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长宁-顾穗宁沈九思全章节小说章节目录阅读
爹爹与嫡母伉俪情深,奈何架不住祖母的威严,只得纳了我娘,这才有了我同弟弟。按理,我该是感谢祖母她老人家的,毕竟没有她,我也不会出生在这世间了。
自打我与庶弟出生后,父亲许是觉得完成了任务,便也一心一意守着嫡母过日子,我很少见到父亲,小时候倚在花园门口是我最开心的事情,因为父亲总是牵着兄长与姐姐经过,父亲见了我会笑盈盈停下来:「穗穗又来看花了。」然后他会给我一块专门给姐姐买的马蹄糕。
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后来娘走了,我再也没去过花园。
娘一直郁郁寡欢,有一天夜里她忽然拉着我的手让我以后好好照顾弟弟,然后她在我怀里咽了气。我自是害怕的,我想找爹爹,可嫡母睡眠浅,晚上轻易睡不着觉的,爹爹必定是与嫡母在一处。我清楚记得一个小厮夜里醉酒高声喧嚷吵醒了嫡母,父亲瞧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让人不寒而栗,我不想挨打。
我就这么抱了娘一夜,眼睁睁瞧着她的身子慢慢凉下来。
后来天亮了,进来服侍的嬷嬷大惊失色,这才慌忙禀告了爹爹。
爹爹匆匆进来,彼时我又困又饿,只记得一个宽厚的怀抱将我抱起来,可惜他从始至终没看娘一眼。
后来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娘已经下葬了,弟弟孤零零缩在墙角。
「姐,娘走了,咱们以后没亲人了。」
见我醒了,弟弟连忙蹬蹬跑上床偎在我的怀里,他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的痕迹。
「不会的,翎儿还有爹爹。」我细声宽慰道。
「那不是我爹爹,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有姐姐了!」小小的人儿嘴里吐露出不忿的话语,我一顿,到底未再反驳。
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那公子耳尖发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我摇摇头起身回了屋里。也未注意他是何时走的。
后来第二次见面是在将军府的宴会上,我陪着嫡姐去赴宴。
他打人群里一眼瞅见我,大步朝我走来:「喂,我叫沈九思,不是什么公子,穗宁妹妹,你该唤一声表兄的。」
他眼睛亮亮的,里面似乎掺杂些期待。
我有些好笑,敷衍着唤了一句表兄。他乐得嘴角咧到耳后根去了。
后来我总是能在各种地方遇见他,他总是笑着唤我一声穗宁妹妹。再后来他借着寻嫡姐的名头来沈府找我,每次来他总是给我带些女儿家感兴趣的东西,城东的马蹄糕,城北的胭脂。带得最多的是城西的猪蹄,起初我总是嫌弃腻不肯吃,他却大快朵颐。后来他悄悄带我出去骑马,任凭清风拂过脸庞,马蹄欢踏,原来人生还有这么畅快肆意的事情。
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我给他绣了一个荷包。除了翎安,这是我第一次给别的男子绣荷包。
他乐滋滋将荷包挂在身上,直夸我绣的大鹅好看。
我恼了,作势要将荷包抢过来,真是个呆子。明明是对鸳鸯,哪里像大鹅了。
他见我羞红了脸,这才慌忙从袖中掏出一对玉佩,目光灼灼望向我:「穗宁,等过了年,我向姑父提亲可好。」
我低头看着脚尖,小声应了句好。
后来太医好一顿忙活,她也只撑到了初春,走前她潇洒一笑:「顾穗宁,我先走一步了,终于盼着今天了,我该去地底下找我的小郎君去了。」
因着陈落落有孕,皇后到底从轻发落,禁了她三个月的足。
可惜她这胎也没有保住。
想想也是,陈家与沈家一样,同掌二十万兵权,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出自陈家。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了,王柔走后,我本就亏损的身子又垮了下去,索性关门躲个清闲。毕竟人人都知道东宫里太子妃是做不了主的,只是可惜没人再同我抢猪蹄了。
