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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旧信散文

分类: 散文  时间: 2020-06-11 00:28:23  作者: 小磊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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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心情虽然不能说坏,但也不能算是好,文章写不出,风花雪月更非所长,只翻检旧信来消遣,觉得庶几可为自己之表示。

  一

  北京的天气,可能在秋季是最好的吧,但是目前还是未知。晚上基本看不进什么书,还在适应,没有外卖,所以自己做,早上要赶公车,中途转一道,一切算计着拥挤着,所以是毫无余裕之感。附近驻有武警和军队,和市民一起在早上的群车街道中和光同尘,但是这种特色好歹和我没有直接关系。最近正式领教了现代大学生的素质,当然这是教育界的杰作,则不得不续接过保姆之责。从环境的因素中,你可以推测人。这个法则,试了一下,作为一个观察者和参与者,在这么一种新的生存环境中,对其作了观感和评论,虽然都不能脱离常态的泡沫悲剧的基调,但不妨把这一两种印象,看作对于人生旅行中展列的材料,渐生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见。在我们日复一日服从着五谷轮回之运动规律的过程中,还能有点无聊,玩赏与滑稽不恭,这正是很不容易的啊。

  二

  近来态度变得有些可怕,本来就是怀疑,又是加入玩赏,眼光对一切看去,像是嘴角老带着一点讪笑的样子。城中的风景,还未及去游踏,圆明园就在附近,可惜是个满是废灭气息的遗址,不过或者真对上了某种心中的意象:于夕照的残辉中,纵横着瓦砾石垣的悲凉的倒影。

  三

  最近要看一本影印本《EffectiveSTL》,其间为了理解准确要翻某些章节,到时帮我看看一些句子。

  今天天气还是无雨,从座位看去楼外,乌烟瘴气的天空里,直耸在那里的是两个烟囱,远近间杂的树木的颜色都是灰绿,在中午的阳光中,一些树叶还在风力的拨弄下身形摇闪。有一处住宅楼的顶部,从树木之冠,显露出来,一角的阳台和窗口,让人“颇涉遐想”。越往后移申过去,是一些未知的伏峦,居然在大白日的视线中缥缈起来。

  四

  关于“似乎活着无望似的”,怎么和你解释呢,你去看看沈从文的《自传集》或一些有关书信,主要是《边城集》里面的《劫余废邮》,能简单地知道什么是生命的荒凉感。

  环境之改变,当然可以调节看法的,但是需要机会,彻底的保有一种观点也许存在于世,但不是我或者现在的我,《D&E》里面有句鉴言:追求完美直到崩溃,这个结局非常值得沮丧,你可以说这看起来因为“骨子里是个完美者”所至,但起码文学就是这样,她不就是表达求之而不可得的东西嘛,而不是张扬人类的猥琐。毋宁说我的文章近乎怀疑的思想,不如更接近的是一个人的气质,一个无情的怀疑论者是不可能的,因为其达不到宁静,“伴晚的斜阳,于城市的上空,作入夜之前的回光返照,在你向外张望的瞬间,视线里所飞掠过去的苍茫景物,正能使心躯懈怠,手足废弛,这万物自得中的一种静观,于人生,或者哲学,都是极高的境界”吧。

