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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看着季妤柔握着陆景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这叔嫂关系，处得挺不错啊。”
“……”
“所以外界传言，你这嫂子是你多年来的心头挚爱，没毛病？”
沈肆言笑晏晏，“我看你们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一定完全不在意外界那些说你们叔嫂苟合、暗通款曲的传闻咯！”
陆景的脸黑沉犹如锅底，冷硬的神情下是隐藏的怒火。
季妤柔被吓得悻悻收回手，辩驳道:“你别胡说！那些谬闻完全是无稽之谈，我和清川不是那样的关系。”
沈肆压根儿瞧不上这故作柔弱的女人，虚虚瞥了她一眼，又看回陆景身上，“喂，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过门啊？”
陆景双拳紧握，脑海中不断浮现此前在方予禾身边出现的那个酷似沈肆的人影。
沈肆不耐烦了，“喂，你说话啊陆景，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陆景发声冰冷:“你未免管得太多了。”
“……”
他面无表情，声音更是没有一点温度:“沈少有这个心思关注我的私事，不如好好关心关心自身的问题。”
沈肆的笑僵硬，唇角缓缓向下。
陆景面色清冷，说着戳人心的话。
“沈爷爷如今进了手术室，你的叔伯们都在，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我面前逞能比较好。”
“……”
沈肆咬着牙，想着那头的一众人，加上他这故意的语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倒是挺会说话！”
“不过是提醒你一句而已。”陆景眼神冷淡，“不必谢我。”
沈肆气得要失控，最终重重哼了一声，“这么会看情势，你倒是先把自己身边看清楚，装什么装！”
说罢，他极其不爽地瞪了眼季妤柔，然后扭头离开。
“……”
他走后，季妤柔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景的脸色，“清川，你……你没事吧？”
男人身体紧绷，表情没有一丝放松，“没事。”
说是没事，但季妤柔知道他刚才动怒了。
因为他一向冷静自持，从不与人做口舌之争，可刚才，他竟然是要在言语上和对方争个输赢一样。
陆景本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闭了闭眼，沉声道:“阳阳不会有事，你坐一坐吧。”
季妤柔怯怯问:“那你……”
“阳阳没出来前，我不会走。”
季妤柔放了心，唇角勾了勾，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他烦心，便自觉地退到座椅边上，安安静静地坐下了。
陆景睁开眼睛，看了走廊尽头一眼，双拳握得更紧，而后转向手术室。
这场手术持续得意外的长，一直到凌晨，一身疲惫的医生才走了出来，宣告“抢救成功”。
等孩子被推进病房，陆景询问过医生的意见，安顿好一切，已经快凌晨两点。
林凡来的时候，他刚从病房出来。
“总裁，您已经折腾整整两天了，身体会吃不消的，我来替您照看季小姐和小少爷，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景盯着病房里，“嗯。”
林凡有些意外，他从不听人劝，怎么突然就转变态度了？
陆景低声:“他需要人寸步不离地陪着，你好好守住，等他醒了之后通知我。”
“是。”
林凡刚低头，一只大手伸到面前，他疑惑，听见男人沉到发哑的嗓音:“车钥匙给我。”
“啊……哦。”
林凡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递过去，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面前的人已经闪身向电梯，好似多急切一般。
“……”
凌晨两点半，一辆黑色豪车停在蓝月小区门口。
陆景望着几乎陷入黑暗的小区，头仰靠在车座上，疲惫地闭上了眼。
明明知道她休息了，可他还是来了……
着急？还是怕她失望？
他内心煎熬，各种情绪繁复而冗杂，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否还该上去打扰她……
挣扎了半天，陆景还是睁了眼，拿出手机，摁下了她的电话。
“嘟——嘟——”
听筒里的回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无限放大。
紧张，焦灼，忐忑，不安。
终于，他的希冀，消失在了冰冷机械的女音之中。
“呵。”
好久好久，陆景脸上出现一抹涩然的笑意，握着手机的大掌无力垂下。
受伤的黑眸，在漆黑的夜中，被沉重的眼皮覆上。
-
翌日，天蒙蒙亮，路边的一辆车内传来急促的手机铃声。
陆景艰涩地睁开眼，摸到了边上的手机，边摁向太阳穴，边把手机贴近侧脸:“什么事——”
“总裁，小少爷醒了！现在正要找您，场面有点……哎呀！”
陆景宿痛的头陡然清醒，“你安抚好他，我马上来。”
“是！”
那边滴滴咚咚，随着电话挂断，归于沉寂。
陆景握住手机，看向敞亮的小区，已经有早起赶着上班的人出来，在路边买了早餐，匆匆离去。
他的眸底闪过一抹纠结，火速推门下车，在路边买了简单的早餐，进了小区。
他很快找到门牌号，把东西挂在门把手上，然后拿起快没电的手机打了一行字——
“昨晚我来了，但你没接电话，我怕吵到你就没上来，早餐给你买好了，记得吃，不要跟身体过不去。”
短信刚发出去，手机就提示电量不足，关机了。
陆景想敲门，又作罢。
她一定是在生他的气。
而且妤柔和阳阳的事要是没处理好，他之后再被叫走，只怕她会更难以接受。
还是处理好一切再来见她吧。
这么想着，陆景不再犹豫，转身下了楼。
他刚走没两分钟，睡眼惺忪的余湾湾就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瞅见客厅的人时，惊叫道:“枳枳，你怎么在沙发上睡了？”
女人脸上没有多少血色，被一阵推搡后，慢慢睁开酸痛的眼睛，“嗯……”
