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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佳佳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快要不成型。
程母眸中写满了心疼，瞥见她腿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连忙叫人替她处理好了伤，又盯着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才在房间里坐了下来。
程母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让你们结婚的初衷是想要你们好好过日子，叶家这样对待你，我们也把话说清楚，以后一干二净，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只要妈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程母的声音宛如一股暖流，给了程佳佳最后一点底气。
她就这样靠在程母的怀中，睡了过去。
翌日，叶氏集团。
程佳佳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自己手中的终止合作赔偿合同发愣。
她抬手正要叩响门，却听见里面传来阵谈话声。
程佳佳下意识停住了动作，就听叶庭川好友夏子逢的声音响起。
“庭川，你拉着白薇演这么大一出戏，连老爷子都骗，就为了摆脱程佳佳，值得吗？”



第六章

刹那，程佳佳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花了好几秒来理解这段并不难懂的话，手中的纸张都被攥的紧皱在一起。
屋内，夏子逢戏谑的声音越来越近：“行了，我先走了啊，老爷子那儿你还有一遭呢。”
程佳佳回过神，却已经来不及躲避——
“咔哒。”
门锁被人转动，程佳佳猝不及防的对视上了房内二人的目光。
刹那，夏子逢的面色变得尴尬了起来，干咳了几声后立即离开。
程佳佳只是看着叶庭川，两人隔着一扇门，两厢沉默。
叶庭川的眼神寸寸往下，视线落在了她手中已经变形的合同上。
他微微蹙眉：“找我有事？”
程佳佳点了点头，叶庭川随即转身回到了办公室：“进来。”
冰冷低沉的声音不带着一点感情，程佳佳脑海中回荡着刚刚听见的对话。
“就为了摆脱程佳佳，值得吗？”
她步步上前，就像是踩在了刀刃上。
程佳佳将手中那沓合同递到了叶庭川的眼前，并未开口。
叶庭川低垂着眼，扫了一眼合同上的字眼，抬手就要拿过来。
可是合同却被程佳佳死死的摁在桌面上。
她本就白皙的肤色因为太用力泛着病态的白。
终于，叶庭川抬眸，却忽然一愣。
程佳佳眼眶通红，声音发颤：“你就真的没有一句话要和我说吗？”
叶庭川神色却依旧是那样的淡漠：“什么话？”
短短三个字，在此刻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将这些天程佳佳心中的所有委屈割开了一个口子。
决堤只在一瞬，程佳佳深吸了一口气，通红的双眼直直的望着叶庭川。

“回国之后直接带你离婚，在接风宴上的所作所为，以及你所听见的真相，的确就是为了摆脱你。”
说完，叶庭川看着程佳佳，一字一顿：“但我并不欠你什么，我也希望，你能适可而止。”
这一瞬，程佳佳心中的痛意抵达了顶点。
眼前这个她爱了十一年的男人，居然将这些伤害说的那样理所当然。
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程佳佳强压下那阵骇人痛意，哽咽开口：“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等了你七年，你却什么都不和我说，甚至大费周章的演这样一出戏！”
话落，叶庭川明显一顿。
可程佳佳却只觉得这份藏了十一年的爱意在此刻说出口是多么可笑的事。
但也明白，错过了此刻，她可能再也说不出口。
程佳佳含着泪看着叶庭川，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叶庭川，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第七章

