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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桥从后备箱取出礼品盒，“我陪您上楼吗？”
陆渊转身，“不必。”
她目送男人消失在楼道内，拨通一串无备注的号码，“大公子去见初小姐了。”
那端安静，没回应。
“董事长？”
陆政吐出嘴里的烟丝，“万家知情吗。”
安桥犹豫片刻，有所保留回答，“万宥良对流言不太敏感，万喜喜畏惧大公子，她很驯服。”
“看来老大有几分手段。”那头若有所思，“你联络黑狗，这女人不能留本市。”
“不能动初小姐！”安桥脱口而出，“乔函润那次事故，大公子险些同您决裂，再有一次，恐怕父子的隔阂．．．”
“权贵商门，父子兄弟之间的情分，最无关紧要。一具冷冰冰的机器比意气用事的人性更有价值。凡是碍眼的，影响大局的，统统要拔掉。”
安桥攥紧机壳，“董事长，初小姐背后牵动的不仅大公子，还有二公子。”她顿了顿，“二公子的脾气，您最了解，保不齐天翻地覆。”
陆政用棉签清理着玉石镇纸，“庞大的利益与女人冲突，没有男人选择后者，除非利益的砝码太轻，倘若加一倍，甚至十倍，他们可以亲手葬送女人换前程。陆渊如此，老二也如此。”
“富诚集团和乔函润，大公子舍弃了前者。”
“当年，老二在法国不务正业，佩瑜遭江蓉打压，二房不如现在成气候，对陆渊的威胁性不大，他自恃是我唯一继承人，无论他多么荒诞出格，企业，家族，实权，我不得不交给他。如今老二的能力不逊色他，又攀上何鹏坤这门姻亲，陆渊反抗的心思根本不敢明目张胆，他赌不起我的一念之差。对于女人的感情，建立在不触犯利益的前提，一旦有损于利益，生活在这个漩涡中的他们，比普通男人心硬得多。”
安桥完全慌了神，结束通话后，匆忙打给另一个男人。
他似乎在公路，车速飙得很野，模糊听到轮胎摩擦地皮的嘶嘶声。
“董事长准备出动黑狗，初小姐有危险。”
半晌死寂，男人闷笑，“安秘书，我像是轻易上钩的人吗。”
安桥深吸气，“我明白您不信任我，可情况紧急，您需要戒备的幕后黑手不是我，而是您一手遮天的父亲。”
男人噤声，良久，“你为什么通知我。”
“假如未来是您继承了富诚董事长的位置，念及今日通风报信的人情，保全我的职务即可。”
男人调转方向盘，“你效力于陆渊，我保全不了你。”
此起彼伏的鸣笛中，安桥说，“我记得您在地下钱庄赌过一局，押注五百万，对吗。”
“你想表达什么。”
安桥压低声，“赌场的输与赢，和职场大同小异，押大押小，押红方押黑方，凭运气，也凭智慧。您慧眼独到，押黑方赢了那笔赌资，可惜我笨拙，为求保险，我既押黑，又押红。名义上，我还替董事长坐庄，监督黑、红两方。我在其位谋其事，但我不偏袒任何一方。”
男人靠着椅背，“安秘书认为哪方胜率大呢。”
“您是哪方呢。”
他语调懒洋洋，“大约是黑方。”
安桥沉思，“我押您四成。”
男人喉咙溢出笑，脸上却阴翳，“我胜算一般，是吗。”
“那取决于您对董事长有多狠了。”她一语道破，“自古非长子非嫡系打算夺权，走什么途径呢？”
突如其来的刹车，男人叩击着方向盘绑住的牛皮套，南江路正是车水马龙，霓虹璀璨，“有劳安秘书。”
***
李惠芝收拾厨房的工夫，有人敲门。
漆黑的单元外，伫立着一名斯文有型的男人，站姿笔直，“伯母。”
声控灯亮起，昏黄的光晕迸射，李惠芝一怔，“陆总？”
陆渊笑了一声，“冒昧登门，扰您休息了。”
“不打扰的！”她迎他进客厅，扭头招呼，“初意，洗完了吗？你搓皮啊！”
紧闭的一扇门传出女人的嘶喊，“我又拉屎了，洗屁股呢！”
陆渊视线扫过卧室，噙着浅笑，弯腰落座。
李惠芝倒茶，搁在茶几上，“真是现眼，陆总别笑话。”
