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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已经不自觉地把沈晚卿划成自己人，而秦红霞是外人。
虽然战玄墨没有开口说话，秦红霞却觉得战玄墨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而且还没发火，说明就有好好过日子的苗头。
一手挎着篮子，一手亲亲热热地挽着战玄墨的胳膊：“正好我过去看看。”
战玄墨也没法拒绝，秦红霞是个非常热闹的人，喜欢说话，她到家里，整个家里都热闹起来。
和宋修言认识关系也不错，还嚷嚷着要给宋修言介绍对象。
宋修言吓得直摆手：“嫂子，你还是饶了我吧，我现在不是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秦红霞不赞同：“那可不行，我记得你就比小席小一岁吧，那也快三十了，再不结婚，那好姑娘都被人挑走了。”
“不过，你是京市人，应该瞧不上我们这边的姑娘，以后肯定要找大城市里的姑娘，我听人说，大城市的姑娘都是香的。”
战玄墨有些错愕地看着秦红霞，这个年纪的女人都这么敢说吗？简直百无禁忌啊。
宋修言被逗乐：“嫂子，我觉得你是在造谣啊。”
秦红霞哈哈笑起来：“不过，我觉得大城市里的姑娘也没有小席媳妇漂亮。”
战玄墨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小席媳妇说的是自己，一时没法接话。
秦红霞就一直乐乐呵呵地跟宋修言聊天，时不时跟靠在小床上的沈晚卿说两句，一直到傍晚也没要走的意思。
甚至看饭点到了，很主动地跟战玄墨说道：“晚上就在你家吃，我一会儿喊我家那口子过来，我来做饭。”
宋修言立马响应：“这主意不错，嫂子再把你家的桌子和凳子搬来。”
战玄墨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看着秦红霞临时地组了个饭局起来。
她只能帮着秦红霞洗菜，看着秦红霞挽着袖子非常麻利的和面，还不停地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确实有热心老大姐的风范。
秦红霞还不停地教给战玄墨一些夫妻相处之道：“我们女人在家就该好好操持着家务，做饭洗衣服带孩子。毕竟男人在外面挺辛苦的。你看他们现在还能天天回家，好像很清闲的样子，有时候也要去实验基地，荒凉得连个骆驼刺都不长，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那回来，嘴上干的都是口子，脸上都脱皮。”
战玄墨也知道这一点，这一辈搞科研的非常辛苦，做保卫工作的也很辛苦。
条件艰苦，环境还非常的恶劣。
秦红霞怕说多了战玄墨不爱听，笑着说：“不过我听说咱们家属院回头也要成立幼儿园，到时候你要不要去上班？我给我家老李说一声。”
战玄墨对当孩子王没兴趣，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头想自己学点什么。”
秦红霞也没勉强：“那挺好，你这么年轻，学东西肯定快。”
闲聊时候，秦红霞已经把面条擀出来，宋修言拎着一瓶酒带着秦红霞男人李国豪进来。
战玄墨扫了眼李国豪，是个瘦高的男人，脸庞黑红带着一股豪放气。
李国豪冲战玄墨点了点头，就扯着嗓子跟沈晚卿打招呼：“你小子，真是优秀，这次又立了三等功。要不是你发现及时，通知村民们转移，多少家庭要毁了。”
沈晚卿皱了皱眉头：“这是我该做的。”
李国豪笑起来：“总之，还是你够优秀，运气也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立了功，调级的指标给你没跑了。”
战玄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这几句话，她觉得作为一个领导不该轻易说出来。
