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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让佣人脸色发白，“先生，报告单已经处理掉了。”
俞宝儿的眉蹙了起来。
“你说什么？”
佣人被他身上阴郁的气场吓得快哭了，只能慌声解释：“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处理掉的，只是那份报告单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
主人家扔的东西，她本来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而且俞宝儿公司的机密经常会粉碎一些文件，她只是一个靠打工换钱过安生日子的人，那天看到也没有多想。
直到这两天开始熬药，她还以为是太太生病的药，没想到居然是退烧的。
她的话却让俞宝儿的眉头紧锁。
他就说她看起来不对劲。
那么大的雨，就算是把雨伞给别人了，那也可以找个地方先躲雨打电话让司机过去接，或者等雨停了再回家。
为什么偏偏要冒着雨回来？
管家忧心忡忡地道：“先生，太太会不会是哪儿不舒服？”
俞宝儿将手中的车钥匙和外套递给他：“我上楼一趟。”
管家赶紧将东西接过来。
乔谨川在佣人走后，原本准备再休息一会的，但是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林氏集团的副总秘书打来的，跟她说最近手头那个项目的事情。
因为昨天她一天都没在公司，所以这个事情暂时还无人交接。
挂了电话之后，乔谨川伸手拧了拧自己的秀眉。
公司很忙，她一天没上班，事情就开始堆积了。
看来，她今天就得恢复上班了。
乔谨川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刚登陆进邮箱，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以为是佣人，没理会，点开邮件，准备处理工作。
直到，那个脚步声在自己的身边停下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传来。
乔谨川这才察觉到不对，抬起头。
一眼，她就撞进了俞宝儿漆黑的眸底。
突然看到他，乔谨川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俞宝儿唇微抿。
“这是我的房间。”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凉凉的。
乔谨川微怔，下意识地问：“你在外面受气了？语气这么差。”
“什么受气？”俞宝儿蹙起眉，这问题怎么问得莫名其妙的，他一大早的能去哪个外面受气？
不过他陡然想到什么，话语一顿，沉寂片刻后，也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我昨晚在家。”
果然，乔谨川脸上出现意外的表情。
俞宝儿盯着她：“很意外？我昨晚就躺在你身边你都不知道？”
乔谨川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原来半夜感觉到身边下陷不是错觉。
她睡得迷迷糊糊，醒来以后又摸到他的位置是冰冷的，还以为他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得知他在家之后，乔谨川的心情多了几分微妙。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一句话，让两人陷入沉默。
江楚楚才回来两天，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尴尬到近乎陌生了。
谁也没有去说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似乎两人已经默契地避开了，至于为什么，大概只有彼此心里清楚了。
许久，俞宝儿忽然问：“为什么不喝药？”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乔谨川转向笔记本，装作无事人般地浏览着显示器画面，并淡淡地开口解释道：“昨天是不想喝，今天是身体感觉好多了，不用喝了。”
她这副淡定的模样让俞宝儿扯了扯唇：“是吗？那报告单是怎么回事？”
原本滚动鼠标的手在听见‘报告单’三个字后，猛地停顿下来。
乔谨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告诉她，他刚才清晰地说过这句话。
俞宝儿看见了。
他说报告单以后，她手指那一瞬间的猛然停顿。
也是这个表现，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她有事瞒着他。
片刻后，乔谨川似乎才梳理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看他，美眸中藏着疑惑。
“什么报告单？”
俞宝儿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表现得很好，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亦或者是语气，都很如常，就像平时说话那样。
如果不是俞宝儿提前看到她的动作，恐怕，他就会被她骗过去。
他目光攫紧她，眼神如刀锋般锐利，“是我在问你，你说是什么报告单？”
听言，乔谨川似乎一怔，“是你在问我没错，可是我不太清楚你说的什么报告单？”
一开始，乔谨川确实是被他提到的报告单给吓到了。
甚至心想，他难道看到那张报告单了？
他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了？
