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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寒泽挥向陆北尘的拳头陡然停住。
他何时会出手伤人了？因陆北尘一句他配不上燕羽菲吗？
陆北尘将他推开，擦去嘴角的血，冷眼看着呆滞的傅寒泽：“羽菲若是还活着，被厌恶的便是你了。”
傅寒泽动手打人，他心中也有几分诧异，傅寒泽世代都是书香名门，他爹还是皇上的老师，整个傅家都固守着一个“礼”字，这也是当初他对燕羽菲有偏见的一个原因。
傅寒泽撑着雪地，缓缓站起来，一双黑眸中满是比以往更甚的冷漠：“若她还活着，你以为你就有机会了？”
陆北尘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你我再如何争，她都是回不来的。”
话毕，他走了，只留下一个微颤的背影。
是啊，她回不来了……傅寒泽只剩满心的酸涩和疼痛，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将军府。
雪越下越大，傅寒泽却像府门外的石狮一般站着一动不动，等傅太傅命人来寻时，他已倒在了雪中，落雪也掩盖了他大半个身子。
“少爷！少爷！你醒醒啊！”小厮又急又慌。
傅寒泽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似是意识不清的唤着：“雁，羽菲……”
“快！快送少爷回去，叫大夫！”
将军府内。
小厮丫鬟们跪地抽泣着，柳馥兰跪在一旁，火盆中的火照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
一丫鬟将燕羽菲曾经穿过的衣服拿了过来：“少夫人，小姐的衣服……”
柳馥兰抬眸望去，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声音已经嘶哑：“给我吧。”
“娘。”燕珞宇扯着她的粗布衣，声音清脆：“姑姑呢？我要看姑姑。”
柳馥兰含泪看着棺内的燕羽菲，棺一盖，燕珞宇恐怕再也看不到燕羽菲了。
她擦着泪，看向管家：“抱他去看吧。”
燕珞宇被管家抱了起来，趴在棺沿上认真的看着燕羽菲，他小小的手想去摸燕羽菲：“姑姑，姑姑，娘，姑姑睡着了吗？”
柳馥兰闻言，捂着嘴将头偏到一边：一连失去三个亲人，她比受重伤还要难受煎熬。
许久，她才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抚着燕珞宇的头：“宇儿乖，姑姑累了，所以睡着了……宇儿要记住姑姑的模样，不能忘了姑姑知道吗？”
燕珞宇努着嘴，直勾勾的看着燕羽菲，他才不会忘记姑姑呢，可姑姑都已经睡了好久了啊。
管家摇头叹气，欲将燕珞宇放下来，谁知他紧紧抓着棺沿不肯松手。
“宇儿要看姑姑！”
柳馥兰微微蹙眉，语气也严厉了些许：“宇儿，怎么不听话了？”
燕珞宇立刻泪眼汪汪起来，他看向棺内的燕羽菲，平时柳馥兰凶她燕羽菲都会出来护他的……
柳馥兰已身心俱疲，无力再去管燕珞宇的任性，她手中拿着燕羽菲的衣服，默默垂泪。
突然，燕珞宇惊叫起来：“娘！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柳馥兰只当他年幼乱说，抬起暗淡的眸子对管家道：“抱他去睡吧，等明日一早出殡。”
“是。”管家将吵闹的燕珞宇抱走后，厅中便只有外头呼呼的北风声。
柳馥兰将衣服轻轻放在燕羽菲的头边，而后抚着燕羽菲冰冷的脸颊轻泣。
“呼……”猛然，细细的呼气声和手掌的一股热气让柳馥兰一颤。
“……羽菲？”
第十六章 中毒
  
燕羽菲只觉浑身麻木，左臂也在隐隐发痛，只是最难受的还是心口的沉闷。
“咳咳咳……”她咳出几口浊气，才缓和了这快要压的她窒息的感觉。
“羽菲！”
有人在叫她？这声音……是嫂子！？
燕羽菲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目，映入眼帘的便是泪流满面的柳馥兰，可她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笑容：“羽菲！你，你还活着！”
燕羽菲虚弱的喘着气，轻唤：“嫂，嫂子……”
随着左臂的疼痛感愈渐强烈，她的意识也缓缓清晰过来。
她记得在最后一战时，她的左臂被敌将砍断了，她砍下了他的头，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了。
柳馥兰见燕羽菲神情痛苦起来，对着已经愣住的丫鬟小厮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丫鬟小厮这才回过神，忙跑了出去。
柳馥兰喜极而泣，她握着燕羽菲的右手，哽咽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此刻的狂喜让她难以自持：燕羽菲还活着，好似燃起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
