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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的同时，天边收回了最后一丝阳光。
走廊一片寂静，周江河的脸阴在黑暗中，看不清喜怒。
但四周的温度好像骤然冷了二十度。
姜木禾已经无力去管这些，此刻她心底不好受，只低头转身朝病走去。
而就在关门的那一刹，身后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吩咐：“你累了，其他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我还有任务，等我联系。”
“哐！”
姜木禾没等周江河交代完就关上门，她不想叫他再看见自己的狼狈。
而这时，前方却传来疼惜的呼喊：“木禾……”
姜木禾兀的抬头，却见阿妈含泪冲她张开手，像小时候那样说：“不哭……来，阿妈抱抱你……”
刹那，方才强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阿妈！”
她快步冲过去，紧紧抱着人，又哭又笑哽咽着：“阿妈，你怎么睡了这么久，你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不管。”
“怎么会？阿妈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阿妈还要看着你幸福美满呢。”秦母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姜木禾的头。
姜木禾却咬唇说不出话，上辈子，她是真的一个人活了几十年。
孤单的滋味太煎熬了。
被卡车撞飞的那一刻，她就想啊，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再也不要过一个人的日子，她哪里不好，她可以改。
她真的好想有人疼，有人爱，有人陪着……
上天慈悲，让她重来了一次，自己却差点又走上了老路。
太可怕了。
思索间，去听阿妈询问：“阿妈刚醒来，就听见你说要离婚，是不是周江河欺负你了？”
姜木禾一愣，随后眼中闪过坚决。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爱累了。”
周江河，她实在要不起，也招惹不起。
她这辈子没有多大的志向，只想和阿妈好好的，平凡幸福过一生。
秦母却不信，捧着姜木禾的脸，凝着她问：“受欺负了就跟阿妈说，我帮你教训他，阿妈怎么说也是长辈……”0
“阿妈……”姜木禾摇头打断，拿出两辈子的演技哄人，“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不想在周江河这颗歪脖子树上吊下去。”
“我想找个爱我，宠我的男人，会陪我笑，陪我闹，我哭了呢他会来哄我，就像阿爸对你那样。”
“阿妈，我想离开沙安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或秦，会碰到一个合适我的人……”
说着，母女两都沉默了下来。
一会儿后，秦母握了握姜木禾的手，似乎想要给她一些力量：“好，你做什么阿妈都支持你。”
“可离婚这事你要想清楚。真的放得下吗？”
姜木禾看向了门外，思绪飘远，想到了周江河无数次留给她的背影。
“嗯，我不要他了。”
……
一周后，秦母出院。
母女两准备回家收拾东西，可没想到人一回到村子，就被秦奶带着一群不怀好意的村民堵住。
“呦，你们还有脸回村呐！之前不是得意洋洋说要参加高考？还夸口说比贝贝强，最后怎么考到卫生院去了？”
“啧啧，假冒高考生大闹考场，丢人都丢到镇上去了，可怜我埋在地上的大儿子，人死了还被人戳脊梁骨喂！”

经过这么一闹，姜木禾更加坚定要离开沙安村。
收拾好东西之后，姜木禾来到书桌旁，从数学书里抽出一张被她捏皱了的离婚申请书。
【离婚申请人：周江河】
申请书的最下端，‘周江河’三个字写的干脆无比。
说了要放下，但此刻看着，她的心还是有些疼。
但姜木禾很快压了情绪，拿起笔，在周江河龙飞凤舞的笔迹后，也签上了自己娟秀的小字。
【离婚申请人：姜木禾】
两种字体呆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搭。
就像她这个人，无论几辈子，依旧和周江河不相配。
叹了口气，她把这封报告放在了屋子中最显眼的位置，而后提起包袱，转身离开。
周江河，再见了。
……
与此同时。
周江河坐在归来的吉普车上，心口忽然一整悸痛。
姜木禾对他说离婚的那一幕，莫名又闯入脑海。
疲惫，死寂……他从来不知道这种历尽沧桑的老年人情绪会什么会出现在十九岁的姜木禾身上。
下意识将车速加快，心头有股莫名的情绪催着他——
再快一点！尽快见到姜木禾！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也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姜木禾。
愿意豁出性命去救母亲，为了高考能带着伤熬夜看书看到晚上十二点……这样的她也不是无可救药。
