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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摄政王府。
大雪纷飞，小院内的竹林被雪覆盖，青白一片，竹叶随风摇曳。
屋内小炉炭火烧的正旺，楚璃玥手里捻着针线，仔细绣着荷包上的君子兰。
楚衍看着自家姐姐那副认真模样，替她将暖炉续上。
他视线落在了楚璃玥纤细玉指上，浅笑开口：“姐夫若是见了姐姐亲手绣的荷包，定生欢喜。”
楚璃玥没有抬头，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
楚衍说的姐夫，正是楚璃玥的夫君，当今的摄政王——顾辞渊。
她与顾辞渊成婚五年，相敬如宾。
但楚璃玥深知，顾辞渊并不爱她。
此时，屋内的门被推开，一身着金竹玄衣的男子踱步走进。
正是顾辞渊。
顾辞渊一双狭长的眼定在楚璃玥身上，眸色深邃，薄唇紧抿。
楚衍见状起身，轻咳两声：“姐夫回来了，那我便不多打扰姐姐了。”
说完，楚衍便拖着羸弱的身子离去。
屋内只剩下楚璃玥与顾辞渊两人。
“府上下人说今日你又未动吃食。”
顾辞渊的声音冰冷，似冬日风雪，凉的楚璃玥指尖发颤。
她放下手中针线，低着头说：“不大有胃口……”
话音未落，便被顾辞渊打断。
“随你，”顾辞渊的目光定在楚璃玥身上，“今日想作画了。”
楚璃玥的脸色发白。
怔了片刻后，她竟起身缓缓解开衣衫带子。
顾辞渊拿起桌案上放着的笔砚，沾了笔墨，缓缓拂在楚璃玥的背脊上。
一阵凉意袭来，楚璃玥身子一抖，却被她强压了下去。
顾辞渊所说的作画，便是以楚璃玥的身子做宣纸。
成亲五年，顾辞渊从未碰过楚璃玥。
唯有作画……两人才勉强称得上是肌肤之亲。
楚璃玥脑海中响起五年前，顾辞渊站在自己眼前，对自己冷冷说道。
【果然生得一副美人骨，用以画作最好不过。】
思及此，楚璃玥的身子猛地一颤。
顾辞渊落笔之处陡然，眉头微蹙，神色不悦。
“若想你和你弟弟过安生日子，便将你这副羞耻之心收一收。”
楚璃玥脸色倏地发白，咬紧了唇：“是。”
顾辞渊面色沉下，扔了笔，起身冷道：“你这副清高样子，当真是惹人厌烦。”
楚璃玥身子一颤，猛地僵在了原地。
她眼角染上一丝红意，语气慌乱：“我……我改便是，夫君莫要生气。”
顾辞渊拧眉，不再看楚璃玥一眼，挥袍走出了房内。
一阵冬风吹来，楚璃玥的心如至冰窟。
直至入夜。
王府内一片喧嚣热闹。
楚璃玥看着手里的荷包，脑海中回想着白日里惹怒了顾辞渊。
她紧了紧手，沉下心向顾辞渊院内走去。
……
院内。
一身着绛色衣袍的女子窝在顾辞渊怀里，脸上布满娇红。
“辞渊，你要留着那女子到何时才肯娶我？”
楚璃玥一踏入院子便看到这一幕，手中动作猛地一紧，怔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
顾辞渊抚着那女子的脸颊，倾身上前，吻即将落下唇角，声音低沉。
“有没有她，摄政王妃都是你。”


第二章
楚璃玥怔在原地，手中的荷包落在雪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女子抬起头来，看向楚璃玥，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后模样娇嗔，似是有些不满。
顾辞渊回过头看向楚璃玥，眼神冰冷淡漠。
楚璃玥看着他，喃喃问道：“夫君，她……”
是谁？
话还没问出口，顾辞渊便冷声回应：“不是已经听见了？何须多言。”
楚璃玥看着顾辞渊的模样，心口一窒。
她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陷，刺痛着掌心。
那女子看着地上掉落的荷包，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辞溪，楚姑娘是来送荷包来了。”
楚璃玥心中似是被猛然解开一道伤口，鲜血潺潺渗出，暴露在这冬夜之中。
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顾辞渊的面容，只听到那道熟悉的男声缓缓说道。
“还不滚？”
楚璃玥再也支撑不下去，捏紧了裙摆，含泪转身跑出了院门。
院外。
楚璃玥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冬风凌厉呼啸，划过面颊。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乖巧，哪怕顾辞渊不爱自己，也会留在她的身边。
可这幻想终于是在这除夕夜被打破。
每想一次，楚璃玥的心就被撕裂一分。
府里的下人们见楚璃玥从顾辞渊的院内跑了出来，掩唇议论着。