可是很快，乔谨川就重新冷静下来。
自沈家破产后，她从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摸爬滚打到现在人人都尊称的沈秘书。
和秦氏集团合作的企业老总，见到她都会客气地跟她打一声招呼。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俞宝儿的太太，还更因为他们认可她的能力。
这两年的磋磨与历练，已经让她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再也不是那个遇事惊慌，会方寸大乱的小女生了。
且不说报告单已经被她撕了。
就算没撕，上面的字迹也被大雨冲刷得不成样子，纸张都是烂的。
所以就算找到也看不出来什么。
分析过后，乔谨川彻底冷静下来。
俞宝儿唇角微翘。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二人目光平视。
两人是青梅竹马，认识这么多年，俞宝儿又怎会不知道她这两年的改变？
一开始让她来公司，俞宝儿也是打的这个心思，希望她可以成长起来，可以独挡一面。
这两年，她也确实做到了。
是一个很完美的得力助手。
面对上百人的会议她都能冷静演讲，更何况只是面对自己。
思及此，俞宝儿眯了眯眼眸。
“你不清楚？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了解你？”
乔谨川无惧地迎上他的眼神。
“是吗？你很了解我吗？”
下一秒，他的手搂上来，扣住她的后颈，紧接着他的额头也贴近，两人火热的气息交缠。
一句话从俞宝儿的齿缝中挤出来。
“满打满算，认识了二十多年，同床共枕两年，乔谨川，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
乔谨川怔忡。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么？
他自诩了解她，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许久，乔谨川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也好，省得两人尴尬。
就当作一切只是交易，各取所需。
思及此，乔谨川将近在咫尺的俞宝儿推开，淡淡地道：“反正不会是你。”
听言，俞宝儿的眉蹙起来。
“什么叫不会是我，难道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是谁？”
俞宝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因为她这句话拨高了。
乔谨川没说话。
见她不搭理自己，俞宝儿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有些恶狠狠地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他捏着她肩膀的力道有些大。
乔谨川蹙起秀眉推他：“疼，你别碰。”
俞宝儿见状，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但并没有因此放弃追问。
”不碰你也行，来把话说清楚，了解你的人是谁？还有那报告单是怎么回事？”
乔谨川被他缠得无奈，只能说：“没人了解我，只有我自己了解我自己，我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行了吧？至于报告单，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是公司的还是什么地方的？你得说清楚，我才能回答你吧？”
她主动发出疑惑，让俞宝儿眯起了双眸。
越是这样，越可疑。
“佣人说，收拾垃圾的时候捡到了一张报告单。”
一张？
一张报告单？
乔谨川平静地对上他的眼眸，“什么报告单？在哪儿？”
“被撕碎了，不过收起来了，在我们房间发现的，不是你的？”
乔谨川：“撕碎的？我想起来了，是我的。”
说完，她避开俞宝儿的眼神，目光重新落到电脑屏幕上面：“那张是医院给我开的报告单，怎么了吗？”
俞宝儿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她：“医院给你开的什么报告单。”
乔谨川面色不改：“体检报告单，怎么了？”
这个回答让俞宝儿低嗤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什么体检报告单需要撕掉？”
后面这个问题他问得很尖锐。
问完，俞宝儿一把扣住了乔谨川细白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那张报告单，究竟是什么报告单？”
她的异常应该跟这报告单有关系。
他手上的力道又无端大了些，乔谨川拧起秀眉，轻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撕掉，而是那份报告单淋了雨，上面的字迹不清楚了，所以我才扔掉的。”
“扔掉需要撕？”俞宝儿依旧在逮着这个字眼纠结，明显今天她不说出一个信他说服的理由，他就会一直纠缠。
乔谨川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很黑，很沉。
她叹了口气，再度开口解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根本不是我撕掉的？”
俞宝儿恍然：“什么？”
“那天雨很大，报告单我拿出来的时候已经烂掉粘在我衣服上了，所以我只能一块一块地拿出来。”
听言，俞宝儿一僵。
在脑海里想象她所说的场面。
的确有可能。