不管两人是怎么结的婚，但是他们已经是夫妻，只要她没有大问题，跟她过完下辈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或秦，这次归营的时候，他可以领一份家属随军申请书。
一路疾行，一路急切。
两个小时后，周江河终于抵达了沙安村。
而就在他推开车门下车，想象着，把可以随军的消息告诉姜木禾，她会是什么表情时，却发现从姜木禾家围了一圈人。
他刚一停车，就听见村民议论——
“哎呦！你们是没看见，高考那天，姜木禾被考官丢出考场的样子，真是好笑死了！她妈就是护着她才被人打进了卫生院。”
“依我看，姜木禾就是一个灾星！活该不能参加高考！”
“她前段时间不还说她男人对她很好？我呸！她男人要是真在乎她，怎么会给她一张假的准考证！”
周江河僵住，什么假的准考证？他明明亲自给姜木禾报名了高考，他给的准考证不可能是假的！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明白姜木禾为什么提离婚。
“让开！”
周江河下车，第一次不顾礼貌急切推开人群。
而就在这时，屋内忽然冲出一个高举着一张纸的男人，嘴里还喊——
“大家快来看这张离婚申情书！原来姜木禾跟周江河早就签字离婚啦！难怪她拎包袱走的时候说永远都不回来了！”
周江河冲上去，一把躲过男人手中的离婚申请书，才发现这上面签字的字迹是自己的。
“她去哪了？”
他突然回忆起，在和姜木禾结婚的那一天晚上，这张报告就打好了。
可这张离婚报告早在结婚的第二天就不见了，怎么会在姜木禾手里？
到底还发什么什么事？
他看向屋内，这才发现，院内零零散散都是之前在屋子里安置的家具。
秦奶和堂兄正颐指气使地要求村民们将屋子里的木柜搬动出来，秦贝贝就站在一旁，笑容满满。
可唯独没有见到姜木禾。
这时，秦贝贝也扭头看见了周江河，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江河哥！”
周江河面色深沉，径直越过朝他迎上的秦贝贝，无视了那声甜软的呼唤。
也不管瞬间僵硬在原地的秦贝贝，周江河快步穿过院门走到院厅中间。
他用冷冽得森然的眸光扫视一眼周围的人，周身的冷气似乎要将整个院子冻住。
看到周江河向自己投来的眼神，好几个搬东西的都面面相觑，尴尬非常地停住了手。6
周江河启唇，对院子里的人沉声喝一句：“你们在干什么？偷盗别人家中财物是违法的，是想坐牢吗？”
听到坐牢，来帮忙搬东西的左邻四舍这会都不敢动了。
没看到过这副阎罗模样的秦贝贝和秦奶也是站在院门口瑟瑟得不敢做声。
这时，刚刚拿着离婚申请书的男人，也就是姜木禾堂哥，吓得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支支吾吾解释。
“不算偷不算偷……这是姜木禾她们母女俩的房契，姜木禾将这个房子给我们之后，还拿了一笔钱呢。”
周江河凝着房契，却没有接，只死死握紧手中的离婚申请书，手背的青筋鼓起。
一旁的秦贝贝见此，更是心虚。
这离婚报告是她从前偷出来，故意趁着周江河不注意，夹在书里让姜木禾看见的。
她瞒着周江河做了很多事，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他和姜木禾离婚。
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周江河！
现在，姜木禾好不容易被自己逼走了，她可要稳住周江河。
决不能前功尽弃。
秦贝贝收起嫉恨的目光，再看向周江河时已经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容，看起来非常惶恐无措，毕竟曾经只要她摆出这一副表情，周江河就会对她安慰几句。
“江河哥，我也不知道……姐姐扔下这个就走了。”
可是周江河却连头也没有抬起来，只是看着姜木禾落笔的离婚报告出神。
半晌，他一声冷笑，在众人面前将这份报告一撕两半，从营地回来时的心绪现在统统变成了不可名状的愤怒。
秦贝贝惊呼一声，嗓音尖锐。
“江河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会把钱还给你们，把东西给我原样放回去。”
周江河淡淡地。
秦奶见孙女错愕，开了口缓和气氛：“江河你实在没必要做到这样。我知道你曾经无奈，是为了要履行责任，可是现在那姜木禾都走了，你不是他的丈夫了。”
那声音低哑，却扎在周江河的心里。
周江河随手将离婚报告丢在地，坐在了院子中心的木椅上，慢慢开口。
“营里有规定，如果是离婚，那就要打报告、提交材料、签条子。只要上级没批，离婚证没发到手上，姜木禾就还是我周江河的妻子。”
幽冷的嗓音让众人头皮发麻，他启唇说出来的话慵懒而冷酷，似乎只是在普及一条随处可见的常识。
“身为我的妻子，去哪都要级级上报，不然就会涉嫌破坏营防被抓走审问。所以姜木禾，她哪里也去不了。如果你们隐瞒不报，同样会因此去坐牢。”
周江河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这些零落的家具，面色冷冽，整个人的气场幽暗又危险，他一字一句。
“现在——告诉我，她到底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