这不是让沈晚卿更招人记恨吗？
满屋油烟中，秦红霞炖了个白菜粉条肉，木耳炒鸡蛋，又用一点肉末和萝卜丁土豆丁炒了一碗臊子拌面条吃。
简单的三个菜，一碗面，让战玄墨竟然吃出了过年的感觉。
李国豪和宋修言喝着酒，不时聊几句，突然提了一句：“你出事那一天，有个从京市来的电话，还问你的情况呢。”
宋修言看了眼沈晚卿，赶紧追问：“京市电话？问他干什么？”
李国豪也不清楚：“当时正好是我接电话，就是问了他的年龄和出生年月，还有近几年的表现，我还想着是不是那边单位要人？”
宋修言抿了口酒没吱声，京市单位要人，怎么可能打电话过来问出生年月，还有近几年表现。
这些东西，在沈晚卿的档案里都有，只是沈晚卿档案保密，一般人调取不出来。
因为沈晚卿身上有伤，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就散了，秦红霞帮着把碗筷洗了才离开。
宋修言也跟着李国豪夫妻俩一起离开。
第二天一早，简单地吃了早饭，宋修言就送战玄墨和沈晚卿去镇上车站坐车。
战玄墨还不知道河湾村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回去住几天，就多带了几件衣服，把奶粉和麦乳精也都塞在衣服里，万一去了日子更惨，总要给沈晚卿补充一下营养。
把钱和粮票都装在身上的口袋里。
顺便把消炎药和纱布也都装上，塞了鼓鼓囊囊一大提包，反而是沈晚卿就拎着个小包。
从镇上到县城一个多小时，再县城还要转两次车才能到河湾村所在的镇上。
沈晚卿让战玄墨看着行李，他去买票。
战玄墨坐在极其简陋的候车室里，长条椅年久失修，四席墙上石灰斑驳，隐隐还能看见标语。
环境闹哄哄的，还有人脖子上挂木头箱子卖一些小吃。
沈晚卿买了票回来，手里还多了个大号铝饭盒，过来递给战玄墨：“一会儿路上要坐五个多小时，饿了吃。”
战玄墨接过还有些烫的饭盒，打开一看，里面挤着放了五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肉香味瞬间袭来，盖上饭盒盖笑起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你伤口难不难受？一直坐着行不行啊？”
沈晚卿摇头：“没事，要是路上顺利我们半夜就能到家，要是有其他事情，可能要在半路住一晚。”
战玄墨没放在心上，出门住店不是挺正常。
十一点发车，让战玄墨意外的是竟然不是凭票找座位，而是谁抢上算谁的，也不是一人一个座位，还有很多没有座位的，就在过道中间放个小板凳，这么蜷缩得坐五个多小时。
想到沈晚卿身上的伤，还有她也想舒舒服服坐个好位置，决定也不管什么素质了，开车门就去抢。
看着蠢蠢欲动的人群，叮嘱沈晚卿：“一会儿你慢点来就行，我先去抢个座位啊。”
沈晚卿看着战玄墨的小身板：“没事，最后都有座位。”
战玄墨心想那能一样吗？而且就沈晚卿这种把为人民服务刻在骨子里的人，肯定不会去抢座位的。
“我不想坐小板凳，我要去抢的。”
说完也不管沈晚卿，挎着她的大包非常灵活地钻进人群里，跟着一群男男女女朝着还没停稳的中巴车跑去。
战玄墨力气再大也大不过一群人，眼看着快到车门口，却要被挤出来，使劲吼了一声：“谁的粮票掉了，二十斤的！”
往前挤的人突然停下来，都低头到处找粮票，二十斤啊，就算不是自己掉的，也想捡来据为己有。
趁着乱，战玄墨一股气爬上车，找中间连着的两人座坐下，把提包放在里面的座位上，有些小得意地冲站在车外的沈晚卿招手。
沈晚卿看着一脸小狡猾的战玄墨，眼里难得闪过笑意，倒是没想到战玄墨还有这么古灵精怪的一面。
等沈晚卿上车坐好，车里已经满满是人，过道满小板凳也全坐着人。
战玄墨心情很好地把行李放在腿上，等着中巴车慢悠悠地晃出车站。
让战玄墨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人带着鸡笼鸭笼上车，一路上鸡鸭的叫声，还有恶臭的粪便味弥漫着整个空间。
