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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等方源赶到的时候，李靖带队已经集合了。
所有的士兵都集合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方阵站在那里。
“见过蜀王殿下，总计四千七百二十三名士兵已经全部到位，差不多一府的兵力。”李靖给方源抱拳行礼道。
“代国公客气。”方源点点头。
大唐采用府兵制，一府的兵力分为小、中、大三个级别，大约为1000-4000人。府长官叫折冲都尉，正四品。
府下设有团也称之为营，官为校尉，营下有队，设队正，队下有伙，设伙长。每营下辖五队，每队下领三伙，每伙领五位什长，各领十丁。
而营是大唐的基地单位。
“殿下，这位是这府士兵的都尉：张喜。”李靖又给方源介绍了一下他身后那位折冲都尉。
“见过殿下！”张喜给方源抱拳行礼道。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转交给殿下了，因为他们已经退役，所以不再属于大唐军人，也不需要兵符。”李靖给方源解释了一下。
“明白了。那恕本殿下不远送代国公了。”方源也不客气，直接就对李靖下达了逐客令。
李靖有些错愕，不过还是直接点头道：“那我就告辞了。”
送李靖和侍卫离开，方源才看了看下面这些士兵，他们的脸上有的是麻木，有的是好奇，还有许多根本没什么表情。
“张喜。”方源开口道。
“末将在。”
“让他们都挤一挤，都席地而坐，坐到跟前来。”方源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高台道。说是一个高台，但实际上它也就比地面高出一米左右，而且面积也就是2平方米，不大，像是一个放大号的凳子。
四千多人，挤得紧一点一个人大概40厘米见方足够了，也就是0.16平方米，四千多人占地不过七百多平米，27米见方，方源站在中间的位置，他说话所有人都可以听到了。
军队里面讲话，其实都有传令兵，也就是台上的人讲一句，下面距离远一些的有士兵会大声将话重复一遍，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不过眼前的人数挤一挤也不用那么麻烦。
张喜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指挥所有人都凑成了一团，方源的侍卫有些犹豫，最后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反驳，而是听方源的话，也跟着围绕台子坐了一圈。
这些士兵也没有携带武器，只穿着布衣，殿下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方源站在了台上，看了一圈所有人，然后才沉声道：“大家好，我是方源。在座的诸位，我相信蜀王殿下的名声，大家即便在军伍之中，都应该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比如说什么莽夫，脑子里面都是肌肉，愣头青等等。”
方源的话让下面的不少士兵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哄笑声，蜀王殿下的名声那可不只是这关中，整个大唐……边关将士估计都有所耳闻。
随着方源自我挑明，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但我方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方源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接下来，不管任何事情，所有人都不许动，这是最后一道军令！”方源先大声说了一句。
“诺！”整齐划一，杀气腾腾的喊声。
“我刚刚之所以让代国公先离开，是因为诸位已经不再是军人了。但有句话说的，一日是唐军，终生是唐军！”
“而诸位，为大唐的安宁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这里，我先代表我父皇，代表我自己，代表大唐所有黎民百姓向你们表示郑重的感谢。”说完，方源直接双手抱拳，对所有士兵弯腰行礼。
下面的士兵瞬间就愣了，张喜以及一些校尉都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回礼，但是想到刚刚方源下达的军令，他们又生生的忍住了。
方源向四个方向的所有士兵都挨个行礼之后，他才重新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又大声开口道：“接着，我代表我父皇，代表我李家皇室，向你们道歉！是我李家对不住你们！”
说完方源直接再一次弯腰行礼。
这下张喜他们都被吓到了，但他们依然忍住没动，军令如山！但……方源虽不是皇帝，但是他是皇子啊。
历史上皇帝道歉的，你见过几个？而方源虽然下过罪己诏，但那是因为贞观三年，贞观四年的自然灾害，不得不下的。日常方源也许有时候会向魏征这样的人承认错误，但是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军户，是府兵，说白了，是泥腿子！你见过几个贵族向农民道歉行礼的，更何况还是皇室？！
所有的士兵也没人动，没人喧哗，但是他们的情绪却有些激动，都说蜀王殿下是个莽夫，但是蜀王殿下却是真心待他们，否则，你见过那个皇子会这么对他们？给他们行礼。
这个时代的人……就是如此的纯洁。士为知己者死，在这个时代真不是一句空话。
看着下面的士兵，方源想到了后世大唐的安西军，作为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大唐末期，实际上对整个西域掌控几乎已经没有了，而大唐的最后一批守军，镇守孤城五十年，最后，满城尽是白发军。
方源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你们为国征战，从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大唐本应该给予你们最好的安排，让你们荣归故里，告诉乡亲父老，告诉你们的子孙后辈，你们身上的伤是为了大唐而留下的！”
“但我们李家让大家失望了，大唐让大家失望了！朝廷连年不堪重负，无法养活你们如此之多的人，但是我作为李家的皇子之一，我不能对你们坐视不理，所以我主动接下来养活你们的任务！”
“因为我知道，你们对大唐，对朝廷，对陛下没有太多的要求，其实你们也只是想活下去，你们也只是想找一份活计，找一份能够养家糊口，安稳度日的普通活计,仅此而已。”
其实这份普通人的要求，千百年，从未变过。
方源说的肃穆，但下面所有的士兵却都沉默，且动容，因为方源说到了他们的心里。
但从未有一个皇子，或从未有一个人如此这般为他们想过，那些贵族更不会如此，他们却没想到，方源却懂他们。
张喜和几个校尉其实不算百姓，但是他们也都是小门小户，而他们知道，方源说的都对，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方源居然懂这些！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朝廷每年收入上千万贯，但是却连你们数千人都无法养活吗？”方源咧开嘴笑了笑，开口问道。
