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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糖葫芦掉落在地。
薛小木的心，也彻底没了着落。
“念念！你在哪儿？”
“你别吓阿妈！念念……”她没头苍蝇一样找着，喊着，扯住人就问：“同志，你有没有一个穿红棉袄，戴着长命锁的小女孩？”
“那是我女儿，她刚才就站在台阶上等我的啊！”
急匆匆的行人，无人点头。
薛小木奔溃喊着：“有没有人看见我的女儿？她刚刚就在这里啊！”
“念念——”
浑浑噩噩间，她拐角时一个没注意，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躯，抬头一看，真是顾绥年。
薛小木立刻抓住他的手，像是看见救命稻草：“绥年，念念不见了！你快叫人找找好不好？”
“我就是去街对面买个糖葫芦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她哭着，整个人都怕到颤抖。
顾绥年脸色一沉：“这一片的治安最好，每隔半个小时就会有一队士兵路过，孩子怎么会丢？”
“我也不知道！”薛小木早就急的不行，“能不能先别管这么多了，算我求你，别耽搁时间，马上调人去找念念吧？”
话落，一旁站着没说话的李清姝忽然煽风点火：“薛姐姐，没有紧急军情是不能随意调人的，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绥年哥，依我看你还是好好查一查薛姐姐上次买龙眼的钱是哪里来的吧？我前不久还听乡下表哥说，他们村有户人家，为了生儿子卖了女儿呢。”
话落，周围的温度仿佛低了二十度。
此时此刻，薛小木哪还压得住心焦，气得冲李清姝大吼：“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拱火？！”
“够了！”顾绥年凛冽打断。
薛小木不可置信抬头，看陌生人一样凝着他：“你不信我？你也觉得……我为了钱会卖女儿？”
男人不接茬，只无情甩开她：“无论什么原因，只由你单独照看念念一周时间，你居然能把她弄丢。”
“薛小木，你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他冷漠的视线如同刺刀，薛小木的心口好像被洞穿了一个大口子，冷风灌入，冰冻四肢百骸。
上辈子，顾绥年说了这话不久，他们就离了婚。
而念念……就在这之后不久就没了。
重来一世，她难道还是改变不了命运吗？
不——
她不要。
一瞬间。薛小木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撑着红砖墙站了起来：“不能离婚……我要去找念念，我一定能找到她……”
找到人，念念就平安了。
薛小木跌跌撞撞闯出巷子。
身后，男人的视线却比冰凌还要冷冽。
顾绥年寒着脸踏出巷子，却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都这个时候了，薛小木还只顾自己，只惦记这不离婚。
这个女人，没救了。
身后，李清姝无声笑着，满眼得意。
有了这么一出，就不信顾绥年不和薛小木那个死肥婆离婚！
……
腊月的天，黑的很快。
入夜后，寒风更加凌冽。
薛小木打着手电筒，满镇子寻找。跌倒了又爬起来，一声接一声喊着：“念念！你在哪里？”
“念念！”
“阿妈在这里，阿妈找你来了……”
“……都是阿妈的错！阿妈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呆着……再也离开你了！”
“念念，你应阿妈一声啊……”
喉咙充血，满口腥甜。
她从白天找到黑夜，又从午夜找到了清晨，睫毛都染上了碎冰。
心头满意绝望，但她依旧不肯放弃。
在找找，一定还能找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怜悯，清晨路过包子铺那一刻，她恍惚间听到了铃铛脆响，和念念的哭声。
“念念？”
“小杂种，你要是再哭，信不信我打死你！”
薛小木越靠近，声音越清晰，这骂骂咧咧的诅咒声落在耳朵里，如刀一样刺穿她的心脏！
“念念……我的念念！”
她拖着僵硬的双腿奔出拐角，却看到目眦尽裂的一幕——
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轮着拳头狠狠朝念念的小身躯砸下！
“住手！！”
轰然间，她爆发前所未有的力气，拼命冲过去，在拳头落下的最后一秒，将念念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
“嘭——”
拳头狠狠砸在薛小木的后背，疼得她生生呕出一口血。
她却死死抱孩子按进自己的怀里，声音很轻安慰：“念念不怕，阿妈在这里……有阿妈在，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嘭，嘭！”
