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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黑暗，林望舒依旧保持着死死环抱的姿态。
潜意识里，任何人都不可以动她的孩子。
直到黑暗中，传来姜窈窈清冷的一句：“林望舒，放开念念，不要耽搁念念的治疗。”
至此，她才放了手。
而后她昏昏沉沉间，身体哪里都疼，可怀里空落落的，叫嚣着要醒来。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恢复意识，林望舒惊得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
“念念？”
周围空落落的，好像她之前找到念念，只是一场美梦！
“念念！”
她拔掉输液管下床，忍痛冲向房门，而就在她开门的那一刻，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身姿挺拔，拎着热水壶的姜窈窈站在外面，诧异看着她。
“你醒了？”
声音有着从前从来没有的温和。
但一心挂念女儿的林望舒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推搡着望外挤：“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念念……”
话音刚落，却被姜窈窈拉住：“念念就在隔壁病房，她的外伤还没有你重，放心吧。”
刹那，林望舒激动得泪都出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窈窈凝着她眼中的泪，明明此刻她鼻青脸肿，可他却觉的她的眼中仿佛闪着细碎的星光，温柔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接着，就听林望舒小心翼翼问：“我现在能去看看念念吗？”
“她刚刚睡着，你过去声音小点。”
林望舒忙点头，而后一瘸一拐走向隔壁病房。
推开门，她小心翼翼来到病床边，看着病床上小小的身体，凝着孩子苍白的脸，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
林望舒拉着女儿的小手，轻轻吻着，一边祈求神灵：“上天在上，我愿意折寿十年，保我女儿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身后，一直站着的姜窈窈，闻言却蹙眉：“现在是科学社会，不要迷信。”
闻言，林望舒喉间不由泛起苦楚。
她不是迷信，这只是她重活一世的唯一愿望罢了。
如今，她已经不奢求姜窈窈爱她，只求女儿健健康康活着……
“阿妈，别哭……”
林望舒正想着，一只暖暖的小手贴了过来，念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试图替林望舒擦掉眼角的泪，小大人般轻轻冲林望舒脸上的伤口吹气：“阿妈不哭，念念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念念……”林望舒抱着人，眼泪流的更加汹涌，“阿妈的乖宝贝，谢谢你……”
这一幕，莫名让姜窈窈心头有些闷。
他放下热水壶，凝着抱着一起哭泣的母女，心头深处一点点变软，换成是谁来评说，都不会认为这样的林望舒是卖女儿的母亲。
几次张口想插话，但姜窈窈一直没找到机会。
一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才不得不打断：“我接了任务，一个月后回来。这段时间，你们住院好好休息……”
闻声，林望舒才回头看他，但和从前不一样，这一次她没盘问半点，只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好，你注意安全。”
姜窈窈诧异，很因为赶时间，没空理清这点异样，就转身出了门。
一个月，也转眼就过。
明明从前做任务，也会接连几个月没空回家，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姜窈窈脑海总是会浮现，林望舒满头鲜血，却死死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模样……
月末，有了一天假，他便赶回了卫生院。
可到了卫生院却别告知，孩子和林望舒都出院了，他又立马回到家属院。
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八点。
家里还点着灯，他推开门，却迎面跟一个陌生的丰腴女人撞了个满怀——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与此同时，屋内还响起孩子清脆的疑惑：“阿爸，你怎么把阿妈压在门板上？”