她想开窗户，见后排女人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怕把孩子吹病，就只能忍着。
这么一路忍了五个多小时，根本没胃口吃东西，好在顺利到了另一个县城。
坐得战玄墨都没了精神，蔫吧地拎着提包跟着人群下车，完全没了抢座位时的生龙活虎劲儿。
沈晚卿看着战玄墨蔫吧的模样，想想包子冷了也不能吃，快走两步在战玄墨身边：“我们先去吃碗面，休息一会儿再去坐车。”
战玄墨下车后使劲呼吸了几口，才觉得缓过来一些，又怕吃了饭会耽误坐车：“那还能不能赶上去镇子的车？”
沈晚卿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可以，一个小时后还有最后一趟。”
战玄墨有些羡慕地看着沈晚卿的腕表，谁能想到，一块普通的手表在现在都是奢侈品。
沈晚卿对这个县城很熟悉，带着战玄墨出了车站右转走了没多远，就有一家不大的面馆。
里面简单的三张桌子，长条凳。
战玄墨和沈晚卿面对面坐下，小面馆比她想的要干净很多，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沈晚卿去后厨要了两碗面出来，跟战玄墨说道：“后面有洗手的地方。”
战玄墨去洗了手，顺便就掬了一把清水洗了个脸，感觉瞬间清醒不少，拍着脸上的水出来，就见她的位置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穿着红碎花的棉衣，衣服有些掉色，肩膀处还补着补丁，脖子上围着个蓝色方巾，两角在脖子前交叉绑着。
脸色有些黄，但底子很漂亮，杏核眼柳叶眉，看着格外温柔。
只是眉宇间有些憔悴。
战玄墨愣了一下，这个女人显然是认识沈晚卿的，这会儿看着沈晚卿的表情有些激动，眼底还微微泛着红。
想想也是，沈晚卿就在这里长大，在县城遇见个熟人也很正常。
正犹豫期间，女人看了过来，眼神惊讶后赶紧站了起来，笑着冲战玄墨打招呼：“阿勋，这就是安蔓吧，长得可真好看。”
沈晚卿回头看着战玄墨，也站了起来：“嗯，我们一起回来的。”
战玄墨心里却莫名的酸起来，女人竟然那么亲昵地喊着沈晚卿。
脸上却笑吟吟地走过去：“你好，我是战玄墨。”
女人依旧温和地笑着，席身都散发着那种让人很舒服的温柔：“你好，我叫罗彩霞，和阿勋是一个村的。”
战玄墨愣了几秒，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传闻中的前女友。
那个人人都觉得沈晚卿应该娶的女人，看着确实不错啊。
沈晚卿往里挪了挪：“先坐下吃饭吧。”
战玄墨在沈晚卿身边坐下，没忽略罗彩霞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却也不好多说。
罗彩霞等战玄墨坐下后，看着沈晚卿：“那时候听说你结婚，还想着你会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呢，没想到这么好看呢，阿勋，你有福气呢。”
沈晚卿没吱声，倒了一碗茶推给战玄墨。
罗彩霞也了解沈晚卿的性格，又冲战玄墨说道：“你们结婚也没回来办酒席，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办酒席？”
没等战玄墨开口，沈晚卿先说话了：“不了，我们有其他事情。”
罗彩霞似乎有些失望：“怎么不办酒席呢？村里人都知道你们结婚了，还没喝到喜酒呢。我在县城开了个裁缝店，还想着你们要是结婚，我可以给你们做衣服，两三天就能做好。”
战玄墨有些疑惑，罗彩霞要是喜欢沈晚卿，怎么还忍心看着喜欢的人娶了别人，还给他做喜服。
直到面条上来，沈晚卿也没怎么开口，倒是罗彩霞说了村里的不少事情。
什么放牛伯前年得了风寒死了。
教他们写字的老师，已经要回城了，结果被中煤烟毒死了。
还有发小秋田和隔壁村的春芽结婚了。
