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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商无力地倚在桌边，控住自己颤抖的手。
笔下的字苍劲有力，这还是从前凌不疑将她拥入怀里，一笔一划教给她的。
如今写的却不是浓情蜜语，而是各还本道的和离书。
在烛火下，薄薄一张纸写尽了他们的夫妻情分。
她的心中仍是不舍，犹豫了几番，还是将和离书压在她常翻阅的那几本书下。
夜凉心冷，独留孤影……
七日后，偌大的将军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唯有灵犀阁中的白雪枯树，落得安静。
程少商独坐在窗边，听着外面锣鼓喧天的声音。
回想起凌不疑还不是将军时，两人成婚也不过两身红衣，两盏喜酒。
最珍重的无非是不离不弃、相守白头的真心承诺。
如今却是只闻新人笑了。
她望着窗边飞雪，就那么默默坐了一天。
……
翌日天未明，布满喜色的将军府在风雪中更显肃静。
灵犀阁内。
小若急匆匆拿着一封书信跑进来。
“小姐，出事了。”
程少商接过书信，只看上面写着她生母姨娘病重，如今只吊着最后一口气，求程少商取来将军府中的一味奇药还魂草救命。
程少商连忙披了披风，正要去找凌不疑拿药，就看到程流莺一身大红色华服走了进来。
“姐姐，昨日妹妹大婚，你怎么都不来为妹妹祝贺呢？”程流莺面色红润，看着一袭素衣的程少商笑意盈盈的炫耀。
程少商此刻只想去拿药，没有理她，正要出去。
就听身后程流莺悠悠道：“姐姐，你可知夫君为了我腹中孩儿，将从西域皇室得来的还魂草都赐给了我，可见夫君是真疼我。”
程少商步伐一顿，扭头看向她：“还魂草在你手里？”
程流莺嘴角微扬，不置可否。
程少商担忧阿娘病情，顾不上与她的私怨，拉着她就要走：“娘现在病重，正需要这药，你快与我回到侯府瞧她！”
可哪知程流莺立刻变了脸，一把甩开程少商的手，冷声道：“我娘乃是侯府正妃，四姨娘不过一妾室，就算病死关我何事？”
程少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两人可是一母所生。
“那是我们的亲娘，你怎能够说出如此不孝之言？！”程少商一时怒火攻心，扬起手就要朝着程流莺挥下。
然而下一秒，程流莺却一把掐住了她消瘦的手：“姐姐，莫忘了如今我也是将军之妻，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语罢，她用力将程少商一推！
程少商直接撞在坚硬冰冷的墙上，喉间的腥气翻涌。
程流莺看着狼狈的她，冷笑：“再说了，已死之人还需要什么药？”
她的话像一口巨石砸在程少商的心口，程少商整个人僵在原地，满眼震惊。
直到程流莺走了，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丫环小若连忙扶着她：“小姐。”
“快，我们回侯府。”
程少商红着眼，连马车都来不及叫，和丫环小若一路走回侯府。
到了侯府。
只见府中上下挂满了红绸缎，庆祝程流莺嫁入将军府大喜。
唯独四姨娘的小院中，挂满了白布丧幡，与纷飞的大雪融为一色……