“王爷这时候应是和丞相府的千金在一处吧？”
“你是说苏姑娘？这怕是被夫人撞见了。”
“撞见了又如何？论家世地位，她哪点比得上苏姑娘？早点知道了也好。”
楚璃玥听着那些下人们的议论声，心如绞痛。
丞相府的苏姑娘？
这府里的人都知道，原来顾辞渊早与他人有情，却都瞒着她。
直到眼前撞上一人，楚璃玥身形晃了两下才停顿下来。
楚衍看着楚璃玥通红的双眼，担心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楚璃玥看着楚衍，鼻尖忍不住一阵酸涩，心里算是有了慰藉。
还好……她还有个弟弟。
楚璃玥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想念爹娘了。”
楚衍点头默了默，又问：“姐夫可喜欢你亲手绣的荷包？”
楚璃玥一颤，又想起了方才的一幕。
她勉强勾起嘴角笑道：“嗯……他很喜欢。”
楚璃玥深吸一口气：“我累了，先回房歇着，你身子不好，早些休息。”
说罢，楚璃玥便掩住情绪，跑回了房内。
……
翌日，年初一。
王府内闯进一支军队，冲进了楚璃玥的小院将她拖拽出来。
院内一片嘈杂，围满了官兵。
楚衍从屋里冲出来，大声喊着：“放开我姐姐！为何要抓我姐姐？！”
官兵上前，一脚踢开楚衍，后者重重摔在雪地之上。
楚璃玥双眼通红，挣扎着桎梏Ⓨⓗ，双眼通红：“弟弟！”
为首的将士上前，对着楚璃玥的脸颊狠狠甩上一巴掌：“给我老实些！”
楚璃玥一阵目眩，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血迹，口中满是铁锈味。
顾辞渊听到动静，走到院内，眉头紧锁着。
楚衍见状，连忙喊着：“姐夫！他们要带走姐姐！”
顾辞渊冷眸扫了一眼楚璃玥，后者脸上的掌印明显。
为首那人看着顾辞渊，行了个礼说道。
“回禀摄政王，丞相已查明她便是前朝余孽，现就地处死！”
楚璃玥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们怎么会知道……？！
顾辞渊看着楚璃玥，神色依旧冰冷，薄唇轻启——
“要杀出去杀，别弄脏了本王的府邸。”


第三章
话音落地，楚璃玥浑身震颤。
楚衍更是呆愣地坐在雪地上，眼中盛满不敢置信：“姐夫……？她是姐姐啊，是你的妻子啊！”
顾辞渊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楚衍，眸中满是漠视：“妻子？”
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冰霜，声音浸着冷意：“本王的妻子不会是前朝余孽。”
楚璃玥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口再次被撕裂。
喉咙似是被大手扼住一般，不得喘息。
双眼升起一团氤氲，模糊了视线。
她向来清楚顾辞渊不爱她，但两人毕竟是夫妻……
楚璃玥死死咬住唇瓣，面上毫无血色。
那将士看着顾辞渊，恭敬作揖：“摄政王，既然是您府上夫人，那这前朝余孽该如何处置？”
顾辞渊看着楚璃玥，神色未变：“既然陛下要处死，那便送去刑部大牢，择个日子吧。”
楚璃玥血气上涌，只觉得喉管一阵腥甜，她从齿中挤出一句：“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到底算什么，能让他如此轻易将她拱手交出，送她去死。
顾辞渊眼帘微抬，语调平静：“一张画纸罢了，毁了便毁了。”
一瞬间，楚璃玥的心碎裂，落了满地。
为首的将士抬起手，高喝一声：“带走！送去刑部大牢！”
身后的官兵拖拽着楚璃玥走出了王府。
顾辞渊只是冷冷看了一眼楚璃玥，甩袖转身离去。
……
刑部大牢内。
冬日本就寒冷，牢房内阴暗潮湿。
楚璃玥抱膝坐在地上，双眼通红。
她死死抓着自己的手，直至掌心渗出鲜血也不愿松开。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忘却顾辞渊给她带来的痛楚。
御史台的折子下来了，当今皇帝将于七日后在午门处死楚璃玥。
她是前朝公主，如今众人口诛笔伐的余孽。
五年前，顾辞渊带兵闯入皇宫，扶持如今新帝上位。
她的父皇母后尽数被乱军杀死，只有她和楚衍活了下来。
楚璃玥忘不了那一日，顾辞渊持剑推开殿门，站在她和楚衍面前。
【果然生得一副美人骨，用以画作最好不过。】
【想带着你弟弟安稳活下去吗？那便留在我身边。】
起初她是想追随父母而去，可终究放不下楚衍。
她想着，只要楚衍好好的，自己屈辱苟活又如何。
可这五年来，朝夕相处间，她早已不知不觉地爱上了顾辞渊。
哪怕她知道，他不爱她。
楚璃玥重重地阖上双眸，一行清泪落下。
三日后。
