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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阮怀玉没再和魏玄同乘，漫长的回程无聊地开始，寂寞地结束。
牧天承在皇宫的入口，玄威门亲设仪仗迎接皇帝的“功臣”铩羽而归。


第二十六章阮怀玉入狱

魏玄没有下马车，听着帘帐外牧天承和阮怀玉的对话，心一点点往下沉。
臣恭君容，半点听不到背后翻滚的汹涌，回到上京，她又要和牧天承见面了。
最终，在玄威门，两队人马分道扬镳，魏玄拨开帘子，阮怀玉骑着马向东边离去，一直一直往东走。
分道扬镳，没有回头，只有她停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诸事无异……真是朕的好妹妹。”
槐汤宫里，牧天承捏着魏玄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来看他。
阴沉的语气让魏玄出了一生冷汗，她强自镇定：“皇兄，诸事确无异，臣妹只是怕皇兄担忧，没有告知皇兄受伤的事。”
捏着下下巴的手劲更大了，魏玄痛哼了一声。
“听说歌儿和阮怀玉还去骑马了?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带着笑的话刚落，魏玄猛地睁开眼睛，愤怒地看着牧天承。
牧天承的笑意越明显了，慢慢松开捏着下巴的手，他轻轻夹起魏玄额边的一缕细发，慢悠悠地揉搓着：“没想到歌儿喜欢自由，是哥哥不懂了。”
狠狠打掉牧天承的手，魏玄冷笑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除了从别人嘴里夺取，别的什么都不会了吗？掖庭长大的果然一辈子都……”
“啪！”
狠狠的一个巴掌抽了过来，牧天承举着手，剧烈地抖动。
魏玄觉得口里有腥甜的气息慢慢涌出来，血液从嘴里流了出来。
牧天承蹲下身，温柔地擦拭着血迹，平静地开口：“那歌儿呢，和良妃一样，只会出卖色相、以色侍人吗？忘了告诉歌儿，你的弟弟最近长了不少个头，和你是愈来愈像了。”
锤子一样的威胁重重地砸下来，魏玄嘶吼着：“不要动他！他也是你的弟弟。”
牧天承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我没有什么弟弟，只有歌儿一个妹妹，歌儿还不晓得吗？”
“歌儿既然喜欢玩，那哥哥陪你就好了。”
手里拿着一根鞭子的牧天承踱步而来，魏玄身体越来越僵硬，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第一次来槐汤宫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阴冷的，绝望的记忆。
这次，牧天承好像要来真的了。
有那么一瞬，她竟生出幻想，希望这一次阮怀玉能再来一次。
“啊！”鞭子抽在了魏玄的背上，很疼，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是牧天承专门为她做的。
她死死咬住嘴唇，吞下了剩下的声音，不能认输，只要等寰儿长大了，她就能离开这个罪孽的地方了。
这样的时光太长了，如果没有那年上元节，如果没有那年的阮怀玉，她恐怕熬不到今日。
如果阮怀玉知道她是因为他而活着，会不会耻笑自己呢。
越来越多的鞭子抽在脊背上，腹间，臀上，甚至扫到了胸上。
魏玄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一阵踢踏的疾步声又传来了！
“陛下，陛下！驸马急报！利州水患肆虐，堤坝崩决了！”
幻想竟然成真了，魏玄蜷缩起来，咧开嘴傻笑着，笑着笑着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又是他！歌儿说，他是不是专门而来，那样，游戏就更好玩了。”
阴晴不定，魏玄只觉得他越来越疯了。
从槐汤宫后门偷偷溜了出去，魏玄跑去了紫寅宫，那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良妃生前的故居。
但是因为牧天承的缘故，那里早已荒败了。
漆红掉落的宫门紧紧锁着，锁子生了锈，干枯的树枝划了几道痕，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那时候，她生活在假象中，以为父母鹣鲽情深，父皇真正隆宠母后，爱护自己。
太子是早已仙逝的皇后所出，整个皇宫里也只有这一个皇子。
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在食人的掖庭里，还有一位皇子在那里苟且偷生。
在那个上元节之前，魏玄也从未想象过会有一天，她连弟弟寰儿的面，三年都不能见。

