做。」
镇国夫人病得急凶，连最好的御医也束手无策。
而我知道，破解此术要将浸了血的黄纸取回，撒上晨露，再燃尽即可。
我已派人去找了。谁知，半夜风雪交加，镇国夫人惊厥高热，危在旦夕。
我披了件白狐裘就推门而出。
一路奔走，我发丝飞扬，洒落碎雪，唯有唇色朱红。
赶到时，唐悦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正跪在大雪里说要给镇国夫人祈福。
我垂着眼，通透冷静：「祈福？那你为何不拜本宫。」
我一挥手，左右各来两个人把唐悦架回了屋里，她被人压着给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这不算完，我把唐悦摁在火炉上烤，眼睁睁看那张素净面颊被烫得火红。
门外有人禀告：「公主，夫人高烧渐渐退去了。」
我猜得没错，唐悦身穿单薄跪在大雪地里有恃无恐，是因为她把厄运灾祸都转移给了镇国夫人身上。
唐悦趴在滚烫的火炉上双手扑腾，而我无动于衷。
唐悦的婢女听见屋内动静闯了进来，唐悦立马犹如看见救命稻草，躲在她怀里，下巴被烫出一串水泡，满脸泪痕。
裴湮来了，唐悦哭得梨花带雨，指着我，「湮哥哥……公主要把我的脸按进火炉。」
谁知皇帝也在府上，跟着进来说：「怎么会呢。」
我把手背到后面，眨了下眼，开口就是软调：「皇上好英明啊。」
白狐毛茸映着我的眉目，比雪还纯净。
不过，隐在袖中的金刀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紧贴肌骨，寸寸寒凉。
裴湮朝我看过来，他那双浅色的眼眸自上而下打量我，唇角微妙地弯了下，慢条斯理，又意味深长。
他薄唇无声翕动，说了句胡闹。
我回他明媚一笑。
我虽腕缠玉佛珠，但行事绝无慈悲心。
端坐神台的人不一定会普度众生，还有可能是一场灾难浩劫。
11
镇国夫人昏睡多日，朝堂上开始有人提议不如先让唐悦先嫁进镇国公府给夫人冲喜。
唐首辅早就想跟镇国公攀亲，忙不迭地开始给唐悦准备嫁妆。
正妻尚未迎娶，平妻先嫁的先例闻所未闻。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唐悦，跑来见我，变回了从前那般趾高气昂，「ˢᵚᶻˡ虽然你几次把我推下谷地，但我每次都能东山再起。等我嫁过来，镇国夫人的病就会好，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镇国公府的大恩人！」
她撂下这句话，就得意洋洋地回家备嫁去了。
可她没得意多久。
因为她走后，我说了一个预言，直接让她的好梦彻底破碎。
我向天下人道：「星象有异，大雾弥江，南边洪涝，期间若嫁娶，此女虽贵却不利家国。」
言外之意，这段时间要是有女子嫁人，说明她克夫克国。
预言第三天，钦天监面圣，说江面弥漫大雾，南边暴雨倾盆，江河决堤。
我所说的前半句一一应验了，世人开始琢磨这段日子有谁家要办喜事呢。
一时间，万众目光齐聚唐府。
各种流言也不胫而走。
没过多久，坊间就传唐悦虽有福运，但是克夫。再后来就演变成：唐悦要是嫁人了不仅克夫还克国运，就该养在唐府，一生不嫁。
流言势大，皇帝不得不召见唐首辅。不久后，天下人尽知圣上有旨，唐家长女应以国为先，婚事就此作罢吧。
不仅是这桩婚事，她以后都不会再有婚事了。
唐悦听到圣旨后，在府上整整哭了三天。
我慢条斯理地剥了一颗荔枝，如玉纤白的手指微微曲着，捏着晶莹的果肉送入裴湮嘴中。
裴湮歪头，在我唇边啄吻，「公主何时习得了推理变化之术。」
我勾勾嘴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外公能凭借风声风向能推测天气晴雨，再靠天象排兵布阵。他把这个本事传给了母后，我母后又告诉了本宫。」
「所谓的预言其实只是自然规律，前面几句都是真的，最后一句是本宫随口胡诌的。她嫁人，本宫不管，但她不能嫁本宫的人。」
「谁是公主的人。」
我回头咬上他的锁骨，留下一个红印，抬眸道：「你说呢。」
12
用了晚膳后，我去看望镇国夫人，御医忙里忙外，可怎么都治不好这急症。
我坐在榻沿，为她仔细掖好被角。已有半月，不能再拖了。
我买通了唐府两个老嬷子，没过几日，就在一个铜匣子里找到了带有镇国夫人八字的黄纸。
我把它浸上晨露，拿到烛火上烧，连纸灰都碾碎。
过了几个时辰，镇国夫人果然转醒了。
「替本宫给她点警告。」
我垂着视线，拿帕子擦着手，声音平静地说。
龙氏兄妹立即动身，将我平日里解刨的毒蛇尽数送给了唐悦，相信她一掀开被子就能看到这份惊喜。
这天晚上，裴湮刚回府便来找我，欺身将我压在榻间。我下意识环住他脖颈，炽热的吻寸寸落下，烧得我耳尖绯红。
他舌尖有淡淡的酒味传入我鼻息，我微微蹙眉。
裴湮靠近我的脸颊，呼吸炙热，眸中隐着欲，刻意收敛侵略的光芒，语调低慢：「公主不喜酒气？」
见我点头后，裴湮用指腹揉了揉我的朱唇，翻身坐了起来。
他捏着自己后颈，ˢᵚᶻˡ声音沙哑，跟带了钩子似的，仔细分辨能听出几分委屈，「那我去书房睡。」
我望着他高挑的背影离开，忍不住笑起来。