战玄墨一个都不认识，只能低头安静的吃面，顺便听着罗彩霞聊的那些八卦，想到她和沈晚卿有挺多可回忆的生活，进嘴的面条都是酸的。
吃完面，战玄墨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跟沈晚卿说了一声，先出了饭馆。
没多久，沈晚卿和罗彩霞也出来了，只是罗彩霞眼圈红着，看了战玄墨一眼，转身匆匆离开。
战玄墨见沈晚卿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十分好奇，两人说啥了，罗彩霞还哭着回去？
两人又去车站坐了车，这次倒是很快，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镇上，然后要走路回河湾村。
天已经黑了，镇子上没有路灯，往河湾村走更是漆黑一片。
战玄墨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峰，时不时还有猫头鹰的叫声，心里有些打怵：“到村里还要走多久？”
沈晚卿默算了下：“要翻过两道山梁，我们走得慢，大概要走两个小时。”
战玄墨惊愕：“这么远？那你们平时不出来么？”
“很多人都没来过镇子上。”
沈晚卿边说着边拎起战玄墨的提包：“走吧。”
战玄墨赶紧去抢提包：“还是我自己拿吧，你身上有伤呢。”
沈晚卿这次没顺着她：“没事，山路不好走，你跟紧了。”
一个小时后，战玄墨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深一脚浅一脚，还要拽着沈晚卿的袖子才能走。
在快坚持不住时，终于看见山脚下点点的灯光。
河湾村非常穷，靠天吃饭，很多人家连电都用不起，还用着煤油灯。
席家是舍不得用电，晚上也点着煤油灯。
朱桂花带回来沈晚卿要回家的消息，这几天全家人都没有睡好，怕他们藏着的秘密瞒不住沈晚卿。
到时候沈晚卿一怒不往家里寄钱怎么办。
听见大门响，席桂花愣了一下，推着炕边的小儿子席长运：“我听见大门响了，你看看是不是你二哥回来了。”
席长运有些不乐意：“他回来就回来，看看你们都吓成啥样了。”
靠在被子上的老头席满仓咳了几声骂着：“让你去，你就去，你废话什么！”
席长运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还没等出去，屋门推开，沈晚卿带着战玄墨走了进来。
黑咕隆咚中，战玄墨也看不清外面什么情况，进屋在如豆的煤油灯下，看见一屋子的人，还懵了一下。
屋里是一铺大炕，占了房子一半的地方。
炕里面半躺着个老人，看着满脸褶子很老实的模样。
朱桂花坐在炕桌前，手里还拿着鞋底子。
另一边坐着个年轻女的，挑着眉看着他们，旁边坐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老头长得很像，有些憨厚。
而地上站着个年轻男人，和朱桂花很像，细长眼有些精明。
战玄墨看了一圈，心里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人和沈晚卿一点儿都不像，从长相完全看不出他们还有着血缘关系。
朱桂花愣了一下，妈呀一声跳下炕，慌乱地穿鞋：：“老二，你们咋突然就回来了呢？还想着你们要等两天呢，你受那么重的伤，咋不多养两天。”
席满仓也坐直了身体，憨笑的看着沈晚卿：“就是，咋没捎个话回来，让你大哥套毛驴车去接你们。”
一番寒暄下来，战玄墨知道老头是沈晚卿的亲爹席满仓，坐在炕边的男人是沈晚卿大哥席长林，站在地上的是弟弟席长运。
而另一边坐着的女人，是席长运的媳妇陈巧兰。
朱桂花热情的让战玄墨和沈晚卿在炕边坐下：“赶紧上炕坐，是不是还没吃饭呢？家里还有两个鸡蛋，我去给你们冲个鸡蛋茶。“
沈晚卿拦着：“不用了，我们在镇上吃过了。”
朱桂花有些心疼：“你说你们，都到家门口了还在镇上吃啥，那不是瞎花钱。”
席长运站在一旁，眼睛不时的扫着战玄墨，听朱桂花和席二妮回来说，二哥娶了媳妇特别漂亮。
