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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泽看向点歌台的屏幕，蒋龄宇搂着女伴唱《知心爱人》，那调飞的，易名浮起一身鸡皮疙瘩，险些砸了话筒。
“简直他妈鬼哭狼嚎...”他拢了拢马甲的衣襟，“二哥，你客户？”
陆时泽默不作声，权衡事。
许久，问，“在澳门？”
易名说，“对，那边不知名的小场子，实际上小场子最吃人，只认钱，翻倍宰冤大头，倪影被幕后的老大坑了。我朋友在那攒局，当晚和她同一间牌坊。”
陆时泽点烟，手搭在膝上，“讲你的。”
“她从头到脚爱马仕，腕表纯金的，5克拉钻石，雇保镖拎了一皮箱的现金，场子不宰她宰谁？那伙人赚黑心钱，眼力鸡贼着呢。”
他吹出一缕雾，“人扣下了。”
易名也焚上一支，“软禁，给一星期时间凑钱。”
陆时泽盯着忽明忽昧的火苗，“她吃苦头没。”
“郑野冲你，动用人脉打过招呼了。对方要钱，假如逾期凑不齐，她的处境可没把握。”
陆渊在香港打出名头了，商界的新贵，绰号钻石陆老大，港澳上流圈本质不分家，论面子，排场，他比陆政都大，相当吃得开。
但这茬，不能搬出他，他也未必肯插手。
陆时泽极少沾赌，陆政不沾，陆渊也不沾，陆家对这些没多大的兴致。
除非合作方嗜好这口，陪对方炸两局，输个几十万，封顶了。
玩上瘾，容易惹祸。
当年，省内的上市企业，有“十架”马车。彼此资产，实力，儿女的学位，夫人的背景，难分伯仲。
那段历史，是商场群雄逐鹿，资本家大混战的时期。
津德集团排第十一名，在06年取代了第十名的华昌控股，取代的原因，华昌老总嗜赌，在波尔加塔大西洋城赌红了眼，连收养的义女也卖到国外抵债。
那时，华昌老总带了不少同行去包场，他破产，牵连了四五家企业，十架马车的格局大洗牌，陆政的富诚集团，从第八一跃升至第二。
基于此，陆时泽算是半个内行，场面上的是非，阴谋阳谋，他心里有本账。
他掸烟灰，“放完水，欠他们多少。”
易名乐了，“二哥，你行啊，还明白这个。”
陆时泽揭过烟雾看他，“我明白的，比你认为的更多。”
“深藏不露啊。”易名咂舌，“他们对半抽油水，有说客，三百万兴许了结了。”
“有么。”
“我二伯在澳门的大场有股份，他威望还行，我请他出头说和？”
陆时泽将烟蒂沉进酒杯里，滋滋冒泡。
“二哥。”易名直肠子，问得丝毫不隐晦，“你对倪影，还有感情吗？”
到底，断断续续好过七八年。
分归分，感情那条线，要说断得一干二净，不现实。至于死灰复燃，目前同样没商量。
“你还回台球厅么？”
易名听出他打算了，“连夜去澳门？”
“我在珠海，你替我出面，我进不去。”陆时泽侧身，“蒋总。”
蒋龄宇立刻站起，“陆总，不潇洒了？”
他笑着，“我有急事，不奉陪了。”
“好说好说。”蒋龄宇搓手，“我送您？”
“留步。”陆时泽截住，“账结完了。”
从包厢出来，他单手系着西装纽扣，对易名说，“三百万，也不行。”
“你能凑几个数。”
他表情挺阴沉，“两个。”
易名清楚，如今在陆家，何佩瑜表面风光，大笔的钱，没攥着。
而陆渊也没攥着，仍旧陆政专权。
陆时泽刚搞定了工程，备受董事局青睐，这节骨眼为女人拿钱，前功尽弃。
他们这群公子哥，结了婚的，开始当家，没结婚的，看似手头富裕，刷的是亲爹的副卡，超过五十万的现金流，根本取不出。
老一辈精明，提防外头的狐狸精有高人指点，把儿子算计了。
