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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那画室本来是为许安冉准备的，隔音墙也是为了不打扰画室里的人。
只是和他结婚的并不是许安冉，而是许柚。
后来，许柚搬到了这座别墅来，他领着她第一次看到那个偌大的画室时，许柚的脸上露出了幸福又开心的笑容。
但是那时候，霍亦琛看着她的笑容，其实是在当作许安冉看见这个画室时的笑容的。
他真的很混蛋，他承认。
蓦地，霍亦琛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曾经的场景。
那是他和许柚刚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变成后来那样冷漠的地步。
很安静的一个下午，霍亦琛在乐室里写着歌，许柚在画室里画着画。
他揉了一个又一个纸团，对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怎样都不满意。
他遇到了创作的瓶颈，索性不写了，准备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经过画室门口的时候，霍亦琛看到门是开着一条缝的。
鬼使神差的，他放弃了到室外散步的想法，转身推开了画室的门。
画室里的许柚听到声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
她一袭白色长裙，坐于高凳之上，面前立着画架，画布上黑色和红色的线条交替着，显得有些诡异怖人。
见到霍亦琛，许柚一愣，放下手中的调色盘和画笔，从凳子上跳下来。
“你怎么来了？”她问，声音柔柔小小，像只乖巧的小兔子。
她总是穿着白裙子画画，霍亦琛知道这事，但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瞧见他的视线，许柚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裙子上也沾着颜料。
她有些窘迫，伸手去抹了下，但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也满是颜料，于是裙子上的颜色更深了些。
不知怎地，霍亦琛就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可爱得很，让他郁结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坐到画室的沙发上，朝着许柚勾了勾唇角，说：“过来。”
许柚有些犹豫，因为自己身上全是颜料：“我……”
“过来。”霍亦琛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否。
于是她乖乖地走过去。
走得近了，他伸出手臂抓住她的手，一用力她就跌进了他的怀中。
接着，他埋首于她的发间，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好香，洗发水混着水彩颜料的味道，竟然让他着迷。
霍亦琛温热的气息惹得许柚脖颈有些痒，她就缩了一下。
他手上一紧，轻轻呵斥：“别动。”
许柚就不再动了。
过了一会儿，霍亦琛才抬起头，却是看向了画布上的画。
他不懂什么艺术，还是问：“你在画什么？”
许柚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画，轻声回道：“蔷薇。”
“蔷薇？”霍亦琛皱起眉，别说花了，他就连叶子都没看出来，“抽象的？”
许柚抿抿唇：“算是吧。”
他点点头，也没有很在意。


第十七章 宁为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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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亦琛又抱了许柚片刻，觉得心情完全畅通了，才松开她。
许柚站起身，脸颊还是红的。
她指着他的衣服，声音有些小：“你的衣服脏了。”
上面全是她裙子沾过去的颜料。
霍亦琛瞥了一眼，无所谓地说：“等下丢洗衣机就行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画架前，看见她的颜料盒，里面的每一格都是不同的颜色。
他突然就来了兴致，指着那颜料盒笑着看向许柚，问：“如果要画我，你会用什么颜色？”
许柚一怔，而后看向自己的颜料盒，那模样倒真的是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
半晌，她说：“白色。”
他闻言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霍亦琛永远都不会忘记许柚当时说的话。
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认真，她说：“因为你是最耀眼最璀璨的存在，你是很多人的光，包括我。”
霍亦琛听见她的话，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那一刻，他心猿意马，心跳紊乱。
他不过是一时兴起，却得到她这样真挚的答案。
但很快，他压下这莫名的情绪。
他痞气的笑起来，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说：“可是你的画纸是白色的，又怎么用白色画我？”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可以铺色，他却将她带到画架前，指着颜料盒最角落说：“我是黑色，我是漆黑无垠的夜。”
许柚不明所以，问：“为什么？”
霍亦琛却突然放开她，转身看向落地窗外一望无际，清澈无云的天空。
他的语气也不再是嬉笑的，而是认真：“我的人生，必须在最璀璨的时候完美落幕，不然留下的就是不堪。”
他回了她一个真挚的回答。