深更半夜，我睡意正浓，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跪在我床前，「……公主，侯爷那边出事了。」
侯府一片明亮。
婢女脸色苍白在前面引路，离得老远就能听到，有人大声呵斥侍卫：「你们怎么守门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三名侍卫跪在地上，脸色惨白，道：「唐小姐带了醒酒汤来，侯爷今夜与其他大人饮了酒，小的以为……」
「啊，侯爷！不可，万万不可！」
我迈进屋内，一个侍卫抱着裴湮的腿，另一个则死死拦住他下落的剑。
屋里能砍得都砍得差不多了，一地狼藉，令人胆寒。
裴湮穿着一袭黑色贴身的丝缎里衣，衣领散乱，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腰带未系，裸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
「反正我是你的人了。」
我闻言转头，地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是唐悦。
她仰着得逞的笑，身上衣服很是轻薄，朝我明晃晃地露出了手臂。
白藕一样的小臂上……没有守宫砂。
而裴湮要砍的人，正是唐悦。
几名侍卫显然拦不住裴湮，纷纷被踹开，一个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
唐悦脸色霎时白了，往后挪动身子。
裴湮挥起剑，作势要削了她的脑袋。
我直接冲上去搂住裴湮，他被我一撞，往后踉跄了两步。
「裴湮，我在。」我说。
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唐悦捡了一条命，盯向我的眼睛里迸发快意，嘴上挑衅道：「这招也是跟公主学的！果然好用呢！」
我将裴湮推到床边，摁他坐下，转身平静地问：「何必如此呢？」
唐悦嗤笑：「怎么？是不是心很痛啊？」
「你就这般喜欢凌霄侯，喜欢到连名声都不要了？」
「我五年前就对他一见倾心，我救过皇上一命，皇上答应过我会赐婚。我福运傍身，嫁给徵国最有权势的男人是众望所归。要不是你，我和裴湮早就拜堂成亲了！」
裴湮杀气尽显，欲要再次起身，我重重压住他的肩膀，揽他入怀。
我半垂着眸，缠着佛珠的手轻轻在他的发顶压了压，像是安抚一头暴怒的野兽。
可裴湮手里的剑攥得紧，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
「好一个一见倾心。」我轻笑了声，懒洋洋道：「这位公子啊，你可听清了吗？」
唐悦一愣，只见门外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男人进了屋内。
那男人眼睛通红看着唐悦，「县主，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们呢？我们那一夜恩爱算什么呢？」
唐悦顿时面无血色，「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男人悲痛欲绝：「你说过和我在一起后会忘了凌霄侯，那日在春意楼，是你主动………」
唐悦啪地扇了他一巴掌，「我不认识你，你住口！」
我嘴角勾起个微笑，连眉梢都透着愉悦，ˢᵚᶻˡ「仔细看来，这位眉眼的确有点像侯爷。可惜了这位替身公子，倒是对你一往情深。」
唐悦看向我，恶狠狠地说：「你居然派人盯着我。」
她圆不了谎，只得强装镇定道：「可那又怎么样，今日我和裴湮独处一室衣衫不整。众人皆看见了，他要对我负责的。」
我轻蔑一笑，「哦？是吗？」
忽然房梁上翻落两个人，一左一右俯首跪在我面前。
「说吧！你们看到什么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点头，一贯冰冷的女声述道：「此女潜入房间后，便自行解了衣衫，正当她抽开侯爷腰带时，侯爷醒了，将其踹至门旁，抽剑挥砍……」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将事情原本道来。
「可以了。」
我望着唐悦震惊的脸，制止了这段足以令她难堪不已的复述。
唐悦还在垂死挣扎，「他们是你的人自然……随便编谎言！」
「龙氏兄妹是暗卫榜上一等一的高手，帮达官显贵做事，独善其身。严格来讲，他们是黑市赫赫有名，拿钱办事的冷血，并不属于本宫。你说她们为本宫编谎话？哈！那便传到天下人耳朵里，让天下人来定夺吧」
「温昭颜你敢！你想毁了我吗？」
我定定地注视着她，温柔又残忍地吐出两个字：「是啊。」
唐悦的眼睛瞪圆，惶恐顿时漫了上来。
「咣当」一声，剑落地。
我感觉怀中人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下来，裴湮长臂一伸捞着我的腰身箍向他。
我抱歉道了一句，「其实他们跟在我身边有段时日了，偶尔会奉命去盯一些人……」
他低笑了声，很轻很淡，「我很开心。」
裴湮掀了掀眼皮，低沉的嗓音松懒：「我最怕的就是百口莫辩，恐让公主误会，惹公主生气。」