他倾身，双手接住茶杯，“我喜欢初意的性格，伯母言重了。”
“你喜欢啊？”李惠芝美滋滋，“我女儿不作，恋爱经验也少，会烧菜，陆总的家里几口人？”
陆渊态度温和，“我独居，父母在祖宅。”
李惠芝满意的不得了，“和公婆同住，小俩口婚后不自在，独立成家避免矛盾，你说呢？”
他喝了一口热茶，非常随和无拘，“的确是。”
她仔细端详陆渊，男人的毛发蛮厚重，倒干净利落，尤其气质，很沉稳老成。
“我记性差，陆总有四十岁吗？”
陆渊先是皱眉，又抿唇，“我三十六。”
“结过婚吗？”
“至今未婚。”
李惠芝盘算了一番，“我有合适的，陆总如果有空，你们见一面？”
他唇抿得更用力，“是初意吗。”
“她哪配得上你啊，是我姨家的表妹，06年在老家搞房地产，名副其实的包租婆，就是老姑娘了，三十九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老一辈的哲学。你们嫁娶讲究门当户对，我有数，初意的条件不行。”

陆渊消受不住这份热情，微微揉眉骨，“伯母的好意，我心领了。”

紧接着，他越过李惠芝头顶，望向敞开的房门，初意杵在那，懵住。
他笑意深邃，“半月没见而已，不认识了吗。”
“陆董？”她手忙脚乱整理睡衣，“你怎么来我家了。”
李惠芝闻言，一脸诧异，“你跟着单位领导出差，领导不是陆总？”
住院这茬，初意没敢告诉她，她自始至终不晓得自己怀孕又流产，李惠芝是本分人，忌讳未婚先孕，再者她对陆寒州的印象很好，万一在孩子这里爆雷，就彻底废了。
初意心知肚明，以陆家的背景瞧不上她，然而女人陷入情感关系里，往往盲目且抱有幻想，总觉得男人调解得当，兴许顺利被婆家接受。为此，她有意维护陆寒州，不愿李惠芝因为孩子的存在对他心生芥蒂。
结果，多此一举了。
高估了陆寒州的情意，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连前女友那关也迈不成功，何况陆政与何佩瑜那两座顽固的大山。
初意当即扑上去，使眼色，“陆董．．．”她比划口型，“拜托。”
陆渊从容不迫对李惠芝解释，“这次出差是下属部门，初意的经理带队。”
她恍然，“你在哪个部门？跑市场吗？我发现你出差好久的。”
“妈——陆董有急事，您别耽误他的宝贵时间了。”初意一边制止，一边拖着陆渊进屋，躲避李惠芝的喋喋不休。
陆渊松了松领带，调侃她，“不会撒谎？”
她直奔阳台，翻动角落的杂物，“那是你们男人擅长的戏码。”
他相当绅士，没有触碰她房间内的物品，亦没有四处观望，只追随她背影，“我从来不撒谎。”
她不十分相信，“没骗过女人？”
陆渊不假思索，“没有。”
“你谈过几段恋爱啊。”
他依然如实坦白，“一段。”
“就那一段？”初意打量他，“有钱男人不是起码谈十段以上吗？”
“宁缺毋滥。”陆渊郑重其事的模样，“我不喜欢只沉溺于肉体，不入心的方式，和动物交配没区别，不尊重女人，也不尊重自己。”
初意愣了一秒，“你和他真不一样。”
他不禁笑，“也有相同之处，都谈得很漫长。”
“陆教授谈了十年。”她一提，整个人憋得慌，“算了，反正过去式了。”
她蹲下，掏木柜的底层，掏出一罐不知猴年马月的可乐，陆渊在她身后，“过去式吗？”
初意掸掉罐口的浮尘，“我和陆教授来来回回折腾，折腾一回，消耗一回，估计他也倦了。”
他倚着墙，“男人的度量没那么小。”
“我心眼小啊。”她侧身，神色温平，“你在试探我对他的心意，有没有复合的余地。”
初意故作玩笑，“陆董的心机，可瞒不过我。”
陆渊和她四目相视，“那你呢，习惯我的心机吗。”
她没答复，掂着手中的易拉罐，“喝吗。”
他接过，看了一眼旧得掉渣的鞋柜，“和鞋放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