他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
章煜派来的助理给霍亦琛送来了温热的白粥和小菜。
但他将粥放在茶几上，又躺回了沙发。
他没有胃口，所以没有吃。
耳边是滴滴答答的钟表走过的声音，霍亦琛听着，眼睛睁的干涩也不肯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了饥饿。
他站起身，却直接忽略了茶几上的粥，径直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腐烂的蔬菜和啤酒都被章煜悉数拿走。
霍亦琛不满地皱起眉，动作粗暴地拉开储藏鸡蛋的格子，里面躺着一袋牛奶。
他微愣，想起有时候早上许柚会给他温一杯热牛奶。
他拿起那袋牛奶，用牙齿扯开一个口子，就送到口中。
冰冷的牛奶顺着食道直达胃部，让他浑身打了个寒颤的同时，却又让他感受到诡异的快感。
饥饿感消失，霍亦琛又回到了沙发上。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那冰冷的牛奶刺激着他尚未痊愈的脆弱的胃部，在他的身体里传来一阵阵痉挛的疼痛。
霍亦琛死死捂着胃部，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下。
他本能地深呼吸，却没有任何作用。
终于，他想起了放在茶几上的胃药。
他咬着牙，忍着剧烈的疼起身，去拿那几盒药。
他也不看章煜留在药盒上的字迹，因为他的视线已经疼得开始模糊。
意识混乱中，他看到“止痛药”的字样，一把撕扯开来，将里面的药板倒出来，接连着按了六颗在手心中。
没有喝水，就这样干咽下去。
吃了药，霍亦琛靠在沙发上，药效渐渐起了作用，胃部的疼痛开始消失。
他呼出沉重的一口气，全身却已经被汗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人一样。
没一会儿，困意却袭来。
他的身子缓缓躺下，眼皮也渐渐闭上。
他没有看到，那止痛药上面写着：一次两粒。

第十八章 愿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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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琛？”
“亦琛……”
这声音好温柔，好熟悉。
是谁在叫他？
霍亦琛费力地睁开眼睛，却被一道耀眼的光刺痛。
他半眯着眼，好半天才适应这强烈的光线，缓缓睁开。
一道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亦琛，怎么睡在沙发上了？”那温柔的声音说。
霍亦琛转过头看去，却在看清她的面容之后愣住。
怎么会呢？
怎么会是许柚呢？
许柚见霍亦琛呆住，笑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睡傻啦？”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紧紧地看着她。
手上这温热的感觉，好不真实。
“许柚……”他无意识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嗯，怎么了？”许柚还是笑着，微微歪着头问。
明明他手上的力气那么大，可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霍亦琛咽了下喉咙：“你不是……死了吗？”
“说什么呢？”许柚好看的两条眉毛轻轻皱起来，“我死了，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啊？”
下一秒，霍亦琛用力一扯，将许柚拉入怀中，紧紧箍住。
不真实，好不真实。
但他的的确确闻到了那熟悉的，来自她身上的洗发水和颜料混合的味道。
是梦吗？
就算是梦，也好。
霍亦琛将脸埋在许柚柔顺的黑发间，无声地蹭了蹭，像是要将这让他魂牵梦萦的感觉刻在骨头里。
“许柚……对不起，对不起……”
怀中的她似乎是被他弄痒，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亦琛，不要这样……”
霍亦琛听见了，可是他怎么舍得放手？
一旦放开，她又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了。
他缓缓抬起头，手上还是紧紧抱着许柚。
他看着她清澈见底的双眸，却怎样都看不清她眼中映出的自己。
“你原谅我了吗？许柚……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所以才会回来？”他的声音轻颤着，带着哭腔，带着乞求的委屈。
许柚漾起个浅笑，伸出那柔软的手覆上他的脸庞，她红唇轻启：“阿琛，阿琛，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我爱你，很爱你，你不知道吗？”
霍亦琛的眼泪一瞬从眼角落下，他垂下头：“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因为知道，因为被爱，所以有恃无恐。
“不要再离开我，许柚，不要离开我。”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攥着她，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许柚俯下身，将脸贴上霍亦琛的，“我爱你，好爱你。”
可是下一秒，许柚的面孔却开始往后退去。
霍亦琛心底一慌，连忙低下头看自己的怀里，已然是空空如也。
他迅速起身，伸手想要去触碰到许柚。
但无论他怎么追，怎么追，追的心脏都在疼，她还是离他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许柚——”
他嘶吼着，撕扯着喉咙喊着，他喘息着，呼吸着。
绝望的潮水终于将他淹没。
“呼，呼……”
霍亦琛大口地喘着气，身上再一次湿透。
他睁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屋子内稍稍亮了一些，他偏过头，看见窗外天色微微发白。