男人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下：“死肥婆，再不撒手，信不信我打死你！”
薛小木也不护着自己，也不喊疼，只捂着孩子的耳朵，泣血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抢孩子！”
“救救我！救救孩子！”
“救命啊！”
拳头砸在背上，肋骨被猛踹，血越流越多。
但薛小木死死抱着孩子，一直坚持到，看见一队穿着绿军装模样的人朝这边奔来，她才缓缓失去意识……
太好了，得救了。
念念，这辈子……阿妈终于护了你一次。




坠入黑暗，薛小木依旧保持着死死环抱的姿态。
潜意识里，任何人都不可以动她的孩子。
直到黑暗中，传来顾绥年清冷的一句：“薛小木，放开念念，不要耽搁念念的治疗。”
至此，她才放了手。
而后她昏昏沉沉间，身体哪里都疼，可怀里空落落的，叫嚣着要醒来。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恢复意识，薛小木惊得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卫生院的病床上。
“念念？”
周围空落落的，好像她之前找到念念，只是一场美梦！
“念念！”
她拔掉输液管下床，忍痛冲向房门，而就在她开门的那一刻，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身姿挺拔，拎着热水壶的顾绥年站在外面，诧异看着她。
“你醒了？”
声音有着从前从来没有的温和。
但一心挂念女儿的薛小木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推搡着望外挤：“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念念……”
话音刚落，却被顾绥年拉住：“念念就在隔壁病房，她的外伤还没有你重，放心吧。”
刹那，薛小木激动得泪都出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绥年凝着她眼中的泪，明明此刻她鼻青脸肿，可他却觉的她的眼中仿佛闪着细碎的星光，温柔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接着，就听薛小木小心翼翼问：“我现在能去看看念念吗？”
“她刚刚睡着，你过去声音小点。”
薛小木忙点头，而后一瘸一拐走向隔壁病房。
推开门，她小心翼翼来到病床边，看着病床上小小的身体，凝着孩子苍白的脸，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
薛小木拉着女儿的小手，轻轻吻着，一边祈求神灵：“上天在上，我愿意折寿十年，保我女儿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身后，一直站着的顾绥年，闻言却蹙眉：“现在是科学社会，不要迷信。”
闻言，薛小木喉间不由泛起苦楚。
她不是迷信，这只是她重活一世的唯一愿望罢了。
如今，她已经不奢求顾绥年爱她，只求女儿健健康康活着……
“阿妈，别哭……”
薛小木正想着，一只暖暖的小手贴了过来，念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试图替薛小木擦掉眼角的泪，小大人般轻轻冲薛小木脸上的伤口吹气：“阿妈不哭，念念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念念……”薛小木抱着人，眼泪流的更加汹涌，“阿妈的乖宝贝，谢谢你……”
这一幕，莫名让顾绥年心头有些闷。
他放下热水壶，凝着抱着一起哭泣的母女，心头深处一点点变软，换成是谁来评说，都不会认为这样的薛小木是卖女儿的母亲。
几次张口想插话，但顾绥年一直没找到机会。
一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才不得不打断：“我接了任务，一个月后回来。这段时间，你们住院好好休息……”
闻声，薛小木才回头看他，但和从前不一样，这一次她没盘问半点，只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好，你注意安全。”
顾绥年诧异，很因为赶时间，没空理清这点异样，就转身出了门。
一个月，也转眼就过。
明明从前做任务，也会接连几个月没空回家，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顾绥年脑海总是会浮现，薛小木满头鲜血，却死死把孩子抱在怀里的模样……
月末，有了一天假，他便赶回了卫生院。