第4章 白布丧幡

满院荒凉，四姨娘冰冷的尸体就躺在窄小的破木棺中，无人料理后事。
程少商颤抖着手抚摸着四姨娘没有温度的脸，眼泪不觉落下。
“娘，女儿回来晚了。”
程少商泣不成声，重重地朝着棺材磕了几个响头。
而后，她看向屋内唯一的嬷嬷：“我娘亡故，为何无人告知我？”
嬷嬷跪在地上哭着回：“侯爷说四姨娘患病而亡，过于晦气，二小姐新嫁不可宣扬。”
程少商听罢，看着满院飞雪，只觉寒凉。
她跪在棺木前许久，听说侯爷回府，这才起身去到书房等。
书房里。
程侯爷走进来，看着程少商一身素衣过来，不觉皱眉。
“私自回府，你可知礼节为何物？”
程少商只缓缓抬头看他，问：“我娘亡故，为何无人安葬？”
程侯爷对上她死寂的双眸，眸色一顿：“她不过是个姨娘，在莺儿新婚亡故，能让她挂白布就算本侯开恩。”
程少商因他这话心痛不已。
她们的娘是不被承认的外室，直到生下她们姐妹，府中长辈不忍侯府血脉在外流浪，这才被接了回来。
侯爷夫人有子无女，她和程流莺成了夫人名义上的孩子。
本以为回到侯府，生母能得到好的照料，没想到到头来竟如此凄惨！
……
不欢而散后，程少商回到生母的小院中，跪在灵位前，默默地烧着纸钱。
夜幕降临，将军府小厮前来，说凌不疑在侯府门口请她回去。
程少商没有一点动作，冷然问：“我生母亡故，作为我的丈夫，他不进来吗？”
小厮心惊，连忙出去回话。
没多久，凌不疑才抬步缓慢前来。
程少商抬头看着他，哑声道：“我娘没了。”
凌不疑见她憔悴心伤，扶住她的肩膀，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
程少商听着他淡漠的语气，凄然一笑：“将军可知，我娘死时，正逢你娶我妹妹之日。”
凌不疑一愣，随即沉下脸：“你这是故意找我晦气吗？跟本将军回去。”
程柳商却自顾自的烧着纸，眸色暗淡。
“我不走，偌大的程侯府只有我记着娘，如今她尸骨未寒，我又怎可离去！”
这是凌不疑成为大将军后第一次遭人反驳，不由得恼怒。
“你现在不走，以后也莫要回去。”
程柳商闷不回话。
凌不疑见此，拂袖离去，没有再多看小屋中那抹孤寂的身影一眼。
亲自送娘出殡之后，程少商用利刃在那木牌刻下“程少商娘亲之墓”，又对着那捧黄土拜了三拜。
这才不舍离开。
看着侯爷府，寒冬飘雪，只有丫环小若在外等着她。
程柳商终于明白一件事，这个地方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程少商想到肚子里的孩儿，不能让其流落在外，只能回将军府。
谁知程少商正要进将军府门，就被门口小厮拦住。
“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闲杂人等？！
程少商心口似被石头堵住一般！
这时就看凌不疑与程流莺两人从门内走出。
凌不疑看见她，冷声讽刺：“舍得回来了？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将军夫人的身份。”
程少商望着他冷峻的面孔，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
对面，程流莺扯了扯凌不疑的衣袖：“夫君，我想姐姐是知错了，就让她回来吧。”
“依你所言。”凌不疑说罢，看向一身雪湿的程少商，冷言道，“是你妹妹让你回来，从此往后，你可要记得她的恩情。”
程少商脸色煞白，她没曾想回自己家，却要被分占了自己夫君的妹妹同意。
她强忍着心中郁结，就要踏入。
可忽然就看下人将一盆盆火炭摆在她面前。
她不明得看着凌不疑，就听他说：“流莺怀有身孕，你一身晦气，跨过这些火盆，再进来！”
程少商彻底定住，跨火盆，乃是妾室所做之事！