“二哥，砍价太狠了，我尽力吧。”
霍卿本来在大堂等，有一对中年夫妇互相捉奸，男的在3楼洗桑拿，女的在4楼给初恋过生日，签单时，撞个正着，骂得热火朝天。
起初一对一单打，后来二对二混双，男人有地位，保安不敢管，女人那只高跟鞋差点抡着她，霍卿不得已离开，去对面的便利店。
路旁，泊着一辆奔驰SUV，发动引擎，又熄了火。
她没当回事，更没仔细看。
这片地界繁华虚荣，有头有脸的人物比粮仓里耗子还多，一百多万的车属于低调的。
千万级别的布加迪，迈巴赫，也常有。
霍卿越过车头的刹那，车灯倏而亮起。
两公里外是南江路的观景桥，绵延的橘色灯珠，横跨城南城北，被这簇车灯照射出朦胧的橙黄迷雾。
美丽虚幻至极。
她察觉车主的刻意，走向奔驰，对上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
会所大门的霓虹温柔旖旎，投映在陆渊脸上，一层斑驳迷离，显得他格外儒雅多情。
“是你？”
前排的安桥说，“沈小姐，陆总在钻石1包应酬，结束后看到您，特意停留。”
“1包？陆时泽在2包。”
安桥扭头，向他汇报，“二公子大约和蒋总会面，您堵死了他在业内的后路，唯独蒋总，从未放弃二公子那艘船。”随即询问霍卿，“是长实集团的蒋龄宇吗？”
“安秘书。”陆渊制止她。
大房，二房，各自为营，在商场较量斗法。
豪门内讧，外人一旦掺和，不是得罪这房，就得罪那房。
往后，真嫁进来，无论哪个婆婆面前，霍卿不好立足。
陆渊完全出于这顾虑。
“少牵扯无辜。”
安桥闭口不言。
他推开后座车门，“上车吗。”
兰姆酒与琥珀香膏的气味扑面释放，似乎黏在他纯黑的西服，渗进纤维中，难以形容的敦厚风度。
“你又喝酒了？”
陆渊轻笑，“一点而已。”
陆政不喜应酬，因此，他既是长子，也是陆家的门面，各种场合需要他打点，酒局几乎家常便饭。
“你每次醉了，都招惹我。”
他笑意极大，“这次，我没有醉。”
霍卿闻言，才坐到他旁边，警告一句，“再不安分，我以后不理你了。”
“我安分。”陆渊挠小猫似的，语气诱哄，“你理我吗。”
汽车四周灯火艳烈，掠过她娇俏眉间，风情浓许，她又乖，软软糯糯答应他，“那理你。”
他笑出声。
她确实像极了函润。
陆渊从挂挡处拿烟盒，咬在唇齿间，点燃之际，余光一扫霍卿，又放回。
清醒的绅士和半醉的绅士，后者像罂粟花一样，迷人摄魄。
“我不介意。”
之前当她的面，他也抽，只是距离远，又通风。
这点，他蛮周全，骨子里的斯文教养。
陆渊偏头注视她，噙着意味不明的浅笑，“我知道你可以接受烟味。”
霍卿也注视他，他抿唇，以致下巴紧绷，胡茬微微坚挺，刚硬的味道。
“和你接吻那两回，我嘴里也有烟味。”
她皮肤火烧火燎的，握住门把手，要下车。
他目光落在她侧脸，带着成熟男人的诱惑，仿佛吸食魂魄的灵幡，“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抗拒不了你脸红。”
其实，霍卿一直好奇，究竟什么地方值得他感兴趣。
异性资源越丰盛，档次越高，色欲的自制力越强大。
“你喜欢清纯简单？”
他摩挲着素白的铂金戒指，“我这样的男人，会喜欢。”
他这样的。
深沉，克制，勾心斗角。
连万家灯火，对于他，也并非港湾，而是另一个战场。
陆渊目视前方，“芜城那通电话，我打扰你了？”
“倒没。”
“在酒店？”
“更衣室。”
他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