柳馥兰立刻命人将燕羽菲从棺中抬出，带到她的房内等待着大夫，而燕羽菲看到她棺旁的另一副黑棺时，干涩的眼眸不由得湿了。
她躺在床上，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声音低哑：“嫂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而她却活了下来，虽然得胜归来，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
柳馥兰却摇摇头，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丝温暖：“别说这种话，你活着便好，爹……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
燕羽菲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左臂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在北疆回来时大夫只是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如今怕是开始溃烂了。
天色渐晚，大夫匆匆赶来，先把了脉再将燕羽菲的伤口处理了一番。
燕羽菲虽然喝了麻沸散，但看着大夫一刀刀剃下那细碎的烂肉，还是忍不住一震恶寒。
大夫将伤口包扎好后，净了手抹去头上的汗才松了口气。
“大夫，怎么样了？”柳馥兰急切的问道，她虽然不明白燕羽菲为何突然死而复生，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的伤势。
大夫看着燕羽菲的断臂，蹙眉道：“将军伤口的余毒已剔除，体内之毒服几剂药便可解，近几日也需静养。”
“毒？”燕羽菲睁着迷蒙的双眼，她对于自己中毒的是似乎很疑惑。
大夫扶了下胡须道：“此毒为‘失魂草’，多生于北疆边境，恐是将军杀敌时被敌军涂有毒药的武器所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燕羽菲闭着眼，重重的喘了口气，如果她再晚一天醒来，恐怕也会被困在棺中至死了，与其那样，还真不如战死沙场。
“大夫，多谢了。”柳馥兰看着大夫，一脸感激。
大夫连忙躬身，语气满是敬意：“不敢不敢，燕家乃忠将，老夫自当尽绵薄之力。”
送走大夫后，燕羽菲带着满脸的倦意，看向身旁的柳馥兰。
她嗫嚅着，缓缓问道：“嫂子，辞……他知道我的事吗？”
第十七章 我要见她
  
听见燕羽菲问傅寒泽，柳馥兰脸上温和的笑容一僵，燕羽菲难道还在惦记那冷心人吗？
她捻这被角，轻声问道：“他以为你死了，你想见他吗？”
燕羽菲闻言，沉默了。
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的确想见傅寒泽，因为她以为她没机会了，可是现在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却不愿再面对他了。
他有那温婉贤淑的女子，怎会在乎她这已经残废的人，况且他本就不喜欢她，她死缠烂打了十二年，已经够了。
“不想。”燕羽菲缓缓闭上眼，脸上的疲惫逐渐变成了困意。
柳馥兰点点头：“嗯，你好好歇着。”她看着燕羽菲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作为长嫂，她下意识的想着燕羽菲的将来，皇上虽已经下旨，燕羽菲与傅家再无关联，但是未来燕羽菲又该怎么办。
她还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吗？
另一边太傅府中，傅太傅看着浑身滚烫的傅寒泽担忧的不停踱步。
药被小厮端了过来，可怎么也喂不进去，小厮无措的看向傅太傅。
傅太傅连忙接过药，坐在床边：“辞儿？辞儿，把药喝下去，听话。”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温柔对傅寒泽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傅寒泽的娘在傅寒泽三岁时就病逝了，他沉浸在痛失爱妻和仕途受阻的低落情绪中，便很少去关心傅寒泽，随着傅寒泽年纪的增长，对他也是越来越冷漠……
“羽菲，羽菲……”
此时，神志不清的傅寒泽不停地在呢喃着，眉头紧蹙，似是梦见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东西。
恍惚中，傅寒泽觉得他回到了十一岁那年，眼前是九岁的燕羽菲，她笑意盈盈：“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燕轿来接我吧！”