刹那，屋内气氛诡异安静。
姜窈窈惊讶不已：“你是林望舒？”
手下细腻的肌肤滚烫不已，暗黄的灯光也遮盖不了白皙，或许是因为瘦了下来，那双温柔的眼眸更加璀璨。
他不自在松开人，后退了一大步。
才一个月不见，姜念念怎么瘦了这么多？
林望舒也有些尴尬。
她上次被打，五脏受了内伤，吃什么吐什么，在卫生院接受康复调理，喝了整整一个月的中药，因祸得福瘦了下来。
但她没想到，姜窈窈的反应这么大。
脸越来越热，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一道慈祥的问候：“小米啊，我儿子今天又寄了几匡龙眼过来，我给你送一筐。”
来人，正是林望舒上次救人遇见的老奶奶。
屋内的两人朝外看去。
姜窈窈见到老人的脸，顿时肃然行军礼：“首长夫人好！”
林望舒也没料到随意帮了一个人，身份这么大：“您太客气了，这龙眼我不能要，您上次都给了我100块钱了……”
“小米啊，要不是你及时救了我孙子一命，我还不知道怎么哭呢，这龙眼都是自家送的，又不值几个钱。”
首长夫人乐呵呵把东西放在门口，冲两人打趣：“顾营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规矩。我刚来这边，在家属院听了不少闲话，但我觉得小米很好，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此时此刻，诧异已经不足已形容姜窈窈此刻的心情。
龙眼，卖孩子……这些种种难道都是他误会林望舒了……
首长夫人走了之后，姜窈窈依旧静静站着，眸光暗了又暗。
林望舒看了他一眼，读不懂他眼眸的意思，却又不敢多看，只扯开话题：“你带着念念玩一会儿，我去厨房做饭。”
“嗯。”
见她不提之前的误会，姜窈窈抿唇，准备下次找个机会道个歉。
把龙眼搬进屋，他带着孩子玩，目光却不自觉瞟向厨房。
林望舒动作麻利，切辣椒拍蒜头，下锅炒菜，有条不紊的忙活，忙碌的身影有种特别的韵味。
无关外表，像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宁静贤惠。
可她从前别说做饭了，洗个碗都不肯，洗碗槽的脏碗总是堆得满满当当，他每次回家都是一屋子邋遢。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望舒吗？
很快，饭菜上桌。
米饭蒸的粒粒分明，青椒炒肉，肉片均匀，炖的萝卜排骨汤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光看着就觉得滋味好。
青椒炒肉，恰好是他喜欢的一道菜。
姜窈窈夹了一筷子菜，味蕾瞬间被引爆。
很好吃。
他本能朝林望舒看去，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林望舒有点别扭，红着脸问：“你看我做什么？”
“你……”姜窈窈刚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接着，宋意欢急切的声音传来：“斯乾哥，楼下警卫员叫你呢，说请你马上下去，有急事。”
姜窈窈还没接话，大门就直接被推开，宋意欢像进自己屋子一样，旁若无人走了进来。
林望舒蹙眉看过去，正巧和宋意欢的目光撞上。
宋意欢震撼瞪大眼：“你……你是林望舒？你怎么变得这么漂——”
话到一半，又被她咽了回去。
即便如此，林望舒还是看清了宋意欢眼中的警惕，她下意识望向一旁的姜窈窈，去发现男人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姜窈窈放下只尝了一口的饭菜：“我走了。”
干脆简单，好像和从前一样淡漠。
林望舒垂眸掩饰眼中失落，给孩子喂上一口饭，头都不抬说：“好，你注意安全。”
“阿爸，念念会很想你，早点回来陪念念哦。”
“好。”
姜窈窈笑着应下，余光注意着林望舒，可对方似乎已经没什么话再说。
一旁的宋意欢，早就嫉妒得看不下去，又催促：“斯乾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下楼出发了。”
而后，顾昀深才匆匆出门。
他们两人一踏出屋门，林望舒的脸色就立马白了下来。
屋外，宋意欢亲密的话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传来：“怎么不穿军大衣，就前天我们去国营百货商店买的那件，那里面加了白鹅绒，最暖和了……”
原来姜窈窈早就做完任务回来了。
林望舒看着对面只尝了一口，已经凉掉了的饭菜，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夜里，她辗转难眠。
一会儿想着宋意欢的话，一会儿浮现姜窈窈冷淡的脸。
她不由抱紧孩子，没有关系，自己有念念就好……