天亮了，梦醒了。
可是他却失去了归属感。
霍亦琛的心口空落落的，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仿佛还能感觉到许柚的体温。
果然是梦。
但他不想醒。
这屋子没有许柚，越发的清冷，冰冰冷冷，没有一点温度。
他宁愿回到那个温暖的梦境，他愿意沉醉其中再不醒来。
接着，他的视线落到了茶几上被撕扯烂的止痛药药盒。
那一板药上，一共有十粒，一盒里有三板。
霍亦琛的眼帘颤了颤。

第十九章 现实还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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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跟着经纪人忙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寻到个空隙停下来歇一口气的时候，他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说，霍亦琛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他又放下手上的所有工作，加速赶到霍亦琛的别墅。
打开门，章煜就看见茶几上三四份没有被打开的粥，还有被撕开来的止痛药盒，以及散落一地完好如初的胃药。
他瞬间眉心深皱，他只吃了止痛药？
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按时吃药！
人不在客厅。
“霍亦琛！”章煜高声喊了一声，走向卧室。
可卧室里也没人，甚至床上没有一点褶皱。
章煜抬起头，看了眼二楼，似乎是听到了谁在说话。
他心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他几步跨上台阶，见到画室的门大开。
“霍亦琛？”章煜眉心更紧，走过去。
走的近了些，他终于听清那声音，是霍亦琛的。
“我觉得，你可以多用一些鲜亮的颜色……嗯，不用总是用那么暗的颜色。”霍亦琛说着。
章煜愣住。
别墅里只有霍亦琛一个人，他在跟谁说话？
这感觉十分诡异怪诞，章煜走到画室门口。
紧接着，他身子一僵。
只见画室内，霍亦琛坐在小沙发上，对着面前盖着白布的画架笑着自言自语。
至少在章煜看来，他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可是霍亦琛那灿烂的笑容，以及时不时的停顿，都在提醒着章煜，他是在和谁对话。
见鬼了？
章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沉声喊了声：“亦琛。”
霍亦琛神色微怔，而后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向章煜。
但他的表情在看到好友之后一瞬变得放松，他恢复笑容，说：“阿煜，你来了啊。”
若不是瞧见刚刚那一幕，章煜差点就要以为霍亦琛已经彻底恢复，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章煜咽了下喉咙，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雷一般响，他僵硬地开口，问：“亦琛，你在……和谁聊天？”
霍亦琛闻言轻轻蹙了下眉，他的手臂抬起，指向画架的方向，奇怪地问：“你不是认识的吗，许柚，我老婆。”
章煜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的目光顺着霍亦琛手指的方向看去，定定地看了很久。
可不管再多看多久，他都无比确定，那里只有一个很久没有被用过的画架，并没有人。
更何况，许柚已经死了。
“亦琛……”章煜回过神，两步走上前抓住霍亦琛的肩膀，神色焦急又震惊，“你他妈的怎么了？”
“什么许柚，许柚已经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霍亦琛双眼眯起，一把推开章煜，他皱着眉，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你他妈说什么呢！”
他又指着刚才的地方，愤怒地对着章煜吼道：“许柚在那画画你没看见吗！你他妈说谁死了？”
章煜狠狠愣住。
疯了，霍亦琛他妈的疯了。
“走！”章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要拉着他往外走，“我他妈得带你去医院，你丫的疯了！”
哪知霍亦琛一下就挣脱开他的束缚，力气大的吓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霍亦琛一双眼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他死死地盯着章煜，心底的怒气直冲头顶：“章煜你有病是吧，我哪也不去！”
“有病的是你！”章煜又气又急。
他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给了霍亦琛一拳。
“嘭！”
霍亦琛被打倒地上，有片刻的微怔。
章煜指着那落了灰的画架，吼道：“霍亦琛你他妈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那儿没有一个人，许柚已经死了！”

第二十章 心病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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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柚已经死了！
霍亦琛愣愣抬头，看向章煜指着的方向。
胡说八道，他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许柚，许柚不是就站在画架前吗，她穿着他熟悉的那条白色长裙，手上拿着调色盘和画笔，正眉眼弯弯地朝他笑。
