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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柔柔偷的东西加起来价值二十多万，人证物证俱在。
数额巨大，情节恶劣。
在警察局，莫柔柔梨花带雨，哭诉自己和宋晓明已经说好了，她是借，不是偷。
我给宋晓明打了电话。
宋晓明赶过来，我静静地看着他。
谈了六年恋爱，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宋晓明到底会怎么选择。
当我看到他的脸上已经准备好了一种极其无辜又极其震惊的表情时，我的心钝痛了一下。
这个男人比我想得更坏。
他不惜把莫柔柔送进地狱，也要保全他自己。
果然，宋晓明一口咬定，他的钥匙被偷了，他和莫柔柔完全不熟，之前只见过几次，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莫柔柔疯狂了：
「宋晓明，你还是不是人！」
她看向我，眼眶通红：
「林嫣！我告诉你，我和宋晓明去年就好上了！他跟我说就是图你的钱！」
宋晓明脸色苍白，他走到我身边，嘴唇颤抖：「嫣嫣，你学妹是不是个疯子？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旁边的警察问莫柔柔：「你说是宋晓明给你的钥匙，你有证据吗？」
「有，当然有！」
莫柔柔拿出手机，颤抖着点开微信，突然，她愣住了。
她浑身颤抖地望向宋晓明，发出一声尖叫，朝着他扑过去：
「你他妈早就算计好了，你跟我说删掉……」
一左一右两个民警架住她，莫柔柔哭得浑身瘫软。
我明白了。
我都能想象出宋晓明是怎么跟莫柔柔说的——你既然已经即将和富二代好上，那有关我们之前的聊天记录一定要记得删，以免被你的准男友日后看到。
宋晓明从被莫柔柔威胁、准备给莫柔柔钥匙的时候，就做好了让自己抽身的准备。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得更狠毒、更绝情。
此刻，他用极其深情无辜的眼神看向我：「我只爱过你一个。」
我忍着内心翻天倒海想呕吐的欲望，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相信你。」
宋晓明，你的报应在后面。
06.
我对警方表示愿意私了，但回学校后，莫柔柔还是被开除了。
据说是宋晓明将她被带到警局的事报给校方的。
他不能容忍莫柔柔留在学校里了，不然对他而言，她就是颗定时炸弹。
当然，莫柔柔也再见不到她的英俊富二代了，玛莎拉蒂是我哥们家的，富二代本人是方宛的表弟，艺术院校表演系的系草。
莫柔柔不是什么好女孩，但我非常清楚，更坏的一直是宋晓明。
然而此刻的宋晓明一点看不出坏的迹象，他像伺候老佛爷一样对我无微不至，一副要争当全球百大最佳男友的架势。
头部券商公司面试通过那一天，宋晓明和我一起去吃饭庆祝，他喝了点酒，非常动情地对我说：
「嫣嫣，只有你对我最好。」
我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情，短暂地动摇了一秒。
但也仅仅是一秒。
直觉告诉我，豺狼不会因为东郭先生的善意而改变自己的本性。
而宋晓明也很快地验证了这一点。
我和他在同一家公司实习，还被分到了同一个组。
入职培训的时候，和我们同组的，是个肉眼可见气质不一般的女孩，整个人带着一种从小富养的松弛感。
关于她的身份，实习生们早已扒了出来——她是大老板的独女，唐琳。
宋晓明本来坐在我身边，但看见唐琳身边的位子空着后，他借口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顺道就坐在了唐琳身边的位子上。
我心里冷笑，手上刷刷刷地记着笔记。
宋晓明瞧不起莫柔柔，但他本人和莫柔柔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入职后，我非常专心地工作，每天都是最晚下班的，宋晓明对唐琳一些明里暗里的殷勤，我权当没看到。
而唐琳对宋晓明也很感兴趣，现在午后点奶茶都会主动问宋晓明喝不喝。
没过两周，宋晓明的室友给我转了一份聊天记录，是宋晓明在他们宿舍群里发的。
「想不到，现在风气越来越开放，连总裁千金都这么主动了。」
表面上抱怨，实际上是在得意洋洋地炫耀。
室友里有看不惯他的，嘲讽道：「人家又没表白。」