可到了卫生院却别告知，孩子和薛小木都出院了，他又立马回到家属院。
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八点。
家里还点着灯，他推开门，却迎面跟一个陌生的丰腴女人撞了个满怀——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与此同时，屋内还响起孩子清脆的疑惑：“阿爸，你怎么把阿妈压在门板上？”


第7章

刹那，屋内气氛诡异安静。
顾绥年惊讶不已：“你是薛小木？”
手下细腻的肌肤滚烫不已，暗黄的灯光也遮盖不了白皙，或许是因为瘦了下来，那双温柔的眼眸更加璀璨。
他不自在松开人，后退了一大步。
才一个月不见，薛念念怎么瘦了这么多？
薛小木也有些尴尬。
她上次被打，五脏受了内伤，吃什么吐什么，在卫生院接受康复调理，喝了整整一个月的中药，因祸得福瘦了下来。
但她没想到，顾绥年的反应这么大。
脸越来越热，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走廊外传来一道慈祥的问候：“小木啊，我儿子今天又寄了几匡龙眼过来，我给你送一筐。”
来人，正是薛小木上次救人遇见的老奶奶。
屋内的两人朝外看去。
顾绥年见到老人的脸，顿时肃然行军礼：“首长夫人好！”
薛小木也没料到随意帮了一个人，身份这么大：“您太客气了，这龙眼我不能要，您上次都给了我100块钱了……”
“小木啊，要不是你及时救了我孙子一命，我还不知道怎么哭呢，这龙眼都是自家送的，又不值几个钱。”
首长夫人乐呵呵把东西放在门口，冲两人打趣：“顾营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规矩。我刚来这边，在家属院听了不少闲话，但我觉得小木很好，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此时此刻，诧异已经不足已形容顾绥年此刻的心情。
龙眼，卖孩子……这些种种难道都是他误会薛小木了……
首长夫人走了之后，顾绥年依旧静静站着，眸光暗了又暗。
薛小木看了他一眼，读不懂他眼眸的意思，却又不敢多看，只扯开话题：“你带着念念玩一会儿，我去厨房做饭。”
“嗯。”
见她不提之前的误会，顾绥年抿唇，准备下次找个机会道个歉。
把龙眼搬进屋，他带着孩子玩，目光却不自觉瞟向厨房。
薛小木动作麻利，切辣椒拍蒜头，下锅炒菜，有条不紊的忙活，忙碌的身影有种特别的韵味。
无关外表，像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宁静贤惠。
可她从前别说做饭了，洗个碗都不肯，洗碗槽的脏碗总是堆得满满当当，他每次回家都是一屋子邋遢。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薛小木吗？
很快，饭菜上桌。
米饭蒸的粒粒分明，青椒炒肉，肉片均匀，炖的萝卜排骨汤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光看着就觉得滋味好。
青椒炒肉，恰好是他喜欢的一道菜。
顾绥年夹了一筷子菜，味蕾瞬间被引爆。
很好吃。
他本能朝薛小木看去，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薛小木有点别扭，红着脸问：“你看我做什么？”
“你……”顾绥年刚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接着，李清姝急切的声音传来：“绥年哥，楼下警卫员叫你呢，说请你马上下去，有急事。”
顾绥年还没接话，大门就直接被推开，李清姝像进自己屋子一样，旁若无人走了进来。
薛小木蹙眉看过去，正巧和李清姝的目光撞上。
李清姝震撼瞪大眼：“你……你是薛小木？你怎么变得这么漂——”
话到一半，又被她咽了回去。
即便如此，薛小木还是看清了李清姝眼中的警惕，她下意识望向一旁的顾绥年，去发现男人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顾绥年放下只尝了一口的饭菜：“我走了。”
干脆简单，好像和从前一样淡漠。
薛小木垂眸掩饰眼中失落，给孩子喂上一口饭，头都不抬说：“好，你注意安全。”
“阿爸，念念会很想你，早点回来陪念念哦。”
“好。”
顾绥年笑着应下，余光注意着薛小木，可对方似乎已经没什么话再说。
一旁的李清姝，早就嫉妒得看不下去，又催促：“绥年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下楼出发了。”
而后，顾昀深才匆匆出门。
他们两人一踏出屋门，薛小木的脸色就立马白了下来。
屋外，李清姝亲密的话伴随着下楼的脚步声传来：“怎么不穿军大衣，就前天我们去国营百货商店买的那件，那里面加了白鹅绒，最暖和了……”
原来顾绥年早就做完任务回来了。