办公室内一瞬陷入了一片死寂。
程佳佳看着毫无任何波澜的叶庭川，这是她预料之中的沉默。
可是就在下一秒，叶庭川的话彻底击碎了她的所有幻想。
“正因为我知Zꓶ道。”
叶庭川漆黑双眸之中写满了淡漠：“所以我有必要远离你，让你明白你不过是错把亲情当成了爱。”
程佳佳怔在了原地。
她紧攥着的手在此刻忽然卸去了所有的力气，连带着喉咙都发不出半点声响。
叶庭川的视线落在了桌面上放着的赔偿合同：“我不喜欢和任何人不清不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混淆了感情我不怪你，但是很显然，我们应该回到原位。”
程佳佳脑海中一片轰鸣。
她以为的暗恋，在叶庭川眼中不过是一份被混淆了的亲情。
程佳佳只觉得自己这十一年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十一年了你才要求我适可而止，要我回到原位。”
程佳佳喉间发涩：“叶庭川，如果你是我，你能做得到吗？！”
说完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叶庭川看着程佳佳的背影，眸中暗流涌动。
入夜，叶家别墅。
叶庭川在看着还亮着灯的客厅，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
他将外套递给佣人，抬眸瞥了一眼时钟，已经是晚上十点。
“过来。”
叶老爷子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叶庭川只能朝着那边走去。
他在老爷子对面坐下，就听见老爷子的问话：“佳佳今天去给你送赔偿合同了？”
叶庭川一愣：“嗯。”
叶老爷子看着叶庭川这幅淡然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可你这次真的让我很失望。”
“程家和我们是世交，让你们结婚也是因为看你们感情好，现在却闹到这个地步……我告诉你，那个白薇不可能进我们叶家的门！”
叶老爷子稳下心绪，站起身：“你必须去给程家道歉，听见没有！”
叶庭川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脑海中闪过白天程佳佳红着眼的画面。
许久，他终于起身：“现在不是时候。”
话落，叶庭川径直上楼回房。
打开灯，他视线却不经意落在了书桌上的相框上。
那是他十八岁生日宴会的合照，画面之中有很多人，站在最中间的自己正低着头任由程佳佳给他戴着生日帽。
……
一周后，程家别墅。
程佳佳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萧瑟景象，眼中一片空洞。
整整一周，她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叩响。
程佳佳并未做任何回应，可是门却被人推开。
她没有转身，直到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不吃饭不出门，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
程佳佳呼吸一窒，转头看去。
叶庭川一身黑色风衣，站在门口。
程佳佳想着前些日子发生的种种，自嘲开口：“怎么可能呢，我比谁都清楚，我二十七岁了。”
叶庭川蹙了蹙眉：“没有早和你说清楚，耽误了你这么多的时间是我的疏忽。”
程佳佳一顿，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他又出声。
“为了弥补，我帮你挑选好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你什么时候有空见面？”



第八章

叶庭川冰冷的声音回荡在了空旷的房间。
程佳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钝器重重敲打，酸痛蔓延开来。
她声音发颤：“弥补？”
在这一刻，程佳佳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觉得陌生。
甚至有那么一瞬，程佳佳有些后悔。
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而比起后悔，程佳佳心中更多的是那再也无法压下去的痛意。
叶庭川声音低沉：“你那天说的话我有仔细思考，我的确不应该一直避而不谈这个话题，在事态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要求你适可而止。”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弥补方式，也是解决你混淆感情的最好办法。”
听着他说的这些话，程佳佳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连带着自己的十一年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坐在床上，声音很轻：“我没有要求你为我解决，叶庭川，你知道你所说的这一切有多么荒谬吗？”
叶庭川蹙眉，语调不耐：“你想怎样？”
程佳佳眼眶发红：“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你也喜欢我！你能做到吗？”
叶庭川只是沉默。
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程佳佳比谁都明白，她自嘲一笑：“所以啊，我想怎样，重要吗？”
叶庭川看着她这副模样，许久才开口：“不是你的想法不重要，只是我不可能喜欢你。”
自从他回国之后，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不止一次。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程佳佳听完之后像现在一样平静。
她扯了扯嘴角，强逼着自己发出声音：“……我知道。但是叶庭川，就当做我是混淆了对你的情感，也求你让我有时间重新归类清楚，好吗？”
叶庭川眸色沉了沉，缓缓出声：“好。”
话落，转身离开。
泪水缓缓砸落在床单上，晕开一片水渍。
程佳佳阖了阖双眸，脑海之中闪过无数过往画面。
那些叶庭川的温柔瞬间与自己的心动在此刻回想起来，她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不知道过去多久，窗外秋风吹过，落叶纷纷。
程佳佳抬手拿起了床头的手机。
她点开了那个记录着自己所有感情的微博，手指缓慢的往下滑动着。
“2015年9月23，新婚快乐，我的先生，接下来的日子里要一直麻烦你了！”
“2015年9月24，他走了，却没告诉我。”
“2016年9月24，你离开一年了，我很想你，我会等你回来。”
“2021年9月24，第六年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
这些文字是那样的刺眼。
程佳佳花了一个小时将所有的微博重新看了一遍，仿佛是又将这七年重新走过。
原来痛到麻木，就不会痛了。
程佳佳手指在删除键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这次，她是真的要放弃了。
随着页面上弹出“删除成功”的提示，程佳佳清晰的感觉到了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抽离。
她按灭了手机屏幕，想要下床去洗掉干涸在脸上的泪痕。
可就在这时，才暗下去的手机却响了一声。
程佳佳点开一看，是一个关注她很久的微博小号发来的私信。
“你会很幸福。”
很简短的一句话，程佳佳下意识的点进了对方的头像，却怔在了原地。