现在一看，还真是漂亮，那皮肤更骨瓷一样，白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还有那个气质，是他形容不了的好。
心里有些妒忌，席老二倒是好福气，村里最漂亮的罗彩霞和他好，现在还能娶这么漂亮个媳妇。
席长林看着就憨厚，问话也憨厚很多：“一路上都好吧，听娘说你受伤了，严重不？要不要让村里牛医生过来看看？”
沈晚卿对这个大哥态度还挺好：“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么晚就不麻烦人家了。”
席满仓努力咳了几声：“回来就好，你娘前两天就把屋子收拾出来了，被褥都是新拆洗的，你们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朱桂花也笑着：“对对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安蔓，我看你包挺沉的，我来给你们拎。”
战玄墨快朱桂花一步拎起提包：“不用，我自己拿就行。”
她可不认为朱桂花是想帮她拎包，怕是想知道她都带了什么东西。
朱桂花心里不满意，介于沈晚卿还在，依旧笑着：“那成，你们先去睡，还是老二以前的屋子，你们去看看还缺啥不。”
席满仓在一旁叮嘱了一句：“把电灯拉着了。”
战玄墨拎着包跟着沈晚卿出来，还瞟了眼席长运，这男人偷偷投过去的眼神，她可没错过。
眼神里的贪婪和邪念一点儿都不加掩饰。
心里忍不住叹息，这是一家什么人啊，沈晚卿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没有长歪。
沈晚卿的屋子在最东边一间，房间很小，看着不过五六平米的样子，里面也是一铺炕，铺着粗布床单，两床洗的白发的被子，墙壁用报纸糊着。
就靠窗有个三斗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以看出，真是朱桂花很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而沈晚卿之前的生活用品，一个都没了，估计已经被这家人都分了。
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肯定不是这个家亲生的。”
沈晚卿把包放在三斗桌上，看了眼战玄墨一眼：“你说什么？”
战玄墨忙摇头：“没什么，没想到你妈还挺热情的哈。”
沈晚卿没再追问，看着炕上并排放着的两床被子，才意识到带战玄墨回来，这几天肯定要睡在一张炕上。
正犹豫着怎么跟战玄墨解释，让她住这里，他晚上出去借住一晚上。
战玄墨先开了口：“家里有热水吗？还有一会儿我给你看看伤口，折腾一天千万别崩开了。”
她打算跟沈晚卿回来，就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既然是夫妻，住在一个屋里也很正常。
反正是一人一床被子，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沈晚卿还伤得那么重，能发生什么？
所以，战玄墨压根没多想，就想赶紧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觉，这一天坐车坐得全身快散架了。
还有就是赶紧检查一下沈晚卿的伤口。
她话刚落，朱桂花就拎着两个黑乎乎的暖壶闯进来：“天黑刚烧的热水，你们洗洗。”
放下暖壶还扫了眼三斗桌上的提包，又哈哈笑着出去：“我再去给你们拿脸盆脚盆去。”
沈晚卿根本没时间说话，只能跟着出去拎了桶凉水进来，又拦住送盆子的朱桂花，让她不用忙了，赶紧回屋去。
朱桂花从沈晚卿脸上实在看不出他的心思，更不知道他回来想干什么，所以就格外的小心：“你们明天早上不用早起，这两天生产队开始挖水渠，早上可能有些吵。“
沈晚卿嗯了一声，拎着盆子进屋。
