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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就被陆言珩身旁的桐乐打破：“阿珩，我有些累，想休息了。”
“云霜，带桐乐去蓉院。”
蓉院离棠院很近，亦是府内除了棠l̶l̶l̶院最大的院子。
看来陆言珩真的很看重桐乐。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云霜却没有别的想法：“是。桐乐姑娘，这边请。”
目送着云霜和桐乐一行人进入府内，近侍将药呈到陆言珩手边：“主子，云霜姑娘似是受了伤，衣衫心口处尽是血色。”
闻言，陆言珩只是拿过药，指腹摩挲着药瓶，许久没有说话。
另一边，蓉院。
安排好桐乐的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
云霜看向床榻上坐着的桐乐：“姑娘好生休息，我在门外守着，若有事您叫我便可。”
话落，她便退了出去。
冬风瑟瑟，吹得人手脚发凉。
心口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疼的云霜面色惨白。
可她只是深吸了口气，将一切忍下。
接下来几日，云霜便一直跟在桐乐身边侍候。
听闻陆言珩已经用药，眼疾已愈，全府上下都为之高兴。
云霜望着天空的残云，也不知为何心依旧这般惆怅。
冬至这日。
临安城的雪小了些，能模糊见到日头。
府内凉庭。
云霜看着庭内静坐的桐乐，她与陆言珩一样，都患有眼疾。
也不知，这算是良缘还是孽缘！
敛起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云霜走上前：“桐乐姑娘，主子在棠院等您。”
桐乐没起身，只是偏头寻向她在的地方：“云霜，我可否摸一摸你的眼？”
云霜一愣，想要拒绝。
可这念头只是一瞬，便被压下。
云霜走上前屈膝跪地：“姑娘请。”
桐乐手指纤细，指腹柔软，没有她自幼练刀形成的硬茧，落在眼皮上轻轻柔柔的。
云霜闭眼任她摸着。
好久，桐乐收回手：“阿珩不曾骗我，你的眼果然与我很像。”
云霜起身的动作停顿了瞬，看着她却未说话。
桐乐看不见也不在乎，继续开口：“我幼时贪玩，伤了眼睛，唯有换眼一法能愈，阿珩便承诺定会寻来一双最好看的眼睛给我。”
“九年前，他告诉我寻到了，只是那时我年纪尚小，若要换眼还要再等上几年，于是这一等就是九年。”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说出的话却令云霜心惊。
脑海中与陆言珩初见时他说的那句“你的眼睛很好看”不断响起，一个念头也在心里不断叫嚣涌上。
而桐乐似乎不觉她说出的话有多可怕，依旧自顾说了下去：“你叫云霜，你可知阿珩当日为何给你取这名字，因为这名字是我给你取的。”
“云霜，辛苦你这九年一直为我养着这双眼。”
之后，桐乐还说了很多，云霜却听不清了。
只记得那一句“为我养着这双眼”！
云霜只觉得心口处本来要痊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般，阵痛袭来，疼的她浑身发凉。
但她还是强压着心里的恐慌：“姑娘莫要说笑了。”
桐乐浅淡一笑：“我从不说谎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阿珩。”
话落，她站起身：“正好你去替我回阿珩，就说我有些累了，晚些再去见他。”
云霜看着桐乐转身离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转身往棠院而去。
冬色冷人。
棠院内皑皑白雪，更显冷寂。
云霜一步步走过，脑海中充斥着过往陪在陆言珩身边的所有回忆。
直至桌前。
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瓷瓶，云霜伸手拿起，只听其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轻晃了下。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好像有什么晃了下。
云霜握着药瓶的手微紧，许久，才将药封打开。
一枚漆黑的药丸从瓶口滚出，落在掌心。
云霜看着，心里l̶l̶l̶说不出什?ℨ么感ʟ觉。
这时，背后响起一道脚步声。
回头就见陆言珩走进来，一身白衣，长发高束，端得一副主子相。
可云霜看着此刻的他，心里从未有过的冷凉。
四目相对。
云霜看着眼前男子清亮有神的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桐乐姑娘让我带话给您，她有些累了，晚些再来见您。”
“嗯。”
简简单单一个字。
云霜听着，握着药的手紧攥：“主子没什么要同云霜说的吗？”
陆言珩目光扫过她攥成拳的手，却没说话。
云霜喉咙有些发梗，再度发问：“主子可否告知云霜，您未曾用药，眼疾是如何好的？”
陆言珩神色不明，刚想开口。
却有被云霜打断：“或者我该这样问，主子你其实从未患过眼疾，对吗？”
问这句话时，她面无表情。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的一颗心早已疼到麻木。
只有陆言珩从未患过眼疾，那曾经所有的不解才都有了答案。
为何他不能视物，却无需他人搀扶，如履平地。
为何能轻易知晓她隐瞒了伤势，寻到伤处！
……
想着这些，云霜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可听着这些，陆言珩依旧面无波澜：“半月之期已到，明日你便入陈王府。”
他声音冷凉，像是盆冰水彻底冷透了云霜的心。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很久很久才开口：“陆言珩，在你心里，我就只是一把趁手的刀，是吗？”
这是九年来，她第一次唤他陆言珩，只为了一个答案。