她不断着重复这句话，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他耳畔。
直到眼前漫天飞雪，他恍然惊觉自己身处一片蛮荒之地。
“杀——”
他听见燕羽菲的嘶吼，他转身望去，燕羽菲穿着沾满血的白色战袍，手持长剑御马而来，她身后是千万士兵，两军厮杀的声音如同雷震一般。
刀枪相撞，血溅白雪。
他看着燕羽菲身中暗箭却仍在杀敌，她以最后的力气斩下敌将的头颅，同时她也失去了左臂，她迎着风雪仰头没了声息……
而傅寒泽的腿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着燕羽菲死在了面前。
傅寒泽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羽菲——”
“辞儿！”
傅太傅抓住傅寒泽胡乱挥舞的双手，老泪纵横：“辞儿，你醒醒啊！”
他真的低估了燕羽菲在傅寒泽心中的地位。
看着傅寒泽嘴中唤着燕羽菲的名字，又想起那副黑棺，泣不成声的低下了头。
良久，挣扎的傅寒泽才缓缓冷静下来，看着傅寒泽慢慢的睁了眼睛，傅太傅浑浊的目光亮了些许，连忙将凉了一半的药拿过来：“辞儿，把药喝了吧……”
傅寒泽怔怔的看着傅太傅，刚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却还在疼。
他抬起无力的手，推开嘴边的碗。
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我……要见羽菲……”
第十八章 声声祈求
  
傅太傅手不由得一抖:“辞儿，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吧。”
傅寒泽前倾的身子猛地砸在床上，疲惫至极的双目说什么都不肯闭上，他紧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一股咸腥味才清醒了许多。
他害怕他闭上眼，会比看见燕羽菲死的模样，傅太傅命人将药热了一番才劝傅寒泽喝下。
直至次日，天才蒙蒙亮，傅寒泽便披上外袍，不顾傅太傅的阻拦策马奔向将军府。
傅太傅担心他再出什么事，只能坐马车跟了上去。
将军府的府门依旧是禁闭着，门上两个大白灯笼只有微微烛火的光亮，好不辞静。
傅寒泽撑着发烫而无力的身子，走至府门前猛烈的敲着：“开门。”
许久，一睡眼惺忪的小厮将一扇门微微开了条缝探出头，见是傅寒泽，他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准备将府门关上。
他可不敢让傅寒泽进来，柳馥兰早已吩咐过:凡是傅家人，一概不许踏进燕家一步。
傅寒泽手疾眼快的将手伸了进去，被狠狠夹住也只闷哼了一声：“我要见……燕羽菲！”
小厮被傅寒泽的模样吓了一跳，想关上门却又被傅寒泽的手挡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太傅急匆匆的下了马车，命随行的小厮拉住傅寒泽:“辞儿，你别胡闹了。”
傅寒泽撑着府门，满头密汗的喘着粗气，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厅，干哑的喉咙阵阵刺痛，可任身体再难受，他也不愿再离开一步。
“傅大人，您就别难为奴才了，少夫人吩咐过……哎哎哎！”小厮正说着为难的话，却被傅寒泽突然推开。
傅寒泽直奔到燕羽菲的棺旁，黑棺的冰凉撞上他灼热的体温，让他不由得一颤。
燕羽菲，她就在这儿，就在他的怀里……
傅寒泽从未像现在这般贪恋着呢喃着燕羽菲的名字，好像只要他不断的呼唤，燕羽菲就会活过来一样。
太傅站在他身后，欲上前却又止住，他心中有愧，实不忍去看燕毅和燕羽菲的灵位。
只是傅寒泽这般神志不清的模样，让他万分担忧。
柳馥兰听见丫鬟来说傅寒泽闯进燕府的事情火冒三丈，可是细想傅寒泽此时恐怕一心的惦记着“战死”的燕羽菲，更多的只有惋惜了。
她行至大厅，只见傅寒泽抱着燕羽菲的黑棺，任凭小厮怎么劝阻拉扯他都不肯放手。
而傅太傅也是无言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抹泪，柳馥兰正要出言呵斥，却只听见棺盖被挪动开的声音。
原来是小厮拉傅寒泽时被拉开了。傅寒泽下意识的俯身去看，却只见棺中放着几件衣物，燕羽菲并未在里面。
顿时，他眼神一闪，却又流露出一丝惊惧:“她，她呢？羽菲呢？”
燕羽菲不在棺里，难道说，她还活着吗？
一瞬间，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抓住身旁的小厮急切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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