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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旺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叶君翊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前还纳闷这孩子不是个调皮捣蛋的，怎么会往山里跑，最后带着一身血回来。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七八岁的叶君翊满脸是血，衣服全撕烂着回来，手里还拖着一只死了的狼。
那是成年人都做不到的。
朱桂花却拿着竹条抽他，怪他乱跑，把好好的衣服都扯烂了。
那会儿家家日子都不好过，自家都顾不过来，自然也没人多管闲事问叶君翊发生了什么。
也是那次之后，顾满仓说叶君翊是个狼崽子，还找村里的秀才算命，说是克父克母，要改名字才行。
顾长锁才变成了叶君翊。
顾家旺越想越气，拍着桌子骂着顾满仓：“你说你还是个人吗？要我是长锁，我这一辈子都不踏进你这个门，这么多年还管你们吃喝，吃屎去吧。”
顾满仓不敢跟顾家旺叫嚣，闷声解释：“他就是不想出钱说瞎话。”
顾家旺冷笑：“放屁，长锁啥样的孩子，我们看着长大能不知道？到是你们两口子，对这孩子从小就不好。”
三叔公叹口气：“满仓啊，长锁真是个好孩子，你们心却长偏了，孩子做今天这样的选择，不能赖他。”
江若烟吃完饭，见朱桂花和陈巧兰，牛春英都跑着去窗户下偷听，也学着她们的样子，蹲在窗户底下偷听屋里说话。
她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顾家旺在念协议，听完协议内容，也是十分震惊，这哪里是来分家，这次回来就是断绝关系啊。
等听到叶君翊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朱桂花夫妻曾经想害死他，那个画面简直不能想，瞬间冷了脸，眼里冒火，像只喷火的小恐龙一样瞪着朱桂花。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就因为多吃两口饭，对一个孩子下手。
朱桂花听了屋里的对话，吓的瑟瑟发抖，没想到叶君翊什么都知道，扭头对上江若烟的目光，缩了缩脖子，朝一旁靠了靠。
江若烟越想越生气，最后终于控制不住，站起来一脚踹在朱桂花屁股上。
朱桂花嗷的一声，一个狗啃泥趴在地上，没等站起来，又被江若烟使劲踹了一脚。
牛春英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这边江若烟已经打了朱桂花，让她不知道该拉架还是该帮忙。
叶君翊听见动静率先出来，就见江若烟像个愤怒的小兽一样踹着朱桂花，眼里冒火，下脚非常狠。
快步过去伸手拉住江若烟的手腕，将人拉到一边。
朱桂花不知道哪儿更疼一下，哎呦哎呦喊着坐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你是要杀人啊，哎呦，我的腰啊……”
江若烟怒视着她：“要是杀人不犯法，我肯定要了你的命，你还算是个人吗？畜生都不如！”
说完又瞪着叶君翊：“他们都要杀你！都要你的命了，你竟然还给他们寄钱，一寄就是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也有病？！
要是她，只要从这个家里出去，就绝不会再搭理这家人，想吃人血馒头，吃屁去。
叶君翊认真地看着江若烟因为愤怒涨红的小脸，心里柔软的地方再次被触动。
这是第一次，有人毫无条件地护着他。
咽了咽喉咙：“以后不会了。”
江若烟又瞪着哭嚎的朱桂花：“就应该让你把叶君翊这些年给家里的钱都吐出来，你们才是那一群白眼狼！”
顾家旺和三叔公几人出来，看着叶君翊媳妇泼辣的发火，却没有上前拦着。
院子外面，围了一圈人，听说顾家要分家，早早赶来看热闹。
三叔公等了一会儿才喊着叶君翊：“长锁，带着你媳妇去我家吧。”
今天这么一闹，这个家肯定是不能待了。
叶君翊拉着江若烟的手腕：“走吧。”
江若烟临走又踹了朱桂花一脚，才气哼哼地跟着叶君翊进屋拿了行李和三叔公离开。
顾家旺等叶君翊走了，瞪眼看着还坐在地上哭的朱桂花：“你也别哭了，你们看看你们干的叫人事？长锁这些年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你们要是敢闹，我就敢举报把你们都抓起来！”
说完黑着脸离开。
朱桂花坐在地上吓得不敢哭。
……
江若烟跟着叶君翊去了三叔公家还在生气，想想叶君翊还心甘情愿当了这么多年冤大头，就更生气。
三叔婆看着几人进来，赶紧招呼着坐：“长锁，长锁媳妇，赶紧坐。”
又忙着去倒茶。
三叔公坐下后，叹了几口气：“这样也好，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叶君翊摇头：“不委屈，他们说的没错，生养我一场，这就是恩。”
三叔婆倒了茶水出来，听了事情的过程，也忍不住骂了顾满仓夫妻：“平时就看这两口子爱占便宜，不肯吃苦。在长锁上面不是还有个女儿也送人了。”

所以，这两口子能做出把孩子扔掉弄死的事情，也不奇怪。

江若烟没过过苦日子，所以对他们说的因为饥饿就把孩子送人，或者扔掉的行为非常不理解：“那就不要生，生而不养还是个人吗？”
三叔婆瞧着江若烟愤怒的样子，笑起来：“一样米养百样人，什么心思的人都有的。”
说完叹口气：“满仓两口子，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三叔公摆手：“不说他们了，长锁以后放心好好工作，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看着他们，让他们不找你闹腾。”
