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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半，四楼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淡黄色光芒，王凯薇懒散地躺在懒人沙发上，一边按动遥控器切换着电视频道，一边拿着手机和她的好友刘簌通着电话。
“你要是得到了顾昀之的采访，就不需要再做保姆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反正你也做不来保姆。”
“但是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岂不是两边都要黄？”
刘簌从小到大都不擅长说谎，不知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因素，只要一说谎，她的脸就会如同熟透了的螃蟹一般通红。
“你戴个假发和口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认不出你。”王凯薇又开始出起了馊主意。
“那我的保姆工作怎么办？”
“请个钟点工帮你做。”
......
真不愧是你啊，鬼点子王凯薇。
“你什么时候去采访顾昀之啊？”
“还不知道呢，出版社那边说要走流程，到时候会通知我的。”
不知为何，刘簌对顾昀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尽管他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她却不会对他产生恐惧的情绪，而她如今害怕的也只不过是真相暴露，而不是害怕顾昀之这个人本身。
“桥到船头自然直嘛，别想那么多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谈话，王凯薇说了一句“先不说了我外卖到了”，便挂断了电话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外卖员，而是对门的邻居。
“你家是402，不是401，这是第几次了？”
骆俊元头发凌乱，双眼无神，一看就是从睡梦中被惊醒，此时他眯着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正怒气冲冲地瞪着王凯薇。
“啊，对不起。”王凯薇还没来得及道歉，对方就把外卖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一股微风从正前方袭来，把她的头发往后带起，王凯薇在原地愣了五秒。
她拿着外卖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编写简历。
自从自己拒绝和老李家的猪头儿子相亲，加上自己投资亏损的事情败露，银行卡立马就被停了，没有了经济来源，这下得赶紧找个工作才行。
她慢慢滑动着鼠标滚轮，在招聘网站上浏览这一条条信息，直到那个醒目的名字照进瞳孔。
“好之味公司招前台人员，20-28岁，身高164cm以上，性格开朗随和，形象气质佳，有亲和力，衣着整齐大方得体，普通话标准......”
“形象气质佳，这不就是我嘛！”
王凯薇想都没想，就按下了“发送简历”按钮。
大半夜发简历，不知HR看到后会作何感想，至少此时，王凯薇的心中倒是舒畅了不少。
**
次日清晨，刘簌不到五点就起床准备给顾昀之做早餐。她昨天在小某书上研究了一晚上的食谱，最终还是决定煎两个荷包蛋糊弄一下。
再加一个坚果酸奶杯吧，这样应该能缓冲一下顾昀之的愤怒。
“我在网上看了，这是健康食谱，低碳，一身轻松。”
不知是这番话说服了顾昀之，还是对方已经对她的所作所为无话可说，顾昀之没有搭理她，而是浏览着电脑页面上的财经专栏。
“创公司史上最大单日跌幅！食品巨头好之味股价暴跌超21%”。
如此醒目的标题连刘簌看了都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正文写着：好之味公司公布了2022财年第二财季的初步盈利报告，其中营收部分为232亿人民币，远低于市场预期。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顾昀之的表情，对方却视若无睹似的把新闻划了过去。
怪不得顾昀之会答应新行星出传记，毕竟按照他以往的做风，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容许自己的私生活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
“哦对了，十一我父母会到家里来吃午饭，你到时候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你说呢？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到时候我不希望午饭是这个样子的。”
顾昀之挑起一块烧焦的蛋白，歪着头望向刘簌，他的目光很淡，脸上似乎带着寒冰一般的冷漠。
“知道了知道了，顾总你快迟到了吧，我去帮您拿衣服。”
刘簌避开了他冷峻的目光，赶紧快步走进衣帽间帮他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再一路小跑过来递到顾昀之手中。
顾昀之接过衣服甩在左臂，微微侧头看着刘簌。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她的眼底好似浮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眼神中透出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他有些意外。
为什么感觉和她好像一直都认识？顾昀之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但同时觉得十分疑惑。
见鬼了。
顾昀之走进电梯迅速按下了B1，电梯门从两边到中间缓缓关紧，刘簌的脸渐渐从他面前消失了——先是耳朵，眼睛，嘴巴，鼻子，最后只剩下一片泛着白的银灰色。
**
好之味公司位于宁城最繁华的CBD，放眼望去，高楼耸立。一栋栋办公楼直挺着骄傲的身躯，高高俯视这着人们。一扇扇窗户闪闪反着光，密集的聚在一起。
顾昀之刚从地下室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眼前一晃而过。
“哎呀，这不是昀之哥哥吗？”
只见对方一头海藻般浓密的黑色卷发从眼前飘过，伴随着一缕花香，落在顾昀之的鼻尖。一袭紫色的超短款披肩小外套更加衬托出她一等一的身材，再搭配一条浅黄色天鹅绒及膝裙，一双黑色的高筒靴......确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美人。
“......”
对于眼前人的浮夸，顾昀之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但不管看几次都觉得甚是无语。他迅速按下了电梯的向上键，眼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越变越小。
15,14,13......