“阿柚……你别听章煜乱说，他肯定是喝醉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霍亦琛说着，缓慢地站起身，一步步往许柚的身边挪动。
“没关系的，他是你的朋友。”他听见许柚温柔地这样说。
果然，还是她最好，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霍亦琛笑起来，抱住了他眼前的许柚。
好香，他好喜欢她身上颜料的味道。
但是在章煜眼里，这一幕除了诡异恐怖，再无其它。
因为他看见的，是霍亦琛抱着空气，与空气说着柔情的话，对空气露出笑容。
章煜胸口不受控地起伏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霍亦琛疯了，真的疯了。
章煜的视线在画室里转了一圈，在墙角看到了一团麻绳。
他喉咙动了动，径直走过去，拿起那麻绳，而后幽深地看向霍亦琛。
……
医院。
“嘶……”章煜倒吸了一口冷气。
正在给他上药的小护士听见，动作放轻了一些，说：“稍微忍忍啊。”
章煜点点头，咬着牙齿不再出声了。
他身上全是为了制服霍亦琛，和他打斗留下的伤。
这小子手下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上好药后，霍亦琛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轻度抑郁症，中度臆想症，病人受的刺激太大，所以他的潜意识开始逃避现实，并且为自己编造了一个他想要的幻觉。”医生声音凝重。
“检查发现，病人曾饮食过刺激到胃部的食物，导致胃部有少量出血。”
“病人还服用了大量的止痛药，可能是因为胃部出血导致了疼痛，但后来可能是病人主动服用的。”
“这两种行为都属于自残行为，病人在精神刺激之下会追求身体上的痛感，所以判定为轻度抑郁。”
医生一字一句说完，章煜的心也沉到底部。
好半天，他艰难地开口，问：“医生，那……该怎么治疗？能治好吗？”
“这两种病症都属于心理疾病，只能依靠药物治疗，主要还是要帮助病人放下执念，解开心结，然后保持心情愉悦。”
“至于能不能完全痊愈，每个心理疾病的患者情况都不痛，若是心理收到的刺激比较小，痊愈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章煜茫然地点点头。
放下执念？解开心结？
恐怕只有许柚死而复生，才能让霍亦琛恢复正常了。
可是，谁也没办法让一个已经化成灰的人重新活过来。
看着霍亦琛沉睡的面容，章煜悲恸地想，难道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活在幻觉里？
如果他的病情持续严重恶化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就被关进精神病院去了？
说起来真的是荒唐。
一个在舞台上耀眼夺目，璀璨如光的男人，此时却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有那么多人疯狂而热烈地爱着他，他却自甘堕落，决绝地放弃一切，要沉溺在幻境和梦境里，哪怕死去也不愿醒来。
而这荒唐的一切，起因于一个他冷眼相待三年的女人悄无声息的死亡。
她还在身边的时候，他不屑，他无视，他厌恶。
她不在了，他却怀念，他却思念，他却深爱，并为此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
这两个人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亦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他的双眼恢复了些许清澈，不再是那样炙热的恍然。
章煜淡淡地开口问：“你还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吗？”
霍亦琛看见他身上的伤，沉默着颔首。
他记得。
他记得一切，冰冷的牛奶和止痛药，梦中的许柚和幻觉的许柚，以及那场打斗，他都完完全全记得。
可是现实和幻觉，他好像已经分不清了。

第二十一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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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亦琛，你真的不能在这样了，轻度抑郁、中度臆想，因为许柚不在了，你就要跟着她一起去死吗？”
霍亦琛喉间一哽。
死。
死亡是多简单的一件事，活着才是最难的。
许柚不就是那样轻易地离开了吗？而他独自苟活，一个人承受着这些穿心断骨的痛苦。
他不是没有想过死，只是他还想看见许柚。
死了，就看不见了。
他可以死，他也甘愿痛，可他不能看不见她。
他是将要溺死的人，而她是他唯一想要抓住的稻草。
见霍亦琛不说话，章煜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有那么一秒，他甚至想，不如就带着霍亦琛一起去死算了。
但章煜还是冷静下来，他拿出手机，点进微博。
几天前，公司已经对外发出消息，说霍亦琛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暂停了接下来的所有工作安排。
之后，霍亦琛微博里时间最近的那一条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粉丝们对霍亦琛的关心和担忧。
评论数也竟然已经达到几千万条。
章煜将手机拿到霍亦琛面前，手指一划就出现好多条评论。
“你好好看看，这些人全部都在担心你，他们都在等着你身体康复，重新意气风发地站上舞台，接受他们的欢呼声。”
“霍亦琛，你的骄傲呢，你的梦想呢？那个曾经说要让自己永远站在璀璨舞台上的那个你哪去了？！”
“你现在这样堕落的活着，伤害自己的身体，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乐队的兄弟吗？对得起你的经纪人，对得起你的粉丝歌迷吗!”