雨那么大，她身上都淋湿了，纸张肯定也烂透了。只能拿下来扔在脏篓子里，佣人去收拾的时候，纸张干了，呈现出来就是碎纸的状态。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乔谨川感觉到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了些许，便知道这个说法让他接受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乔谨川决定铤而走险，彻底打消他后面的疑虑，不管他有没有怀疑到自己怀孕这一点上。
思及此，乔谨川便盯着他幽幽地开口说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怕我拿的是怀孕报告单？”
俞宝儿本想否认，陡然听见她后面那句话，呼吸微沉。
之后，他双眸里藏了情绪打量她。
乔谨川挑了挑眉：“干嘛这副表情？怕我怀孕影响你和楚楚啊？”
俞宝儿眯起眼睛：“你怀孕了？”
乔谨川耸肩：“没有，要不然早把报告单拿给你看了，按照咱们青梅竹马的关系，这个孩子要是打掉你应该会给我不少补偿吧？”
她轻快的语气和不在意的态度让俞宝儿脸色微变。
“你说什么？”
“你要把孩子打掉？”
后面那句话简直说得乔谨川心惊肉跳。
“我说的是假设。”
今夜的某人却跟她杠上了似的，“如果不是呢？”
“什么叫如果不是？”乔谨川微拧起秀眉。
俞宝儿敛着眼眸看她，漆黑的眼眸流转着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假设你真的怀孕了，你会打掉？”
乔谨川只下意识地点头，垂下眼眸。
“会吧。”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俞宝儿眼底那一瞬变阴沉的俊脸。
俞宝儿被她不在意的态度气得不轻，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焦躁的情绪将他密密麻麻地包围起来。
可是很快，乔谨川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将他瞬间打回原形。
“不打掉的话，你和楚楚怎么办？”
你和楚楚怎么办？
一句话，如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让俞宝儿清醒不少。
他望着眼前的女人，雪肤红唇，就算是素面朝天也精致立体，夺目得令人移不开眼。
看了她片刻，俞宝儿眸中的情绪淡去，站起身，明显已经冷静下来。
他声音冷淡，跟刚才判若二人：“今天就不用去公司了，好好休息吧。”
俞宝儿转身出了卧室，面色冷冽。
乔谨川没说错。
就算哪天她真的怀孕了，也只能打掉。
他，不能辜负楚楚。
也不可能辜负楚楚。
当年，他失足落水，河水湍急，就算是会游泳的人在里面都是九死一生，更不要说跳下来救人。
他被呛了好几口河水，四肢发沉，意识即将消散，渐渐绝望之际，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不顾一切地跳了下来，飞速朝他游来。
可惜没有等她游到近前，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这才听说楚楚因为救她受了伤，手还河底下的石头划了很多伤口。
他过去的时候，江楚楚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缠着纱布。
江楚楚一看见他，便立马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问他有没有事。
那一刻开始，俞宝儿就决定要好好对她。
只要她愿意，他身边秦太太的位置，就永远都是留给她的。
她为了自己都愿意豁出性命，他也得给予回报。
俞宝儿走后，乔谨川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继续处理工作。
有些事情是她自愿，只能独自承受。
手机响起来，乔谨川看了一眼，是江宁川打来的电话。
她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接起。
“什么事？”
“云雾，林氏副总秘书给你打电话了么？”
乔谨川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邮件，操控鼠标点进去，一边点头：“打过了，怎么了？”
“需要处理的工作对接给我吧，我来替你处理。”
听言，乔谨川动作一顿，明显还有疑惑：“嗯？”
“听幽幽说你病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江宁川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温和，未了还叹了口气劝道：“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手机调勿扰模式，真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
江宁川是沈家没有破产之前，在沈氏集团工作，是他最得意的得力助手。
他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可惜沈家的破产来得猝不及防。
沈家破产之后，以他的才能，乔谨川以为他会另谋高就，没想到他跟着自己一起入了秦氏集团。
乔谨川得知之后很震惊，便找了他。
江宁川却微微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才进秦氏的吧？云雾，秦氏集团是整个南城，甚至全国最大的企业之一，没有比它发展前景更好的公司了。”
这么说倒也对，乔谨川无法反驳。
无法反驳的同时，她也不好意思再妄自菲薄了，虽然沈家没有破产之前，她父亲曾经说过要给她和江宁川做媒人。