但偏偏，老天爷像是和她作对，孩子半夜忽然发高烧，还一直流鼻血。
林望舒吓得赶紧抱着孩子奔向卫生院。
可急症医生翻开顾念念之前的接诊存档记录，却猛地变了脸——
“你怎么能让你女儿受伤流鼻血？她有白血病，凝血功能障碍！你做母亲的不知道吗？！”

第8章 

咚——
林望舒软到在地，信念在这一刻碎裂。
“白血病？”
那不就是癌症吗……
怎么会这样？
林望舒整个人都发颤，几度张口，却难到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竟然该死的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被送进了急救室。
整整五个小时的抢救，直到清晨，医生才报了平安。
护士将人送去病房，林望舒不吃不喝守在床边，握着女儿的小手贴在脸边。
生怕一个错眼，孩子就出事。
直到医生通知她去拿检查报告，她才匆忙赶去检查室。
半个小时后。
林望舒饥肠辘辘回到病房，却发现门口聚了一群半眼熟的人。
“顾长官的女儿才出院多久就又进了，我看啊，就是林望舒那个当妈的不学好，现在报应到女儿身上了！”
“要我说啊，顾长官就应该早点和林望舒离婚，娶个宋意欢那样的温柔顾家的女人，他这个家还有的救。”
“这么闹下去，估计啊，里面那个小得没几天活头了！”
这些刻薄的议论像挫骨的锯子，磨烂了林望舒最后的忍耐。
她拽着报告单就冲上前去，一把撕开巴拉在病房门口的八婆们，猩红着眼骂：“你们这些烂了心肝的，凭什么诅咒我的女儿！”2
“我撕烂你门的嘴！
“啊！你这个死肥婆，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混乱中，林望舒以一敌八，不要命的架势吓得那几人不敌逃跑：“大家快来看！林望舒发疯杀人啦！”
林望舒恶狠狠追上去：“你们要是再胡说，你看我有什么做不出来——”
“林望舒！”
楼梯拐角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怒斥。
林望舒脚步一顿，理智骤然回归。
僵硬扭头，才发现姜窈窈就站在不远处，只一眼，她就看清男人眼中熟悉的嫌恶。
他总是能抓住她最不堪的样子。
不敢继续和他对视，林望舒垂头就望病房跑，而就在她半只脚跨进病房，就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抓住。
怒斥随之而来：“跟我去道歉！”
冷峻五个字，点燃了林望舒刚刚熄下去的火。
“我没错！”她挣扎着，一脸倔强。
他为什么不问前应后果就要他低头？
难道就因为他不爱她，所以什么不对就都是她吗？
姜窈窈的大手却更加紧握：“林望舒，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保证书写了不会闹事？你是打算被赶出家属院？”
话落，房内忽然传出“哇——”的一声。
两人一顿，立马朝屋内看去。
只见念念哭了坐了，掀开辈子抹泪下床：“阿爸，你别赶阿妈走。阿妈是为了念念才打架的……”
“那些人说念念快死了，阿妈才打人的……呜呜呜……”
“念念……”林望舒挣扎开，冲过去一把抱起女儿。
母女两人抱着流泪。
姜窈窈松着手，僵在门口，他刚到门口就见林望舒追着打人，但没想到是这样……
望着头散乱，无声滚泪的林望舒，他抿了抿唇，抬脚冲她走去，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喊：“营长，紧急任务！”
姜窈窈走到一半，又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憋了回去。
军令要紧，道歉只能下次。
“我走了。”
话落，姜窈窈转身调转方向，出了门。
很快，病房只剩母女两人。
林望舒苦涩垂眸，哪怕知道自己受委屈了，他也没有问候一句，看来在他眼中，是厌恶透了她……
“阿妈，别哭，是念念不好……”
女儿的呼唤扯回林望舒的心绪，她摸着女儿微凉的小手，忙把人塞进被子：“念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了要告诉我，阿妈好叫医生叔叔给你治病啊。”
“阿妈别担心，我不疼，念念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生了重病……”
林望舒一顿，一种莫名不安涌上心头。
压着紊乱的心绪，她颤声问：“念念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怎么不告诉阿妈？”
念念咬了咬唇，吞吞吐吐回答：“是阿爸不让我告诉你，阿爸说……告诉你没用，免得添乱。”

第9章 

轰的一下，林望舒如遭重击，唇齿发寒。
姜窈窈，好一个姜窈窈！
缓了半天，林望舒都没能缓过来，眼睛干涩到通红，可她怕吓到念念，便强装无事低下头。