陆言珩没有半点迟疑：“是。”
一个字，如同判刑。
这一刻，云霜再不能直视他，别开眼：“陈王府我会去，这是我为你做的这最后一件事，也算偿了这九年的恩。”
闻言，陆言珩眼底闪过抹异样。
云霜没有瞧见，她声音沙哑：“只是在走前，云霜还有一事，希望主子能为我解惑。”
“何事？”

她忍着喉间翻涌上来的苦涩：“云霜明白了，日后便不打扰主子，愿主子与桐乐姑娘举案齐眉，共偕白首。”
话落，转身便往外走。
陆言珩看着她背影，良久，才慢慢收回视线。
他走上前，拿起桌上的药瓶，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天不知何时黑的，大雪纷扬飒沓。
云霜如游魂般在长街走了很久，周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唯她一人，举目天下，却无容身之处。
云霜仰头望着天上厚重的浓云，很久很久，才重新继续往前走。
到明景墓前时，天已黑的不见五指。
可云霜还是瞧见了站在那儿的人，是陆言珩的近侍。
她快步上前，挡在墓前：“明景已经死了，你连他的墓都不放过吗？”
“还恩。”
云霜一愣，却不信，手中剑直指他眼前：“还什么恩？”
近侍却没有回答。
四目相对，云霜脑袋里过往那些景象一幕幕浮现，点点串连成线。
明景那句：“你为何非要找到神医”。
陆言珩那句“神医可还同你说了别的”。
取药那日，小厮那句“不会再有以后了”。
……
想着这些，心里那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双眼却紧盯着近侍：“你与我年幼相识，我也知你不会背叛主子，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明景和神医华锦是什么关系？”
近侍看着她，沉默不语。
云霜不放弃，再问：“神医是不是就是明景？！”
近侍看了她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冬夜寂静。
云霜僵硬的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至此刻，她终于明白，这些年原来明景一直在给她铺路，用各种方式向她证明，她与陆言珩不合适！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言珩才要杀他，神医府的小厮也会这般恨自己！
而近侍看着出神的云霜，抬手将眼前剑拨开：“云霜，身为暗卫就该一生忠主，听命行事。”
“明日是你入陈王府的大婚，记得早些回府。”
话落，他便离开。
冷风呼啸，裹挟着雪花四散。
持剑的手僵硬的垂回身侧，云霜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石碑。
其上“明景之墓”四个大字如剑直直的戳进眼里，疼得她不住打颤，眼泪从眼眶汹涌而出。
整整一夜。
云霜就这么站着，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直至翌日朝阳出升，她才慢慢拂去了明景碑上的落雪，然后转身走远。
回到府内寝房。
云霜一眼就看到了桌案上整齐叠放的大红嫁衣。
她看了很久，才走上前默默穿上，然后再度走出了府。
这场出阁，没有迎亲，没有轿撵。
只她一人，一袭红衣，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中走到了陈王府门前。
府门前石狮伫立。
云霜仰头望着门上的牌匾，这是她答应陆言珩的事，不会食言。
但她不会为妾！
云霜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怀中短剑，而后一步步走进陈王府……
另一边，棠院内。
陆言珩坐在书房，手里依旧攥着那药瓶。
他在这儿坐了整整一夜，可心里思绪依旧是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近侍走进来：“主子，云霜姑娘穿着嫁衣自己走去陈王府了。”
陆言珩愣了下：“她何时回来的？”
“就在刚刚，她换上嫁衣后便出府了，不曾耽搁。”
闻言，陆言珩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刚要开口，手中药瓶却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后，碎裂一地。
陆言珩垂眸看着，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让人仔细盯着陈王府，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要来报！”
“是。”近侍领命退下。
陆言珩看着他身影远离，目光渐渐落到地上的碎瓷片上。
脑海中有关云霜的记忆一点点浮现，他眼里闪过抹复杂。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王府内再无消息传来。
可不知为何，陆言珩却一直静不下心。
眼看着日头渐落，雪又渐渐飘落。
陆言珩刚要叫人查问陈王府状况。
近侍却快步走了进来：“主子，陈王府来人，说是要送您一份回礼。”
闻言，陆言珩眉心微拧：“什么？”
近侍迟疑了下却是说：“主子还是亲自去府门外看看吧。”
他神色间满是异样，陆言珩有些不解，却是向府门外走去。
府门外，白雪飘飘。
陆言珩刚踏出府门，就看到正正摆在门前的那一方黑漆漆的棺椁。
其上还挂着大红的绸布，黑红相交，非喜非丧！
看着这一幕，陆言珩心里莫名涌上股不安。
这时，候在一旁的陈王府下人开口：“这是我们家王爷送您的回礼，希望您能喜欢。”
话落，他抬手将棺盖推开。
陆言珩看着他，目光渐渐落到棺椁上。
只见黑棺中，云霜一身血红衣衫躺在其中，面色苍白，生机全无！
而那把她从不离身的短剑，赫然正插在她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