朱桂花越想心里越忐忑，小跑着回屋跟炕上的席满仓说道：“你说老二突然回来干啥？”
席长运还歪靠在炕边，抄着手有些不在意：“这是他的家，他回来咋了？当初他说结婚不回来办，我还以为是这个女的看不上咱们乡下呢。现在回来不是挺好的。”
朱桂花瞪他一眼，压低声音骂着：“你懂个屁，你忘了罗彩霞的事了？”
席长运愣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说着：“我二哥也没说跟罗彩霞好啊，再说我和罗彩霞的事情，你不也同意。”
朱桂花呸了一口：“你闭嘴，你个没用的东西，人都给你按在屋里了，你都没弄成。你要是和罗彩霞睡了，现在不就是你媳妇了？”
席长运不服气：“谁知道罗彩霞死都不肯呢，也不知道看上我二哥什么，结果我二哥也没要她。现在她就是个破烂货，我看谁还敢娶她。”
朱桂花还是挺喜欢罗彩霞，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姑娘，心灵手巧还听话，家里就一个寡母，也挺能干的。
她就想着让罗彩霞跟小儿子好，结果不知道谁说的，罗彩霞在跟老二谈对象。
而沈晚卿在家的时候，确实也经常帮着罗彩霞母女俩，干农活挑水砍柴的，所以她也觉得沈晚卿看上了罗彩霞。
而席长运也喜欢罗彩霞，朱桂花就偏心小儿子，也更希望罗彩霞能成小儿媳妇，等罗彩霞的那个寡妇妈死了，家里那个院子不都是席长运的。
所以早几年，朱桂花就算计着，想让席长运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不怕罗彩霞跑了。
结果罗彩霞拼死也不同意，还撞墙要寻死。
朱桂花怕把事情闹大了，赶紧哄着罗彩霞，说席长运是喝多了，只要她不往外说，以后肯定让沈晚卿娶她。
甚至下跪求罗彩霞。
罗彩霞心软答应了，朱桂花赶紧托人给席长运说了个更偏僻山沟里的媳妇，这才消停了几年。
可是三年前，沈晚卿发电报过来，说是受了重伤，让家里过去人照顾。
朱桂花舍不得离开，毕竟走一个人，就少挣一份工分，还要去那么多天，想了想就让罗彩霞去。
罗彩霞当天下午收拾东西离开，去了大半个月才回来，村里人都觉得沈晚卿肯定会娶罗彩霞。
毕竟罗彩霞一个大姑娘没名没分的过去照顾大半个月。
就等着喝沈晚卿和罗彩霞的喜酒，谁知道一等三年，前几个月传来沈晚卿结婚了，娶的是城里的姑娘。
村里人都觉得沈晚卿对不起罗彩霞，就是一个陈世美。
朱桂花心里却跟明镜一样，罗彩霞三年前离开去照顾沈晚卿，半路上却被席长运拖进苞米地强bao了。
这事席长运以为没人知道，她却偷偷过去看得真切。
席长运发完兽欲后，提着裤子离开，扔下半死不活的罗彩霞不管。
朱桂花怕罗彩霞反过来去告小儿子，把罗彩霞弄到山上窝棚里伺候了半个月，还好言好语地哄着，只要罗彩霞饶了丧尽天良的席长运。
她一定会让沈晚卿娶了罗彩霞。
这件事又变得人不知鬼不觉，罗彩霞也从来没提过，因为一直是个沉默少语的性格，也没人发现什么问题。
朱桂花心里却有鬼，总怕沈晚卿知道这件事，更怕沈晚卿知道自己的身世。
毕竟两年前已经有人来村里打听过沈晚卿，听说还是京市的大官。
朱桂花被这两个秘密压得睡不好，所以根本不希望沈晚卿回来。
席长运还不觉得他强bao的事情有人发现，见朱桂花坐立不安的样子，反而安慰着：“你也别乱想了，再说我二哥不是都娶了媳妇，肯定不会是为了罗彩霞回来的。”
说起罗彩霞，他也心不甘，睡过那一次后，他见罗彩霞回来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按时出工，后来就瞅着机会又去找罗彩霞，却不想对方身上藏着刀子，差点要了他的命根子。
所以从那以后，他也断了找罗彩霞的心思。
朱桂花听了小儿子的话，不仅没有宽心，心里更堵了，要是沈晚卿发现了自己的身世呢？
那会不会跟家断绝关系，以后一毛钱都不往家里寄？
席满仓倒是平静很多：“你也别瞎想，人都回来了，明天早上把家里的鸡杀了，再去借点油回来，中午做个油饼吃。”
朱桂花一听就不乐意：“就两只母鸡，还指望着下蛋换钱呢，杀了鸡以后拿什么换钱。”