“你对得起，舍弃了自己的生命只为救下你的……许柚吗？”
最后一句话，章煜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而霍亦琛的心脏，在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狠狠地、猛烈地疼了起来。
他在做什么？！
他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地糟蹋着自己的身体，不就是在辜负许柚的生命吗？
这条命，是许柚救的，不只属于他霍亦琛。
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阿煜……”霍亦琛眼眶通红，声音沙哑而颤抖，“对不起。”
章煜闻言，紧绷着的身体一瞬间卸了力。
他呼出一口气，胸口淤堵着的浑浊似乎跟着一起排了出去。
终于……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章煜抬起手，抹了一把眼角，心底有些激动。
但也因此，他没有看见霍亦琛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这天之后，霍亦琛很乖的配合医生治疗，每日按时吃药，健康饮食，还会和章煜到病房外散散步。
他没有再出现过幻觉，也没有伤害自己的行为。
一个月后，霍亦琛的检查结果很好，医生说，他可以出院回家了。
章煜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沉稳的落地。
回到别墅，霍亦琛嘴角含笑，有些无奈地看着跟在身后的章煜，说：“医生都说我没事了，你还不放心我？”
章煜挑挑眉：“我当然不是怀疑你病没好，只是好奇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霍亦琛坐在沙发上，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他的神色恢复如常，章煜也并没有注意到。
“我，想写首歌。”霍亦琛抿抿唇。
“好事啊。”章煜笑起来。
霍亦琛也露出个浅笑，而后轻声说：“嗯，写给……许柚。”
“怦！”他的心脏应声而疼。
他不动声色地咬住嘴唇，忍下了。
章煜闻言却是微怔，一个月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现在听见，他竟有些恍惚，以为时间已经过去好久。
片刻，他点点头，回道：“好。”
章煜没有留太久，毕竟现在霍亦琛已经不需要他照顾了。
他将从医院带回的药放在茶几上，叮嘱着：“你的药还是要按时吃，这次不用我盯着你了吧?”
霍亦琛唇角勾起，显出几分痞气，一如那个骄傲的他。
见到这笑，章煜彻底相信他已经放下执念，变回了之前的那个霍亦琛。
他离开别墅，门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关上。
可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霍亦琛的笑容一瞬消失。
他站在门前，无声地看了很久。眸色渐渐晦暗。
片刻后，他拿起茶几上那一袋药，走进了卫生间。
水流在水池里逐渐蓄起，接着，一颗颗白色药粒就沉落水底。
霍亦琛沉默地看着那几十颗药。
那天的话，他没有全说出口。
“阿煜，对不起。”
可我还是只想要许柚。


第二十二章 崭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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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
“要看吗？国内最新的消息。”向南递过平板。
屏幕上面一行惹人注目的大字：“爆！歌坛巨星霍亦琛时隔两月发布新歌后竟宣布隐退！”
下一条娱乐新闻的标题则是：“惊！歌手霍亦琛疑似患上抑郁症和臆想症，一代巨星就此陨落？！”
握着平板的纤纤细手渐渐收紧。
向南面上装着不在意，却还是投去目光。
而他目光所落的面孔，赫然是——许柚！
“抑郁……臆想……”许柚怔怔地抬起头，“为什么会这样？”
话音刚落，她手腕上的电子表蓦地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一声高过一声，说明她的心率还在加快。
许柚后知后觉地捂住心口，那里传出来的疼痛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剧烈。
向南连忙扶着她坐下，焦急地看着她：“阿柚！别激动，你的心率太快了！”
许柚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做着深呼吸。
几分钟后，那警报声终于逐渐归于安静。
向南松了一口气，而后拿过那平板，恨恨地丢在一边，自责道：“我就不该给你看那个人渣的消息。”
他暗暗看她一眼：“以为你会觉得他终于恶有所报，谁能想到……”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也不想说。
心口处的炙热感消散，许柚低垂着头，很久没有说话。
向南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尽管不太情愿，还是凑过去：“阿柚？”
许柚应了声，抬眼，回道：“我没事。”
哪里像是没事一样？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还没有被确定，就已经惹得她丢了魂一样，心思都跑回国内了。
向南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语气有些愤怒：“阿柚，他那么对你，就算他死了，都不够给你赔罪的！”
许柚喉间一哽，好似苦涩蔓延。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别说了……”
向南撇撇嘴，不说话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半晌，许柚抬手覆上心口，掌心里传来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为什么不让我就那样死去？”