第5章 生出猜忌

风吹雪落。
程少商看着那些火盆，一时间竟不知悲伤所谓何意。
现今凌不疑是真不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了，如此在当着所有人面前折辱她。
身边的小若想要冲上去为她理论，却被她拦了回去。
“我跨！”
她强忍着屈辱一步步跨过火盆，窜动的火苗掠她的白裙，又归于平寂。
程少商不敢再看凌不疑冷峻薄情的神情，让小若搀着她回到灵犀阁。
凌不疑看着她单薄消瘦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心慌烦乱。
……
将军府的冬日愈加严寒，程少商的身子也每况愈下。
不仅时刻感到刺骨的寒冷，日里夜间更是接连吐血，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虚弱了许多。
近日送来的饭食也变得冷硬，送来御寒的衣物塞满了不保暖的老棉。
小若扇着那些满是烟的炭火，连连咳嗽：“这些个贱奴，竟敢这般怠慢小姐，下次遇到，我定撕烂他们的嘴。”
程少商半依靠在床头，苍白的唇微启：“你跟着我受苦了。”
想必这是凌不疑默许的，若是从前，那些下人都对她无比敬重，又怎敢怠慢她。
Ӽɨռɢ一切都变了。
如今，她也不过是枯体灰心。
小若瞧着她越发消瘦的身子，不由红了眼：“奴婢不苦，只要能跟着小姐，奴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开心。”
程少商听她傻话，强扯一笑，正要回话，喉咙一股灼热控制不住涌出，鲜血就那么顺着她的嘴角滑落。
小若见状，慌忙拿过手帕一边落泪，一边为她擦拭嘴边血：“怎么又吐血了，这可怎么办……”
这些日，程少商吐血已是常事，然最近却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她看着那片鲜红只觉得晃眼，突然就想到时日无多这几字。
为了腹中的孩子，程少商无奈只能让小若将师兄请来。
赶来的柳言墨给她把脉，心疼责问：“你的身子怎么比之前还要差了？”
不过是一段时间未见，程少商竟形容枯槁，没了一丝生气。
程少商却避而不谈，只垂眸淡淡道：“还请师兄为我开些稳固胎儿的药吧。”
从娘亲死后，她在这世上就只剩下腹中孩子，她定要保住。
柳言墨知她性子，无奈只能写下一副药方。
过后，程少商亲自送师兄出门。
没想到恰好撞上多日未曾前来的凌不疑。
柳言墨生性孤冷，只看了凌不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程少商自从那日跨过火盆之后，就再未见过凌不疑，如今见他恍如隔世。
她还没开口，就听凌不疑质问：“你的师兄悬壶济世，多少人求而不见，怎么今日会来到你这里？”
程少商听到他的话，只有满身疲惫：“他不过是来给我送药。”
作为丈夫，凌不疑听了此话，没有询问她是否生病，而是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药呢？”
“就在屋内。”
凌不疑直接奔向屋内。
程少商见此才知他对自己生出了猜忌，七年来自己始终如一，满心满眼地爱他。
而他却……
终归是不爱了，所以也不信了。
凌不疑瞧见桌上的残药，却还是不信。
程少商默默地看着他的神情，只觉悲凉：“放心吧，我师兄是神医，爱慕他的人无数，他不会看上我。”……这个被丈夫厌弃的女人。
凌不疑从未听她对自己说话如此带刺，不由发怒：“你再说一遍？”
程少商也不知他想听怎样的答案，无神地看着他：“我师兄不会看上我，将军可安心了？”
话音刚落，一记强悍的耳光就这么甩在了她的脸上！
程少商瘦弱的身形一阵摇晃，惨白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红色的浮肿。
她眼中盛满了震惊，这是凌不疑第一次对自己动手。
仅仅是因为他看到了自己送师兄离开？
他与自己的亲妹妹缠绵欢好时，怎么就没想过自己的心会有多痛？
程少商眼中的哀戚让凌不疑没由来的心中一抽，他沉下声：“不要为了外人与我吵闹，你那师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和他接触了。”
程少商的脸颊发烫，耳边仍嗡嗡作响，心中疼痛更甚。
她看向窗边那张梨木桌上放着的和离书，失神道：“你也不是个好人，我们也不要接触了吧。”



第6章 和离吧

凌不疑愣在原地。
程少商苦涩地看着他，像是放下了所有，继续说：“我原以为我们生死都度过了，定会白首不离，却不曾想败给了人心，或许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说着话，将压在书下的和离书取出，朝着凌不疑递过去。
“和离吧。”
凌不疑拿过她手中和离书，狭眸一怔，久久不敢相信。
随后，他冷笑：“说到底，你是奸情被我撞破，想与我和离后，与你那师兄双宿双栖对不对？”
程少商只觉得心底异常冰冷。
他变心毁约，到头来却怀疑自己不忠不贞，将自己七年来全部的爱意全都贬的一文不值。
凌不疑看着程少商惨白的脸，莫名心慌，感觉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他将和离书随手扔在地上，走上前抱住她温声道：“我说错话了，你我夫妻七年，怎能和离？你知我脾气急，不要生本将军的气。”
程少商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如处冰窟，她默默开口：“将军，我们放了彼此吧。”
凌不疑强忍的火气再次升起，他这般放低身份，她还要闹？
想罢，他拽着程少商的手腕，将其直接带出屋外。
一个用力，程少商摔在冰硬的雪地上，寒雪刺骨，她心知他们之间是不会有好结局了。
凌不疑拦住着急上前的小若，不许她上前伺候。
对程少商冷声道：“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凌不疑带着怒气离开。
大雪中的庭院，程少商就那么跪了一夜。
清晨越发寒凉，刺骨的冷风吹在她的身上，一股温热从她的鼻间流出。
她慌乱地擦去不断流出的血，身上单薄的衣服都被染红。
凌不疑再次来到灵犀阁，就见院中程少商单薄的素锦上满是鲜血，触目惊心。
他快步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怎么回事？”
程少商语气平淡，透着股寒气：“只是流鼻血了。”
凌不疑剑眉微簇，“在后院待了几年，你倒是越发娇弱了。偏这倔强性子却还在，连求情都不知，只要你向本将军求饶，我真能让你一直跪着？”
程少商听他这话，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他养成了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性子？
她仰头看着纷飞的白雪，忽然想在最后的日子里造一个美好的幻境。
“夫君，你可不可以像从前一样，再陪我九个月？”
在凌不疑不解的注视下，她继续说着：“在这九个月内，只有你我二人，我们就这样回到从前，好吗？”
凌不疑岁不知程少商为何突然服软，将浑身冰冷的她抱紧了几分，“好。”
这一刻霜雪落满头，也算作了白首。
程少商身心俱疲地闭上眼。
之后的日子，凌不疑果然信守承诺，整日里待在灵犀阁，不再过问程流莺的事。
一切宛若从前，灵犀阁又充满了生气。
然一天晚上，灵犀阁外跑来程流莺的小厮，惊慌地大喊：“将军！莺夫人腹疼难忍，请您前去看望！”
凌不疑立刻起身就要出门。
程少商拉住他：“将军，你答应过我……”
“别闹，那是你妹妹。”凌不疑扯回被她紧攥的衣袖，头也不会地离开。
程少商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只觉苦痛。
那何止是自己的妹妹，还是他的另一个妻啊……