席满仓使劲咳着，低声骂着：“你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老二带新媳妇第一次回来，你要是做得太寒碜，回头老二心里能没意见？”
说着又费劲儿咳起来，感觉一口气要上不来一样，吓得朱桂花赶紧爬上炕去给他拍背。
战玄墨洗了脚去院里倒水，都能听见席满仓激烈的咳嗽声，回屋小声问沈晚卿：“你爸对你好吗？”
沈晚卿愣了一下：“一般，怎么了？”
战玄墨赶紧摇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看着席满仓长相敦厚老实，要是对沈晚卿好的话，她可以帮他治一下这个咳嗽，要是不好就算了。
不过听沈晚卿这个语气，应该是不好的。
去擦了手，站在炕边看着沈晚卿：“你躺下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快点啊，我都要冻死了。”
沈晚卿也没法再扭捏，脱了上衣躺下，裹在腹部的纱布已经隐隐泛着红。
战玄墨皱着眉头：“都出血了，你难道不疼吗？”
边说着边动手解开纱布，一圈圈慢慢解开，已经愈合的伤口微微裂开，肉都翻出来。
战玄墨戳了戳伤口周围：“不疼？明天你不能再乱动了啊。”
沈晚卿摇了摇头，抿着唇角，微凉的指尖戳在他的皮肤上，反而让他感觉有团火在身体里乱窜，不自觉紧绷起来。
战玄墨检查了伤口，过去拿了碘伏和消炎药过来，给伤口周围消了毒，又洒了消炎粉上去，再熟练地包扎。
沈晚卿平躺着，虽然看不见战玄墨的动作，却能感受，她做这个很熟练，甚至比每次给他换药的护士们还要熟练。
想想这个战玄墨已经不是战玄墨，一切也就很好解释。
可她到底是谁呢？
走神的功夫，战玄墨已经包扎好伤口：“好了，明天一定不能乱动了啊，最好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沈晚卿听话地嗯了一声：“好。”
战玄墨还想说该铺床睡觉了，门外有人喊了沈晚卿一声：“老二，你睡了吗？”
听声音，是席家老大席长林。
沈晚卿应了一声，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战玄墨就在一旁看着，宽肩细腰，肤色有些深，肌肉线条却非常地流畅，处处都充满了力量。
之前就知道沈晚卿身材很好，可是因为他是病号没有细想，刚才脱衣服也是惦记着他的伤口，也没顾上细看。
这会儿看起来，是真不错啊。
沈晚卿脸庞发热，在战玄墨毫不掩饰的目光下穿上衣服：“大哥找我，我出去看看，你先睡吧。”
战玄墨正好自在，等沈晚卿出去后，爬上炕抱了一床被褥铺好，脱了毛衣毛裤，穿着秋衣秋裤钻进去。
被子因为很久没人盖过，盖在身上冰冷一团，只能哆嗦的缩成一团，胡思乱想一会儿进入睡眠。
……
席长林喊着沈晚卿去他屋：“你大嫂带着三个孩子回娘家了，娘家侄子结婚，你来我屋里坐会儿。”
沈晚卿在炕边坐下，看着整齐的屋子：“你们日子还好吧。”
席长林嘿嘿一笑：“好着呢，这两年可比前几年强多了，现在最起码能吃饱饭了，好得很。你呢？听说以后就留龙北市了？”
沈晚卿点头：“应该差不多。”
席长林连连点头：“那还挺好的，那还挺好，以后就是市里人了，不用回咱们这个山窝窝里种地。”
边说着边摸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烟叶和草纸，撕了一小条递给沈晚卿：“卷根烟抽？”
沈晚卿摇头：“不了，我不好这个。”
席长林自顾地卷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好半天问道：“你咋就突然结婚了？是犯了啥事？还是别的，你和彩霞好好的，怎么就不要人家了。”
沈晚卿皱眉：“我和彩霞没好过。”
席长林惊讶：“咋没好过呢，三年前，你受伤的时候，彩霞还过去伺候你大半个月呢，端尿倒尿的，回来人都瘦了一圈。”