薛小木看着对面只尝了一口，已经凉掉了的饭菜，只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夜里，她辗转难眠。
一会儿想着李清姝的话，一会儿浮现顾绥年冷淡的脸。
她不由抱紧孩子，没有关系，自己有念念就好……
但偏偏，老天爷像是和她作对，孩子半夜忽然发高烧，还一直流鼻血。
薛小木吓得赶紧抱着孩子奔向卫生院。
可急症医生翻开顾念念之前的接诊存档记录，却猛地变了脸——
“你怎么能让你女儿受伤流鼻血？她有白血病，凝血功能障碍！你做母亲的不知道吗？！”


第8章

咚——
薛小木软到在地，信念在这一刻碎裂。
“白血病？”
那不就是癌症吗……
怎么会这样？
薛小木整个人都发颤，几度张口，却难到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竟然该死的什么都不知道……
孩子被送进了急救室。
整整五个小时的抢救，直到清晨，医生才报了平安。
护士将人送去病房，薛小木不吃不喝守在床边，握着女儿的小手贴在脸边。
生怕一个错眼，孩子就出事。
直到医生通知她去拿检查报告，她才匆忙赶去检查室。
半个小时后。
薛小木饥肠辘辘回到病房，却发现门口聚了一群半眼熟的人。
“顾长官的女儿才出院多久就又进了，我看啊，就是薛小木那个当妈的不学好，现在报应到女儿身上了！”
“要我说啊，顾长官就应该早点和薛小木离婚，娶个李清姝那样的温柔顾家的女人，他这个家还有的救。”
“这么闹下去，估计啊，里面那个小得没几天活头了！”
这些刻薄的议论像挫骨的锯子，磨烂了薛小木最后的忍耐。
她拽着报告单就冲上前去，一把撕开巴拉在病房门口的八婆们，猩红着眼骂：“你们这些烂了心肝的，凭什么诅咒我的女儿！”2
“我撕烂你门的嘴！
“啊！你这个死肥婆，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混乱中，薛小木以一敌八，不要命的架势吓得那几人不敌逃跑：“大家快来看！薛小木发疯杀人啦！”
薛小木恶狠狠追上去：“你们要是再胡说，你看我有什么做不出来——”
“薛小木！”
楼梯拐角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怒斥。
薛小木脚步一顿，理智骤然回归。
僵硬扭头，才发现顾绥年就站在不远处，只一眼，她就看清男人眼中熟悉的嫌恶。
他总是能抓住她最不堪的样子。
不敢继续和他对视，薛小木垂头就望病房跑，而就在她半只脚跨进病房，就被男人有力的大手抓住。
怒斥随之而来：“跟我去道歉！”
冷峻五个字，点燃了薛小木刚刚熄下去的火。
“我没错！”她挣扎着，一脸倔强。
他为什么不问前应后果就要他低头？
难道就因为他不爱她，所以什么不对就都是她吗？
顾绥年的大手却更加紧握：“薛小木，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保证书写了不会闹事？你是打算被赶出家属院？”
话落，房内忽然传出“哇——”的一声。
两人一顿，立马朝屋内看去。
只见念念哭了坐了，掀开辈子抹泪下床：“阿爸，你别赶阿妈走。阿妈是为了念念才打架的……”
“那些人说念念快死了，阿妈才打人的……呜呜呜……”
“念念……”薛小木挣扎开，冲过去一把抱起女儿。
母女两人抱着流泪。
顾绥年松着手，僵在门口，他刚到门口就见薛小木追着打人，但没想到是这样……
望着头散乱，无声滚泪的薛小木，他抿了抿唇，抬脚冲她走去，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人喊：“营长，紧急任务！”
顾绥年走到一半，又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憋了回去。
军令要紧，道歉只能下次。
“我走了。”
话落，顾绥年转身调转方向，出了门。
很快，病房只剩母女两人。
薛小木苦涩垂眸，哪怕知道自己受委屈了，他也没有问候一句，看来在他眼中，是厌恶透了她……
“阿妈，别哭，是念念不好……”
女儿的呼唤扯回薛小木的心绪，她摸着女儿微凉的小手，忙把人塞进被子：“念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了要告诉我，阿妈好叫医生叔叔给你治病啊。”
“阿妈别担心，我不疼，念念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生了重病……”
薛小木一顿，一种莫名不安涌上心头。
压着紊乱的心绪，她颤声问：“念念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怎么不告诉阿妈？”
念念咬了咬唇，吞吞吐吐回答：“是阿爸不让我告诉你，阿爸说……告诉你没用，免得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