宋晓明也毫不客气：「某些人别酸了。怎么着，一个成年女人主动加你微信主动和你聊天主动给你点外卖，难不成是想跟你发展纯洁的友谊？」
我看着聊天记录，差点笑出来。
唐琳问宋晓明爱看什么小说，宋晓明说他不爱看那些没营养的，每天必读的是政治经济相关的读物。
唐琳问宋晓明新上映的大热电影看了没，宋晓明说他从不看商业电影，喜欢的都是小众文艺片。
……我为自己喜欢过这样一个装逼犯而感到羞耻。
显而易见，有总裁千金的垂青，宋晓明那颗被莫柔柔嫌贫爱富伤害过的心又热起来了，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他开始根本不好好完成工作，部门例会的时候领导批评他，他也知道着急一下，但他落后得太多了，好多东西都没学，堆积如山的 Excel 对他来说像天书一样。
他问过我能不能帮他做一点，我立刻卖惨，表示自己的工作也完不成。
到实习的最后一个月，宋晓明显然已经放弃了，每天来公司就是签个到，主要就是为了见唐琳。
每次看到唐琳和宋晓明在茶水间打打闹闹，我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想起了那个放牛的和劈柴的一起玩的古老寓言。
周五晚上，我换下西装，戴好棒球帽和口罩，去了公司附近的日料馆。
唐琳和宋晓明正在这里吃饭。
我在和他们隔了一架屏风的地方坐下，喝着我的饮料，静静地听着。
宋晓明已经急了：「什么，实习转正的名额只有一个？」
唐琳：「是的，这是从我爸那里知道的内部消息，你不要外传哦。」
宋晓明：「咱们组三个实习生呢！只能留一个的话……琳琳你要留吗？」
唐琳：「我当然不留啦，我爸只是让我来学习锻炼一下，所以这个名额肯定要么是你，要么是林嫣的呀。」
宋晓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琳琳，你能不能和你爸爸说说……」
唐琳：「可以是可以，但转正不是儿戏，要层层审批的，你和林嫣的工作成果差太多啦。」
宋晓明：「什么、什么意思？」
唐琳：「你没看到吗，咱俩喝奶茶聊天的时候，林嫣一直在工作，我那天扫了一眼，她那份行研的数据分析已经快完成了。」
宋晓明：「不是，琳琳，你爸爸……」
唐琳：「要是你俩工作结果差不多，那我求求爸爸还是有用的，但差距这么大，我爸都没法强行保你啊。」
宋晓明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低声道：「我知道了，这样琳琳，你该跟你爸爸说的还是说一说，其余的我自己想办法。」
宋晓明离开了。
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唐琳拉开了屏风，坐到了我对面。
她很不见外地拿起我的筷子，夹了一块三文鱼放进嘴里，含混地说：「怎么样，你琳姐演技还可以不？」
我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可累死我了。」唐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抱怨，「跟他接触真的好恶心，还要装成喜欢他。」
我翻了个白眼：「我本来计划用别的方法整他，是你自己一听我们来你爸公司实习，就非要过来演，戏瘾大得拦都拦不住。」
「不然怎么着？看我发小被渣男骗了六年，我还不出手？」唐琳把我杯子里的清酒一口闷掉，「你说，宋晓明会铤而走险么？」
我笑笑：「相信我，一定会。
「他是心比天高的人，人家找的工作比他好，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但他现在档案记了过，在学校风评不好，HR 但凡背调一下就会知道，哪个好工作肯要他？
「这家公司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凭我获得了实习，现在又想凭你获得转正，把女人当台阶，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绝不肯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跌下来。」
周六，唐琳来我家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唐琳接起来，几秒钟后，立刻看向我。
我平静地放下筷子，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07.