第7章 送子观音

程少商独自躺在榻上，鼻中的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小若端热水进来的时候，只看程少商脸上衣上满是鲜血。
她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去请大夫。
程少商出声阻止了她：“我的身子自率走己清楚，请大夫也是徒劳。”
小若走上前扶她起身，看着那些鲜血，不由心疼：“小姐，你何苦独自承受？将军心底是有你的，咱们将实情都告诉他，他定会更珍惜你。”
珍惜？
若凌不疑真会珍惜自己，又怎会不知自己生了病？
“我不想以自己濒死的身体来拴住他，临死还要惹他生厌。”
程少商轻抚着小腹，眼中唯余最后一点光：“我现在乖巧点，希望死后，将军惦记着我和他的情谊，对我的孩儿看重些。”
……
半月后，凌不疑母亲大寿，凌府上下一片喜庆。
程少商作为将军夫人，自然也要一同参加。
热闹宴席上，程少商独坐一旁，显得格格不入。
而她的妹妹程流莺则坐在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止不住地夸程流莺：“莺儿刚来就能为我儿开枝散程，真是功高一件，我让管家将你所住之地扩建了一倍，等你孩儿出生，我令有重赏。”
“多谢母亲。”程流莺微微参拜。
老夫人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程少商，瞥向她的肚子，再看她木着一张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随后唤人将一幅画送到她跟前。
“不要说母亲偏心，这是我特地找大师为你求来的。”
老夫人话落，下人将画打开，一副送子观音图顿时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都朝着程少商看去。
程少商面色苍白，没有任何血色，放在身前的手不觉攥紧。
老夫人继续说：“你收下后，务必每日焚香祈祷，说不定观音怜悯，能赐你一子。”
说完，下人已经将图送到了程少商面前。
程少商看着周身嘲讽的目光，又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凌不疑。
然凌不疑却似没有看见她一样，默认了众人对她的态度。
程少商心中悲凉，只得当着众人将图接下。
僵硬地朝着老夫人行礼：“谢娘赠图。”
寿宴再次恢复喜庆，程少商却怎么也难待在此处。
她起身，独自回了灵犀阁。
晚上，程少商疲惫地倚在软塌上，一只手轻轻搭在尚未显怀的小腹上，呆滞地望着那卷送子观音图。
不是这孩子来得太迟，而是人变了，无论在将军府还是凌不疑的心中，已然没有了她的位置。
唯一的妻，相守一生？
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都是笑话。
凌不疑一入门就看到程少商怔愣地望着墙上挂着的送子观音，让人倍感孤寂。
他心中一软，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温声劝慰。
“娘也是为了凌家着想，让你受委屈了。”
程少商闷声不语，许久抬头看凌不疑，嘶哑着声音：“将军，若我有子，你可会不娶平妻？”
她悲情的眼神让凌不疑一噎，只觉是程少商伤心，所以没有回答她这话。
抱着她在程少商耳边轻语：“本将之子，也是你的孩子，等孩子出生后，我定会让他奉你为亲母。”