牢房内，楚璃玥蹲坐在角落中，满身脏污，消瘦了一大圈。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楚璃玥抬头望去，只见顾辞渊缓缓走来。
楚璃玥那双干涸的眼瞬间涌上湿意，眸中带了几分委屈。
她起身拉住顾辞渊，声音哽咽：“王爷，你是来救我的？”
顾辞渊看着眼前的楚璃玥，眉头微微一蹙，在楚璃玥热切的目光中，缓缓张口。
“楚衍死了。”


第四章
楚璃玥的脸色倏地惨白。
怎么可能？！
她怔怔地看着顾辞渊，眼泪不断涌出，一双眸子染上猩红。
楚璃玥强压着骨子里涌出的悲痛感：“你在骗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顾辞渊看着楚璃玥，眉头依旧蹙着，语气淡漠。
“陛下特赦你回府办丧，待守灵三日再去午门。”
楚璃玥身形恍惚，几欲昏倒在地。
“怎么会……明明还好好的。”
楚璃玥只觉得心头像是被骨刺痛，细细密密扎在心上，痛得她难忍。
明明在除夕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楚璃玥咬紧了唇，干裂的唇瓣渗出丝丝血珠，滚入口中。
她重重阖上双眼。
好痛啊。
……
楚璃玥从刑部大牢出来后，先去净了身，换了身干净的丧服。
她知道，楚衍最好洁净了。
他定然不想看到自己姐姐一身脏污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吧。
楚璃玥一脚踏入王府内内，眉目间满是死气。
身边的下人纷纷退让两旁，低声道。
“夫人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大牢内等着被处死？”
“陛下宅厚，特赦了她回来为楚衍守丧，若说他也是可怜，本就是半条命的人了，还为了给夫人求情，在雪地内给王爷跪了三天三夜。”
“哎……谁说不是呢？若不是这一遭，那病秧子怎么也能多活几年。”
楚璃玥听着身旁的议论声，身子猛然震颤。
楚衍竟是为了她，才殒命在这王府之中吗……
原本干涸的双眼再次泛起湿意，泪如雨撒。
灵堂内。
白绫布满了整间屋子，正中央放了一口黑漆棺椁，而面前的灵堂的牌位之上，赫然写着楚衍的名字。
这偌大的王府内，唯有这一处看上去，像是办丧。
楚璃玥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走到灵堂里。
顾辞渊就站在面前，身旁还跟了位身着藕粉衫裙的女子，黏腻地抱着他的手臂。
正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丞相府的苏千金。
苏沅莺见楚璃玥走来，脸上露出不满之色，娇嗔的对顾辞渊说道。
“既然楚姑娘来了，这便由她守着，辞渊，上次你绘我的那张美人图还未画完，今日再填上赠与我吧。”
楚璃玥的脸色倏地苍白，眸光死死地看着顾辞渊。
五年来，他从未在纸上画过她的模样。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当真只是一张画纸罢了……
顾辞渊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楚璃玥，并未多言，转身便离开了灵堂。
灵堂内恢复一片死寂。
楚璃玥看着那棺椁与牌位，双膝笔直跪下，骨头嗑在青砖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
是夜，静谧无声。
一黑衣人影从灵堂外走来，悄然无声。
楚璃玥还直直地跪在楚衍的棺椁面前，丝毫未动。
那人影上前，在楚璃玥面前微微低首唤了句：“公主。”
楚璃玥没有回头。
她知道，来人正是从小就守在她身旁的侍卫——秦牧。
秦牧看着楚璃玥那副憔悴失魂的模样，心尖泛起丝丝疼痛。
“如今太子已去，公主还要死守在这摄政王府吗？将士们苦等了您三年，公主该给前朝那些逝去的亡魂一个交代了！”
楚璃玥没有说话，秦牧的语气加重了些：“公主，他不爱你！”
楚璃玥双目无神，喃喃道：“我……知道，可他是我的夫君。”
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呢？
前朝覆灭，她已无家可归，除了在这摄政王府，唯有午门一死。
一股莫名情绪在秦牧心头升起，或是气愤，他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拉扯住楚璃玥的手臂，将她拖拽起来，直视着她那双猩红的眼，低沉喝道。
“那公主可知，正是你夫君亲手杀了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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