第九章

这张照片拍摄角度歪斜，画面也没有重心，一看就是随手换上的。
可即使是这样，程佳佳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照片右下角只出镜了一半的钢笔。
那是她送给叶庭川的第一份礼物，笔盖上是刻意找人定制的鎏金花纹。
世界上……仅此一只！
刹那，程佳佳只觉得呼吸困难。
她点进了对方的主页，微博最新的动态停留在了叶庭川回国的那天。
“久别重逢，她还是什么都没变，回国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我很开心。”
再往下翻，寥寥几条微博很快就翻到了底。
那和自己的经历几乎完整重合的时间线，让程佳佳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这个微博号是叶庭川！
想到这个可能，那些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悸动在此刻复燃，她来不及多想，快步下楼，出了门上车。
程佳佳对着司机哽咽出声：“去叶家，快点！”
见她这副样子，司机不敢耽误。
车子疾驰在马路上。
程佳佳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时间再快一点。
她要去找叶庭川问清楚！
为什么他的小号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微博里？
回国之后对自己万分冷漠的他怎么会说出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很开心？
他怎么会和自己说：你会很幸福！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脑海之中盘旋，全都指向了那不可能的答案。
不多时，车辆停下。
程佳佳快步下车，走进了叶家，直奔叶庭川的房间。
门推开的一瞬，二人四目相对。
叶庭川蹙了蹙眉，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事？”
程佳佳脚步一顿，视线瞥见了书桌上的那张合照。
她上前两步，拿起相框仔细端详，声音很小：“你为什么还留着？”
叶庭川声音淡漠：“这是我的十八岁生日合照，留下它需要什么理由？”
“你现在来找我，是想清楚了？”
闻言，程佳佳攥着相框的手一瞬收紧。
她没回答，反而打开手机将那条私信放到他面前：“是你，对不对？”
叶庭川一愣，别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佳佳猜到他会否认，直接点开了头像放大，重新递到他眼前：“世界上一模一样的钢笔有很多，但是这串鎏金花纹，是我自己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
“叶庭川，你还不承认吗？”
叶庭川没有回答。
这份沉默逼的程佳佳眼眶泛红：“你不想说，那我来问。”
“你不是想要摆脱我吗？为什么要用小号关注我？为什么说第一个见到我很开心？为什么说我会幸福？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叶庭川看向她，眸色漆黑：“我什么也没有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希望你幸福，仅此而已。”
话音落地，房间内陷入一阵冗长寂静。
程佳佳方才的勇气与冲动在此刻被这阵无声寥寂悉数浇灭。
她眼中闪过抹失望，拿着手机的手也无力的垂回了身侧。
这场长达十一年的爱情和七年的等待，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而现在她孤注一掷的最后挣扎也在叶庭川的否认中溺亡。
程佳佳嗓音沙哑，透着疲惫：“算了，我不问了。”
“反正……你也从没给过我答案。”
说完她收回了视线，将手上的相框倒扣在了书桌上。
“砰——”
极轻的一声，叶庭川却猛然抬眸看来。
而程佳佳则是死死盯着相框的背面，浑身发僵。
只见那白色相纸上，赫然是叶庭川少年时期的青涩字迹——我的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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