「要是你们两个人的工作成果差不多。」
唐琳说的这句话，是宋晓明最后的救命稻草。
下周一就是 DDL 了，他不可能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做出我几个月的工作成果。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让我也失去工作成果。
行研的数据分析我都存在自己的电脑里，如果周一提交了，那么结果就是显然的。
而如果这些数据都没了……到时候局面就会陷入混乱，而这混乱至少给了宋晓明操作的空间。
于是在星期六，一个大家都没有去上班的日子，宋晓明溜进了公司，打开了我的电脑。
……然后他就被冲上来的安保部门按住了。
怪谁呢？只能怪宋晓明入职培训的时候一心想着怎么撩唐琳，完全没有好好听讲。
但凡他听了，就会知道——
第一，我们所有做的工作成果，包括数据代码、文字分析，全都是公司的财产。
第二，每个工位都能被监控到。
而他删掉的数据，其实我已经备份过了。
公司对宋晓明提出起诉，要求赔偿损失，金额数目对宋晓明来说无异于天价，让他焦头烂额。
他试图求助唐琳，而唐琳表示宋晓明居然是这样得不到就毁掉的人，自己不想再与他有任何联系，拉黑了宋晓明的微信。
也许是被逼到了绝路，也许是强迫自己怀有最后一丝希望。
兜兜转转，宋晓明竟然又把我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毕竟，这么久以来我表现得如此迟钝和软弱，对宋晓明如此地盲目信任。
他哭着对我说，他只是想看一下我电脑里的资料，不小心误碰了一键删除的选项。
「我们都要结婚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转正还是我转正，不都一样吗？我怎么会想要害你？」他万分真诚地流着泪，「嫣嫣，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爱。
「我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把宋晓明拉了起来：「下周是你生日了，不管怎么说，先过生日吧。」
08.
我之前和宋晓明热恋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情侣账号，记录我俩的日常。
由于我俩都是名校在读，颜值也都不错，所以还曾以学霸情侣的名头出过圈，账号有不少粉丝。
过去的几个月里，账号一直没更新过，粉丝们都在底下催促，在我放出消息要给宋晓明直播生日会的时候，都表示极其期待。
宋晓明的生日是在我们租的房子里过的。
和我们相熟的同学，都被邀请了。
我架好了直播的摄像头：
「今天是宋晓明 25 岁的生日，首先，祝他生日快乐。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我要送给宋晓明三样礼物。」
宋晓明露出极其期待的神情，过往的生日里，我送过他名牌的西装、珠宝的袖扣，他之前还暗示过我，今年想要一辆车。
我打开投影仪。
宋晓明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点失望——之前有一次他过生日的时候，我花了两周的时间，把我们过往的点点滴滴剪成了一个精美的视频送作生日礼物，许多朋友都看哭了，宋晓明却给了我甩了很久的脸色，表示这种礼物很幼稚。
我当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
现在我终于懂了。
因为我的心意一文不值。
在宋晓明这里，礼物早已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变成了他榨取我钱财的工具。
没关系，宋晓明，我今天送给你的礼物，一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投影仪打开了。
「第一件生日礼物，叫做『聊天记录』。」
我把宋晓明在宿舍群里说唐琳喜欢自己的聊天记录打在了大屏幕上。
当然，关键信息我都打了码。
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每个文字背后洋洋得意的嘴脸。
「林嫣，你在干什么？！」宋晓明震惊地看向我。
我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冷着脸按下遥控器。
「接下来是第二件生日礼物，叫做『公司监控』。」
放心吧，每件礼物，都会比上一件更劲爆。
公司监控视频在大屏幕上播放，所有人都能看到，宋晓明来到贴着「林嫣」名牌的工位前，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找到我的工作文件，一键删除。
我轻声而又悲哀地开了口：
「宋晓明，你知道吗？其实我给你留了回头的路。
「电脑的密码是你生日，如果你在试出密码的时候有一丝的感动，有一丝的不忍，想想我们的这六年，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但你没有，我猜你只是得意于自己的聪明和庆幸于我的傻，删我文件的时候，你没有一丝犹豫。」
宋晓明想要冲上来，他知道，再这样直播下去，他会迎来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然而我早就做好了准备，跟大家打好了招呼，两个男生立刻一左一右地拉住他。