“是我啊，王凯薇，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我们小时候还一起坐过过山车呢！”
“你来这里干嘛？”
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王凯薇。从小到大，王凯薇就不是什么省事的主，小到在学校里和男生打架，大到追小偷把对方推进湖里......总之有王凯薇的地方，就少不了一堆麻烦事。
“我来面试前台啊，顾总，您看我合适吗？”王凯薇甩了甩自己及腰的长发，向顾昀之抛了一个媚眼。
没事昀之哥哥，有事顾总，这个王凯薇倒挺有墙头草的风范。
“你又跟王叔叔吵架了？”
一听到“王叔叔”，王凯薇就像汽车城门口那个充气不足的卡通气球人一般垂下了手臂。
“别提他了，他除了停我卡还会干嘛？”
“你回去跟王叔叔道个歉就没事了。”顾昀之刚想走，就感觉到手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制住，动弹不得。
王凯薇拉着顾昀之的手撒娇道：“顾总你跟HR打个招呼，这事就这么定了？”
顾昀之看着王凯薇那张看不出一丝一毫受苦痕迹的脸，眯着眼睛说道：“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说罢，他抽出手臂，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你几楼？”他瞥了一眼电梯外的王凯薇，问道。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王凯薇立刻钻进了电梯，迅速按下了楼层键。
“五楼，五楼。”她笑着说道。
王凯薇坐在五楼的小接待室内，百无聊赖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起来。
大公司不愧是大公司，办公室干净整洁，窗前的绿植花卉令空间充满活力，精致又尽显科技感的引导型灯饰，横穿整个视觉，让人莫名多了一份舒爽。跟自己家之前的链条厂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在她感叹之时，玻璃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王凯薇的视线。
好家伙，一早上尽碰到熟人了，看来是上天注定我要在这里上班吧。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了信心。
“你是HR？”王凯薇看着对方稚嫩的脸庞和不太熟练的动作，狐疑地问道。
骆俊元将茶递到王凯薇面前，说道：“林姐现在有点事，麻烦我先来招待你。”
“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啊？”像是来了兴致一般，王凯薇一下子挺直了腰杆，身体忍不住稍稍前倾。
“我是研发部实习生。”骆俊元一边将打印好的面试申请表递给王凯薇，一边回答道。
“我自我介绍一下，咳咳。”王凯薇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叫王凯薇，27岁，Ccup，你呢？”
“......”
“我叫骆俊元。”
“那我们之后就是同事啦，请多多关照呀！”
王凯薇笑盈盈地望着他。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脸上，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脸蛋映得更加透亮，她的头发从肩颈一侧滑落，恰好将对方的目光转移到“Ccup”上。
他偷偷拿余光去看她，忽地一下对上后者含笑的视线，便猛然羞红了脸。
“你好像还没被录取吧。”他低头说道。

第八章家宴
顾昀之的房子后面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平时有亲友前来，便是在此处招待他们。
院子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锻。
院子中央有一张木制的餐桌，此时摆上了满满的佳肴。
“鱼面先下油锅。”
“别松手。”
“对，就是这样。”
“可以翻面了。”
“捞出来吧。”
刘簌面对着锅里那条“松鼠桂鱼”，急得满头大汗，而一旁顾昀之的“指导”更是让她原本就紧张的心情更添一分焦虑。
“这道菜看上去复杂，但只要切好花刀，掌握好油温，其实也不难。”顾昀之看着自己的教学成果，心中有股不知从何而的成就感。
刘簌低头沉默不语。
鱼是他切的，糖醋汁是他调的，自己只是把鱼放下了锅，还有之前几道菜也是，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做的，看来顾昀之也并不是很需要保姆嘛！
“顾总原来还会做菜啊。”刘簌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之前一个人在国外读书，一些家常菜还是会做的。”
家......常......菜......
原来松鼠桂鱼，佛跳墙，咖喱蟹，樱桃鹅肝是家常菜啊！
“顾总不仅擅长做菜，还懂得体恤员工，真是让人感动呢！”刘簌假意奉承道。
听到此话，顾昀之洒糖醋汁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刘簌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嘴巴张了张，又无声地合上了，只咽了一口唾沫。
顾昀之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地说：“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客人只能吃到清炒菠菜。”
“郭姨可是说您父亲最喜欢吃清炒菠菜了！”
“喜欢吃和只能吃，好像不太一样吧？”说罢，他的薄唇微微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刘簌不语。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国庆节，顾昀之和他的父母常年不住在一块，每逢佳节必然是要聚一下的。虽然她问郭姨讨要了往常家庭聚餐的食谱，但是除了清炒菠菜之外的其他菜确实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要不是没有顾昀之的帮忙，今天的家宴可要出大洋相了。
可是顾昀之为什么会帮自己呢？这可不是他平常的作风。
也许正如他刚刚说的，不想让自己的客人扫兴。
趁着顾昀之摆盘之际，刘簌忍不住观察起他的相貌来。
古诗有云：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顾昀之相比起来，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高挺鼻梁上还有一点痣，垂眸时可以看见又浓又长的睫毛。嘴唇轻抿的时候，整张脸看起来都是清冷漠然的样子，有点唬人。
顾昀之的外貌在宁城也是出了名的，但这也不过是坊间传言，真正当面见识过的能有几人？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刘簌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像是注意到了刘簌灼热的目光，顾昀之皱了皱眉，侧过脸说道：“你很闲吗？”
“不闲，我去把茶叶拿出来。”
说罢，她便迅速消失在了顾昀之的视线范围内。
顾昀之忍不住摇了摇头。如今郭姨住院，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新招的保姆是这幅德行，恐怕又要催自己回家去住了。自从父亲从好之味“退休”，虽然是名誉上的董事长，但公司事务基本上都交给自己处理，如今老顾总空闲了下来，倒是想要重温家庭的温暖了。
时针指向十一点之际，顾昀之的父母才不紧不慢地踏入大门。
“你就是小刘吧，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顾涛进门第一句不是问候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反倒是关心起这位新保姆来，看来他多年的职业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顾总对我非常照顾。”刘簌说完便向一旁的顾昀之使了个颜色。
怎么样，我很给你面子吧。她的眼神很明显是在传达着这个讯息。
顾昀之：“......”