“我问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是床不够舒服，还是你睡腻了？”
方予禾脑子里懵着，四下看了看环境，慢腾腾地撑起身，沙哑道:“没，就是昨天回来有点累……”
“你累个屁！我回来的时候你在房间里好好的，莫名其妙半夜跑沙发上来睡觉，你有什么毛病？”
“……”
方予禾低着头，瘦削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余湾湾心疼得直骂人:“你看看你这眼里的红血丝，身体本来就差，也没二两肉，你还要这么作，真的是要气死我啊！”
方予禾只能扯谎:“我昨晚上睡不着，所以出来看了会电视。”
余湾湾没好气，“看完了你不知道回去睡，非要在这里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谁。”
方予禾眸色一晃，“……当时太困了，不小心睡着了。”
余湾湾盯着她没有波澜的脸，心知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方予禾拍着她的手安抚:“我真的没什么，等人……我哪儿有人可以等的？”
她没在等人，她自己知道。
她只不过是失眠睡不着，从卧室到客厅，就是没有一点睡意。
她睁着眼睛到天亮，熬得心底都发了凉。
只是，这样的一夜，怎么比当初在监狱里还难熬啊……
余湾湾有些担心，“枳枳，你怎么……眼睛红了？”
方予禾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没事，就是眼睛疼，我想回床上睡会儿……你不是赶时间上班吗，去吧，不用管我。”
她起了身，往卧室走去。
余湾湾想追问，但她也是一头雾水，看了眼时间，确实要来不及了，换了鞋子就拉开门出去。
只不过刚开门，她就发现不对劲。
转头看着门把上挂着的东西，伸手摸了摸，还是热的。
余湾湾对着里面喊:“你有朋友来过？”
要进卧室的方予禾顿住身形，“什么？”
余湾湾拎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进来，“喏，人送你的。”
方予禾盯了一会儿，喉咙微哑:“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余湾湾拍着桌子看她，“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这一看就是送你的。”
她嘿嘿一笑，“要我说，指不定就是那大少爷想通过这种暗戳戳关心你的方式来打动你呢，你还不给人家一个机会？”
方予禾脸上没有变化，“湾湾，别开玩笑了。”
余湾湾嘟了嘟嘴，“行吧，爱心早餐给你留着，随你处理，我先走了。”
她潇洒出门，室内陷入安静。
太阳从窗沿升起，阳光洒进来，带着一股子沁透皮肤的凉意，地板上的尘埃飞起，与光影凄美共舞。

方予禾孤零零站了许久，脸色却没有回暖分毫。

她慢慢走到餐桌前，抬手拎起那袋早餐，没有任何犹豫地丢进垃圾桶里。
-
方予禾回了床上，一觉睡得迷迷糊糊，但头越睡越痛。
迷蒙之间，她看见了窗外刺眼的阳光，又看见坠落的星光。
直到，她被一声声叫喊唤醒一分神智。
“枳枳……别睡了，你醒醒！”
“你别吓我！”
“我的天呐，怎么会这么烫？”
是谁？
方予禾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喉咙像针扎一般的疼，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浑身上下很冷，像当初在监狱里，整个人缩在潮湿阴暗角落那般的冷。
余湾湾看着神志不清的方予禾喃喃说着:“冷……好冷。”
她慌得眼泪直掉，“我的天，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
方予禾想让她别担心，自己没事，但的意识没有保留太久，又再度陷入黑暗。
等到醒来时，她望着煞白的天花板，脑袋里一片空白。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竭力保持着冷漠，尽力忘掉过去，想重新来过，可为什么……梦里还要想起那一切？
那甜蜜如刀的过去，那一帧帧一幕幕，都在剜她的心，割她的肉，逼着她向自己承认:她根本，不像表现的那么不在意！
余湾湾进来时，被她呆呆落泪的样子吓坏了。
“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是不是头痛？要不要我去叫医生？枳枳，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方予禾眼里有了焦距，盯着她惊慌失措的脸，哽咽着说:“……湾湾，我好难受。”
余湾湾心口一哽，她已经抱上来，贴在她胸口，无声落泪。
“没事了，已经过去了，没关系的。”
她只能说出这样如此反复的安慰，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方予禾。
好在方予禾并没有情绪失控，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除了那双红润的眼睛，看不出一点不适。
余湾湾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方予禾的手机，里面的某些信息，看得她重重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放不下，你又何必这么逼自己？”
她握住方予禾的手，望着她苍白无力的面容，苦口婆心地说:“枳枳，正面自己的心才是对的啊。”
如果你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如果你迈不出那一步，就由我来帮你。
这么想着，余湾湾站起了身，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她电话簿里的一串号码打了过去。
“喂，我是余湾湾……”
方予禾的身体恢复得还可以，第二天就已经退烧了，只是精神不太好，病恹恹的，还总是望着窗外出神。
“你昨天可真把我吓死了，我回来的时候看着你一点动静没有，全身烫得能蒸鸡蛋，我都觉得你快没了！等我把你送到医院，都烧到四十度了，医生说再烧厉害点，你的内脏都要被烧化了！”
余湾湾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没得到一点回应。