今年的春天有些寒冷，紫寅宫枯败的叶子被一阵风吹到眼前。

“喵，喵……喵……”
微弱的猫叫声隐约从宫墙后传来，魏玄万分欣喜：“是敦敦吗？敦敦你还活着！”
年少的时候她养过一只临清狮子猫，因为鸳鸯双眼被良妃不喜了好一阵。
可是说着要扔了去，最后养猫的还是良妃自己，魏玄贪玩儿，除了逗猫，没什么时间想起这只猫。
再之后，父皇病逝，牧天承即位，他恨极了良妃，连带着所有的一切。
她苦苦哀求过牧天承，可是最后牧天承告诉她，猫已经被他亲手捏死了。
原来，他没有杀死猫。
“殿下何故在树上？”
空气一阵沉默，魏玄觉得乌鸦在头上飞过。
她上了树，却下不来了。
树上的猫也不是敦敦，但长得有点儿像，不太大。
阮怀玉也是个神出鬼没的主儿，怎么找来了这里。
“本宫在……救猫！”魏玄缩在树干上，义正言辞。
阮怀玉单挑了下眉，无情指出：“猫会自己下来的。”
拂了面子的魏玄继续嘴硬：“它还小，它不会！”
说完，怀里雪白的猫伸了个懒腰，嗖一下顺着树干溜走了。
……
“殿下什么时候下来？”
阮怀玉坐在一块青石上，怡然自得地问道。
魏玄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生出揍人的想法。
“本宫……欣赏会儿……”
“殿下跳下来吧，臣会接住殿下的。”阮怀玉突然起身打断了魏玄。
她有点惊讶，向下看看，着实有些高……
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上来的。
“那我下来了，你要接住我。”
高处的魏玄颤巍巍站起来，像只扑火的飞蛾一样，闭上眼睛，张开双臂直直地跳了下来。
大胆的姑娘。
真想不接。
却还是接住了。
怀里的魏玄闭着眼睛，睫毛紧张地抖动着，偏过了头不看她，可又不停地往他怀里缩。
倒也像一只猫。
“驸马怎么找来这里了？”被抱在怀里晕乎乎的长公主傻愣愣地给自己挖坑。
阮怀玉又露出那种似是而非的笑容，魏玄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让他停下来，但来不及了。
她竟听到他平素只尽半分嘲弄的声音添了一丝刻薄：“殿下不在槐汤宫，臣便寻来了。”
她的目光飞快地闪躲过去，睫毛又开始抖动。
刚刚还飘在云朵里的心被阮怀玉的一句话又重重摔了下去。
魏玄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怎么一点儿心事都藏不住，分明新婚的那半月处处表现出是个极沉着的人。
一股莫名的火又烧了起来，但阮怀玉的脸上未曾显出一分一毫。
原本难得甜蜜的气氛慢慢暗下去，归于沉默。
魏玄挣脱着跳了下来，两个人并行走着。
过了很久，魏玄突然闷闷地再度开口：“利州可是出了什么事？”
阮怀玉凉凉敷衍：“无事。”
不欢而散的两人回了各自的府邸，阮怀玉也自然几日又是无影踪。
春天已经彻底到来，公主府的花儿一夜之间全部绽放，煞是美丽。
“听说今日朝上，有人弹劾了驸马……”
“快闭嘴，还想不想……”
“殿下！”
魏玄居高临下地看着窃窃私语被抓包的两个奴仆，平静地说：“继续，为何弹劾，你又从何而知？”
两个人瑟瑟发抖，垂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赢月，那个打发去永巷吧，那个去领府罚。”
长公主生气了，大发雷霆，还不知道她残害奴仆的名声第二日又传了出去。
只知蒙在鼓里，满心担忧丈夫被弹劾的事。
“去宫里打听一趟，多半是利州水患的事，你且差人去请赵志，就说本宫邀他新筑小聚。”
赢月的消息很快来了。
果然是因为利州水患的事，新婚的前三个月，阮怀玉就被派往利州督办水利，只过去半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水患，朝中自然有人弹劾。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格外来势汹汹。
阮怀玉还没有从宫里出来。
魏玄捏着帕子的手越来越紧，忽然抬头：“赵家公子可有答复？”
“不曾……”
魏玄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赵家人都是狐狸，他们这个时候是不会动的。
日头越升越高，宫里还没有退朝。
“臣办事不利，致利州水患肆虐，自当领罚，只是怀大人所说中饱私囊之事，实属无稽之谈，恕臣难以接受。”
牧天承看着底下穿着紫色官服的男人，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地说着。
手中的细沙胀大变成了沙墙，快要握不住了。
似乎，他有些引狼入室了。
可又必须引狼入室。
“陛下，顾大人若真的清白无辜，自有大理寺定夺，老臣手里的证据也会悉数上移大理寺。”
辅佐过三代帝王的怀安捋着胡子，亦是不动声色。
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正前方。
年轻的帝王面无表情，在看阮怀玉，又没有在看。
“此事先交给大理寺审理，利州的事，还要劳烦怀爱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