她的声音很轻，若是不仔细听，会以为是哪里吹来的一阵风。
但向南听见了。
这个问题，其实自她醒来之后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但他一次都没有回答过。
向南还因为方才许柚的反应有些烦躁，听见她的话，他猛地站起身，皱着眉道：“你就这么不愿意活着？”
许柚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什么非要活下去的理由，我现在坐在这里，呼吸着空气，看着城市的建筑，却只能感觉到痛苦。”
“我早就预料到，我会变成这样，所以才选择放弃……”
她的话还没说完。
向南打断了她，“不过是一个霍亦琛而已，他就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自己的性命？！”
他最看不得，许柚为了霍亦琛这副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样子。
许柚咬着嘴唇，却是执拗地回道：“我的命，我自己作主。”
闻言，向南竟气得有些想笑。
国外有一家同样研究高端医疗设备的研究所，他们也在研究机械心脏，而张博士一直和他们有联系。
张博士关注着机械心脏的研究进程，为的就是在许柚的那颗心脏老化之前，给她换上新的机械心脏。
但是许柚表现出来的赴死决心，让张博士和向南决定将这件事瞒下来。
其实许柚的第一颗机械心脏即将停止跳动之前，向南并没有按照她的意愿将她葬入陵园，而是擅自做主张把她送往了国外的研究所。
其实张博士也不能保证，许柚用了新的心脏就可以醒来，这一切说难听点就是实验。
但总归还是要试试。
幸运的是，在新的心脏放入许柚的胸腔一个月后，她醒过来了。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许柚。
这是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绝望。


第二十三章 爱的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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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柚活着，就会想起霍亦琛冷漠的眼神。
她会想起那一碗碗被无视的暖粥，会想起那个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女人，会想起那本泛黄日记上霍亦琛对另一个人满溢出来的爱意。
她会想起那扇被狠狠甩上的门，会想起霍亦琛绝情离开的背影，会想起那个只有她自己的空荡别墅。
但许柚并不怨恨霍亦琛。
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先爱上他的，是她心甘情愿走到他身边，笑着吞下他递来的那一颗，被糖果包裹着的毒药。
她要恨霍亦琛吗？
如果她不爱他，他就没有机会伤害她。
所以许柚不恨霍亦琛。
哪怕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替身，当作一个透明人，她都不恨他。
但是，她不恨他，却也无法再爱他了。
她真的爱得太累了，也真的爱得太痛了。
她没有一丝力气再支撑自己去毫无保留地爱着霍亦琛了，于是她选择了死亡。
许柚太清楚自己了，只要她还活着，还有机会再看霍亦琛一眼，她都会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他。
只有她死了，才能彻底将自己疲累的身心歇息下来。
许柚要放过的不仅是霍亦琛，她还要放过自己。
她那时候决定主动签下离婚协议，是为了体面的离开，为了自己给自己的这一段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想，等到了真正道别的时候，或许就不会那样煎熬难受。
她怎能也没想到，她的好友会瞒着自己，给她换上了一颗新的机械心脏。
思绪拉扯回来，眼前的向南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沉声问：“阿柚，你是在怨我吗？”
许柚闻言一怔，摇了摇头。
“向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她咽了下喉咙，“你一直都对我说，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我去爱。”
她唇边扯出抹苦笑：“但是向南，你还记得我当初是为什么决定职业从画吗？”
向南记得。
因为许柚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通过自己的画笔和颜料展现在画纸上。
一张洁白、空无一物的白纸，却可以装下眼睛里看到的一切。
然而这个梦想，在许柚遇到霍亦琛之后，就退居次位。
不是谁都可以成为一个画家，也不是每一个画家都可以举办属于自己的画展。
那是许柚最低落的一段日子，而那时候她唯一的朋友向南并不在身边。
如果不是霍亦琛，如果没有见到霍亦琛，许柚的生命早就结束在了五年前。
“没有他，我连多看这个世界一眼的耐心都没有。”
“向南，你一直说我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舍弃自己的生命，你替我感到不值，但本就是他先救了我。”
“我不过是，报恩罢了。”
许柚一字一句缓缓说完，脸颊上早已湿润一片。
向南听得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紧攥，疼、涩、喘不上气。
感情这东西，真的没办法计较衡量得失。
遇见的先后没用，陪伴的时间没用，付出的心意也没用。
谁也说不清爱到底是什么，从来没有人可以操控爱，向来是人们被爱操纵。
爱无法努力，因为倾尽所有也不一定有回报。
能够得到回报的，都是爱的幸运儿。
而不论是许柚还是向南，甚至霍亦琛，他们都是爱的败将。
“所以，”向南的喉咙动了动，“你现在要回到他的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