张喜张了张嘴，他不知道方源为什么笑，但是方源这个笑容，让他总感觉要择人而噬一样。
大家的表情都多少有些茫然，这些普通士兵，都没有读过书，根本不识字，大道理都需要别人给他们讲，怎么可能知道方源所说的。
“在说到这个问题，我们先要对整个大唐的社会阶级进行一个分析。”方源淡淡的开口了，“换而言之，就是谁是导致这一切的原因，这是首要问题，也是根本问题。而这个问题，要从阶级说起。”
“大唐的阶级是什么样的？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士农工商，贵族，普通人。但实际上，这些都是一些人套给大家的枷锁，第一个阶级，就是门阀世家，他们代表着整个社会的主要控制者，也是最大的反对普通人上位的势力，特别是大门阀，大家族，他们始终是坚定的站在阻止社会进步，国家进步的反对立场之上！”
“为什么？因为他们掌控着整个国家的社会资源，掌控着普通学习知识改变命运的书籍，掌控着社会的大量财富！所以他们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制度！如果有人站出来，那他们将会不遗余力的将这个人打死！”
“第二个阶级，普通的小资产阶级，什么是小资产阶级，就是家里小有资产，但是不足以控制社会资源，但是他们比大部分的普通人生活的好一些，这部分人更喜欢随遇而安，他们对于改变现状的需求不大，但是有人愿意改变，他们也愿意追随。”
“第三个阶级，就是无数的普通人，你们全部都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你们家里没有财富，但是你们却愿意为了生计，为了国家献出自己的生命，但你们终身没有改变自己阶级的机会，甚至如果一旦家庭遭逢不幸，你们不得不出售手里面最大的资产，田产。”
“而那个时候，没有了永业田的你们，就会坠入另外一个深渊，非编户，也就是贱籍，沦为门阀世家贵族的奴隶。”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发亮，他们没有文化，但是当方源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这些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听懂了！联想一下自己周围的情形，只要一一对照印证，很容易就能明白，方源说的是正确的！
张喜则是有些头皮发麻……殿下这话……这是要干嘛呀！
“这个时候，我想有人就要问了，那么作为大唐最大的贵族皇帝呢？是不是也是罪魁祸首？！”方源又淡淡的抛出了一个炸弹。
所有人都被炸的有些懵，这话……大不敬啊！不过还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着。
“不，你们错了，因为大唐的皇帝，皇室，跟你们所有人都是站在一起的，严格的来说，皇室都属于普通阶级！”方源开始偷换概念了。
下面的士兵都有些发愣，陛下跟他们是一起的？
“因为，不管是我，还是我爹，都希望你们所有的普通人越过越好！因为大家过的越好，大唐的江山才越来越永固，江山永固，皇室自然也就愈发的稳定。大唐打天下靠的是什么？！是你们！是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所以我父皇为了让大家过的很好，推行均田制，给所有百姓都发了永业田，让大家有田可种，有衣可穿，有学可上，人人都可以考科举，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虽然我是一个皇子，但我一直都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是扎根于大唐，扎根于你们这些普通的黎民当中。”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愈发的强大，会威服四海，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我梦想有一天，在城外，在茶馆，在青楼，皇子可以和百姓席地而坐，如同你我一样，共叙手足之情，探讨国家大事。”
“我梦想有一天，每个人都有书读，有田种，有衣穿，有房住，能吃得饱，穿得暖，家和万事兴。”
“我梦想有一天，我方源的子孙后辈将在一个，以他们的才华品格优劣而获取社会地位和财富的国家，而不是出身。”
“我梦想有一天，女孩和男孩一样都能够光明正大走上街头，为了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奉献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终其一生只在闺中度过，只能相夫教子，成为男人附庸。”
“我梦想有一天，大唐真正可以做到，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致，皆为唐土！”
“我方源终其一生，必将努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随着方源一句句话变得高昂，周围的人群也越来越激动，连张喜的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台子上那个身影，他此刻是那么的高大！
当方源落下最后一句话之后，所有的官兵几乎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连张喜都不例外，所有人直接单膝跪地，大声开口吼道：“愿为蜀王殿下效死！”
“愿为蜀王殿下效死！”
整齐划一的吼声响彻整个渭水河畔，只是这里能听到的，却只有远处在这里负责建设基础设施的工匠们。
听到这些吼声，这些工匠不屑的撇撇嘴，为蜀王殿下效死？轮得到你们，我们还没轮到呢！哼！
方源等大家情绪发泄了，这才压了压手，等所有人安静下来，方源才继续开口道：“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我不怕告诉大家，就算是我爹想要消除门阀世家对国家的掌控，都做不到，即便是我是一个皇子，更是如此。”
“所以我们要暗中发育，我们的理想或许不为人知，我们想要做到的事业并不显赫一时，但将永远存在！就如同星星之火，虽然微小，但星星之火依然可以燎原！而我们每个百姓的力量或许只是一滴水，但天下所有百姓的力量集合起来，就是怒涛狂浪！”
“我方源会尽量努力，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必将有大家一口吃的。我希望你们能将我的理想宣扬下去，因为它不是我方源一个人的理想，而是天下所有普通人的理想！”
“我知道大家都没读过书，但是不要紧，我会给你们一个队，派遣一名政委，他的任务就是帮你们了解你们的理想，帮你们读书识字，你们有任何困难可以跟他说，有任何想不通的事情也可以跟他讲。”
“只要政委能做到的，他肯定会帮助你，如果他做不到，还有他的上级，他的上级做不到，还有我！如果我做不到，那么我们就一起努力！”
“谢殿下！”所有人又大声开口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