  五

  终于去了颐和园,人太多了有点乱,当然无可如何。昨天下了雨,暂销却了一些暑热,天空则有云,大概下雨的时候最好罢,雨中的昆明湖万寿山,风味据说尤佳,但是上天的脾气是谁能约束得了的呢。游园的时候,也不怎么能计较这些琐事,但如大清北洋舰队的银子之类,则又未免感到另外的麻烦,门票的资费是现实的不客气,掏瘪口袋踏入了这苍桑的东宫门的一刻,所闻到的只是一种怪异的油漆气味,但并不很浓,幽幽地在空中浮着,很容易在刚入门的兴奋中忽略过去,须立等上片刻即好,从这炫耀极权的宫禁之地,认为这就是清朝的空气,虽很荒唐,也只有承认。经过年岁都极大到不可知的几株松柏,瞥一眼地上青砖缝里积着古意的绿苔,朱红基调的轩馆,虽经修缮但还透出一种老颓,当立身于这样的氛围中间,能想到的,看来只在可有可无间,湖光山色嘛,总要人来作无心地浏览才好。三五步的距离,就经过了些重檐复瓦,楹联来不及一读,宜芸馆的摆设,隔着玻璃也看不出什么寂寞或是有趣。很快走到湖的栏杆边,肩背上还落着极浅的松影,去扶着栏杆的白石,看近岸的群荷,在八九点时候的光线与微风中,零星的花与可数的蓬头,都隔离在数尺之遥,于一角半亩的水域之内,人影交错的岸台一侧,孤僻清高的样子好像也是不可及的,而湖面的开阔处,凭栏可望的有那闻名的一泊清涛。湖凉气的小风,骤然从临岸的松枝间吹挲的风影里送过来时,不由自主地要发动了贪痴之念。至水木自亲小憩之余,望望山上的楼阁,还没有去登踏的意思,而长廊上排衙般的人流,被几个导游牵引着,我这样的散客,不便插足,只得在长廊和湖栏间的空地,作廊外的观察。左边的南湖岛连伏着十七孔桥,和我们背后的佛香阁遥相呼望,中间西堤一带绵延,右边安排着山中尖塔的瘦影。夏季的群山,偏带点黯然的青,天空的云灰,托岸的树色,微明的白桥,浮移的人潮,通通在你此时租定小船,追随柔波,且飘且摇去的中间,眼中所得能眺赏的诸般风致,咸与调和了。湖上的风,微吹得两眼有些迷离的时候,阳光势渐强烈。坐船从十七孔桥下穿行过去,则靠近了堤沿,岸上风柳蝉鸣的深味,湖中藻水氲蒸起来的特殊的腥气,呼吸一回,能麻醉了神经,更且暂避了音尘杂沓,展目之间,远观湖水,是绸蓝,凌波把玩,则为水绿,古人放舟厌世的心情,我或者也能知道一点了吧。

  回来的时候,觉疲累之极,故隔日才来写点东西,但是左右觉得可说可不说者多,节省下来,免拖沓开去成裹脚布耳。

  六

  借到一本韩国人写得《LeisureLearningofEnglishWords》,三联版,心情不佳时总读了消遣,我打算也去买一本了,JaneEyre的小说,请介绍一下,我完全不清楚这个人。近来水土不服,身心不宁,颐和园一游,益徒增厌世之感。影印本《EffectiveSTL》,已经在看了,随手翻译,正能遗忘一点尘事。教课的事情还未成功,对外界看法,更从其改变而图改变,这或许是个定律,但有些看法几乎涉及性格深处,看到树叶落了认为是摆脱负担,人与人的经验是如此不同,坏的部分多,所以灰暗也多,变成了气质上的基调,很简单的道理,世界好像总要安排某些人在颜色谱系里占据他自己的那种,教科书说什么性格,中小学生有什么性格,在这样的荒凉未知的世界里大家不过是自求多福的动物,印成铅字的庄严的胡说八道,在国内虽然不是什么罕见事情,但是后遗症的时效比哪个都显著。

  在写一些段落的时候,想冷冷地评论的不多,很多是随笔,但是要写得稍见有趣,则总要添加一点情绪,不悲不喜的境界未免非人类的本领可为,结果感觉“无望似的”。

  七

  几天心情又极差的,看见什么都觉得无趣,又没有什么书看,因为在这庸俗的环境里,当然口气似乎过分,但是所谓首善之地,不过如此,世间又一个神话破灭了下去,真有点哭笑不得。昨天傍晚回寓所,坐一小BUS,里面破破烂烂的,没有几个客人,但是那收钱的倒很开心的样子,声音很大,似乎影响到一时的空气,但我老觉得似某种含悲的乐观。下车的时候,看到三五人力车,和一些武汉叫麻木,长沙曰突突突的三轮,排在路口,期待你的关顾,这种交通工具,我也常坐,但总要克服一种奇怪的感觉。傍晚的残光消弭之后,为空大的高架桥和其下面穿过的街道构造的街区,车流行人仍旧络绎吵杂,而其中某个个体,按着他自己能达到的理解,携带着他自己的五味之瓶,也许和你我暂时地相遇,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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