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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出乎卞霏意料的，是今夏竟会厉声怒道：“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大夫！能治就治，治不好就埋了！滚！”

“今夏！”

卞霏用仅能支撑的右手扛起沉重的身子。那一瞬，她的心几乎要凉彻谷底。

“你怎么可以这样？小宝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那又如何？”

今夏薄唇轻抿，像看一只不得不容忍的脏老鼠一样看着她，目光之中充满了嘲弄和厌弃，“卞霏，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妄想用这个孩子绑住我，是你一开始就有的打算吧。实话告诉你，我宁愿他白来世上一遭，也好过拥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母亲！”

卞霏几乎要绝望了，她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今夏这样残忍的人？虎毒且不食子啊。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小宝是她卞霏的儿子么……

卞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存在会成为孩子不幸的枷锁，而自己埋藏多年的爱恋，会成为一种原罪。

“今夏……所以，你一定要我死了，才肯好好待小宝么？”

想到这里，卞霏深深呼出一口气。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站定在今夏的面前。

几日来的虚弱和伤痛，已经将她整个人折磨到瘦削脱相。但那一双的眼睛，却漆黑如幕，明亮如珠。

她盯着眼前的男人，脸上带着释然而坚定的表情。

“是不是我死了，你和我姐才可以真正高枕无忧？也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会把小宝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好好对待……是么？”

今夏怔了一下，有些回忆竟会在这一刻不期而至地乱入起来。

三年前，他带着顾席绗回国，第一次在家庭宴会上看到这个‘小妹妹’的时候，他只当她是个腼腆单纯的小姑娘。因为出身卑微，一直在云家寄人篱下，即使有月儿处处护着，也不敢在大场合里大声与人交流。

但他记得她的眼睛，那时候，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就有这样一种欲说还休的执念。

今夏只是不曾想过，这个看似单纯的小女孩，原来只是看似单纯啊。

“是。”

敛住回忆，今夏的脸上再次铺上了冷漠与嘲弄。

他薄唇开启，一字一顿道。

“卞霏，你要是真懂什么叫善解人意。早在生下儿子的时候，就应该自己乖乖死在产床上。少给我们惹麻烦。”

那些伤人的话就像子弹一样，犀利出膛，透体而过。仿佛一瞬间感觉不到有多疼，但终究是致命的。

卞霏看着今夏，眼里的泪水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可嘴角一抹释然的笑意，却令今夏顿时产生了一丝不太好掌控的恐惧感。

说时迟那时快，卞霏拖着脚镣，一头猛撞上墙！

砰！一声。

她小小的身子蓦然倒地，雪白的墙壁上开出一朵蔷薇样的血红花。

今夏怔愣地看着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像一把大手狠命地扼住了他的喉咙，把浑身的血液都挤到了理智之上！

卞霏，她怎么可以毫不犹豫？怎么可以这么坚决？

她，是真的想死么……

“滚去叫医生！快去！”

大脑经过了足三秒的空白，今夏猝然咆哮道。


第7章他记得那晚

卞霏醒来，浑身痛得麻木。

身下却是一片软绵绵的质感，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床上？

她死了？不，她没死。

最后的视线记忆停留在白墙上的一片血红上，疼痛是那么清晰真实的。

可她终究因为太虚弱了。就连撞墙的力气，都微不足以致命……

卞霏想翻个身，左边身体还是没什么知觉。倒是肚子附近似乎有什么东西，暖暖的，软软的。

卞霏一低头，竟发现自己怀里竟然缩着个可爱的小宝宝！

她怔好一会儿，才吃惊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儿子啊！

也难怪，她刚生下儿子就被抱出产房。住院那三天，孩子也是在独立的育婴室，至始至终都没让她好好看上一眼。

这冷不丁见到，猝不及防的幸福，简直让卞霏激动得热泪盈眶。

“楠小姐！你醒了啊！”

张嫂走进卧室，一眼看到卞霏正在抹眼泪。她赶紧上去劝道：“别哭别哭，一哭要回奶的。你这身子太弱，奶水也稀。”

“张嫂，”卞霏哽了哽声音，眼神有些紧张地往门外看去，“这是在哪？今夏他……”

“放心吧，先生不在家。这几天，他都在医院陪着月小姐呢。”

张嫂眯了眯眼睛，安慰说，“哎，医生说小少爷是特殊过敏体质，什么洋奶粉的都不耐受。只能用母乳试试。于是我求着先生，泵出你的奶水给小少爷喂了几天。还别说，他吃得好睡得好，不吐不泻的，小脸都圆了几分呢。”

“张嫂您是说，这几天都是您用我的奶水在喂宝宝？”

卞霏的眼圈再次泛红了。

“是啊，不过先生在的时候，我也不敢把小少爷送你身边。”

