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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美文  时间: 2022-11-23 11:25:57  作者: yinjunh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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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仲夏夜。

纪芊芊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掉漆的诺基亚手机,看着信息栏。

倒数第二条短信。

2015年5月12日14点26分09秒:“囡囡,妈买来了北海的车票,开不开心?”

倒数第一条短信。

2015年5月12日22点59分22秒:“囡囡,妈挺不住了,你和城夕要好好的。”

六年前的一场大地震,她收到了母亲此生最后发来的两条短信……

纪芊芊攥紧手机,神情苦楚地把高脚杯内的红酒一饮而尽。

这时,门外传来开锁声。

纪芊芊敛了神,将诺基亚放回了抽屉,走出卧室。

带着金丝眼镜的连城夕走了进来,白皙无尘的衬衣隐约带着消毒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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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今天的学术会议进展怎么样?”纪芊芊走过去,帮他准备拖鞋。

连城夕神色淡淡:“嗯。”

纪芊芊噎住,看着连城夕淡漠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问得荒唐。

连城夕身为北海医院最年轻有为的脑科医生,这次代表医院面向国际发展开学术交流,他怎会允许自己出错?

眼见连城夕要进侧卧,纪芊芊有些迟疑地叫住他。

“关于离婚的事情,我们能再谈谈吗?”

连城夕关门的手一顿,抬眸扫了她一眼。

“一没财产纠纷,二没孩子抚养权问题,还要谈什么?”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寡淡。

纪芊芊的心一阵涩痛,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几分。

六年婚姻,一朝崩盘,连城夕连商讨的机会都不愿给她,直接下达了死命令。

这些年的感情,都不算数了么?

纪芊芊眼底的闪过一丝苦涩,轻声问道:“月中是我妈的忌日,你陪我再回老家看望她一次,好不好?”

连城夕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后回道:“月中我要下乡义诊,为期一月。”

纪芊芊愣住,一时间未尽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头。

“你明知道……”

连城夕打断了她:“早点分开,也就不用在你妈坟前演戏了。”

明明是平淡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却如钝刀狠狠割过纪芊芊的心扉。

她默默地攥紧手指:“是我想多了。”

相恋三年,结婚六年,整整九年的感情,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成了漫不经心的存在。

这夜,连城夕跟以往一般睡在侧卧,纪芊芊则独守空房。

天亮,纪芊芊如常起床准备早餐。

连城夕一直都有胃病,她特意熬了养胃的小米粥。

这才刚刚摆碗筷,就看见一身白衫的连城夕径直走到了玄关处,看都没往餐桌上看一眼。

“城夕,空腹上班对胃不好……”

她的话还在嘴里,门已砰然关上。

纪芊芊僵在原地,一时间五味杂纪。

突然,她心口传来一阵悸痛,端着碗筷的手突然止不住颤抖。

砰!

瓷碗落地碎裂,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

纪芊芊弓着身子蜷缩着蹲下,涌着痛意的眼眸逐渐变得浑浊迷离。

她竭力保持着清醒,跌跌撞撞从药箱中翻找出一个维生素瓶,干咽几颗白色药片。

良久,她打开手机音频,开启录音模式。

“今天是2021年5月2号,我和连先生的婚姻还剩最后十天18小时37分20秒。”

“也是我确诊阿尔茨海默病的第二十二天……”

早晨九点。

纪芊芊到了医院,换上了护士服,准备开始工作。

以前她是手术室主刀医生的黄金搭档,自从身体出现异常状况后,她便回药剂科做了个普通护士。

“纪芊芊,脑肿瘤科需要碘伏消毒水,你送过去吧。”护士长陆洋对纪芊芊吩咐道。

纪芊芊应声,推着车往电梯方向走。

走廊墙面高挂的荣光栏上,为首的主任医生栏里贴着连城夕身着白大褂的照片,看得纪芊芊有些出神。

连城夕总是这样,不管是当年在医学院,还是如今在北海医院,都是众星捧月的佼佼者。

电梯打开,纪芊芊推着车正要走进去,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电梯里。

她抬眸正要打招呼,看到连城夕身边的白欣妍后不由得一愣。

白欣妍是她们大学时的校友,毕业后回了她老家的医院工作。

“连大医生,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不见不散。”

白欣妍对连城夕笑着说道,眼眸明媚。

她没有认出戴着口罩的纪芊芊,只随意扫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纪芊芊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电梯。

“这些是给你们科室的药。”她对连城夕说道。

连城夕低头看着手中的病例夹,眼皮都没抬:“嗯。”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纪芊芊看着他的侧颜,忍不住问道:“白欣妍……来你们科室了?”

连城夕合上病历夹,嗓音清冷:“她来进修。”

言简意赅,让她无话可接。

电梯门开,连城夕率先迈着长腿走出去,纪芊芊扶着推车缓缓跟在后面。

跟这边的护士交接完工作,纪芊芊深深的看了眼连城夕的诊室,默默回了自己的岗位。

转眼到了下班的时间,纪芊芊和同事道别后正往外走。

天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在炎热的仲夏天显得愈发沉闷。

她突然想起连城夕今天出门没有带伞,便拿着伞准备去他诊室。

手机震动两声,传来了连城夕的短信。

“今天我不回去。”

纪芊芊呼吸一滞,手中的伞宛如烙铁般灼烧。

隔了一会儿,她回了信息:“好,你胃不好,记得吃饭。”

消息发过去,如石沉大海,再无一丝回应。

纪芊芊怔怔地站在走廊上,看着越下越大的雨。

白欣妍在电梯间说过的话和连城夕刚才的短信内容,不可遏制地在她耳畔交替回旋,刺得她神经一痛一痛。

突然,一阵电击般的悸痛自太阳穴传来,靠药压制下来的病症几乎就要发作。

纪芊芊连连深呼吸调整情绪,然后撑开伞走进雨幕。

到家后,她开始收拾屋子,整理卫生,再做晚餐。

做好后,纪芊芊习惯性摆出两幅碗筷在餐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

只是她的视线带着几分茫然,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在等什么。

看着餐桌对面的空碗筷,再看到吧台上摆放着的婚纱照,纪芊芊终于想起她是在等连城夕回来一起吃饭。

她将电饭煲盖好保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一笔一划写道——

“5月2号晚上7点,我在等连城夕回来,一起吃晚餐。”

然后,她合上本子,托腮看着墙上的时针和分针一点点转动。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

纪芊芊拿起手机拨打连城夕的电话,长久的嘟声过后,终于被接通。

“你怎么还没回?”她的嗓音带着一丝隐约可见的委屈。

短暂的沉寂后,传来连城夕不悦的声音:“有意思吗?”

“什么?”纪芊芊愣住。

“我说我今天不会回来,算了,反正我的话你从来都不放在心上。”连城夕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纪芊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翻开微信。

看到自己和连城夕的对话,她喃喃自语:“我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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