第8章 赐死柳言墨

寒冬刺骨。
程少商夜夜咳血，处处都是满目猩红。
小若实在是心疼，便偷偷去请了柳言墨过来。
怕将军误会，柳言墨只能从后门进入，然却不想被程流莺的丫环看到。
……
灵犀阁。
柳言墨看到卧榻之上越发消瘦的程少商，眸色一怔。
他正要给程少商把脉，程少商就将手移开了：“师兄，白费你跑一趟，我的身子无碍。”
柳言墨皱眉：“无碍？你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要骗我？”
程少商听罢，目色灰沉，不再回答。
柳言墨复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之处，听起脉搏微弱之声，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正要说什么，身后“嘭！”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凌不疑怒气冲冲带着一行人进来，就见柳言墨的手落在程少商的手上。
他眸色顿凉，抬起一脚将踹向柳言墨。
柳言墨一个大夫，怎么受得住他一僵，当即直吐鲜血！
程少商回过神，忙起身，着急道：“凌不疑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师兄！他只是给我看病！”
凌不疑却冷冷地看着她：“看病？你所患何病？竟连本将军都不能知晓？”
程少商张嘴想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程少商迟迟不说，凌不疑没了耐心：“你现在是连谎话也不会编了。”
语罢，他大手一挥，“来人，将这奸夫压入大牢！”
……
夜深。
程少商靠在窗边，忧心忡忡。
凌不疑在战场上杀伐就重，对敌人更不会心慈手软，师兄落入其手中，怕是……
“小若，给我拿披风来，我要去看师兄。”
小若跪在她面前：“小姐，还是奴婢去吧，如今将军怀疑您和柳神医，奴婢去才最合适。”
“也好，你去牢中给狱卒一些钱财，叮嘱他们手下留情。另外，你告诉我师兄，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他出来。”
程少商说完，颤抖地将自己的令牌和身上钱财交给小若。
在黑夜中目送那抹身影离开。
阴暗湿冷的地牢里，小若就看柳言墨浑身被铁索捆住，跪在角落，浑身血肉模糊。
只剩下半条命在硬抗着。
小若擦了擦眼角的泪，跪下：“柳神医，都是小若害了你和小姐，对不起。小姐说，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
柳言墨气息微弱地摇头：“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只等她来见我。”
说着，他颤巍巍从袖中拿出一??ℨ颗黑色药丸，血色的手将此物递给小若。
小若不明。
他流血的嘴沙哑道：“这是毒药，但我不能自裁，否则就是畏罪自杀，会坏了少商的名声……”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小若：“你若真心待你家小姐，就以她的名义赐死我，方能保全她。”
小若拿着那颗药，止不住的落泪。
她重重得朝着柳言墨磕了几个头，而后站起身，擦干脸上的泪。
随后拿着将军夫人的令牌，对看守的侍卫道：“夫人有令，赐死柳言墨。”
……
灵犀阁。
窗外寒风呜呼，程少商久等小若不来，心中焦急。
而这时门被用力推开，寒风袭来，吹散了屋中的暖气。
凌不疑一身寒意，满心怒火：“你竟还敢让丫环去牢房？！”
程少商还没回话，匆匆回来的小若听到凌不疑暴怒之声，忙跪在门口，大声道。
“夫人，奴婢已按您的吩咐赐死了柳言墨！”
程少商听到此话，只觉全身血液凝固，不敢置信。
她何时赐死了师兄？！
凌不疑也愣了片刻，随即嘲讽道：“你倒是聪明，将自己摘得这么干净。”
程少商一句话也说不出，全身都在颤抖，只觉得漫无边际的冷仿佛透入了骨里。
“早这么做，本将军也不会和你置气。”凌不疑看着她苍白的脸，走上前，搂住她的腰。
大掌落下，才发现程少商的身子骨一点肉都没有，凌不疑眸色微颤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瘦。
他低头看去却看到她的小腹微鼓，不觉诧异：“你这肚子……”
程少商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神空洞：“若我说，我也怀了孕，你信吗？”
那知凌不疑听后，却立马松开了她，剑眉微促。
“别再玩这些花招了，你的身子如何难道我不知晓？”
沉疴旧疾，极难有孕！
程少商只觉心如死灰，不再言语。
凌不疑见她这幅被拆穿后失魂落魄的样子，莫名烦躁，转身离开。
屋内只剩下程少商和跪在门口的小若。
寒冷的空气中泛着浓重的死寂。
程少商看着小若，一字一句问：“我师兄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