「宋晓明，我有个问题问你，在和我谈恋爱的六年里，你究竟出过几次轨？」
直播的镜头明晃晃地悬在不远处，观看人数在持续上升，宋晓明咬紧了牙，垂死挣扎：「没有，嫣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公司的事我明明给你解释过，我不是故意的，你恨我也不必这么报复我……」
我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他：
「好，那么请收下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
带着快意，带着残忍，我按下了播放键。
「『网课录屏』。」
宋晓明被两个男生按着，在听到「网课录屏」这四个字时，我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和空白。
录屏的进度条在大屏幕上推移，助教的讲题声平稳地进行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播放这个。
——他已经不记得了。
在他的经历中，一定还有许多次，他和别的女孩见面，有惊无险地瞒过了我。
那次网课不过是这许多次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已经被他遗忘了。
下一秒，水声响起。
那是洗澡的声音。
宋晓明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拼命挣扎起来，大吼：「林嫣！你他妈早就知道了！你一直在玩我！」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我冷漠地看着这个五官扭曲的男人，他是如此地丑陋，如此地令我厌恶，再不是第一次相遇时温柔俊朗的模样，「我要谢谢你，谢谢你那天忘了关麦克风，让我看清了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宋晓明一声接一声地怒吼，他挣脱了两个男生的束缚，冲向了我，在一片尖叫声中，抄起烛台砸向我。
我一侧身，烛台擦着我的身体飞过，砸在墙上。
宋晓明站在原地，他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
「林嫣，你把我的人生都毁掉了。
「我他妈不会放过你的，永远不会放过你……」
他像是发狂了，突然扯掉外套向外奔去，同学们怕他发癫，赶紧跟着追了出去。
我跟在后面，眼看着宋晓明冲出了小区，他回过头来，冲我大喊：「我他妈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贱人！
「人贱自有天收！你给老子等着！」
下一秒，一辆拐弯的车将他撞得飞了出去。
09.
那天的直播，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网络时代的新闻每日更替，很快，便有更新的事件转移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毕业后，我一直投身于工作，三年内连升两级，创下了公司内部的晋升记录。爸妈都很欣慰，朋友们也都为我骄傲。
后来，我还得到过莫柔柔的消息。
一个熟人告诉我，莫柔柔总在不太正规的酒吧蹭酒喝，还因为缠着一个中年商人要买手机，被中年商人的老婆带人打进了医院。
熟人给我看了她的照片，她明明比我还小一岁，但过度的烟酒和每天的浓妆让她看起来很老。
宋晓明没有死，他活了下来，但是需要轮椅的帮助。
可能是因为撞到了脑子，他的精神变得不太正常，每天推着轮椅上街，如果有女路人看了他两眼，他就会追着人家，问人家是不是喜欢他。
朋友将这一切告诉我，我只淡淡道：「他日后再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了。」
这一生，我们会遇到辜负，遇到欺骗，遇到背叛，遇到伤害。
理所当然地，我们想要复仇。
这没有错，可比复仇更重要的，是开始我们新的人生。
我依然保持着爱的信念和爱的勇气，看清了生活的本质，仍旧热爱生活。
方宛的表弟最近总找借口和我吃饭，昔日的表演系系草已经成了演技派小生，在我面前的时候却总有那么点小心翼翼。
他问我，在爱情里受过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如果好了的话，是不是可以进入新一段恋情。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告诉他：
「爱情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伤害我的是在爱情中遇到的烂人，但烂人不该是我们责怪爱情的理由。」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进入新一段恋情……」我耸耸肩，「缘分到了的话，随时开始。」
我话没说完，方宛的表弟就噌的一下跳了起来：
「你等我一下。」
十分钟后，他冲了回来，手上抱着一大束玫瑰，脸和玫瑰花一样红：
「那要不……现在就开始吧！」
我笑了。
我仍相信世界的温柔。
也相信虽风尘仆仆，但你我终有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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