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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却不再下雪了。
徐怀菱捧着那本册子，借着积雪泛起的冷光，一页一页地看过去。
算上这个新春，程寅生在他身边，满打满算待了六年。
而这六年里，她时不时会写上一两句话，记着徐怀菱对她为数不多的好。
“元明二年，九千岁送了我的许多新衣裳，他说往后这就是我的家了。”
“元明三年，今夜打雷又下雨，我做噩梦惊醒，九千岁竟来看望了我，还同我说往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
“元明五年，我及笄了，听说女子及笄就能嫁人，可我不想嫁人，我想一辈子都守在九千岁身边。”
“元明六年，九千岁说他要把我也送进宫去，我知道他想在什么，但为了他，我心甘情愿。”
每一个字，都沾着血。
徐怀菱喉中像是哽了团棉花，竟令他有些难受。
他继续往后翻去，那簪花小楷端正了许多，可所写的话却越来越少。
“元明七年，后宫的红墙好高，不过我坐在长宁宫往北看，还能看见孟府飞起的屋檐。”
“皇帝召我侍寝，鞭子打在身上好痛，但想想九千岁，就不痛了。”
“很久没见到九千岁了。”
再往后几页，便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九千岁。
这些字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徐怀菱被笼罩其中，几要喘不过气来。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句——
“元明七年除夕夜，徐怀菱，我不爱你了。”
徐怀菱的手陡然一颤，册子摔落在地。
他视线轻移，看向榻上眉目安详的程寅生，心底阵阵刺痛袭来。
那些被他遗忘、或是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踏入永巷的那个雨夜，他的本意也就只是想找个能安插在后宫的人。
没想到这一找，竟误了程寅生一生。
徐怀菱莫名自嘲一笑，莫名抬起手，握紧了程寅生垂在榻边的手。
他双目微合，低声喃喃：“我说过，你这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房外积雪，渐渐消融。
三日过后。
顾荷站在花园当中，折下一枝腊梅。
她拿在手中观赏，顺势问着身边的丫鬟：“九千岁这几日，都守在程寅生的尸身边？”
丫鬟闻言，细声细气的答话：“是……顾小姐，你可要去看看九千岁？他这般下去恐怕会伤了身子……”
“是么？”
顾荷天真乖巧的问了句，但面上神情却有种透不出的阴冷：“那我，是得去看看鹜哥哥了。”
话落，她忽地冷笑了声。
本想着潜伏在徐怀菱的身边，将他身边的关系步步瓦解。
没想到才除去个程寅生，他便溃败成了这副模样。
徐元慎当初刚跟她说，徐怀菱对程寅生用情至深，她还不信。
那样冷心冷血的人，竟也有情？
时至今日，才发觉徐元慎还真没说错。
顾荷抬手，将手中的腊梅花瓣片片摘下，旋即用脚尖碾进了脏污的雪水当中。
她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回禀皇上，不日便可动手，除去徐怀菱！”