当时江宁川是怎么回答的？
他温柔地望着她，轻轻地笑：“云雾还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后来，他对她也很好，像一个大哥哥体贴周到地照顾她，看她的眼神也愈来愈不一样。
他的心思。
乔谨川很清楚。
可惜，她早就心有所属。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
思及此，乔谨川回过神，淡声拒绝了江宁川的好意。
“不用了宁川哥，我就是普通的小毛病，已经没事了。”
手机那头的江宁川沉默片刻，才叹气道：“云雾，你现在跟宁川哥，已经这么生疏了吗？”
听言，乔谨川一顿。
江宁川接着说：“先不说沈叔叔以前对我有恩，就算摒弃掉这些，我和你如今同在秦氏工作，同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乔谨川：“宁川哥……”
“还是说，你现在觉得宁川哥帮不上你的忙了？或者是讨厌宁川哥了？”
“没有的事。”乔谨川有些焦急地否认道：“宁川哥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因为没有哥哥，江宁川又年长了乔谨川好多岁，对自己又那么好。
所以这么多年，乔谨川一直都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哥哥看待。
又怎么可能会讨厌他？
所以乔谨川否认的时候，语气便有些焦急。
大概是她这样的态度取悦了江宁川，手机那头的他轻笑了声，笑声低沉悦耳。
“既然不讨厌宁川哥，那就把工作转过来吧。”
乔谨川轻抿了下自己的红唇，最终还是点头。
“好吧，那麻烦宁川哥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那我可记着了。”
“嗯。”
挂了电话后，乔谨川才将邮件转发到江宁川的邮件账号，因为怕有纰漏，所以转发之后，她又敲打了一大段工作内容发给江宁川。
他那边过了许久才回复。
“好，我知道了，你别操心了，快去休息吧。”
在生病的时候，工作有人交接，且还是信得过的人，乔谨川总算是可以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还打算今天就回公司的。
现在看来，她还是在家里继续休息一天。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得重视一个问题。
思及此，乔谨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在不知不觉中，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而她现在都不知道该让这个孩子何去何从？
是打掉还是？
乔谨川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拿出手机打了闺蜜的电话。
*
“什么？怀孕了？噗！”
一家咖啡厅里
坐在乔谨川对面的女孩子忍不住将喝进去半口咖啡给喷了出来，激烈的语气和举动让咖啡厅里不少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乔谨川：“……”
她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熟悉的面孔这才松了一口气，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闺蜜周双双，一边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大家都看过来了。”
周双双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而后才配合地点头。
“不好意思，我知道啦，刚刚太震惊了嘛。”
乔谨川无奈地看了自己的闺蜜一眼。
周双双却连咖啡都不喝了，而是趴在桌上盯着乔谨川，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会突然怀孕啊？你和他没有做措施吗？”
“做了。”乔谨川抿了口咖啡，淡淡道：“意外。”
“那怎么办？你要生下来吗？”
这个问题让乔谨川停顿了下，许久才摇了摇头。
周双双表情诧异：“不，不生吗？为什么呀？你和他都结婚这么久了，我看他对你也很好，出席什么场合都带着你，要不是当初你跟我说你们俩是假结婚，我都以为你们是真的咧。”
乔谨川笑容浅淡：“是吗？”
这个反应……
周双双多瞅了她一眼，觉得她反应实在有点过于平淡，不过因为多年好友，她忍着没说，又问：“俞宝儿知道了吗？”
“我没告诉他。”
“你……”周双双忍了忍，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啊？”
乔谨川抿唇，一言不发。
周双双：“？”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不打算告诉他吧？这个孩子可不止有你的份耶，他是你们两个人的啊。”
说这些的时候，周双双看对面的乔谨川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可实在是忍不住了，霹雳啪啦一阵输出：“你是怎么回事啊？事情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能这么淡定？怀孕耶，这可是……”
“楚楚回来了。”
一句话，让周双双愣在原地。
而乔谨川眼底的情绪更淡了。
“所以你觉得，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他，有什么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