可念念却掀开被子，爬进她的怀里：“阿妈，如果念念没有了，你就和阿爸再生一个我这样的……好不好？”
一瞬间，泪汹涌决堤。
林望舒摇头，抱紧怀中小小的身体哽咽：“不会的……阿妈会想办法保护念念，阿妈希望一直一直陪着念念。”
“嗯……念念也舍不得阿妈，念念想活一万年。”
“阿妈，我有点冷，你抱紧一点好不好？”
林望舒忙又抱紧一些，可那怕她裹着辈子把人孩子抱紧，念念都还在发颤。
“念念？”
她察觉不对，拍着孩子的脸颊：“念念，你怎么了？你别吓阿妈……”
可孩子却依旧抽搐着，没有回应。
“念念！”
“医生！医生——”
林望舒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冲出去大喊：“我女儿抽搐说不出话，你们快来急救她，医生！”
医生闻讯赶来，孩子又被送进了急救室。
急救室外。
林望舒颤抖着等着，走来走去祈祷着，可偏偏上天听不见，只见护士冲出急救室大喊：“孩子忽然大出血，急需输送血液！”
咚——
话如重锤，砸在林望舒心头，她忙冲过去拉住护士，急切哀求：“抽我的血，我是孩子的妈妈，我有很多血……”
可护士却摇头：“至亲的血会互溶风险大，不能用！”
这拒绝，瞬间抽走了林望舒所有的力气。8
她无力跪下，紧紧拉着护士的手：“那我能做什么？医生，求求告诉我，我能为我女儿做什么……”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出事，我不能没有她。”
护士不忍，怜悯提及：“那你去检验骨髓吧，若是你的骨髓能和你女儿配型，她就有救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林望舒抓住这丁点希望，迫不及待地去化验。
加急化验的结果出来很快，林望舒刚从麻药中醒来，检验科的医生就拿着化验单走了过来。
但却一脸遗憾地上检验报告：“很抱歉，你的骨髓和你女儿不匹配……还是抓紧时间另外找匹配的骨髓吧？”
另外匹配的骨髓？
林望舒颤巍巍结果薄薄的报告单，被打击到站都站不稳。
可她去哪儿找？
“孩子的父亲在哪儿，或许可以让他来试试看。”医生提议。
对！打电话找姜窈窈。
林望舒谢过医生，她拖着麻药下还僵硬半边的身体，跌跌撞撞跑到电话站，给姜窈窈的营区打去电话。
明明是早已经熟记于心的号码，她却颤抖着，播号了好几次才成功打通。
很快，接线员转接了电话。
听筒内电流的‘滋啦’声响了三次，林望舒终于听见对面传来的呼吸声，还不等对方开口，她就迫不及待哀求出声。
“斯乾，我是林望舒，念念需要移植骨髓，可我的配不上，你快回来检查一下，救救念念，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下一刻，却响起了宋意欢的声音——
“林望舒，斯乾哥的骨髓确实跟顾念念的骨髓匹配，但是他说了，你必须签了离婚申请书，带着你女儿永远离开北城，他才会救人！”
血液倒流是什么滋味呢？
这一刻，林望舒体验彻底。
虎毒不食子，可姜窈窈竟然恨屋及乌，宁愿拖着不救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赶她走。
自己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个狠心的男人？
“好！……我签。”
“告诉姜窈窈，我马上签！”
挂断电话，林望舒失了魂一般往回走。
停了两天的雪，忽然飘得汹涌。
重生这两月，林望舒越来越明白，自己错的离谱。
爱姜窈窈这件事，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她根本不了解姜窈窈，自己爱的人或许只是幻想出来的假象。
漫天飞舞的雪越下越急，密得叫人连呼吸都艰难。
路过奔跑的人冲着她喊：“喂！你还不走快点，呆在风雪里不冷吗？”
林望舒裹紧自己，僵着腿，一步步朝前走：“冷的，怎么不冷呢……”
可躲进屋子里又能怎么样？
没有人暖她。
回到卫生院，才发现女儿已经出了急救室，被送进了之前的病房。
林望舒走进病房，坐在床边，凝着女儿苍白的脸，眼睛涩到锐痛，可她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念念啊，是阿妈连累了你……你若是没有投生子到我的肚子里，应该会过得很快乐吧？”
她犹记得，前世听闻，姜窈窈跟她离婚后娶宋意欢，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一家人幸福非常。
可笑一开始她以为，姜窈窈自她生了孩子之后更厌恶她，是因为自己生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但事实却是，他不喜欢她，所以她做什么，他都不喜欢……
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