叶君翊摇头：“他们不敢得。”
他太了解顾满仓和朱桂花了，自私贪财，却十分胆小，也就窝里横。
江若烟鼓了鼓腮帮，扭头看见叶君翊额头伤口，血已经凝结，脸上还沾着血迹，刚只顾生气，都忘了问：“我给你处理下伤口，你也真是的，那么大的人也不知道躲一下，我要是你，他敢砸我，我肯定也砸他。”
叶君翊眼中闪过笑意，转瞬即逝，像烟火划过，却非常的好看。
他笑起来，眼尾轻折，让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江若烟愣了一下，竟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江若烟心里发着土拨鼠的尖叫，啊啊啊，这个男人笑起来真是要老命了，恨不得把命给他。
脸上却装得十分淡定，过去拿了药棉和碘伏过来：“还好伤得不深。”
动作十分轻柔地擦着伤口，甚至还有些故意的俯身，靠叶君翊十分近，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也能看见他耳尖又一点点红起来。
三叔婆就乐呵呵地坐在一旁看着，满心欣慰，长锁娶了个好媳妇，脾气爽快，还知道疼人。
江若烟给叶君翊处理完伤口，心情愉快地去水井边洗手。
小柱怯怯地跟过去，扶着膝盖蹲下看着江若烟。
江若烟一看他，他就立马不好意思的低头。
叶君翊看着江若烟和小柱蹲在水井边，突然想起她说小柱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提醒着三叔公：“这两天我还不走，带小柱去县城医院检查一下嗓子。”
三叔婆犹豫了一下：“都说贵人语迟，是不是小柱就是那种天生说话晚的孩子？”
叶君翊相信江若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去检查一下放心，不要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将来后悔，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
三叔公慌着拒绝：“那可不行，长锁，你现在成家结婚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不能乱花。”
叶君翊不在意：“没事，看病是大事。”
江若烟洗了手过来，正好听叶君翊在和三叔公说小柱看病的事，心里有些纳闷，和顾仓满家已经决裂了，为什么还要住下？
等宋修言来，又要干什么呢？
三叔公家只有一铺炕，老两口带着小柱一起睡，现在多了江若烟和叶君翊，三叔公让江若烟和三叔婆和小柱住，他晚上和叶君翊去地头的窝棚对付一晚上
江若烟看着屋里虽然更简陋，三叔婆却收拾得很整齐，被子上都带着补丁，炕单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
家里唯一看着像样的也就是炕边的一口红樟木的柜子。
三叔婆收拾着炕：“家里条件不好，让你委屈了。”
江若烟赶紧摇头：“不委屈，而且三叔婆收拾得很干净呢。”
三叔婆笑起来，脸上褶皱都变得温柔：“我和你三叔公老了，干的都是挣工分少的活，所以勉强能吃饱就不错，就是看着我们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小柱长大那一天。”
江若烟没吱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现在都自身难保，肯定说不出收养小柱的话，就算有能力，她也会好好考虑。
毕竟养个孩子，可不是养个小猫小狗，要倾注太多关注和精力。
江若烟觉得她做不到。
三叔婆也只是感叹了一下，只是可怜重孙没爹没娘。
跟着三叔婆铺完炕出去，叶君翊和三叔公还坐在院里，就着煤油灯的微弱灯光，在编着什么东西。
小柱坐在小板凳上安静地看着。
三叔公见江若烟出来，笑呵呵地说着：“我和长锁没事，编个渔网，看晚上能不能捞点鱼，现在河里都冰都化开了，应该有鱼。”
江若烟在叶君翊身边蹲下，看着细细的绳子在他手里翻飞，好像没什么东西能难倒这个男人。
气氛安静又美好。
村口的钟突然敲响，让人吓一跳。
叶君翊和三叔公同时站了起来。
三叔公有些奇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村口的钟在打仗的时候，用来通知有坏人进村了。再后来，就是上工下工的时候敲一下。
平时很少响起，更不会在晚上响起来。
接着就听见路上全是脚步声，朝着钟响的地方跑去。
叶君翊和三叔公也朝外走去，江若烟好奇也紧紧跟在叶君翊身后。
铁钟挂在一棵老树上，下面是半人高的石台，这会儿上面平躺着一个人。
江若烟还没等看清怎么回事，就被叶君翊转身一下捂住了她的眼睛，耳边听着人们的议论：“这不是长运吗？”
“天哪，这是谁干的，把长运那家伙割了。”
……
江若烟听了几句，知道发生了什么，难怪叶君翊会捂住她的眼睛，故意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刷着叶君翊的掌心。
等叶君翊松开手时，顾长运已经被人盖了个床单，人还在昏迷中。
朱桂花和陈巧兰得了信从人群中蹿过去，哭嚎着：“我的天爷啊，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老三啊……”
顾长林也黑着脸过来，喊着人帮忙把顾长运抬上拖拉机，赶紧送医院去。
江若烟都觉得惊奇，竟然有人把顾长运阉了，还扔在村口让大家看。
更好奇，是谁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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