我打趣似的笑道：「我知你酒量好。酒后断不会让旁人占了便宜。」
「公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失了清白。」
我讶异，「男人也有清白吗？」
他抬眸，眸色深邃晦暗，带着点形容不出来的意味，「当然！身心都要清白，否则让人恶心。」
我弯唇。
他褪了那件里衣，随手扔了。眼中藏不住厌恶，唐悦碰过的衣服，都嫌脏。
我淡笑不语，给婢女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备水，给裴湮沐浴。
我定定看着唐悦，遗憾地开口：「真没意思。」
你跟我想象的可差远了。
13
镇国夫人连夜赶来侯府，紧跟其后的自然还有唐首辅。
镇国夫人怒视缩着头跟鹌鹑似的唐悦，上下打量，露出讥讽与不屑之色：「唐小姐真是记性不好，与谁有过一夜恩情都能认错？还妄想让裴湮替你作掩饰！」
唐首辅不知来龙去脉，片刻的怔愣。等听完事情经过后，脸色倏地气成猪肺色。
此事若传了出去，唐家声誉毁于一旦。
镇国夫人又看向唐首辅，「一边请皇上下旨要嫁给裴湮，一边又与其他男子厮混。唐首辅你真教出个好女儿啊！」
唐首辅ˢᵚᶻˡ在朝廷上是出了名的能言善辩，如今竟跟个哑巴似的，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哆嗦着手指着唐悦的鼻子骂：「你怎能做出如此放浪事来，你怎么对得起……」
书房此时乌烟瘴气，我早早就回了房里。
裴湮沐浴后，身上带着松香。
我们下棋，一盘还没下完，就听说唐首辅拽着唐悦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二天，皇帝知道了这件事。
唐悦跟着他爹进宫请罪，往常那些宫嫔命妇见到唐悦都会三两成群地靠近示好。
但这次，各种目光齐聚在唐悦身上。
鄙夷的，不屑的，甚至还有疑惑的……
如今都听说了她的丑事，个个避而远之。
皇帝气得砸了好几个茶杯，以蔑视天威之罪，命唐悦出家为尼，终生为国祈福。
唐悦自然不肯，在押去尼姑庵的路上她跑了。跑去代国，投奔我那自身难保的姐姐去了。
一阵秋风吹过，几片枯叶缓缓飘落下来。
秋天好啊。
我扬了扬唇，眼底蕴着深不见底的暗色。
收获之季。
也是时候回代国取我的嫁妆了。
嫡公主摆架回宫，代国百姓夹道欢迎。我妆容精致秾丽，满头珠翠，裴湮扶我下了马车。
父皇愁容满面，好像苍老了十岁，站在秋风中两鬓斑白。
能不愁么，宠妃在冷宫里受苦，爱女也被关在行宫里日日以泪洗面。
他对我说，魏氏已经认错了，再怎么说也是你庶母妃，不如明日把她从冷宫接出来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我带着酒去了冷宫看望魏氏，她早已不复昔日荣光，面黄肌瘦，蓬头垢面。
「你可满意了？」她讥笑问我。
我语气平静，慢条斯理，「这算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魏氏怒声震疼我的耳朵：「天下人都被你骗了，你就是个天生坏种。」
我报以一抹柔笑回应。
我倒了一杯酒，递到她面前，像当初她喂我母后那样，「喝吧，喝了你女儿就能活。」
魏氏表情凝滞片刻后，变成了惊恐。
我母后生我以后，身体虚弱。魏氏酿了一坛可以养身的药酒，父皇亲自送来，我母后信以为真。
那时我去贵妃宫里找温荷玩，却无意间撞见几名太监正在把蛇往酒罐子里塞。
用草蛇入酒乃是常事。但我后来才知道，魏氏用的全部都是致命的毒蛇。
魏氏想拖延时间，因为她知道父皇不会让我单独和她呆太久。
冷宫的一切都冷。
我交叠着腿，坐在冰凉的椅上，咬了一口盘里冻得僵硬的点心，如同嚼蜡。
龙氏兄妹灌酒灌得急，呛得魏氏连连咳嗽，等咳嗽声停了，又扳起她的下巴，猛灌下去。
我把干硬的点心当石子扔着玩，砸中了明黄色的袍角。
父皇踉跄跑进来，抱着魏氏的尸首，痛心疾首道：「从前你不是这个性子，是什么时候变得铁石心肠，心狠手辣？」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我揉着膝盖的手顿了顿。
被温荷打断的膝骨，一到阴天就ˢᵚᶻˡ钻心蚀骨的痛。
我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一直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转头问：「父皇你是想五十岁殡天还是六十岁？」
闻言，他脸色倏地青白。
我眼神里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莞尔一笑，「父皇想好了就告诉女儿，女儿也要提前将这条预言昭告天下。」
说完，我就提着裙角，迈出冷宫的大门。
他说得真没错，我早就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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