“昀之啊，你又瘦了，还是要劳逸结合啊，工作嘛，永远都做不完的......”
“先去吃饭吧。”苏锦云打断了顾涛的话。她知道，如果不阻止他的话，他能一直从十一点说到下午三点——不带重样的。
顺着声音望去，苏锦云的脸倒映在刘簌的眼睛里。
这！
这不是《文学鉴赏》选修课的苏老师吗！
她该不会认出我吧？
应该不会，选修课每年那么多学生，现在又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更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特别活跃的学生，应该是不会认出来的。
像是听到了刘簌的内心独白似的，苏锦云朝着刘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父亲是知名企业的董事长，母亲是气质超群的大学教授，顾昀之，你的金汤匙可真是耀眼夺目啊！
刘簌忍不住瞪了顾昀之一眼。
午饭甚是融洽，三个人有说有笑，觥筹交错（虽然喝的是茶）间，时间飞快地过去了。
刘簌在厨房里啃着手指，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给苏老师请教过写作经验，并把自己的作品发给了她，对方还很细心地在旁边添加了备注，不知道此事她是否还记得。
要是她在饭桌上揭露自己是李川的话！
作家李川到顾昀之家里当保姆，可疑，太可疑了。
刘簌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的人影。
“小刘？”对方拍了拍刘簌的肩膀。
像是触电似的，她的身体忍不住弹了一下。
“吓到你了？”苏锦云笑着说道。
苏老师果然还是和以往一般有气质——一身米色的套装，温柔又不失干练。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曾经的学生，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她记得！！！
她果然记得！！！
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刘簌感觉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全身麻木地站在原地。
“苏老师，好久不见。”许久，刘簌才憋出这样一句客套话。
她会跟顾昀之告发我吗？会，不会，会，不会......刘簌脑海里的小人开始玩起了初中女生最喜欢的撕花瓣游戏。
“大作家李川居然在我儿子家里做保姆？”苏锦云调笑道。
“生活所迫。”刘簌紧张地说不出其他话。
更何况自己算什么大作家呢，如果一本书都没有成功出版也能算大作家的话，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算大作家了。
“最近书写得怎么样了？”
“就，老样子。”
“看样子刘励还是不肯松口啊。”听她的语气，似乎跟自己的父亲认识，甚至是交情不错。
“您认识我父亲？”刘簌忍不住问道。
“见过几次。”
刘簌低下了头。得了，现在人都凑齐了。
“我看过你的《夜舟》，没有得奖真的很可惜。”
刘簌苦笑道：“可能是我的水平还是够不上新行星的标准。”
苏锦云突然将脸凑到刘簌面前，问道：“说，你靠近我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哇，这，这岂不是偶像剧中最常见的，男主角母亲质问女主角的片段吗？不出意外，接下来就是：给你五百万，赶紧离开我的儿子。
刘簌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保存着的大纲文档，老老实实地递到了苏锦云手中。
原来不管几岁，看到老师还是会忍不住害怕啊。
“你这......”苏锦云看着看着，忽然皱起了眉头。
完了，她果然生气了。不过也很正常，哪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别人像痴汉一样地观察会不生气呢？不仅观察，还打算写成小说，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罪。
“你这怎么观察的啊？也不太写实了。”
“啊？”
“你这里写，总裁男主角难以接近，待人十分冷漠，孤标傲世。但我们昀之明显不是这样的嘛！”
......原来重点在这里吗？
“这是艺术加工......”刘簌解释道。
苏锦云将手机还给了刘簌，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她。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昀之的。”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我倒是挺想看看，要是哪天昀之发现他的偶像李川就在自己眼前，会是什么反应！”
顾昀之家里，有正常人吗？
刚刚苏锦云说李川是顾昀之的偶像，我？是他的偶像？
刘簌将目光投向了花园，只见顾昀之悠闲地坐在藤椅上饮着茶，他对面的顾涛正挥舞着手臂，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这些天的旅行奇遇。
像是感受到了背后飘来的目光，顾昀之忍不住回过头，透过玻璃，穿过客厅，与刘簌的目光汇集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