我嫁给萧晏珩第四年的时候,他登基成了皇帝。
他封了陈落落为贵妃,我由妻降为妾,封如妃。
朝里也没人敢吱声,母族不在朝中,谁肯为了我挨陛下白眼。
我干干脆脆接了旨,不声不响地搬进了福安宫,然后大门一锁径自啃我的猪蹄。
猪蹄多好吃呀,我就好这一口,皇后我才看不上呢。
其实我也早有预料,在他心里,皇后的位置是留给顾念宁的。
在座哪个不是人精呢,顾家大小姐睥着一双凤眼的模样早深深印在大家脑海里,成安伯夫人笑道:「是了,侄儿随姑确实不假,顾小公子同如妃简直是一模一样呢。」随着此话一出,满座皆是附和。
萧晏珩瞧着我紧张兮兮的模样,忽然笑了。
「握瑜这眼睛生得好,该赏。皇姑父给你个玩意可好?」萧晏珩随手将腰间的玉佩解下,笑着递给了握瑜。我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那是萧晏珩戴了数年的平安扣。平安,平安,他允了握瑜平安。
握瑜怯生生看向我,我急切催促道:「握瑜,快接着,这是皇姑父疼你呢。」
握瑜接了玉佩,蹬蹬朝嫂子跑了回去。
萧晏珩这才将视线转向一旁:「你是……」
「回陛下,妾落霞宫王媛。」王媛起身行了一礼。
我小声凑在他耳畔道:「王柔的妹妹。」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她护下了握瑜,我合该是感谢她的。
他眼里露出一丝了然,自然而然地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蕙质兰心,该赏!」
终于捱到宴席结束,我赶忙将手从萧晏珩的魔爪中抽回,寻了个理由便借故走了。
「今日你不该把握瑜带来的。」
「他总不能一直不见人,趁阿爹这次立了大功,陛下也不能做得太过。」
我一阵沉默,嫡兄说得也没错。
「罢了,万幸陛下对她还是有几分情谊的,你们回家去吧。」
「你在宫里,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写信告诉我,我总归是你哥哥。」嫡兄斟酌道。
「我没事,好好照顾翎安便好。」我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嫂嫂在一旁补充道,「他很好,只是常常挂着你。」
平安就好,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祈求他平安了。
穗穗,穗穗,你哭一哭也是好的,朕求你跟朕说说话。」
我还是没理他。
也是,自打王才人去后,福安宫里的如妃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只会天天抱着小皇子不撒手。
任谁谁也怕,他们都说如妃疯了。
爹爹要把我嫁进东宫点时候我没疯,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没疯,由妻贬为妾的时候我没疯,我的少年郎死的时候我也没疯,我无数次咬着牙告诉自己,穗穗你得挺住,熬过这坎就好了,可熬过一坎又一坎,我生命里最在乎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
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穗穗,再等等,你恨朕也好,怨朕也罢,你再等等,朕会用一辈子给你赎罪的。」萧晏珩也魔怔了一样,攥着我的手反复念叨着。
我冷笑一声,真是假惺惺,他怎么不去地底下问问沈九思和王媛,他们原不原谅他,人都死了,还说什么赎罪不赎罪的。
若是他拎着陈落落的项上人头来见我,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嫂嫂来宫里劝我,我只是傻傻笑着,她用帕子擦了擦泪,然后狠狠砸向嫡兄:「你就作孽吧,好好的姑娘非逼着送进宫里!」
「穗穗,嫂嫂知道你苦,可你得好起来,你瞧,翎安和握瑜都来了,他们都很担心你呢,你快好起来,翎安还等你说媳妇呢。」
嫂嫂第二天又来了,她将翎安和握瑜都带来了,握瑜一进门就扑进我的怀里,他得了嫂嫂的吩咐,一声一声叫着我。
「姑姑!姑姑!姑姑!」
我不应声,他就一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