张嫂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无奈的同情。

“张嫂，谢谢，谢谢你！”

卞霏抓着张嫂的手，直接掉下了感动的泪水。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能亲自哺乳喂养，这已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了！

“楠小姐你也不用客气，我不也是图清闲么？这小少爷啊，一定要趴在你身边才睡得香。到底是亲妈，谁也没办法代替啊。”

张嫂快人快语，这番感慨的多了，一时口没遮拦。所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突然回来的今夏此刻就站在她身后！

“你说，谁不能代替？”

听到身后一声磁性的男音，张嫂猛地回过头，登时面如土色。

“先生，我……”

“结工钱，滚！”

今夏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只在卞霏身上死盯着。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像是被冷冻到了零点。

卞霏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下意识把身体往床头方向蹭去。

“江……今夏，你……你别过来……”

她的眼里满是惊恐，牙齿几乎要把嘴唇咬到滴血。

看着眼前女人就像一只浑身抖起羽毛的麻雀，今夏心里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你怕我？”

他挑了挑眉峰，冷哼：“卞霏，你死都不怕，还会怕我？”

卞霏只能在心里苦笑。

在今夏的眼里，自己倾尽全力却求死不得的行为，大概又是一场‘装模作样’的苦肉伎俩吧。

“今夏，宝宝过敏，只能吃母乳。我……是我求张嫂……”

“闭嘴！”

今夏皱皱眉，冷声道，“过几天月儿就出院了。在那之前，你给我自行滚干净了。我没有耐心再提醒你一次，这孩子跟你没有关系。”

“……知道了。”

卞霏自知再多说什么都无意义了，若不是为了喂孩子，只怕今夏都不会允许她活着玷污这个家里的一寸一隅吧。

她淡淡叹了口气，将眼神依依不舍地落在孩子身上。

她挺起身，胸腔里起伏加速的心跳，与涨乳的感觉重叠在一起。

卞霏知道，自己与儿子重逢的这个机会，已经算是天赐福泽的了。

她不敢再多奢求。

“今夏。离开之前，让我再喂他一次吧。请你……回避一下，行么？”

卞霏咬咬唇，请求说。

今夏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嗤之以鼻。

“回避？你该不会觉得，你这副身子还能让我有什么兴趣？”

听了今夏的话，卞霏脸颊猛地一红。

她不再说话了。动作笨笨拙拙的，用仅剩的右边手臂，调整了一个不是太别扭的姿势。然后，她把身体转向墙内侧，细心给儿子哺乳。

今夏长身立于原地，并不能看到卞霏哺乳的细节。只有墙壁上半投射了一道侧影，修长的脖颈，纤细的眼睫，神圣的弧度，投射出了令人无限遐想的朦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一年前的那场荒谬之夜。

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仿佛要占尽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美丽与活力。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唯一一次醉酒后，跟深爱的顾席绗是怎样发生的。

——却独独把跟卞霏在一次的那场错误，记得清清楚楚！


第8章他发现了什么

“江先生，月小姐刚才醒了一阵。没见到你人，她好像......有点情绪......”

助手站在医院V病房的走廊，见今夏过来了，急忙上前回报。

“哦，我在公司忙公务。她现在怎么样了？”

“吃了些药，睡下了。哦，对了江先生，这是验伤报告。徐大夫刚才发过来的。”

助手将一封文件袋交给今夏。

“验伤报告？”

今夏狐疑地皱起眉头：“验伤报告不是早就出来了么？”

“不是月小姐的，是……楠小姐的。”

助手顿了顿，随即解释。

“谁管那女人？”

今夏厌弃地打断助手的话，将文件袋狠狠拍回对方怀中。

“验尸报告我兴许还愿意看一眼！”

助手面有难色，犹豫几秒，再次决定叫住了今夏：“江先生，楠小姐的左手，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今夏提步转身。闻言，他的肩膀微微一顿，旋即嗤之以鼻：“打两下就终身残疾？她是陶瓷做的么？”

“不是，主要是楠小姐的左肩上有旧伤。徐大夫看了片子说，她左肩胛有一道接骨裂纹，大约有十年了。看这个痕迹，应该是年少时受过很重的伤，类似截断后再接骨……”

见今夏皱着眉，却不说话。助手心里慌慌，半晌才小心试探地继续道：“所以这一次，她的左肩胛元组织毁损……可能要面临二次手术，但成功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如果失败，她左手就要截了？”

今夏低吟一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敢用这只手伤害月儿，报应。”

“江先生，其实……徐大夫的意思是，楠小姐的左手因为旧伤，功能会比一般人差很多。所以——”

“所以什么？”

今夏抿紧薄唇，似已蓄上了些许不耐。

“她不太可能会用左手，将花瓶砸出那么大的力度。”

“你说什么！”

今夏眉头一紧，提高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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