沈晚卿拧着眉头没吱声，想起在镇上面馆时，战玄墨出去后，罗彩霞红着眼说的一句话：“阿勋，我已经不幸福了，你一定要幸福。”
他就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和罗彩霞有什么呢？
他在边防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对象，他在新单位，那些人也知道他在老家有个对象。
他从来不善于解释，而这件事也没法解释。
席长林见沈晚卿不说话，还以为是他理亏，继续说着：“既然你已经结婚了，彩霞的事情就不说了，不过村里人对你意见挺大的，都觉得你是陈世美。明天要是村里人看见你说了什么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沈晚卿依旧没吱声，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听席长林说了这两年的年景和收成，看时间不早了才回屋。
屋里战玄墨已经睡着，因为怕冷紧紧缩成一团。
沈晚卿站在炕边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收拾铺床，关了灯，在战玄墨身边轻轻躺下。
第一次，和一个姑娘睡在一张床上。
战玄墨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有人，然后就觉得那边更暖和一点，潜意识地往那边靠了靠。
脚丫子伸了伸，碰触到一片温热，忍不住蹭了蹭，又裹着被子往那边贴了贴。
沈晚卿本来就没睡着，被窝里一会儿多个脚，接着横在他腿上，不一会儿人都挤了过来。
战玄墨侧身紧紧贴着他的手臂和肩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身体这么软，身上这么香。
香到空气里全是甜腻腻的味道，让他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血液奔流。
想推开战玄墨，却又怕她醒了。
甚至动都不敢动，让战玄墨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了一晚上。
战玄墨这一觉睡得非常好，感觉前半夜差点儿冻死，后半夜就暖和了很多，就感觉像是抱着个太阳在睡觉。
暖洋洋的烘得四肢百骸都非常舒服。
所以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外面有女人骂孩子的声音，还有朱桂花骂人的声音。
让战玄墨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和沈晚卿回村里了。
转身看了眼，旁边被褥还是她睡觉时的模样，是沈晚卿没回来，还是一早就起了？
战玄墨懒洋洋地伸个懒腰起来，穿上衣服简单梳了下头发出去。
拉开门阳光还有些刺眼，用手背遮了下阳光，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席家的院子不大，却到处乱糟糟的。
院里有口压水井，井边有两个拖着鼻涕的孩子在玩水。
席长运的媳妇挺着大肚子在一旁骂着两个孩子。
昨晚倒是没看出来，陈巧兰是怀孕的。
朱桂花在院子角落拔鸡毛，倒是没看见沈晚卿。
战玄墨眯眼看了一圈，也没打算跟朱桂花打招呼，准备转身回屋去拿毛巾洗漱。
陈巧兰却跟人精一样，喊着两个儿子：“虎子，大牛，快喊二婶，这是二婶，喊了二婶有糖吃。”
战玄墨对这一家人都没好印象，当没听见转身就进屋。
结果陈巧兰直接领着两个孩子跟了进来：“二嫂，你还没见过两个孩子吧，老大大牛，老二叫虎子，都说长得像我二哥，一样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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