她转过头去，发现方予禾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无奈至极。
方予禾注意到她的眼神，缓缓转过头，声音嘶哑:“对不起，湾湾，给你添麻烦了。”
“你这是添不添麻烦的问题吗？死丫头，我气的是你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余湾湾快步走过来，一手叉腰，一手戳她的脑袋。
“要不是看你平时还算乖的份上，我真不想管你了！免得你把我给气死！”
她虽然凶，却把方予禾冷透了的心暖到了。
她张了张苍白的唇，“我……”
“方予禾！”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来人脸上写满了惊慌，眼神在捕捉她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
“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退烧了吗？”
陆景拉过她的手，另一只大掌贴向她的额头。
余湾湾一巴掌打开他，气愤吼道:“你干嘛！想吓死她是不是！”
陆景这才意识到自己慌到失了分寸，薄唇微动:“抱歉。”
方予禾看到他的一瞬有些恍惚，尤其是在他如此慌乱的情况下，他询问她状况时的颤抖尤为清晰。
陆景看着她呆滞的模样，更为担心，“方予禾？”
方予禾不说话，他看向余湾湾，“她怎么……”
“她能怎么，不就是四十度烧了一整天，差点没被烧死吗，还能怎么？”
陆景浑身一震。
所以昨天跟他隔了一扇门的她，病得这么严重了？
他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唇齿间艰难地蹦出一句:“……她怎么会生病？”
余湾湾抱着双臂站在床边，闻言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这意思是怪我没照顾好她了？”
“……”
“傅先生，傅大总裁，你搞错立场了吧？枳枳现在和我是一家人，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轮不到你来怪我ok？”
陆景动了动薄唇，下颌的青渣有些明显，疲惫无处藏匿。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最好不是。”
余湾湾看着他就来气，她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把他叫来到底是对是错。
她注意着方予禾的反应，但对方的反应平平无奇，仿佛面前压根儿没这人一样。
她试探道:“枳枳，这男人脑子有大病，要不我轰他走？”
这话一出，病房安静得出奇。
陆景握着她冰凉的手，生怕她真的会赶他走，“我跟这里的院长认识，我可以找专业的医生来给你看病，方予禾，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
女人的眼睫微动，在他以为她要下决定时，她恹恹扭开脸。
“你弄疼我了，放手。”
出口的声音如粗粝的石头摩擦地面，嘶哑得并不好听。
陆景一怔，手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余湾湾看着这情况不妙，忙得要去赶人:“行了你，就知道你来了没好事，除了辣眼睛就是膈应人！你赶紧走，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她来推陆景，而在方予禾面前，他不能对余湾湾怎么样，一时间无措地真被她推到了门口。
“湾湾。”
方予禾叫住她，将她的骂声打断。
余湾湾回头，对着她沉静清透的眼睛，有些心虚，“怎……么了？”
方予禾定定看了她五秒钟，沙沙道:“我有点饿了。”
“……”
陆景瞬间会意，“我马上让人准备。”
方予禾说:“让湾湾去，她知道我要吃什么。”
他身形一僵，余湾湾立马道:“好，我马上去。”
临走时，她看了看方予禾，还是有些担忧，于是她在她看不见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陆景一眼，拿着饭盒出去了。
“你乖乖等我，我十分钟就回来哦。”
“嗯。”
门关上，不大的空间里只留下两人。
陆景站在门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原本，他该处理好所有事再见她的，可意外真的来的太快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方予禾半靠在床头，盯着窗外，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景自然不愿意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独处时间浪费在沉默上，可他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男人。
迟钝了一会儿，他说:“我这两天有点忙，刚解决了那天的事，但阳阳身体出了问题，做了手术，我一时抽不开身。”
方予禾很平静，“嗯。”
她比他想象中冷静，他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一阵疼。
“怎么好端端的会病得这么严重？我以为你这么大的人，这么些年，也该学会照顾自己了。”
照顾自己？
呵，季妤柔事事都要让他去做，他跟遵守女王命令一般听她的，到了她这里，就成了她不会照顾自己了。
可真是双标啊。
她不言不语，陆景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她:“昨天早上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见了吗？”
方予禾的眼眸一动，“看见了。”
他缓了口气，“那就好。”
想到什么，他突然严肃，“方予禾，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不要随便闹脾气，这样受伤的人还是你自己。”
方予禾很想冷笑，却觉得自己对他笑都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